宋飞等?每当读者在查阅连环画绘者署名时,总给人以疑惑:是“宋飞”等人的集体创作吗? 我的名字中自有一个酸楚的故事:我祖籍是广东惠阳,出生在广西南宁邕宁县。 1940年2月,日本侵略军兵临城下,兵荒马乱,土匪作恶,在逃难的路上,几户人家结伴而行,来到大塘村附近的一个山洞,一位即将临产的孕妇躲入其中,大家正等着这个生不逢时的孩子降临人世。 他们既怕时间的拖延,又怕声音太大招来灾祸……好不容易“等”出来了。这就是我名字中“等”字的含义。 一个“等”字,就是旧中国的一段血泪史;一个“等”字,也为我这大半辈子带来了许多奇遇,很多却是苦恼人的笑。 经济困难时期,物资短缺,一份买配给品的购物证竟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售货员看到“等”字,以为是一个小团体要购物:“要买多少份?”我也不敢多要:“买双份吧!” 我和妻子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办事员拿着我的单位证明,老是迷缝着眼睛望望我俩,又东张西望的,像是等待着什么……好久才搞清楚结婚证明书上“宋飞等同志”的意思,原来他在等我单位另外几对一齐来领证呢。 还有我刚毕业分配到海南岛,随即就被派往宁县参加“四清”工作队。 总团通知下面分团,说有一批大学毕业生来加强力量。因此,分团不敢妥慢,布置了会场,摆上长桌放好杯子,领导亲临迎接。我提着行李来报到,他们热情地接待了我,还问:“还有其它同志呢?”……杯子、椅子马上就都撤了。 更糟糕的误会发生在“文艺整风”时。 当时把美术学院当作是“资产阶级的白染缸”,要整治那些走“白专道路”的师生。我是版画系学生会主席兼班长,符合重点整治对象,工作组看到我的名字,就臆想为一个走白专道路的小团队了。 开放改革之初,作为第二职业(广东叫“炒更”)的稿费收款单,取款时经常遇到麻烦,我经常需要返回单位开证明:“宋飞即是宋飞等。”后来经朋友提议,多设计几个笔名,于是就有了思敏、菲顿(“飞等”谐音)的问世。 (毕利格注:终于明白了宋飞思敏、菲顿其实都是宋老先生一个人啊) 《一颗铜钮扣》引发《四国间谍战》创作背景 《一颗铜钮扣》和《四国间谍战》,这两本连环画,是根据同一部苏联小说改编;前者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诞生,后者是八十年代问世; 她俩的父亲分别是杨逸麟和宋飞等,母亲则是苏联《星火》杂志—这本当年畅销的俄文版文艺杂志的插图很棒,令不少画家为之倾倒,在连环画界里,也就出现了“星火派”,代表人物有杨逸麟、雷德祖、俞晓夫等,而杨先生也是笔者最敬仰的连环画家之一。 杨逸麟的《一颗铜钮扣》是在1981年4月重新印刷发行,1983年3月第二次印刷,印数已达365000册。我的《四国间谍战》是1982年3月第一次印刷发行,1983年1月第二次印刷,印数已达1267000册;1986年第三次印刷时未标印数,但已属超百万数目的畅销书了。可见这个题材是非常受读者欢迎的。 连环画收藏家、学者王家龙先生在《浅谈宋飞等和他创作的作品》一文中说: “自从杨逸麟先生创作了《一颗铜钮扣》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这个故事不太可能再有画家接手重绘,因为要赶上甚至超越杨先生该作的水平,是极其困难的事。没想到,宋先生毅然绘了《四国间谍战》,以另一番形象塑造和画面处理完成了《一颗铜钮扣》的新版本。 将两部作品对比欣赏,是很有意思的事。杨先生的绘画娴熟老到,以造型、场景及笔墨奔放、大气为特色,在浓烈粗厚中展现刀光谍影, 而宋先生的处理则严谨精巧细腻,在惊险中蕴蓄着抒情,虽然手法不一,却是异曲同工,各有妙趣。”。 我早就拜读过杨先生的作品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人物造型很有洋味。到了杨先生第二部作品《青春之歌》问世时,仍然保留着这种“洋味”,我倒有点为他担心了。据说杨先生在“文革”当中因此书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创作《四周间谍战》时,我手头还未有杨版。岭南美术出版社连环画编辑室的孙锦常主任编写该书的文字脚本时,向我约稿。 接到脚本后,我找到了几幅《星火》杂志中该小说的插图,就决定以“插图式”的画面处理,待全部连环画面完成之后,按画面修改脚本、影印文字后,再由我逐幅剪贴上去,这样就可以不受画框限制,采用“一页多画面”的构图,增加了容量,减少了篇幅。 《四周间谍战》第一版发行后,有个读者写了一封信到省委宣传部,投诉这本小人书“黄色”,是“精神污染”。该信转发到出版社,责任美编苏华自己承担了这个责任,瞒着我写了篇检讨。在该书第二次印刷时,那个惹祸的舞女已经换回了另一套衣服了;连她的大腿也遮掩了。 这事件还殃及我的另一本已出版的连环画《白盈盈之死》,再版时,女裸背的扉页没了,凡有女裸的画面也修改了。 惹祸的那幅画,我是按脚本提示来画的:“……这里依然充满了资产阶级的乌烟瘴气。” 我相信,小说原著中并没有“资产阶级”这个政治名词,但是要用形象去表达这个名词,就得伤点脑筋了。 据我已往看的美国电影,歌舞厅里总有穿着暴露的歌舞伎,在爵士乐下跳艳舞。根据这一印象,我借穿比基尼装的舞女作为“资产阶级”的标签,实在是误导了读者。 严格地说,比基尼泳装是1946年7月23日才第一次亮相,我首先是违背了故事的历史背景;其次,把女性胴体的裸露当作“色情”,也是不妥的。 从二十世纪初刘海粟先生首创人体模特教学以来,到1964年“文艺整风”取消人体模特作为美术训练,都因为一些卫道士以禁止女性胴体裸露为理由,实是封建思想在作祟。现在,我遵照王家龙先生“将两部作品对比欣赏,是很有意思的事”这句话,将自己创作、构思和表现细节向读者交待,并将原作《星火》插图(简称“苏版”)一并介绍。 首先,看看两书的开始与结尾的处理。 像电影故事一样,开场时主角进入剧情——杨版是白天,宋版是夜晚。 为了表现临战前的紧张气氛,夜空中有探照灯,搜索的光柱。(图4) 故事结尾往往是让观众回味的镜头,杨版结尾是女间谍入狱,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图8)。宋版则采用了她的一句话:“您回来呀!我爱您……”。 为了表现马卡罗夫的老上级鼓励他奋勇战斗,“时时想到祖国是永远同她的忠实儿女在一起的……”我在画面上采用了苏联卫国战争中著名的宣传画《祖国——母亲在召唤!》,加强了该书的时代特征。最后,在军事法庭上审判女间谍,我原来画的是由两位男战士监守的,此画稿未采用,最后改为女战士(图6)。 这两位佩带着军功章英姿飒爽的女战士,才是苏联人民的英雄儿女,会令女间谍无地自容。同时女犯人用女监守,也是对犯人的人格尊重。 宋飞等是一个奇怪的名字,许多人认为这应该是宋飞等人,事实上他只是一个人。宋先生的艺术生涯中画了120多套连环画,共计5870余幅画页。 遗憾的是,当年看他的作品时我的岁数太小,还几乎记不住作者的名字,与我有同样感受的是十年砍柴,他读了宋飞等老师的《泪珠项链》后,激动得写下一篇文章。 附:连环画抚慰我们的童年一一十年砍柴 老六惠寄《读库0704》,我才得以一睹这本在江湖中传说甚久的刊物。 承蒙不弃,我的一些文字在本期和一些牛人的美文列在一起,小小的虚荣性得到了满足。 给我意外之喜的是,本期《读库》有宋飞等写的一篇的文章《泪珠项链》,回忆其绘连环画生涯,读罢我才知道童年时看过的一些小人书,是这位老先生绘画。孩提时看小人书,只在乎过瘾不过瘾,不会有意识去留心谁绘图谁改编。 宋先生的这篇文章打开了我的记忆闸门。在国门刚刚打开物质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尤其是信息闭塞的山村,连环画几乎是儿童了解山外世界的惟一媒介。 一本连环画在一个村全部孩子手中传阅一遍,才可能回到主人的手中。小子们把一个个大脑袋扎在一堆看连环画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正看管的牛羊和鸭鹅,让畜牲们糟蹋了庄稼而没少挨大人的打骂。 有哥哥的孩子是幸福的,我有一个在人生路上为我在前面探路的哥哥,他的爱好深深地影响了我,他积攒了不少的连环画,等他读高中、读军校离开山村后,这些连环画传给了我和弟弟保管,一时间我成了同龄孩子艳羡的富翁。 在我家的连环画中,有一本叫《珊瑚岛上的死光》,是由科幻小说改编的,说的是国际风云中一个华侨青年科学家的故事,引起了我的无限遐想,我第一次知道“激光”这个词,以为和《封神演义》姜子牙的法宝一样神通广大,以至于我暗下决心要当一个科学家。尽管现在成了文字匠,但回想起曾有过的科学家之梦,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意。 我看过的那本《珊瑚岛上的死光》原来由宋先生绘图的,至今才知道。 我的《闲看水浒》出版时,策划人是老六的校友,也是上个世纪末六十年代生人。 我们都有过连环画的记忆,因此策划人费尽周折,买下了几十年前连环画《水浒传》一些图的版权,作为拙作的插图,搭配得非常好,我很满意,感觉到这样的插图似乎能暗示我文史知识的起点。这些连环画我在儿时都看过,也因为自己的书我才知道为《水浒传》绘图的,原来是墨浪、陈缘督、卜孝怀、任率英等大家,他们中间已有几位先生辞世。 我家大多数连环画已散失了,只有一套《封神演义》完完整整地被我带到北京,躺在书柜里,让儿时的一点片断凝固在这个喧闹的都市一角。 连环画影响了我们这代人的审美,说我们是最后一代连环画少年也不为过。而我们的下一代,则是动漫和电脑游戏的一代人。 感谢宋飞等等先生,用他们的绘画抚慰了我们的童年。 |
手机版|A8Z8连环画 ( 京ICP备11047313号-1 )
GMT+8, 2024-11-22 07:47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