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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银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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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2 12:2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医学院党委书记周敏,偶然从箱角落里翻寻出一个银项圈,他手执那解放前儿童戴的饰物,呆呆地望着,引起了抗日战争时期的一段回忆。
一九四五年,二十岁的周敏还是个年轻的女医务人员,在太行山的游击支队医疗所工作。有一天,抬来了支队长十七岁的警卫员小金。
小金温厚腼腆,但他在战场上却勇猛得象只小老虎。这一次,他把一个比他高大一倍的敌人撩倒了,自己也负了重伤。周敏把小金当成弟弟,尽心照顾,还教他学文化。
一天,周敏在病床边教小金算术,发现小金衬衣领遮着的颈项下,有个白闪闪的银项圈(又叫狗圈),好奇地用手拨了拨,小金涨红着脸用衣领想把银项圈掩盖起来。
小金伤好要归队了。周敏见他那双鞋子破的没法穿,便把自己的一双新布鞋送给他。小金感激地急忙取下银项圈,硬生生塞到周敏手上,说:“我只有这件比较值钱的东西,送给你吧!”
周敏说:“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它有什么用。”小金难为情低下了头。周敏把银项圈仍然套回了他脖子上。
秋天来了,日本鬼子调来大队人马,对游击支队进行疯狂扫荡。
支队决定向山里转移,支队长同小金来到医疗所布置撤退任务,给了周敏一匹马。周敏不会骑马,支队长便要小金照顾她。
医疗所往山里转移,周敏骑马,小金步行,爬山越岭,过河蹚水,小金总是挽住缰绳,搀扶着周敏。
第二天傍晚,支队行进到一个山脚下,突然遇到潜伏的敌人袭击,枪声大作,子弹横飞。同志们给冲散了,各自往山上跑着。小金紧跟着周敏,两人落在后面。
他们才爬上山嘴边,一粒子弹击中了周敏腿部,一晃荡,身不由己栽倒在一棵小树下。小金急得不行,想扑过去,但密集的枪弹,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暮色苍茫,枪声渐渐隐息。山野静寂了,小金爬到周敏身边,药箱在急迫中丢失了。他只好撕破自己的衬衣,给周敏包扎腿部伤口。
山林披上了黑色的帷幕,只儿颗小星在高空中孤寂地眨闪。小金搀扶周敏,藉着微弱的星光,往山谷深处走去。
他们不辨东西南北,搞不清在何地何方。周敏不能行走,小金便背着她,在山林中转来转去。
天亮了,他们站定脚,这才看清脚下并不是路,右边是一条深山沟,沟边长满了黄色的巴茅草。下面深不见底,左边是一座比较高的山包,上面有几棵大枫树。
一夜奔波劳累,周敏出血过多,只觉口里冒火,眼前金星迸发,说了声“我不行了 ”,一头倒下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周敏醒来时,一轮红日高挂蓝天,她发现身上暖烘烘盖了一条军毯,小金蹲在身边,疑虑而关切地在望着自己。
周敏坐起,咂了咂嘴唇,小金马上把一搪瓷碗水递到她手上。周敏接过水,咕嘟一口喝了。小金见她非常口渴,说:“山那边有泉水,我再去给你舀一碗来。”
小金端着碗,往左边山头走去。走到山顶,突然看见山路那边远远走来十几个人,戴着钢盔,枪刺闪光,看样子是鬼子。他不敢再去舀泉水,赶快往回跑。
小金将情况告诉了周敏,这附近没有树木可以作荫蔽,要是鬼子一上山顶,人就会被发现。周敏想走避,可一站起刚迈腿,就痛的趴下了。让小金背起来走吧,也不行。急得她直咬牙。
小金把步枪高高提起:“横竖是个死,和鬼子拼了!”周敏急忙拉住小金拦阻着说:“不行,你一个人,一杆枪,子弹又不多,怎能跟鬼子拼?”
情况紧急,周敏不能不有所抉择。说:“小金,你跑得动,你走吧。”她取下小金腰上一颗手榴弹:“这颗手榴弹给我······”一哽咽,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小金坚决不肯离开周敏独自去躲避。周敏急了,灵机一动,瞄着身边茅草覆盖的山沟,要小金用军毯裹着她,把她推下山沟去。
小金把军毯裹起周敏,抱到沟沿上,忽然止步说:“你的伤很重,一点力也没有,沟又深,这一滚下去,谁知会怎样?”
小金把军毯解开,贴近周敏,连自己也裹包在军毯里。小金用身子护着周敏,紧捻毯子的缝口,脚在沟边一蹬,哗啦啦两个人就一直往下滚去。
一阵疾风暴雨似的震颤,他俩只觉天旋地转。快近沟底,人就被茅草丛中的两棵小石松挡住了。
小金的手指被挂伤了,他从军毯里爬了出来,见周敏双目紧闭,昏厥了过去。
小金唤醒周敏,把她安顿在树边。他向周围一看,只见深沟两旁上上下下,密密层层尽是一人高的茅草,在那遮天茅草上面只露着一线蓝天,而脚下又是一条流水潺潺的溪涧。
小金发现近边一块突出的大岩石下有个洞穴,走近一看,洞穴有一人高,一丈多宽,倒是个栖身的好地方。
小金把洞口清除的枯草垫在洞穴里。
小金扶抱着周敏来到枯草上躺下,替她盖上军毯。周敏打量着新的“住所”,瞥见洞穴地下有野兽的脚印,惊慌地说:“哎呀,这儿是野兽窝,我们住到野物洞里来了。”
小金拍着肩上的步枪,嘻着嘴说:“真的有野物,也得请它暂时让一让。”小金检了几块小石头,墩起一个灶,又拾来一堆枯树枝,取下一颗子弹头,在洞口生起一堆篝火。
小金用搪瓷碗在沟底舀来泉水,烧开凉后给周敏擦洗腿上的伤口。两人肚子都很饿了,各自解下身上的炒米袋,和着泉水吃着。
不到天黑,洞穴里早就暗下来了,篝火在洞口燃烧,周敏躺在军毯上,小金脱掉上衣,籍着篝火的微光捉虱子,那颈上的银项圈全坦露在外。
周敏又问起银项圈。小金说是爷爷要他戴上的,说戴了可以象狗一样活得健旺,爷爷在他参军时仍不让取下。小金咬着手指头,说他还想念着有病的老爷爷。
该入睡了,秋夜凉气侵人,周敏坦然地说:“小金,我是姐姐,你是我的弟弟,我们只一条毯子,就一同盖着睡吧。”小金红着脸,背向着她,蜷缩睡在她脚下。
小金闭上眼,坦然呼呼入睡。周敏却睡不着。阴湿闷窒的洞穴,更使她忧悒、愁虑起来。忽然,她听见洞外茅草窸窸作响,随即便看见洞口隐隐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闪着绿色发亮的两只眼睛。
周敏吓得怪叫了起来,小金给惊醒了。他虎地一跃而起,端起步枪,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枪口火光一闪,照见是一只老虎。老虎被枪声吓跑了。
炒米快要吃完,周敏很发急,小金说是秋天了,山上的野梨子、山楂、野枣都可充饥。他爬出洞口,攀荆折棘,满山搜寻。这儿是个穷山沟,只有巴茅草,找不到野果。
剩下半斤炒米,小金失望回来,两个人互相推让着要对方吃。“你受了伤,饿不得肚子。”“你满山跑动,也饿不得。”结果两人只好分着吃。
两个人都没有吃饱。夜里,洞口篝火火光映入洞内,周敏推醒小金,说:“没有吃的会饿死。你走得动,一个人走吧!”小金摇头说:“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呢?”
第二天小金决计摸到山下去找群众,他随身只带了一个手榴弹。走了半天,终于在东边山腰看见山脚下的一丛白杨树边有一幢小茅屋,和一幢小土屋,好象是一个小山村。
小金走近小山村,隐身在一株大松树下,观察了许久,才上前敲着一幢小茅屋的门,找到了老庄稼汉刘大爷。
人们都进山躲鬼子去了,村里只留有刘大爷一个人。他一得知八路军战士负伤躲在山洞里,便急忙把自己窖藏的小米取出一些,连同一些生活必需品,统统装在麻袋里,给了小金,还说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他。
小金一回山洞,就将麻袋里的小米,和一个瓦钵子,一小包盐,一盒火柴,一些消肿止痛的草药,一齐摆在周敏面前。两人都很高兴。
有了瓦钵子,煮饭烧水就很方便了。小金着意服伺周敏养伤。他二人用树枝当筷子,同吃一个瓦钵里香喷喷的小米饭。
住洞穴,总是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小金有空就翻着文化课本,把从溪涧弄来的砂铺在地上,用树枝当笔练字。周敏认真细心地教他。小金记忆力强,非常聪明,一学就会。
他俩巴望赶快归队,打垮反动派,解放全中国,再去学习。小金希望将来能当上医生,给老爷爷和村里人治病。周敏也想当医生,继续深造。两人想象着,仿佛已经到了那一天,他们同坐在高楼上的课堂上,在听老教授授课。
这天,小金用刺刀割了些树枝和藤条来,费了很大的劲,才扎成一个结实的洞门。小金笑着说:“有了门,晚上睡觉就更安稳了。”
小米快吃完了,小金决计出沟再去找刘大爷。走到山口子上,,远远望见山村外面晒场上晒了几件黄军衣,隐隐发现还有持枪的鬼子哨兵。敌人驻进村来了,小金没敢去找刘大爷。
小金空着手回来见周敏,耷拉着脑袋。突然,他把颈脖上的银项圈取了下来,说要到山下去另行寻觅有人烟的所在,找到群众,用项圈换取食物。
接连两天,小金跑遍了南山、西山和北山,三面都是悬崖绝壁,云蒸雾锁,没有下山的通道。
粮食全吃光了,饿不过,小金只好采了一些巴茅根和一些树皮回来。树皮草根实在难以下咽,周敏吃了一点,全吐了出来。
两天没有一点食物下肚,周敏支持不住了,伤口又作痛。她又要小金一个人去另找活路,不要管她。小金跺着脚,断然决然地说:“要死一齐死,要活一齐活!”
一天,小金花了很大的力气,在山上追捕到了一只大野鸡。
他用瓦钵子燉野鸡,燉了满满一大钵。傍晚,小金搀扶着周敏,同坐在溪涧边的石块上,同吃着野鸡。小金把鸡腿塞到周敏手上,要她多吃些。
天顶升起了月亮,溪水在月色下闪着银光,他俩暂时忘记了饥饿、死亡的威胁,小金高兴地在唱着“我们在太行山上…………”,周敏在轻轻地哼着自己的诗“患难时的情谊最难忘…………”。
周敏的伤口还没有好,一时还不能行走,下一步怎么办?两人相对愁视,默然无语。小金走到洞口,拨亮了篝火,添了些枯枝。
周敏已经躺下,小金端来一瓦钵开水。他把瓦钵摆在她的头边,又给她掖了掖军毯,说是趁今晚月色好,他要出洞再去找刘大爷。
周敏要小金别去,小金说:“不能在这儿等着饿死。”他走出洞穴,关好洞门,隔着树枝的空隙,扬手大声说:“姐姐,你一个人睡灵醒些。不等天亮,我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小金爬上沟,藉着蒙蒙的星光,在山岭上奔波着。他摸到小山村,灵活机警地避开了鬼子的岗哨,钻进了刘大爷屋里,终于见到了刘大爷。
刘大爷又把窖藏的几十斤玉米全装进了麻袋给了他。小金取下银项圈,递给刘大爷,说是付玉米钱。刘大爷坚决不受,小金只好仍把项圈套上颈脖子。
小金背着麻袋,摸出了村,刚上山口,被鬼子的岗哨发觉了。一阵密集的枪弹射来,小金腹部中了一弹,殷红的鲜血顿时淌了下来。
夜色蒙蒙,鬼子只放了一阵枪,没有出来追击。小金忍着伤痛,背着麻袋,拚命往洞穴这边跑。
小金一手抓紧麻袋,一手捂着肚子,跑呀,走呀,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
小金终于来到了沟沿上,他额角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他的鲜血沾湿了沟边的茅草,他两眼发黑扑倒下去了。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抓住麻袋。
小金走后,周敏放心不下,睡不着,睁大两眼,瞅着被篝火微光映红的岩壁顶,为小金迟迟没有归来担心着。
人实在困了,周敏迷迷糊糊合上了眼······她突然看见小金掀开洞门进来了,带回一麻袋食物。小金累得满身是汗,脱下衣服,取下颈上的银项圈,直往她手里塞·····
周敏推让着,揉揉眼睛,小金不见了,却原来是个梦。这时从洞门树枝缝隙中透进了青光,哎呀,天亮了。小金怎么还没回来呢?
周敏更加不安了,她挣扎着起来,出了洞穴,沿着小金走进走出踩成的道路艰难地爬行着,要去迎接小金。
爬了一段路,转过一处巴茅草丛,在微弱的晨光里,周敏瞥见小金面朝地扑在那儿。微风拂动几枝枯草叶子,在小金背上轻轻摇曳着。
周敏心里一紧,加快脚步爬向小金身边。小金不能动弹,但见他一身血污,身底下有滩血迹,他那细瘦的手还抓着那鼓鼓的麻袋,抓得是那么紧!
周敏象触了电一样,颤抖着两手,把小金抱在自己怀里。他双目紧闭,身上还有一点热气。她沙哑着嗓音呼唤着:“小金,弟弟,我的好弟弟······”
小金在周敏怀里,眼睛微微睁了开来,他似乎认出了眼前是周敏,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麻袋还依然紧紧抓在他手里,半晌,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颈上的银项圈,.·····
周敏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理解小金的心意,握着小金指着银项圈的手,点了点头。
小金痛苦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象一支燃尽了油的蜡烛,泯灭了生命的火花,闭上了眼····
周敏的乱发遮盖了小金的脸面,她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来。
靠着小金用生命换来的一袋玉米,周敏在洞穴中养好了伤。可以行走了,她一个人走出洞穴,去寻找自己的队伍。
在草丛中,在小路上,她还可以发现小金洒下来的斑斑血迹,顺着血迹,她找到了刘大爷,终于回到了根据地。
银项圈成了周敏一件最珍贵的纪念品。窗外,医学院课堂里许多年轻的同学正在上课。这时,那银项圈里似乎探出了小金的头,他也在凝视着课堂,他那纯真质朴的脸上,绽出了微笑,在为美好的今天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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