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代的时候,徐州李家庄有一个员外叫李文奎。他为人忠厚、乐善好施。妻子早已死了,儿子洪信娶妻张春奴,女儿三娘尚未出嫁。
李三娘性情娴淑,自母亲死后,跟随父亲学些诗书,一家人过着安逸的生活。
这天,是马明王圣诞的日期,李员外承头办会,庙内悬灯结彩十分热闹。李员外带领女儿三娘,到庙拈香,庙祝请他父女到内房喝茶。
在庙外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叫刘知远的穷少年,他见庙内十分热闹,却不知何事,抬头一看柱子上写的对联,才知道是马明王的圣诞。
他缓步走到殿前,只见神案上摆着许多供品,因为腹内饥饿,趁殿上无人,他拿起福鸡就吃了起来。
他正吃福鸡,听见有人走来,慌忙藏在神龛后面。
庙内庙祝走到案前正要收去供品,一看福鸡不见了,认为是李员外的管家不懂庙内的规矩把它收起,就找管家去要。
二人说着说着就争吵起来,正要扭打,刘知远从神龛后面走了出来,承认福鸡是他吃的。
庙祝见刘知远衣服褴褛,像个叫化子,就将他扭住要打,却被刘知远将他摔倒。李员外听前殿有吵闹的声音,连忙赶来。
刘知远见李员外拿出银两代他赔还福鸡,自己非常惭愧,站在一旁低头不语。李员外这才问他姓名住址。
李员外十分爱他诚实,就把他带回庄院,让他在庄园牧马。
李员外有心再试试他的本领,看他能不能降伏马厩内那匹劣马。刘知远从马厩内把马牵出来,只见它咆哮奔腾好似生龙活虎一般。
他牵马走到村外卧牛岗。轻轻一纵身,便跃上马背,两腿用力夹着马的腹部,那马伏帖地绕山跑了一圈。李员外见了暗暗喝彩。
李员外看他降伏了劣马,又问他可知这马有什么名堂,刘知远就说出了这马的来历。
李员外见刘知远不但膂力过人,还有相马的好眼力,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就央出邻居窦义老公公为媒,选了个良辰吉日,给女儿和刘知远举行婚礼。
他命儿子洪信和儿媳张春奴当傧相,他俩看不起刘知远,心里非常不满意。
李三娘自与刘知远结婚后,夫妻十分恩爱,只是兄嫂心怀妒嫉,时常在暗地里生是非,说闲话,惹得家庭常起风波。
一天,李三娘正坐在房中,刘知远气喘喘地走来说:“岳父赴宴回来,走在半路,忽然马失前蹄跌了下来,伤势很是严重。”
李三娘听父亲跌坏,连忙跑到前厅,看父亲昏迷不醒,急得直流眼泪。
不久,李员外就死了。家务就由李洪信掌管起来。他怕妹妹分去家财,遂和老婆春奴商议设计陷害刘知远,以便免去后患
转天,李洪信夫妇就设宴请刘知远来饮酒,张春奴假说南村瓜园闹妖,损害了收成。刘知远是个血气汉子,他一听这话,马上要到瓜园为庄田除害。
刘知远走后,春奴把她娘家的一个流氓——丑鬼张三找来,给他五十两银子,要他在夜里三更的时候,到瓜地把刘知远杀死。
刘知远由李洪信家中出来,心里很是气闷,就到村前一家酒店喝起酒来。刘知远直喝到新月东上方才回家。他把兄嫂请他吃酒与瓜田闹妖的事告诉了李三娘。
刘知远拿起棍棒,乘着朦胧月色,带着几分醉意,出门就一直往瓜园走去。
他来在瓜园,看见有个黑影,心里想:“这莫非就是那个妖精?”举棍就向黑影打去,原来是一株古树,树上的乌鸦被打得连飞带叫。
刘知远又往前走几步,看见一丛矮矮的怪物,他又举棍打去,却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只震得他两臂发痛。这时他心里才有些明白:果真是李洪信夫妇有意造谣。
已经夜半了,刘知远的酒意渐渐消失,人也感到有些倦了,他靠在石礅上打起盹来。
这时,张三手拿钢刀爬上瓜园的墙头,他看刘知远正靠在石礅上睡觉,直欢喜得他心花怒放。
不容分说,张三急忙从墙上跳下,不料惊醒了刘知远,他俩在黑暗中打了起来。张三不是刘知远的对手,终于被刘知远一棍打死。
刘知远拾起了张三的钢刀,旁边还有一个包袱,他打开一看,包里有五十两银子,他想这一定是李洪信和张春奴定计前来陷害他。
刘知远走后,李三娘委实放心不下,连忙赶到瓜园去找他。远远看见丈夫气势汹汹地走来,见他手里拿着钢刀和一个包袱,三娘一看包袱,乃是嫂嫂之物,证实是她兄嫂派人前来害他。
三娘一听丈夫打死了人,十分惊慌,叫他赶紧逃走。知远要去并州投军,三娘着急没法筹措盘费,知远遂把张三的五十两银子给她看,三娘这才放心。
天还没亮,三娘把丈夫送到十字路口,夫妻二人千嘱咐、万叮咛,知远又与三娘订下了誓约,这才洒泪而别。
李洪信夫妻自从刘知远走后,就逼着李三娘白天挑水、夜晚磨面,百般地折磨着她。
转眼秋天又到了。三娘磨面磨至深夜,听听兄嫂都已睡熟,不由得想起丈夫投军在外,身上无衣,怎能抗得秋寒?
她立刻回到房里,找出丈夫的破旧衣服缝补起来,预备托去并州的人给他带去。
张春奴睡醒一觉,没听着磨响,披上衣服就跑到三娘房中去探望,她见三娘在房中歇息,狠狠地砸开了门,逼着三娘去继续磨面。
三娘被迫又来到磨房接着磨起面来。忽然觉得腹内一阵阵疼痛难忍,知道马上就要生产了,急忙喊叫张春奴。
张春奴听三娘在磨房喊叫,又听有小儿啼哭声音,知道三娘已经生产,故意难为她,不到磨房去帮忙。
李三娘知道嫂嫂故意刁难自己,只好用牙将脐带咬断,又撕下衣襟把小儿包好,她看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心里非常高兴,暗暗庆幸刘门有后。
张春奴听三娘不再喊叫,想是生下来了。她去磨房一看,见三娘已将婴儿包好,但她不知是男是女,却假意献着殷勤。
张春奴从三娘手里夺过新生的婴儿,一看是个男孩,心生妒嫉;三娘怕生意外,连忙挣扎起来去抱婴儿,却被春奴一把推倒地下。张春奴扭身抱着孩子就跑出磨房去了。
李三娘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生死地往门外闯去,只觉一阵眼花头晕,又倒在地上。
张春奴抱着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荷花池旁,正要把他抛到池里,猛然看见那边有人走来,她就慌慌张张地将孩子扔在地上走了。
原来是窦义老公公听李家吵闹走来看看,远远见张春奴抛弃一物,他走近一看,是新生的婴儿,他忙把婴儿抱起,向李三娘房中走去。
窦公走到磨房前,见李三娘晕倒地上,连忙把她唤醒,才知道张春奴抢走了三娘的婴儿,想叫刘氏绝后。
窦公因见三娘处境危险,劝他把新生的婴儿送到知远身旁去抚养,免遭毒害。三娘愁着没有可靠的人去,窦公自告奋勇,愿走一趟。三娘找出寒衣,
窦公抱着婴儿正要出门,婴儿忽然啼哭起来。窦公问三娘是否给婴儿起了个名字,三娘想起方才自己用牙咬断脐带的情景,就给他命名叫“咬脐郎”。
窦公抱着咬脐郎早行夜宿,到了村庄向年轻的妇人讨些乳吃,十分小心地照护这个孩子。
窦公来到并州,一打听,才知道刘知远自从投军后,因武艺出众,屡建奇功,元帅授给他偏将的职位。
窦公马上抱着孩子去找刘知远,见到刘知远就把孩子递给他。接着,窦公将三娘受兄嫂虐待、咬脐郎险遭毒害的事说了一遍。刘知远听了窦公的话,一面看着孩子,一面流下泪来。
刘知远告诉窦公,已派旗牌赵勇给三娘送去书信和银两。正在这时,元帅忽然传下令来:“今有王彦章攻打并州,命令刘知远带领人马前去迎敌。”
刘知远只好匆匆写了一封书信,交窦公带给三娘,又送些银两给窦公作为路费。自己这才带领人马迎敌去了
旗牌赵勇行走多日,这天来到了徐州,他不知道李家庄在什么地方,就向路旁的一个人打听,这人恰巧是李洪信。他把赵勇领到家中,又和张春奴设计骗取了银两。
李洪信夫妇欺骗了下书人,又得了许多银子,心里十分高兴。张春奴想起三娘在李家住着还是块心病,就和丈夫商议,假说刘知远阵亡,硬逼三娘改嫁。
三娘见兄嫂这样无情,用手指着他二人破口大骂起来:“你们白天逼我挑水,夜间逼我磨面,百般折磨着我,毫无手足情义,如今又逼我改嫁,你们的良心何在?”气得春奴暴跳起来,打了三娘一个嘴巴,三娘一气就跑出门外去。
三娘逃出门外,正巧遇见窦公,他把李洪信夫妇拦住。责备他俩不该逼人太甚。张春奴巧辩了一阵,就同李洪信走了。
李洪信夫妇走后,窦公就把刘知远的书信拿出来交给三娘,她一看果然是刘知远的亲笔信,又知咬脐郎已有了安身的所在,心里十分欢喜,她连忙拜谢窦公。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刘知远在军中屡建奇功,又征剿了朱温,皇帝封他为九州安抚使。
刘知远得胜而归,大军行到中原,他记起赵勇回来报的李三娘的死信,想便道回家祭扫三娘的坟墓,并报这些年的冤仇,吩咐儿子承训(就是当年的咬脐郎)带领兵马前行。
刘知远又传令中军,命令大小三军缓缓行走,到徐州开元寺驻扎。
刘承训先到了徐州,正遇天下大雪,趁大军还未来到,营中无事,承训吩咐左右准备弓箭鹰犬,要到郊外行围射猎。
刘承训来到郊外,只见一片白色,人烟稀少,鸟兽绝迹,猛听空中寒雁飞过,承训扣箭拉弓射去,恰恰射中。
刘承训带着军士朝雁掉下来的地方追去,正巧碰见一只白兔,他又一箭射中白兔。这兔带箭逃去。
他们又追赶白兔,不料兔儿三蹦两蹦地跑到一座井台跟前。正赶上李三娘到井台汲水,见一只身上带箭的白兔跑来。
白兔跌倒在井台旁边,三娘代白兔拔去箭,这兔儿立刻跑掉,三娘举起箭来一看,上面刻着刘知远的姓名,心里很觉奇怪。
正在这时,刘承训追赶白兔走到井边,看见一位贫苦妇人坐在井台啼哭,承训命小军前去打听,可是三娘要他说出箭上的姓名才能还他那支箭。
李三娘听刘承训说出“刘知远”三个字,她就凝神望着他,看他长得活像刘知远,年岁又和咬脐郎差不多,想要上前相认,又怕认错。这时刘承训问三娘为什么在这样严寒的天气出来汲水,三娘这才说出受兄嫂虐待的事。
刘承训听她说出父亲是她的丈夫,想上前认母,但又一想:父亲说母亲已死,不能冒昧相认。于是他就让她写一封信带回军中,代她去问。三娘就扯下罗裙半幅,咬破中指,写封血书,交给刘承训。
刘知远的大军来到徐州的开元寺内,不见承训,正在询问,刘承训忽从外边走了进来,见了父亲,把血书呈上,刘知远这才知道李三娘并没有死。
刘知远立刻命承训领兵围住李家庄,前去捉拿仇人。紧跟着,刘知远自己就换了衣服,夜里去到磨房会见李三娘。夫妻有说不尽的悲痛和高兴!
刘承训也尾随着父亲进了磨房,赶紧跪在母亲面前叩头行礼,三娘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窦义老公公听见人马嘈杂、三娘哭泣,他赶忙来到磨房,他见刘知远和一个小将也在房内,是又高兴又奇怪。
刘知远忙叫承训过来叩见窦公。刘知远带着三娘先回开元寺,托窦公领着承训把李洪信夫妇捉到寺里来听候发落。
张春奴听见人声嘈杂,她出屋一看,原来是李三娘被前呼后拥地走出磨房,跟着一位大将,坐车而去,她一打听,敢情是刘知远回来了,吓得她魂飞魄散,不知所以。
张春奴也来不及打听李洪信,就径自奔出门外,投井自尽了。刘承训和窦公把李洪信捉住,押到刘知远面前听审,并报告张春奴已经投井自尽了。
他将一切的事情却推到张春奴的身上,窦公也为他说情,刘知远追念李公生前的情义,就释放了他。
刘知远夫妇请窦公一同去到中原颐养晚年。刘知远领了兵马和一家人往中原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