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的秋天,刘秀珍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那时,解放军的一个医疗队住在她的家乡—河北省蓟县少林口村,女护士们经常和她在一起玩,给她讲革命的道理。
有一天,刘秀珍悄悄地走进医疗队的办公室,要求教导员答应她到医疗队来工作。教导员打量了她一阵,告诉她说:“我们这里很艰苦,工作很累,你受不了的!”
刘秀珍并不怕苦,坚决请求留下她。教导员请示了上级之后就把她留下了。从此刘秀珍就在医疗队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开始,刘秀珍做洗衣员工作,别看她人小,每天可都比别人洗得多,又洗得干净。同志们都称赞她。
她洗完衣服空下来,就跑到病房去帮忙。常常出神地听伤员们讲抓俘虏、炸碉堡的战斗故事。她深深地敬佩这些光荣负伤的同志。
渐渐地刘秀珍对于护理工作喜欢起来。一天,她找护士长,要求分配给她一些工作。护士长认为她白天工作很累,晚上要休息,又不会做护理工作,没有答应她。
刘秀珍却不服气,她认为别人能做的事,自己也能做。不会做的,可以学会。这个倔强的姑娘终于把护士长说服了,就嘱咐了一番,分给她照顾一个病房。
从此,刘秀珍便开始做起护理工作来了。她进步很快,对自己的业务勤学苦练,工作成绩突出,过了十个月就立了一大功,并被提升为护理班班长
刘秀珍从小没有念过多少书,为了提高她的工作能力,1950年夏天上级抽调她去学文化。可是她刚到学校学习不久,美帝国主义便发动了侵朝战争。
刘秀珍恨透了美国鬼子。抗美援朝组织志愿军时,刘秀珍就请求教导员允许她参加志愿军到朝鲜去做战地救护工作。她和许多护士同志一同踏上了征途。
当载送她们的列车在鸭绿江桥上缓缓前进时,刘秀珍轻轻的说了声:“祖国啊!再见!”然后把另一个护士王文亭拉过来一起将车窗打开,说道:“你看,车子正过江哩!快离开祖国了,让我们再看看吧!”
过了江,列车在朝鲜的土地上奔驰,大火燃烧的焦糊味到处可以闻到,敌机在夜空中嗡嗡响着。突然,车厢震动了一下,列车遭到了敌机袭击。
列车没有被敌机吓倒,奔跑得更快了。没有多久,就钻进一个大山洞里。
这山洞很长,里面停了好几列火车。有的车头被敌机打坏了,直冒烟,弄得洞里尽是煤烟,又闷又热,憋得喘不过气来。刘秀珍大声嚷着关车门,不要让烟气钻进来。
门关好了,可是还不行,煤烟从窗缝、门缝仍然向里钻,再在车上停留就有中毒的危险,吕政委叫大家赶快出洞到山上去隐蔽。刘秀珍领着班里的同志在烂泥坑里、水沟里摸着往外走。
正当刘秀珍要把队伍带到山上去的时候,洞口传来了呼喊声:“同志们,快抢救中毒的同志啊!”吕政委带头朝山洞跑去,刘秀珍也急忙朝山洞跑去。
刘秀珍跟在吕政委后边往洞里跑去,她爬进车厢里把被熏倒的同志背出洞外。她自己也被煤烟熏倒了,又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抢救中煤烟毒的同志。
由于敌机的严密封锁,破坏桥梁和轨道,火车不能开,她们只得天天徒步行军。刘秀珍背着班里的药品、打饭用的家具和自己的背包,带领着全班同志向前线赶去
她们行军到了新月林,上级决定在这里设立一个伤员转运站,由刘秀珍和董兴元等四人组成一个医疗组,准备接收伤员。她们立即着手做准备工作。
晚上,她们刚把房子和防空的地方收拾好,伤员就来了。她们赶忙把伤员安置下来,一面为伤员检查伤势,一面为他们换药,让伤员们好好休息。
十一月的一个下午,两架敌机从南方飞来,在庄子上空盘旋起来,刘秀珍和董兴元很着急,想把伤员都安置在防空洞里,可又没有那么多防空洞。
刘秀珍焦急地注视着敌机的行动,考虑着躺在病房里的伤员们的安全。突然,敌机俯冲下来了,先扫射一阵,接着便投弹。顿时,烟雾笼罩了整个村庄。
刘秀珍被炸弹崩起来的石头、泥块砸在身上,可是这时她所想到的却是伤员们在病房中有危险,她想跑去把伤员背到防空洞里,但又觉得这样做会暴露目标,更危险,她终于忍住了。
突然,病房着火了!刘秀珍的心一下子好像从胸膛里跳了出来。她和!!董兴元急忙向病房爬去。
病房里,稍微能爬动的伤员正从大火中往外爬。刘秀珍一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心底涌上来,再也顾不了飞机、炸弹的轰炸,她猛地跳起来,向着熊熊烈火的病房门口冲去。
烈焰封住了房门,火苗直往外窜,一团团着火的茅草掉在她身旁,她的头发被烧着了,脸被烧灼得热辣辣的疼痛,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她仍然猛冲进去,用手在房里来回摸索。
刘秀珍找到了一个下肢绑着夹板的重伤员,她不顾伤员的推让,急忙把他背起来,疾风似的从火里冲出来。
刘秀珍背着重伤员刚跑到防空洞,燃烧的房子就塌下来了。董兴元跑过来看她,只见她脸色煞白。这时,她只觉得山摇地转,不一会儿就昏倒了。
随着我军战斗的胜利,野战医院也随着战线往南移。1951年春天,野战医院派出一个伤员转运站驻在三登。这时刘秀珍已痊愈。这里只留下了一个医生和刘秀珍等四个人负责,工作格外繁忙。
在三登这个两里多长的村子里,刘秀珍护理的三百多名伤员,分散住在大半个村。她从早到晚忙着给伤员们换药、注射、喂饭,夜里还要接收新来的伤员。
就这样,十来天,她没有好好休息过,熬得两眼通红,走起路来吃力得要命,头像要裂开一样。她用毛巾包着冰雪扎在额头上,才感到清凉舒服些。
有一天,她实在累得不行了,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眼前的工作却使她安静不下来,得赶快缝褥垫,纱布快用完了,得赶快把旧的洗出来······这一切怎么能使她入睡呢!于是她又去洗旧纱布了。
天刚亮,就传来了伤员的呼唤声,刘秀珍赶忙跑去。伤员看见还是她,就自动提出不要她再来照顾了。
一个发高烧的重伤员正在说胡话,刘秀珍深深为伤员这种忘我的战斗精神所感动,全身血液沸腾,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刘秀珍费了好大劲才把伤员按住,当他平静下来,就给他作冷敷,然后,一勺一勺的给伤员喂水。
接着刘秀珍又给所有的重伤员送去了稀饭,然后就坐下来缝制褥垫。可是这样安静地坐着缝垫子,瞌睡常常偷偷地向她袭来,一不小心,针尖就刺在手上,但当她清醒后就又不停地给伤员缝褥垫。
一天,党小组长阎景方召开小组会,研究保证完成护理工作的办法。会上,刘秀珍代表支委会要求大家注意防止医疗事故,保证不要累垮,坚持下去。
这天晚上,刘秀珍看见另外两个护士张秀英和王文亭都很疲劳,张秀英的胃溃疡又发作了,一天吐了好几次。她就安慰她们,让她们休息,自己代替她们工作。
时间迅速地飞逝而去,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经过刘秀珍等同志护理的一千二百多名伤员,一个也没有出过医疗事故,全部安全地转运到后方去治疗了
三登任务完成以后,回祖国护送伤员的人员也回来了,医院工作恢复了正常。这时,刘秀珍和她的战友却像得了重病似的支持不住了。
刘秀珍发着高烧,嘴唇上起了一层明晃晃的水泡,两眼干涩无神的躺在炕上。医生检查了她的脉搏,让她好好的休息。
刘秀珍昏昏沉沉地一连睡了好几天,直到第九天的早晨,才觉得精神好些,便又爬起来到病房里去照顾伤员。同志们都关切地劝她再休息几天。
过了半个月,前方又转运来一批伤员,刚安置好,外科医生就吩咐把一个失血过多的营长抬到手术室进行急救。
营长的伤势很重,胸部好几处被炮弹片炸伤,已经化脓了,腿也被炸伤,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外科医生忧郁的摇着头,一面焦急地思考着急救的方法。
刘秀珍从外科医生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打算,急忙卷起袖子,说:“曹医生,需要输血吗?我是O型血,输我的!”曹医生摆摆手说:“不行,你病刚好,我还是到外边去找别人吧。”
曹医生到外边找别人去了。刘秀珍焦急地低下头,看着昏迷不省人事的营长,连声叫着:同志!同志!伤员没有回答。看来伤员相当危险了。
刘秀珍想起了白求恩大夫,在工作繁重,身体劳累的情况下,看到伤员危急,就把自己的血输给中国战士的事情。她忍不住对自己说:“不能再等了,应该马上输血。她急忙往护士班跑去。”
护士李凤兰见她脸色苍白,又未经医生同意,不让她输血。刘秀珍急忙向她说明,现在伤员很危急,得赶快抢救才行。于是李凤兰只好从她右臂血管里抽了100西西的血输给重伤员。
输完血后,刘秀珍觉得一阵昏迷,李凤兰连忙把她扶回宿舍,让她躺下。当她醒来时,只见曹医生坐在跟前看望她。她听说伤员已经没有危险了,脸上立刻现出了安祥的微笑。
医生走后,刘秀珍怎么也不能安睡,她老是在猜想:伤员现在大概能睁开眼睛了,能均匀地呼吸了······她决定亲自去看看。她挣扎着爬起来,慢慢地向病房走去。
伤员果然安静的躺着,发出轻微的鼾声,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红润了。刘秀珍轻轻地帮他把被子盖好,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年初秋,刘秀珍当了护理排长,并被调到驻在盘龙里的三连工作。这时正是朝鲜多雨的季节。一天夜里,她正在炕上躺着,突然被窗外的狂风暴雨声惊醒了。
刘秀珍想起四班同志住的房子漏雨,敷料室晾了许多纱布要被雨淋。正在这时候,三连张排长敲门进来。
刘秀珍穿上连衣裙,急忙往外跑。她来回敲着各班的房门:“快起来,发大水了!”各班的护士都起来了,都在向自己的工作岗位奔去。
这时,大水已经把村子包围了。刘秀珍立刻组织大家动手抢险。她很镇定的说:“我们不要慌,要沉住气,先把重伤员背到房上,现在就动手背······”
接着,刘秀珍又吩咐叫大家找些木板架在树上,让轻伤员坐在上边。把敷料室一些怕淋的药物拿到房上,不怕淋的就吊在树上。
有了办法,战斗马上有组织的展开了。排里的同志急忙各奔自己的岗位,开始抢救工作。刘秀珍在水里一趟又一趟地背着伤员,帮助他们爬上房顶。
刘秀珍在水中来回一直背了十三个伤员。后来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两腿直打颤,脚下的洪水好像在拉她,身子来回摇晃。伤员险些从她背上摔了下来。可是她喘息了一会,定了定神,就又背起伤员朝前走去。
水涨得很快,等刘秀珍她们把九十多个伤员都安置到房上、树上时,水已经是齐腰深了。刘秀珍又到各病房来回检查了一遍,才蹚着齐腰的深水,往大树跟前走去
这时,王文亭焦急的向她说:“排长!房里还有几匹白布呢!”这句话把刘秀珍提醒了,她想白布有很多用处,不能让水冲掉。于是她又和王文亭一起往敷料室走去。
她俩把白布吊在横梁上。从敷料室走出来的时候,水已经漫到她们的胸部了。洪水冲击着她们,每迈一步都有跌倒的危险。刘秀珍走在前面拉着王文亭的手,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大树跟前。
看着大树,她俩又发呆了。树那么高,怎么爬上去呢?忽然,前面漂过来一个汽油桶。她俩把汽油桶弄过来,把它压住,哪知刚蹬上,汽油桶一滚,就把她们掀到水里去了。
刘秀珍气得把汽油桶一推,说:“去你的吧!”接着就扶王文亭往树上爬。她让王文亭蹬在自己的肩膀上爬上了树。
水里只剩下刘秀珍一个人了。她抱着树干往上攀,树干很滑,攀上去又滑下来,用尽了全身的劲才攀到树上。
这时,天已亮了。雨仍然像瓢泼似的下着。刘秀珍蹲在树上冻得簌簌地直发抖。刚才上树时,腿上脚上被划了好几条血口子,鲜血一个劲地往外流,现在觉得更疼了。
又过了一会儿,刘秀珍心里忽然感到阵阵向上翻着酸水,想呕吐,两腿也不住的打颤。她急忙用双手紧抱着树枝,心里想:难道真的不行了吗?不,做个共产党员一定要像刘胡兰一样,在任何困难面前都不屈服。
黄昏时分,雨停了,洪水慢慢降落。不一会儿,远方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船来了!连部派人联络的船只来了。他们得救了,他们胜利了!
刘秀珍带领护士们把伤员们都送上船,伤员们都安全的被救出来了。
1951年9月的一天,刘秀珍去院部的路上,不幸被敌机轰炸时崩起的石头砸伤了两腿。她躺在床上一连休养了十来天,心里怪烦躁的,不工作,她总觉得不舒服。
渐渐地她感觉腿里发痒,快要好了。有一天,屋子里没有别人,她偷偷地爬下床来,扶着床沿试着一步一步的移动两脚。不料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把她推倒了。
这时王文亭进来,一面把她扶到床上,一面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排长,你现在可成了我们的功臣了,咱们排里还有张秀英和我也立了功,听说组织上选派你归国观礼呢!”
不久,刘秀珍的腿好了,她参加了志愿军归国代表团。当吉普车在鸭绿江畔停下来时,她像见了久别的母亲一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禁不住激动的说:“祖国啊!您的女儿回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