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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骑白骏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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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10:55: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一个秋天的晚上,解放军某部测量队班长关良急匆匆地在小兴安岭的森林里走着。他必须赶四十里夜路,回到“三号”地区造标组去。

关良走到一座山坡下,在朦胧的月光中,看见前面二三十米远的路口,蹲伏着一只小牛般大的金钱豹。金钱豹眼里射出两道凶恶的绿光,直盯住他。

紧接着,豹子一声吼叫,扑将过来。关良端起冲锋枪扫了一梭子,豹子应声倒在地上。关良心想:这畜生八成活不了啦,节约几发子弹吧!

哪料到这只凶豹猛然窜起,又向关良扑过来。关良躲闪不及,就和它搏斗起来;他的军装和衬衣都被撕坏了,胸脯也被抓伤了。

正在万分危急的当儿,啪!从关良侧面打来一枪。那头豹子大吼一声,窜起几尺高。接着,啪!又飞来一枪,豹子倒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再没起来。

这时,从黑暗中飞步跑来一个高个子年轻猎人,急忙扶起关良,一看他胸前被抓伤,立刻拿出一条汗巾给他包扎。

月儿已移挂到树梢头,到“三号”还有一大半路程哩!关良拿起冲锋枪,和那人握手道谢,急着要上路。

正走着,脑后忽然响起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关良回头一瞅,哟!那个年轻猎人,骑着一匹白骏马追到了身后。

那人跳下马,一个箭步冲过来,使了个猛劲儿,把关良抱上马背,随后自己也纵身上了马。

那人一抖缰绳,白骏马便飞驰起来。关良心里着慌,连声问:“你往哪去?”那人咯咯地笑着说:“你放心,是朋友自然没恶意。”

当月亮衔住西山尖时,白骏马驰进了一片松树林。树林里散落着几间木头矮屋。关良辨认出来了,嘿!这不是造标组同志的临时住所吗?到“三号”了。

关良请猎人进屋歇一宿,猎人说什么也不肯,一闪身跃上马背就往回走。关良忽然想起还没问他的姓名,急喊道:“同志,你叫啥名儿,家住哪呀!

急促的马蹄声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鄂—伦—春。”关良望着这个渐渐远去的鄂伦春人的背影,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感情。

他走进木屋,点上灯,准备擦洗一下胸前的伤口再休息。当他解开衣服时,发现包扎伤口的不是一块平常的布,而是一条绣着松鹰的米黄色汗巾。

关良心里顿时结上一个疙瘩:这准是哪个姑娘赠给他的爱情信物,无论如何要还给他。但是偌大的小兴安岭,没名没姓的,到哪里去寻找?

打这以后,关良总是随身带着这条汗巾,盼着能够再见到那个年轻的猎人。过了年,他们这支测量队,冒着风雪,转到小兴安岭的最高峰呼勒尔山一带工作。

谁知过了没几天,关良两脚的踝关节被冻伤了,又红又肿。队长逼着他先到山下鄂伦春新村的幸福人民公社去歇几天,然后再设法送他去医院。

关良只好服从队长命令,随即下了山。他来到鄂伦春新村村头,想打听一下公社办公室在哪儿,可是见不到一个人。忽然远处有一匹白骏马向这边急驰,好像一朵白云贴地飞来。

骑马的是个年轻的猎人。一瞬间,白骏马冲到关良跟前。关良正要出声问讯,那匹白骏马已一闪而过,马蹄子撩起的雪泥,溅了他一身一脸。

关良虽然有点生气,可是这个年轻的猎人和这匹膘壮的白骏马,一下吸引了他。他情不自禁地从挎包里掏出那条米黄色汗巾,想得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汗巾放回挎包,蹒跚地朝村子里走去,边走边扭头往后瞅。不知怎的,白骏马又跑回来了。

出乎关良的意料,白骏马竟一直奔驰到他跟前才煞住了四蹄。马背上那个年轻的猎人像一片树叶似的,从马背上轻轻地飘下来。

这是一个壮实的鄂伦春族小伙子,两只大眼炯炯有神,透着猎人特有的机警。他那两道犀利的目光,朝关良扫了一下,便问起话来。

小伙子把他那怀疑的目光收起了,脸上浮起了一层憨笑,说:“既 然有公事,那么请吧!我送你去。”说话当儿,他频频用眼瞅关良的脚。

突然,小伙子两手往关良腰部一抱,把他送上了马背。那马便踏起了小碎步子,颤悠悠地走起来。小伙子的这些动作,更使关良联想到要找的那个人。

小伙子牵着马缰绳,昂首走在头里。开头,关良问他个什么,他回答得很简单;渐渐地,他的话匣儿拨拉开来,话头也多了,倒是个挺热情的人哩。

莫戈布把关良带到一座围着矮墙的院心里,扶他下了马,向南面的一间屋子努努嘴:“这儿就是办公室。

莫戈布跨上马,忽然又扭过头来,指着西边一溜房子说:“有时间到我家去做客呀!不远,喏,就在那头。”说完一抖缰绳,白骏马腾蹄而去。

关良推门走进办公室。公社党委书记是一位慈祥的鄂伦春老人,他伸出一双团扇般的大手招呼关良。听关良说了来意后,他大声笑道:“欢迎啊!欢迎啊!


老书记掰着手指数着,看把客人安置在哪一家合适。最后,他以商量的口气说:“到莫戈布家吧!他家只娘儿俩,房子顶清静,你看行不?”

老书记陪着关良来到莫戈布家。莫戈布没在家,大娘热情地把关良安顿在东房,和她儿子一块住。

安置停当,老书记告别走了。关良伸长脖子等着莫戈布,眼看上灯了,还不见他回来。大娘怕冷落了客人,就过来陪关良坐坐,她眼花,就靠近灯光,缝着衣物。

忽然,远处飘过来一阵歌声,大娘骤然放下了手里的活,笑呵呵地对关良说:“莫戈布回来了,这是他在唱啊!

歌声越来越近,是两个人在唱:“咱们的毛主席呀,恩情没法说呀!比山高,比水深,太阳也比不过呀!······”一会儿,嘹亮的声音已从门边直送到耳里。

随着门上的草帘窸窣响动,莫戈布和一位姑娘出现在门口。莫戈布叫了一声:“妈,肚子饿啦!”一转眼发现了关良,连忙冲过来和他握手。

莫戈布转向那位姑娘低低说了句什么,然后给关良介绍道:“这是拿燕子,民兵骑兵连的妇女排排长。”拿燕子向关良点点头。

拿燕子的个头真不小,身材和莫戈布不相上下。大娘听见儿子在介绍拿燕子,便凑着关良的耳朵,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她是莫戈布的相好。

关良见莫戈布脸都红了,怕他们难为情,便找了个话题问道:“刚 才唱的什么歌子?真好听。”拿燕子用洪亮的嗓音答道:“唱咱们鄂伦春人的心里话呗!

真是这样。新中国成立前,鄂伦春族受尽了反动统治的迫害,过着原始人的生活。新中国成立后,党和人民政府给他们安了家,结束了鄂伦春族的悲苦生活,这叫他们怎能不激动!

几天里,莫戈布和关良一个炕头睡,莫戈布还直接叫关良“解放军大哥”!关良留心观察他的言语举止,觉得他无一不像自己要找的那个骑白骏马的鄂伦春人。

这天晚上,莫戈布谈起,他这个民兵连副连长,经常带着猎手们出远门打猎,去年秋天还在“三号”那一带过的红围期哩。关良一听,喜得差点叫起来。

第二天上午,拿燕子来找莫戈布商量护林防火的事儿。关良想:这倒是个好机会,有第三者在旁边,不怕莫戈布不承认。于是,他把汗巾掏出来,咳嗽一声,故意抬手扬了扬。

哈!汗巾果然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了。拿燕子那双大眼睛,一下像锥子似的盯住了关良的脸。莫戈布惊喜地夺过汗巾一看,冲口说:“这汗巾是····

莫戈布还未说完,拿燕子的两眼直瞪着他。这一瞪,莫戈布说话竟结巴起来:“解放军大哥,这······汗巾······是你的呀。

关良把汗巾的来历说了一遍。莫戈布想说什么,却又不住地瞅瞅拿燕子。拿燕子可相反,好像这事与她无关。这使关良更加肯定了,救他的人准是莫戈布。

好厉害的姑娘呀!原先指望她帮个忙儿,哼,她倒成了个拦路挡道的角色。关良真想不通,明明是莫戈布,他为啥偏偏不愿承认呢?

莫戈布和拿燕子走了,才出屋,两人就嘀嘀咕咕地说起了鄂家话。莫戈布像是在劝说,拿燕子却一个劲儿顶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哦!两人吵嘴了。

晚上,莫戈布回来,关良问他:“你们吵嘴啦?”莫戈布不自然地笑笑说:“吵嘴,牙齿跟舌头常打架呢,能不吵?说起来你别见笑,去年秋天,为了“蹲碱场”,她还到公社党委去告我哩!

原来每年夏秋天,是鄂伦春族一年一度的大规模狩猎季节—红围期。莫戈布和拿燕子响应公社党委号召,带领狩猎队离开家门几百里,到“三号”一带打红围。

红围生产中,“蹲碱场”是一项艰苦、危险的工作。猎人要选择有利地势,整夜隐藏在含碱的河流边,等候出来饮水的猎物,但这样做常常会被野兽包围。

拿燕子听说男猎手们要去蹲场,奔过来叫道:“咱们女子组也要去!”话音刚落,男猎手们起了一阵哄笑。在鄂伦春族的狩猎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蹲场的。

莫戈布板着脸说:“你磨破嘴唇子,我也不能答应。我是队长,我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拿燕子一听,直气得脸腮血红,两眼一瞪,扭转头就走。

当天黄昏,拿燕子独个儿去蹲碱场。她走进森林,潜伏到湖边一片毛茸茸的水草中。这时候,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个拿猎枪的人影,也闪进了草丛里。

夜越来越黑。突然,一只六七尺高的大犴蹦跳着到湖边来饮水。拿燕子端枪瞄准,一搂火,大犴惨叫着,倒在湖岸上了。

天亮前,拿燕子背起猎获的两只大犴,兴冲冲地走出了森林。那个藏身草丛中的人,也悄悄地走出了森林。

红围结束后,老书记知道了莫戈布不让妇女蹲场的事,便批评了他。当莫戈布回到家门时,拿燕子正在给他缝补衣衫。她好像没有看见他,连头也没抬。

莫戈布压住火气,叫道:“拿燕子同志,咱们谈谈。”每当吵了嘴,莫戈布称呼她总加上“同志”二字。拿燕子头不抬,手不停,冷冰冰地说:“谈吧!

“我告的!”拿燕子扔下手中衣衫,霍地站起身,挺着胸责问道,“告你,告得不对吗?”莫戈布想不到竟是她告的,叹口气:“拿燕子,你…………你真无情无义呀!”

拿燕子还是生气地说:“我真为你害羞!你反对女子蹲场,阻挠生产,你公私不分······”“什么?阻挠生产?这还了得,我成了什么样人了!”莫戈布又委屈又窝火,忍不住吼起来。

拿燕子面对着毛主席像,又激动又恳切地说:“不是毛主席和共产党,咱鄂家能有幸福的今天?莫戈布,咱们该捧出整颗心来建设社会主义!

这一番规劝,莫戈布的气消了大半,他说:“可是······我却为了谁,你知道吗?我曾连着几个夜晚在森林里,为你暗中站哨!”拿燕子一听,气得脸色煞白:“天哪!你说什么?为我站哨!


拿燕子伤心地哭了。莫戈布心里一阵难过:我为什么只想到她?而没有像她那样首先想到集体事业。她说得对啊!他讷讷地说:“拿燕子,我错了…………”

莫戈布说到这里,红着脸朝关良笑笑,说:“拿燕子,她呀,性子倔,可她有一颗热爱社会主义事业的心。

第二天,测量队队长捎来信,要关良到县城军医院去疗养。公社老书记还派了一辆车来送他。莫戈布不在家,关良和大娘告过别,登车上路。

车到村头,关良不住地用眼远远近近瞭望着。他多么想在离开这个村子之前,把那条汗巾的事,向莫戈布问个水落石出。此刻要能再见见他,该多好啊!

嘿!看有多凑巧,左前方正有一匹白骏马向这边飞驰而来,瞧那英武姿势很像莫戈布。关良双手拢在嘴上,大声喊道:“莫戈布,莫戈布·····

白骏马越来越近,骑马的是个姑娘,皮帽檐下飘动一溜短发。哦!原来是拿燕子。拿燕子策马驰到关良跟前,微微喘息一下,问道:“你要走吗?”

关良告诉她到医院去,并问她莫戈布在哪里。拿燕子说不知道。关良想了想,掏出那条汗巾双手递过去:“请把它交给莫戈布吧!就说我永远感谢他。'

拿燕子用眼瞟了下汗巾,淡淡地一笑:“珍贵的汗巾,只有亲自交给本人,才显得虔诚;既然没有交给本人,你就留下吧!”说着,一抖缰绳,向村子飞驰而去。

关良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他的踝关节完全消肿复原了。出院前几天,队长来信说,测量队还在呼勒尔山一带,具体地点,叫他到莫戈布家联系。

关良满心高兴,哈!这下定能找到汗巾的主人了。这天,他精神抖擞地离开医院,沿着冰雪消融的库尔滨河,向鄂伦春新村走去。

晌午时,关良已走完了一半路程,正想歇息再走,突然看见库尔滨草原西南角上,升腾起几股浓黑的烟柱。他惊叫一声:“火?”拔脚朝浓烟方向飞跑。

当关良赶到库尔滨河边时,只见十几匹马飞一般地从后面奔来。为首的一匹白骏马上,一个年轻的猎人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那不是莫戈布吗?

关良狂喜地喊起来。谁知他又认错人了,那人却是拿燕子。拿燕子亮着嗓门招呼说:“啊!咱们又见面啦。”这简直把关良搞蒙了,这些妇女为什么乔装改扮成男子模样?

拿燕子不再说什么,她焦灼地望着河对岸大森林边那一片燃烧的草原。这时,一个矮小的姑娘说:“冰河解冻了,咱们绕道渡河吧!要不,有人马陷落的危险哪!

拿燕子扭头说: “桑斯玛,你这是怎么啦!让沙土迷了你的双眼啦!”她指着对岸那滚腾的烟火说: “瞧,火!森林快烧起来了。眼前就是大海,咱们也要冲过去!”

关良一挥手说:“同志们,不要犹豫,冲过去!”拿燕子两脚一弹马肚,第一个冲向冰河。其余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跟着冲过去。

过了河,拿燕子像一个身先士卒的指挥员,扬鞭高呼:“姐妹们,这是一场与山火争夺社会主义财富的战斗,必须争分夺秒!跟我来!”她一马当先,奔向火场。

大家抢到山火前方,拔出猎刀,砍下一根根桦树枝条,迎着六七十米宽的火头,抡动树条左右扑打。烈火扑向她们,浓烟熏得她们睁不开眼来。

火!离大森林不到一百米。拿燕子大声疾呼:“姐妹们!用咱们鄂家那颗心对祖国表示忠诚吧!拦住山火,保卫森林!”她飞舞着树条,好似狂风扫落叶,嗖嗖地向烈火扫去。

拿燕子的“翁得”(犴皮做成的靴子)烧着了,她没管它······一会儿,拿燕子的皮帽也烧着了,她还是没管它······

这当儿,从河对岸飞驰来一个马队。领头的也是一匹白骏马,直奔火场而来。桑斯玛眼尖,高兴地大叫道:“莫戈布,莫戈布他们来了!”

也在这当儿,桑斯玛一声尖厉的喊叫:“拿燕子!”透过火光烟雾,关良看见拿燕子身子摇晃了几下,像根烧着的木头倒在地上。

关良飞步赶去,但不等他和桑斯玛去扶,拿燕子已从地上一跃而起,以一种惊人的毅力冲上去,向烈火猛力扑打······

傍晚的时候,山火被扑灭了,火场上一片焦黑。男的女的个个成了“黑人儿”,坐在库尔滨河滩上休息。

关良和莫戈布坐在一起,互相谈着别后的情况。在谈到这次救火时,莫戈布连声夸赞姑娘们,说她们怎样从百里外狩猎回来,途中发现山火,赶来抢救。

忽然,莫戈布用臂肘捅关良一下,悄声说:“你要找的那个人,今儿也来了。”关良心想:你摆啥“迷魂阵”,干脆认下就得了!便故意点了他一句。

关良掏出那条汗巾递过去:“喏!还给你。”莫戈布哈哈大笑,笑得流出了眼泪,红着脸说:“汗巾嘛,不是我的,可也算是我的。走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莫戈布拉着关良去找拿燕子。这时桑斯玛正在给拿燕子洗伤口。每擦洗一下,桑斯玛嘴里咝一声,轻轻为她呼痛,可拿燕子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桑斯玛一见莫戈布,就叫道: “莫戈布,瞧你,漠不关心的样儿, 快向她说句亲切的话儿吧!”莫戈布深情地看看拿燕子的伤处,噏动了一下嘴唇,但没说出什么。

莫戈布转向桑斯玛,低声说:“喂,桑斯玛,喏,我这儿有条汗巾,请你给她包扎伤口吧。”一撒手,把汗巾扔给了桑斯玛。

桑斯玛瞅了一下汗巾,嚷道:“哟!这是拿燕子的呀!我闭上眼睛都认得,怎么你?哦,知道啰,嘻嘻嘻。”这时,围在一旁的姑娘们都咯咯地笑起来。

拿燕子劈手从桑斯玛手里夺下汗巾,脸儿红得像朵石榴花,含怒地瞪了莫戈布一眼,批评了他。莫戈布一面竭力解释,一面向关良眨眼憨笑。

一切都明白了,救护关良的人就是拿燕子,就是这个终身不忘毛主席的恩情,乐意为解放自己的解放军做了好事,而又闭口不谈自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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