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流浪儿》
我叫杰米,今年7岁,我家住在英国伦敦,我的妈妈早死了,后妈对我很凶,她不让我吃饱,成天叫我做这做那,空下来还要我带妹妹小波莉。
我肚子饿得难受,见到爸爸回来吃饭,忍不住站在旁边望着。爸爸刚要把盘子里的一块肉捡给我吃,后妈就嚷起来,说我已经吃饱了,还把一根骨头拿出来作证。
其实我什么也没吃,那根骨头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弄来的。爸爸却相信了她的话,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好空着肚子上床睡觉。
后妈喜欢喝酒。有次她把买面包的钱买酒喝掉了,等她酒醒后,她害怕起来,哭着对我说:“叫我怎么办,你爸爸要打死我了!”她一面哭,一面还怪自己不该虐待我。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要她告诉我,怎样帮她的忙。后妈捧着我的脸,对我说:“小宝贝,你就说钱被你买菜时丢了。”我说:“如果爸爸打我呢?”晚娘拍着胸口,向我保证,叫我放心。
接着,她给我一个便士(便士、先令都是英国币名,1先令等于12便士),叫我买点心吃。我开心极了,奔到点心店,一阵阵的香味扑鼻,买吧,就买个油煎包子吃吧。我还没有吃过呢。
一直玩到天黑我才回家。爸爸拿着皮鞭等在门口,见了我,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我吓死了,一面照后妈编的话回他,一面望着后妈,希望她来救我。谁知道后妈也说我撒谎,说钱是我偷去买东西吃了。
爸爸一看到我身上有油渍,火透了,举起鞭子没头没脑地抽我。我哭着说出了实话,可是他好像没有听到,还是打。
打过之后,把我锁在一间小房间里。我恨透了后妈,她骗我,还撒谎,她这么坏!我气得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几天,爸爸请同事在家里喝酒。喝到半醉,有个客人忽然注意到我,问我几岁。爸爸告诉他,说我已7岁了,他就说:“那他很快就会自己挣面包了。”后妈马上附和他。
奇怪,爸爸今天却帮我说话了:“他也是在工作呀!整天领着小波莉。”客人也说:“领小孩是最累的工作,我小时候就干过。后来我情愿‘装狗叫’,也不愿领小孩。”
客人还说了很多话,我都没听进去,只想着“装狗叫”到底是什么工作。对了,去问老洗衣妇温克西普太太,她一定知道,便悄悄地走了出来。温克西普太太见了我说:“杰米,又挨饿了吧?
说着,把我领到厨房里,拿出她剩下的午餐给我吃。我饿慌了,三口两口就把半只面包和一盆汤全吞了下去。
吃过东西,我便问温克西普太太什么叫“装狗叫”。温克西普太太给我解释,说小贩雇用小孩子替他叫卖货物,这种小孩就叫“装狗叫”的人。
从这以后,我一直想做一个“装狗叫”的人,自己挣面包吃。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嗓子行不行,小贩会不会雇我。
正好外面传来一声:“卖草莓啊!新鲜的草莓啊!.·····”声音非常好听,我也跟着学,不料一失手,小波莉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我吓坏了,也滚了下去。我顾不得痛,连忙爬起来去抱小波莉,后妈已扑到我的跟前,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对着楼梯上猛撞。小波莉躺在地上大哭,她也不管。
我被撞得实在痛极了,就不顾一切地咬她的手指。她大叫一声,放开了我。我趁势挣脱了她,掉头就逃。
我一口气奔到斯米特菲德市场,回头望望,看不见后妈的影儿,才坐在阶沿上喘气。我想到刚才的情形,愤狠地敲自己的腿,抓自己的头发。
一刻钟、一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后妈的影子!难道小波莉受了重伤吗?可怜的小波莉!她虽然不会说话,可是每当后妈打我的时候,她总是搂住我的脖子亲我。我的心里难受得很,决定回去看看。
走到离我家小胡同不远的地方站住,我又不敢回去了,爸爸要打我的。突然,从对面奔来一个人,原来是我的邻居朱利。
我细看朱利的表情,一本正经的一点也不像撒谎。难道我把小波莉摔伤了,他们不但不怪我,还为我哭了?我感到良心不安,眼泪快要流下来了。
我放心了,跟着朱利回去。刚走到巷子口,隔壁的汤姆冲上来,抓住我的一只手,大喊:“捉住了!朱利,一人一半!”朱利赶紧捉住我的另一只手,跟他吵了起来。
什么?爸爸出这么多钱来捉我?我吓晕了,要我回去,还不如死了的好,就拚命从他们的手里挣出来。朱利怪汤姆坏了他的好事,照他就是一拳,两人开始扭打起来。
我趁他们在地上扭来打去的时候,一溜烟地跑了。我一面跑一面回头看,怕他俩联合起来追我,幸好他们只顾打,没来追我。
这下我明白了,回去是傻事。可是我住在哪儿呢?明天又怎么办呢?我忽然想到“装狗叫”。对!明天我可以干这活儿。无论如何,我得练习一下,便试着喊起来。
我走着喊着,突然,背后窜来一个人,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学着警察的腔调说:“你哇啦哇啦的干什么?嗯?”我起初以为是朱利,魂都吓飞了。回头一看,是两个不相识的孩子。
另一个孩子哈哈大笑地说:“不要闹了,穆蒂,不然,我们到半夜也走不到韦斯特区了。”韦斯特?我知道那儿有个很大的市场,找起工作来便当些,就想跟他们一块去。
穆蒂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不常去柯文加市场,经常去的倒是柯文加戏院,坐自备马车两分钟就到,我们经常坐包厢,对不对,利普斯通?”利普斯通见我满脸疑惑,笑着打断了穆蒂的话头。
我决定跟他们一块去。穆蒂无论如何不相信我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说我是偷了东西逃出来的。我瞒不住了,便把挨打的事说了出来。两个孩子听了,怀疑地互相看了一眼。
穆蒂问我:“他们给你饭吃?给你衣穿?你睡觉有真正的床?”我说:“吃是有得吃,不过吃不饱······”话还没有说完,利普斯通就嚷着说:“你别骗人了吧!难道我们会相信你的话?
我怕他们不带我去。穆蒂倒很慷慨,他拉着我的手说:“你要去,就一道去吧!”我心定了,今晚有地方睡了,说不定明天他俩还会帮我找活干呢。
走了好久,后来他们带我走进一个墙洞里。里面黑得怕人,迎面吹来一阵阵冷风。我越走越怕,使劲拉住穆蒂的手。穆蒂把手一甩:“自已走,别像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利普斯通看我怕得直抖,便亲热地安慰我说:“得啦!别害怕!穆蒂是跟你开玩笑。快点走,我们去找辆有篷的大车,到上面睡觉去。”听了他的话,我反而哭了。
下了一长段石级,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哎呀!这地方又黑又湿,到处都是人,有的挤在车里,有的坐在泥地上,围着微弱的灯光在玩牌赌钱。
在黑暗中钻来钻去钻了半天,到了一辆大车旁,穆蒂一下子就溜进了车厢,回头招呼我们上去。我听利普斯通的话踩着车轮往上爬,他在后面帮忙,推了我一把。
穆蒂亲热地对我说:“这就是我们的住所,不要客气!”我四处打量了一下,问穆蒂:“你们有被褥吗?”穆蒂连说:“有!有!有!只可惜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了!”说着,在车子里摸索起来。
利普斯通笑弯了腰,我才明白过来:穆蒂又在跟我开玩笑哩。大家笑了一阵,穆蒂说:“该睡了,睡吧。”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做枕头?人怎么能做枕头呢!我不由得呆住了。
利普斯通趁我们在谈话时,已经躺下做“枕头”了。穆蒂就伏在利普斯通的胸前睡下,叫我也躺下。
一会儿,穆蒂和利普斯通都打起鼾来。我又饿又冷,怎么也睡不着。以后怎么办呢?早知如此,倒不如忍受后妈的一顿毒打,那样总可以躺在床上哄着小波莉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他们走出了地道。穆蒂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我说我打算做“装狗叫”。利普斯通连连摇手,叫我别干这玩意儿。
利普斯通问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伙?”合伙?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立刻抢着说:“当然愿意和你们合伙!”
我愉快地跟着他们往柯文加市场走去,现在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啦!没人打我啦!听穆蒂说,他们有时候还吃到猪肉哩,这好东西我们家是很少吃的;就是有,后妈也是从来不肯给我吃的!
这时,利普斯通瞥见一个菜贩子伸出一个手指,表示他需要一个孩子干零活,便奔了过去。
一会儿,利普斯通来了,他赚了一个便士。我们就这样在菜场里横冲直撞,可是再也没见一个人伸出指头来。看到穆蒂他们一点也不发愁,我也不着急了。
走到一条肮脏的巷口,穆蒂忽然对我说:“喂!杰米,拿出来!我吃惊地问:“拿出什么来?”利普斯通见我不懂,就向我解释。
我还是不懂他们的话。穆蒂生气了,走上来搜我的口袋。当他发现我的口袋里都是空空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急得向他们分辩:“我找不到工作呀!这不能怪我。要是我有钱,我也不会买蒜头,一定先买面包吃了······”利普斯通听了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利普斯通说着,从口袋了拿出6个顶好的苹果来。我奇怪得不得了,问他买这么多苹果干吗?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他见我这样,越发笑得厉害了。
什么?难道他们······我正在怀疑,穆蒂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胡桃来,并且老实地承认这些东西是他们从市场上偷来的。这使我大吃一惊。
说完,他俩就进巷里去了,我真不知道怎样办才好。回去要被后妈打死,不回去就要做小偷了。妈妈在世时不是叫我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吗?难道我不诚实?
正想着,忽然听见穆蒂的声音,嘿!他们回来了。我连忙躲在大车后,注视他们的行动。
他们在勃林根小店买了5块热气腾腾的糕,边吃边走。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只见利普斯通拿起一大块糕,往嘴里一送,咬了一口。啊!多大的一口啊!
他们每人吃了两块,现在只剩一块了,眼看穆蒂又要拿起来吃了。我实在忍不住,抢上一步,叫道:“给我一块吧!
还是利普斯通可怜我,叫穆蒂别这样对我,一面把手里剩下的小半块糕递给我。
我一口就把糕吞了下去。利普斯通说只要我答应跟他们一块干,还可以吃到更大的糕,比我刚才吃的大几倍。那还有什么说的?我鼓起勇气答应了。
利普斯通正想从穆蒂手里拿过那块糕给我,穆蒂却说:“不行,叫他先出一些力。糕我不吃,留在这里好了,等他出了力,再给他。”说着把糕放进口袋里。
到了市场,穆蒂向四下望了一望,然后对我说:“你看见那个穿蓝罩衫小贩的摊子吗?那里有篮扁桃,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我鼓着勇气跑了过去,乘那个人不防备,悄悄地拿了两只扁桃,可是我的心吓得快要跳出来了。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我想起这事,怎样也睡不着。我做了贼,贼,贼,我越想越害怕,以后无论如何也不想干了。
一觉醒来,浑身冷得发抖。穆蒂他们戴好帽子,准备到市场去了。我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心里却打好主意:我要做个诚实的孩子,宁可去“装狗叫”。
下雨了,一会儿,我的衣服全湿透了。我想把我的打算说出来,可是我不敢,要是说出来,他们准不睬我,咖啡也没得喝了,我就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到了咖啡馆,穆蒂吩咐伙计:“两便士咖啡,分3杯!”好香好热的咖啡啊!穆蒂看看我,对我说,今天下雨会有很多工作。
我以为又是去做小偷,结果穆蒂说的是真话,整整一上午,我们做着真正的工作:我和穆蒂帮小贩搬花椰菜,利普斯通忙着替来买菜的主妇雇车。一上午我们就赚了不少钱。
我们把钱交给穆蒂的时候,他说:“今天我们规规矩矩劳动了一上午。”我接口说:“我们每天做这种工作多好!别做小偷吧!”伙伴们都不同意我的话,穆蒂还训了我一顿。
后来穆蒂大概看出我要哭了,拍拍我的肩膀,算是和我和好。利普斯通建议马上替我买双鞋子。这是他俩早就商量好的。
我们一同走到旧货店,穆蒂花了6便士替我拣了一双布鞋,虽然大了一点,穿在脚上却很舒服。凭良心说,后妈是随便怎样也不肯替我买鞋子的。
从此以后,我不再想离开他们。有工做时我们就做工;没工做,我们仍干这一行。可是近来却不顺手了,有人注意我们。我们饿得头晕眼花,只得在垃圾箱里拾卷心菜梗充饥。
一天晚上,不知怎的,我感到头晕、恶心,身上也发冷。穆蒂提议早点睡觉。这次本来应该由我做“枕头”,但是利普斯通慷慨地代替了我。
我头疼得像要裂开来一样,舌头发干,心里闷得难受,身上又冷得直抖。抖了好久,把穆蒂抖醒了。他一句话不说,揍了利普斯通一拳。
穆蒂听说是我,恼怒地问我为什么抖。我告诉他,我冷得厉害,简直像块冰了。穆蒂不相信,等他摸过我的额头,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嘴巴。
这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往下淌,哽咽得透不过气来。我想起了家,想起了小波莉,哭得更伤心了。穆蒂为了说到做到,又打了我一记耳光。
利普斯通气得向穆蒂扑过去:“你简直是个强盗!他生了病你还打他?”我怕他们真打起来,连忙告诉利普斯通,我不是为了挨打哭,而是为了生病才哭。
穆蒂清醒后,非常后悔,他把手背在后面,叫我用力打他的头,他决不还手。利普斯通也叫我打他。
穆蒂见我不肯,急得把衣服脱下来,要我盖上;利普斯通也情愿把他的衣服脱给我。
他俩把衣服给我盖好后,就到车外轻轻地商量。他们声音虽低,可是我都听见了。难道我生的是天花?要不然,利普斯通为什么哭呢!
我听了倒一点也不难过,死就死呗!这一想心定了,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车主人来了,他在车子外面大喊:“喂,孩子们!滚出来吧,我没工夫和你们胡搞!”穆蒂见我真的爬不起来,就对车主说:“我们有一个孩子滚不出来,劳驾把他扶出来,好不好?”
车主人提着张风灯,气得飞跳上车,向我喝道:“滚出来,懒虫!等他看清楚我的脸时,突然改变了语调:“可怜的孩子!你早就病了吗?
车主人要把我送回家去,问我家在哪里。我装作没听见他的话。车主人又问利普斯通和穆蒂,他俩都不肯说。因为我们互相发过誓,谁也不泄漏谁的家在哪里。
车主人说:“可怜!留在这里,怕活不了。把他送到劳动习艺所去吧。孩子,你愿意到劳动习艺所去吗?”只要不送我回去,哪儿去都好。我同意地点了点头。
车主人便送我去劳动习艺所。穆蒂因为没种过牛痘,怕传染,不敢靠近我,但他仍用双手抓住车背,一直送我出了拱门,才和我告别。
利普斯通始终坐在我的身旁,紧紧地握住我滚烫的手,亲热地看着我,一直到车子在劳动习艺所门口停下来,他才跳下大车,一句话不说走了。
车主人把我从车上抱下来,抱进一间小房间里。只听见他和一个护士说:“小姐,这孩子是个孤儿,他生了天花了····..”过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我发现我已躺在床上,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我,说我病势不大好。我心里真好笑,我想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我现在哪儿也不疼呀!
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感到身体比前一夜好多了。大家都惊奇地看着我,医生更惊奇得嚷了起来。
我的病势一天一天好起来,到2月里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这天早晨,医生来查病房,临走时,他吩咐护士让我和另一个孩子鲍里斯明天出院。
这下糟了,要被送到海上、送到斯拉特福德去了。那儿专门虐待孩子,有不少孩子就是在那儿送掉性命的!
我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穆蒂和利普斯通,心里高兴得要命。自从我离家以来,我就把他俩当作我的亲人。可鲍里斯皱着眉头,连连叹气。
鲍里斯见我不相信,着急地说:“哼!这是医院,医生是不管这些的,我亲眼看见有个孤儿想从那里逃出来,他正要爬出钉着钉子的高墙,被人捉住了,关在漆黑的坑里,后来就这样死了·····
我大吃了一惊。原来斯拉特福德是这么可怕的地方,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孩子给他们做工,饭不给吃饱,还要挨打······我该怎么办呢?
我越想越怕,再也睡不着了。决定现在逃跑,到了明天就跑不掉了。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溜出病房。
往哪边走呢?大门吗?万万不行,看门人简直凶极了。我忽然想到厨房后面有堵矮墙,对,就从那儿翻出去。想到这里,我急忙往厨房那边跑去。
幸好墙那边有棵小树,我顺着小树爬到墙头,往下一望,下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把眼睛一闭,顺着墙壁往下滑去,总算逃出来了。
天亮后,我到了拱门。我知道这时候穆蒂和利普斯通都在市场里,但我怎么能穿着这种衣服到市场去呢。于是我决定坐在石阶上等他们。
好几个钟头过去了,还不见他们的影子,怎么办呢?难道回家去?呸!那简直太荒唐了,不要说后妈,爸爸也不会饶我的,不能回去!
可是10分钟后,我的思想又动摇了,我已经9个月没回家,也许他们现在喜欢我了,况且我已经会工作,不再要他们养我了。想到这里,我立刻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刚走到我家附近的酒馆门前,门“哗”地打开了,一对肮脏的男女互相咒骂着冲出来。我吓呆了,难道这竟是我的爸爸和后妈?
他们越吵越厉害,酒馆老板也拉不开。幸亏这时来了一个警察,把后妈赶走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后妈手里抱着小波莉。谢天谢地,她没摔成残废。
爸爸又回到酒馆里去了。我想:以前他对我不好,全是后妈挑唆的。现在看样子他们不和了,说不定会收留我。想到这里,我鼓着勇气往酒馆里走去。
酒馆里的人多得很,我爸爸支着头,靠墙边坐着。一个邻居认出我了,他连忙摇醒爸爸,高声说:“詹姆斯,你醒醒吧,你的儿子回来了。”可是爸爸不相信。
我又怕又高兴地用手摇摇爸爸的臂膊:“爸爸,是我呀!”爸爸慢慢地抬起头来,他一发现我,眼睛立刻变得凶狠。吓得我倒退了两步。
他一句话不说就向我扑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这个坏蛋呀,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一边说,一边去解身上的皮带。周围的人纷纷帮我,他理也不理。
这时爸爸发现我身上的这套怪衣服,问我从哪儿弄来的。我告诉他:是我生了天花被人送到劳动习艺所,所里给我的。我满以为爸爸会因此而可怜我,但恰恰相反。他更加凶了,赌咒要打死我。
酒馆老板冲上来,想夺下爸爸手里的皮带,爸爸大怒,就丢开我和他大吵起来。我趁爸爸没注意,一溜烟跑出了酒馆。
起初我拼命地跑,可是跑了一段路以后,我伤心得跑不动了。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孩子!我好容易逃出劳动习艺所,却没有地方可以安身!谁来可怜我呀!
最使我难受的是肚子饿得不得了,到哪儿去找吃的呢?去偷吗?店铺早关门了。忽然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和笑声,抬头一看,是两个穿得很体面的人。我便向他们迎了上去。
一个瘦子看了我一眼,回头对他的朋友说:“琼斯,拿一个先令给他。”我高兴极了,赶紧伸手过去,他的朋友却“呸”的一声,把一口唾沫吐在我的手掌上,一边说:“培尔尼,我给叫化子的,就是这个。”
我恨极了,恨不得揍死那个琼斯,但我的肚子实在饿得难受,只得把手向墙上擦了擦,再向他要钱。
培尔尼的话提醒了我。我真傻,赤脚总比饿肚子好得多,18个便士就18个便士,于是我弯下身子,把鞋子脱下来给他。
培尔尼接过鞋子,把钱往我手里一塞就走。我一数钱,只有7个便士,赶紧追上去。培尔尼火了,骂我发疯,说我敲诈他。
琼斯出来调解,他说我如果实在需要钱,愿意出18个先令买下我的衣服。18个先令这数目太诱人了!况且这衣服穿在身上哪儿也不能去,我当然答应了。
琼斯的家里堆着破衣服、鞋子、帽子。原来是个旧衣铺。我忽然发现桌上有块小面包,拿起来咬了一大口。培尔尼顺手一巴掌,面包滚到地上。
培尔尼忽然拾起面包,亲切地对我说:“算了吧,面包给你吃,鞋子就算7便士,别再和我们纠缠了!”如果我不吃面包,我还能坚持自己的价钱,现在当然没得话说了。
培尔尼摸了摸短外衣的料子:“18个先令不贵,好吧,拿去。”我接过来一看,是18个便士,急得直嚷。培尔尼突然变得凶狠了。
这回琼斯出面做好人,把培尔尼劝住了,又从破布堆里抽出一条破裤子,一件破衬衫给我。我试了试,裤子太长了,裤脚在地板上直拖。衬衫简直破得不像话。
他们以为我是傻子,我才不傻呢。我说:“钱还你,衣服还我,我不卖了。”等我回过头来找衣服,奇怪,我的衣服不见了。
说着,两人用力把我推到门外。“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气得我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
等我走到街上,忽然想起那25个便士。赶紧伸到袋里去摸。糟了!连影子也不见;短外衣的袋里,只有几片变硬了的面包。我的头脑嗡嗡一阵响,几乎要晕倒了。
我好容易想起来,那些钱塞在原先穿着的裤子袋里,没把它掏出来。我赶紧回身往琼斯家跑去。谁知到了那条胡同里,我竟认不出哪幢房子是他们家了。
我在巷子口等了一夜,天亮后,有一家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出来两个人,手里拿着袋子,服装虽已换过了,但我立刻认出来,不是培尔尼和琼斯还是谁?
我连忙跑过去,叫他们还我的钱。培尔尼望着我吃惊的问:“什么钱?”说完又问琼斯:“你认识这小家伙吗?”琼斯摇摇头说:“我从来没看见过。”培尔尼马上对我看了一眼,说我认错人了。
我气得脸色发白,高声说:“我要到警察局去控告你们,告你们买我的劳动习艺所的衣服,还偷了我的钱!”培尔尼一听这话反而向我迎面扑来,要拖我去见警察。
我吓慌了,用力一挣,居然给我挣脱了。等我跑了一段路,回头一看,琼斯没来追我,正在那里哈哈大笑哩。
我明知受骗,但又不敢去惹他们,还是到市场去找利普斯通吧。走到半路上,突然碰到以前同住在拱门的朋友大卫。他一定知道穆蒂他们的下落,便飞快地奔了过去。
我迫不及待地问利普斯通他们在哪儿。大卫摇摇头说:“从圣诞节那天起,他们就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我听了心里一酸,眼泪也掉下来了。
我决定独个儿到市场去找工作做。快到市场的时候,看见路旁聚集着一大群人,我走近一看,原来大家在听一个孩子唱歌,我觉得有趣,也就站在人群里听着。
那孩子唱得不坏,他唱完后,大家把钱丢在他帽子里。我简直看呆了,唱歌还能赚钱?如果我也来唱一曲,怎么样?无论如何这总比做小偷来得好。
主意打定,我选了一个地方站住,然后唱起歌来。不多一会,我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我心里想:大概我唱得不错。不然不会有人来听的。一高兴,唱得更有劲了。
我一面唱,一面听到一个爱尔兰人在说:“唱得好,唱得好!”等我唱完以后,那个爱尔兰人竟捧着他的帽子,自动替我兜钱。
那个好心的爱尔兰人把帽子送到我的面前,我一看,竟有14个便士,简直开心死了!我刚把钱放进口袋,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抬头一看,想不到是温克西普太太的侄女玛塔。
玛塔领我走出人群,一边说:“可怜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我心里一酸,喉咙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鸣咽地说:“玛塔,我饿得厉害,我要饿死了!”我们两人都哭起来。
玛塔忽然喊起来:“走,到我家去。姑母一直说如果找到你,她就快活了!”快到我家巷子口的时候,她叫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让她先去看看,有没有危险。
几分钟过去了,玛塔还没有来。我把钱掏出来重数了一遍,真有14个便士。半个钟头赚了14个便士,真是没想到。我简直希望玛塔最好不要来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玛塔来了。她急速地说:“快去,快去,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姑母在等着你呢。”说着把我拉了就走。
我提心吊胆地跟着玛塔走到温克西普太太家里。温克西普太太正在喝糖酒,玛塔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惊奇地注视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的喉咙又哽咽住了,我还没哭出来,只觉得头昏眼花,耳朵发响,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衣服都换了,又长又大,大概是温克西普先生的。温克西普太太见我醒了,跑过来亲热地吻着我的额头。自从妈妈死后,没有谁吻过我一次,这像亲娘一样的吻,使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温克西普太太让我哭了个够,然后捧出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肉汤来叫我吃。我一蹦跳过去,不等坐好,就捧着汤盆喝起来。温克西普太太见我吃得这样快,不由得惊呆了。
温克西普太太问我能不能吃羊肉,我客气地说:“能吃,一小块就够了。”心里却希望吃一大块。其实我的眼比胃馋,吃了一小块羊肉和几块洋山芋后,我完全饱了。
吃过晚饭,玛塔、温克西普太太和我围在火炉边谈心。我把我在外面流浪的经过都告诉了她们。当我讲到逃出劳动习艺所时,温克西普太太大笑;讲到琼斯骗我衣服时,她气得大骂。
我忽然想起我的那套衣服和14个便士,不知她们放到哪儿去了。我不好意思直接问她们,后来看见火炉上有一个大纽扣,就故意向温克西普太太要这纽扣。
温克西普太太哈哈大笑道:“你倒还不忘记那些肮脏东西!你再也看不见它了!”我吃惊地叫起来:“这怎么可以?没有了短外衣怎么办!温克西普太太见我着急的样儿,更加哈哈大笑起来。
提起爸爸和后妈,我心里犯愁。玛塔和温克西普太太也半天不作声。忽然玛塔抬起头来说:“把他送到别契尔那里去扫烟囱,他是收孩子的。”温克西普太太一听这话,兴奋地叫起来。
这一晚,我虽然睡在舒适的沙发上,可是怎样也睡不着。我越想越不愿干这行,我知道扫烟囱是可怕的行业,我认识一个小孩就活活地在烟囱里被烤死的。
我胡思乱想地想了一夜,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醒来已经早上10点钟了。温克西普太太见我醒了,便拿出她从铺子里买回来的衣服,一件件拿给我穿。
我穿上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还故意说:“这衣服不像扫烟囱的人穿的。”我说这话是希望她替我换一个别的职业。可是温克西普太太大概太高兴了,没有注意到我说话的意思。
黄昏时,玛塔陪着别契尔先生来了。别契尔穿得像绅士,一点也不像扫烟囱的人。温克西普太太向他说明为什么叫他来,他看看我,显得不很高兴。
别契尔马上改变口气说:“我没有说不领他去呀!”说着,站起身来,问温克西普太太什么时候领我去。我真希望温克西普太太再留我一天,谁知她竟叫他马上把我领去。
我委屈地拿起帽子,心里埋怨温克西普太太为什么这么快撵我走。到门口时,她虽然吻我,又塞了6个便士给我,我却非常冷淡地和她说了声再会。
我跟着别契尔乘上他的自备马车,往坎别鲁爱尔驰去。一路上我胡思乱想,想到后来,只希望别契尔不要太凶,每天能让我吃饱,就行了。
车子猛然一停,啊!原来已经到了。一个小孩迎上来,恭敬地对我说:“少爷,我来扶你下车吧!”别契尔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别契尔话还没说完,一个女人从屋里冲出来,尖着嗓子大嚷:“你发疯了吗?为什么还要收新徒弟?”别契尔冷冷地说:“你姐姐硬要我收下他,有什么办法呢!
晚餐时,别契尔太太对我很不客气,她对我说:“在我们这里可不用想吃好的!”我低着头不作声,吃着主人给我的一大块面包。吃完后,主人叫我到厨房去跟西蒙一块儿睡。
我摸到厨房间,看见西蒙睡在黑麻袋上,他浑身漆黑,只有牙齿和眼白是白的。我问他:“我睡在哪儿呀?”他叫我跟他睡在一起。
接连几天,我除了帮别契尔太太烧火洗菜外,她什么事也不叫我干。老板自己白天也不干活,有时晚上才和助手贝克斯先生带上西蒙坐上马车出去。
他们每次总要天快亮时才回来,我感到奇怪,这天我伏在马房后面偷看,只见栗色马满身是汗,贝克斯背着一大袋煤灰。奇怪,他不把煤灰倒在墙角里,不知背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回到厨房,西蒙也已回来了。我就问他晚上究竟到哪里去的,贝克斯要这煤灰干什么。他摇摇头说:“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你少管闲事,要不然老板要打你的。
星期六晚上,西蒙突然对我说:“明天妈妈要把我领回去了。杰米,这下跟老板出去做夜工的一定是你了。出去一次,他就会给你6便士,要你保守他的秘密。
保守老板的秘密,这是什么秘密呀?容易保守吗?我一股劲儿追问西蒙。西蒙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把秘密告诉我。我不相信这是个秘密,可是看他那样儿又不得不相信。
6个便士!这个吸引力太大了!西蒙还说老板就是被捉住,看马的小孩是不会受刑罚的,那我还怕什么?我担心的倒是老板不要我去。
星期天晚上,老板把我叫到客厅里,我心里暗暗想:这下差不多了。果然,他一开口就对我说,要带我去做夜工,并要我保守秘密,至于什么秘密,他没说起。
老板的脸色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反过来说,要是西蒙对我的事情多说话,我就掐死他!”说着,就用长长的手指掐住我的咽喉,狰狞地看着我,吓得我不敢看他。
可是,一会儿老板又用温和的口气对我说:“西蒙没尝过这味道,因为他很听话。好,今天说到这里为止,明天只要没有月亮,你就会明白我的秘密是什么了。”
第二天黄昏时天下起雨来,我知道今晚得做夜工了。过去每次出发前老板娘总给西蒙吃好东西,我猜想一定和西蒙一样,有好东西吃了。果然不错,老板娘叫我去吃晚饭。有牛排、鸡汤,老板还给我喝了一杯酒。
一会儿,我们出发了。车子跑得很快,四面又漆黑,老板所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看到这样的天气,我真有点害怕了。
车子大约跑了个把小时,别契尔勒住马,对我说:“现在我把一部分秘密告诉你。你看见那教堂吗?我们就去那里打扫烟囱,不过不能给人看见。明白了没有?”我抖着声音说:“明白。
老板说着就和贝克斯跳下车,拿着扫烟囱工具向教堂走去。临走时,嘱咐我别乱跑,他们12点钟就回来。
对了,大概是墓碑。我一想到就我一个人站在坟地里,牙齿不由发抖。但我竭力安慰自己:不要紧,他们马上就要回来的。
“咕,咕,咕!”大概是猫头鹰叫,我吓得再也受不住了,决定往前面走几步,瞧睢老板回来没有。于是我搬了块石头,放在车轮下面,不让马把车拉走。
四面漆黑,我走一步,摸一步,还是不见他们的影子。我的脚忽然碰着了又大又硬的东西。吓得往后一退,仔细一看,这不是打扫烟囱的工具吗?怎么放在这里呢?
就在这时,教堂那边灯光一闪,大概他们回来了,我连忙跑回去,拿掉车轮下的石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马旁边。
一会儿,贝克斯背着沉重的煤灰袋子跟在老板的后面回来了。老板一看见我就问:“杰米,没有什么人来过?没有什么人和你讲过话吧?”我抖着声音说:“没有。”
他们把煤灰袋放在车上,然后拿出酒来喝。在灯光里,我发现他们手脚和衣服全沾着泥块,煤灰袋上也沾着不少土。奇怪,他们不像去扫烟囱,倒像是掘地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感到恐怖。事情很明白,他们没有去打扫烟囱。可是袋里满满的,装了些什么呢?太奇怪了,我决定偷偷地用小刀把袋子割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啊!吓死人了!我的手碰到一块像冰一样的东西。这是死人的手呀!我狂叫一声,马给叫声一惊,飞快地往前狂奔。我猛地被摔了下来。
我爬起来就跑,只听得贝克斯在后面喊我:“回来!你如果再哇啦哇啦地乱叫,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糟糕,他们在追我了,我一面高喊“救命”,一面朝前狂奔。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我吓得滚进路旁的水沟里,水沟两旁长着茂密的灌木,正好把我遮住。
不到几秒钟,贝克斯就到了我藏身的地方,他们大声咒骂着。糟了!他们停下来了,灯光照在灌木上;我几乎嗅到他们身上的酒气。我只好闭着眼等死了。
幸亏贝克斯没注意到水沟,只听见他对老板说:“往前面追去,我们立刻能抓住他,我不相信他跑得了!”接着,我就听到老板的赶马声。
我慌慌张张从水沟里爬上来。往哪里逃好呢!眼看别契尔老板他们马上就要回头的。正在这时,忽然从灌木丛中走出一个护林人来。他见我这副模样,就问刚才叫“救命”的是不是我。
“什么杀人凶手?你说什么?”护林人吃惊地问我。我把刚才发生的情形都对他讲了。他听了以后,严厉地说:“好!他们逃不出我的手心!”说完,吹了几声口哨,好像在招呼什么人。
过了两三分钟,从灌木丛那边又走来一个护林人,还带了两条狗。护林人把我告诉他的事重说了一遍。这时,路上已传来了马啼声。两个护林人一商量,便跑到路中央站定。
“泼刺刺,泼刺刺”,马啼声越来越近了。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我吓得连忙闭上眼睛。等到睁开眼时,只见马车已拼命掉转头去,看样子想逃走。
雨后路上很泥泞,马车一时掉不过头来,别契尔老板和贝克斯见情形不妙,跳下马车奔逃,护林人开了两枪,可是黑暗中看不清楚,一枪也没有打中。
护林人拉住马车,打开麻袋一看,果然是个死人,可是再一看,那死人至少死去有个把星期了。原来别契尔和贝克斯并不是杀人凶犯,我不禁呆住了。
我听了护林人的话,还有点不大懂,又问了护林人一遍,我才知道。原来由于宗教的偏见,法律规定医生不可用尸体来研究解剖,因此就有一种开棺人,专门掘尸卖给医学机关。别契尔干的就是这一行。
老板家我当然不敢回去了。护林人问我自己家在哪儿,我害怕护林人送我到爸爸那儿去,就撒谎说住在伦敦柯文加市场,那个护林人心地倒很好,叫我坐上马车,一直送我到柯文加市场附近。
下了马车,我摸摸口袋,还好,别契尔给我的6个便士还在袋里。这时天已经亮了,我跑到一个小摊子上,把肚子装了个饱。
6个便士半天就用光了。下午市场上是找不到什么工作的,虽然我怕碰见贝克斯,但饿着肚子更糟,我为什么不到大街上碰碰运气去?想到就做,我马上往大街上走去。
我饿得昏头昏脑,忽然嗅到一阵扑鼻的香气,原来我走到包子店门口来了。我心一横,趁店主人不注意,拿了他两个包子转身就跑。
跑到转弯角上,我正要吃第一个包子时,忽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人。
那人见我吓得这个样子,忽然掉转语气说:“孩子,我看你怪可怜的,你有家吗?如果没有家,我倒愿意收你做徒弟。”这简直叫我开心极了,我还有不愿意的吗?
我跟着那人一直走到他家里,他让我饱吃了一顿,又给我换了一套很好的衣服,然后对我说:“从现在起你得听我的话,替我干活了。”
看他家布置得那样华丽,大概要我做他家的佣人吧。谁知他笑笑说:“就像你刚才拿包子一样,不过,你不一定拿包子,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最好是钱袋!”这下我明白了,原来他叫我做小偷。
难道这样有钱的人也干这一行?我正在胡思乱想,那人又说:“记住,好好干,有吃有穿;万一调皮捣蛋,那就自找苦吃!”声音那么凶狠,把我吓了一跳。
从这天起,我每天在大街上偷人家东西,晚上拿回来交账。有一次,我因为偷了人家一个钱袋,里面有不少钱,主人很高兴地对我说:“喏,这里有张戏票,你今晚去看戏吧。”
到了戏院,人们从四面八方向我挤来。一个孩子用臂弯推挤着,我叫他不要这样挤,他头也不回地说:“人这么多,怪我吗?”天哪!这声音这么熟,难道是利普斯通吗?
果然是利普斯通。他一面叫着:“杰米!居然碰到了!”一面向我挤过来,抱住我,几乎使我透不过气。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利普斯通看出我不安的样子,就说:“你一定成了规矩人,不愿和我交朋友了?你不知道我也变了!我现在在培凯尔工厂做工,早就不干那行了!
他的话不仅没有使我安心下来,反而使我懊悔遇见老朋友了。我一面催他赶快进戏院,一面向他询问穆蒂的情况。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心里真希望穆蒂和我一样还在干这行。
进了戏院,我来不及地问穆蒂在哪儿,利普斯通只说了一句:“他死了!”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
这时戏开场了。第一场是芭蕾舞,我们都没有心思看。利普斯通用手擦了擦眼睛,又把穆蒂死后他怎样改邪归正的经过告诉了我。原来他就在那时候,认识了一个做工的孩子,他的工作就是那孩子介绍的。
利普斯通讲完了他的经过后,又对我说:“你比穆蒂和我容易改邪归正,要不是我和穆蒂,你决不会去偷的!”我的眼泪涌上来了,我真想对他承认一切,可是我没有说。
利普斯通奇怪地看了看我:“怎么?你不舒服吗?”幸亏这时舞蹈结束了,我跟着观众拍手,叫好,没被利普斯通发现。
这时幕升起了,开始演出新戏。戏里描写一个孩子为生活所逼做了贼,最后竟做了强盗。我看得眼泪也流出来了,怕被利普斯通看见,偷偷地用手去擦眼泪。
散场时,利普斯通对我说:“这部戏里很好地表明,人决不是一下子变坏的。”忽然他看看我的眼睛:“怎么?你哭了?唉!如果你这样懦弱,那你就不要去看容易受感动的戏。”
这一说,我反而哭得更历害了,这就引起了利普斯通的疑心。在他一再追问之下,我不得不把真实情况告诉了他。
我多么想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呀!可是我没有工作,没有饭吃,我能够吗?利普斯通想了一会儿,怀疑地看着我。然后他的头一摆。他在决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的。
利普斯通爽快地高声说:“走,跟我一块去,我听说我们那儿要添人,快走吧,迟了我们那儿的大门就关了!”我高兴地搂住利普斯通的脖子,哭了。
我跟着利普斯通往工厂走去。在厂门口碰着介绍利普斯通进工厂的小孩查理。利普斯通把我的情况介绍给他,查理高兴地和我握手,祝我成功。
这一晚,我就住在利普斯通那儿没有回去。但,我还担心“主人”来捉我,利普斯通叫我找着了工作,成天在厂里别出去,那人不会找到工厂来的。
第二天一早,利普斯通和查理领着我去见工长克劳斯。正好厂里的旧炉子将改建,需要一个孩子运垃圾。克劳斯打量了我一下,就吩咐我明天上工。
我真太兴奋了,我不再是小偷,而成为一个小工人了。总有一天,我们会用自己的劳动,来帮助那些曾经和我一样受苦的流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