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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八年初春的一个夜晚，西班牙的首都沉浸在朦胧的夜幕里。一辆救护车和两辆小汽车驶出马德里体育宫，沿着公路向前疾驰。
汽车停在一所医院的门前。西班牙击剑协会主席和中国青年击剑队教练员庄杏娣，簇拥着一个女运动员，进入急诊室。
医生解开绷带，发现两处伤口。这严重的伤势，仿佛向人们诉说着一场凶猛搏斗的情景······
这位姑娘叫栾菊杰，年十九岁，是来马德里参加二十九届世界青年击剑锦标赛的。比赛前，她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不光是她，所有亚洲选手统统不在欧洲人眼下，他们的眼光集中在欧洲剑坛的几颗新星上。
女子花剑一交手，栾菊杰挺身仗剑，锐不可挡。裁判台上的指示灯连连显示告捷，她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半决赛。
她与上届亚军、苏联选手蒂米特朗争夺决赛权。面对这个身材高大的对手，栾菊杰毫无惧色。她剑点似雨，进退如风，不让对方喘一口气，以1：8的优势获胜。
看台上欢呼声和惊愕的号叫声混在一起，全场轰动了。亚洲朋友围住中国领队，兴奋地说：“这不仅是中国的光荣，也为我们亚洲人争了一口气！”
法新社记者赶来热情祝贺：“这是成立国际剑联七十七年来，亚洲选手第一次取得决赛的权利。
栾菊杰如异军突起，几乎使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决赛前的马德里体育宫大厅，气氛活跃而紧张。参加决赛的各国击剑队，正在紧张地调整战术。
在疾风吹皱的波光浪影中，有一处是很平静的，那就是中国青年击剑队的临时休息地点。领队让栾菊杰原地小憩，她躺在橡胶地板上恬静地睡着了。
小栾出生在南京，父母都是工人。姊妹很多，还有一个小弟弟，她排行老二。
父亲对体育很热心，希望孩子们锻炼得结结实实。清早起来，常常带着孩子们去练长跑，做早操。
在父亲的支持下，姊妹们一个个成为体育活动的积极分子。从运动会上带回各种各样的奖状，满满地贴了一墙。
一九七三年的一天，小栾和伙伴打羽毛球，恰巧来了一位中年人。这人坐在场外，不声不响地看了很久。最后，他邀请小栾去业余体校谈谈。
小栾来到业余体校，推开击剑房的门，只见银光闪闪，剑声铿锵，吓得心里“怦怦”直跳。
趁击剑房里没人的时候，小栾拉着一个小伙伴，抄起剑来，蹦蹦跳跳地比划了一番。她一只手打不过对方，另一只手也上来帮忙，怎么也不肯服输。
原来邀请她的是业余体校的教练员，教练员观看了这场格斗。当看到小栾那种倔强的性格，不由心里发出赞叹：是棵好苗子！
此后，不管刮风下雨，小栾准时来到体校，在教练员的耐心指导下，刻苦练习剑术。
在体校，小栾和伙伴们还学习了击剑运动的历史。原来早在公元前一世纪，欧洲便把击剑视为一门格斗技术。著名的奴隶起义英雄斯巴达克思就是一名击剑能手。
进入中世纪，欧洲骑士以击剑炫耀自己的勇武。近代以火器取代了冷兵器，击剑仍作为一项体育运动世代相衍。特别是近十年来，苏联选手雄峙剑坛，几乎囊括所有的奖牌和银杯。
历史只能说明过去，不能证明未来。小栾和伙伴们决心甩掉我国击剑运动落后的帽子，自觉地进行大运动量锻炼。
小栾的才能在击剑运动中得到充分的发挥。一次，她参加全国比赛，名列第二。三年之后，她名列全国第一。
当她初露锋芒的时候，由于“四人帮”的破坏，击剑运动面临夭折的危险。小栾再也得不到向兄弟省市学习、交流的机会了。
一九七七年初，栾菊杰和伙伴们参加在奥地利举办的第二十八届青年击剑锦标赛，小栾还没进入半决赛就被淘汰，只得个第十七名。
然而，那次有一件事，是小栾不能忘却的。她在练习场上，邀请欧洲某个国家的选手练剑习武，对方却耸了耸肩膀，显出不愿耽误时间的样子。
姑娘的心被重重地刺痛了。我队负责同志安慰她说：“受点委屈没什么了不起！麻木者沉沦，知耻而后勇。只要我们心里想着祖国和人民，一定会变后进为先进！”小栾点点头，默默地把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回国后加强训练。教练员发现小栾的打法单一，常搞一锤子买卖，就指导她改进手上动作，练击打刺、交叉刺、转移刺、对抗刺。
小栾不光和“女花”打，还和“男花”打，和“重剑”打。她意识到必须增强爆发力，才能一剑把对方打“死”。
她每天在紫金山麓练长跑，规定跑五圈，她却要跑八圈、十圈。一次，她脚踝受伤了，去医院打“封闭”后，忍着伤痛继续跑，同伴们风趣地说她倔强得象头野牛。
小栾进步很快，成绩稳定。可是，就在这次来马德里之前，她却轻意地输给了别人。集训队批评了她，她惊愕、内疚、痛心。她懂得了要在剑坛上获得胜利，首先要消除骄傲轻敌的思想。
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睡在马德里体育宫地板上的栾菊杰，觉得有点发凉，她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翻译忙问她：“你睡着了吗？”小栾笑笑说：“我还做梦呢，梦见我一参加比赛就是赢，我们的五星红旗升了上去。”
晚上七时，大厅里的观众比白天骤然增多。按决赛的顺序，小栾和苏联选手扎加列娃对阵。小栾携盔持剑，英姿勃勃，登上赛台。
裁判员发出口令，小栾轻捷地跃进几步，对方也举剑相迎。
两道剑光翩翻缠绕，仿佛在空中划着问号，都在试探对方虚实。小栾越逼越近，扎加列娃一直退到“警戒线”上，出现了短促相峙。
小栾奋臂挥剑，“啪”地一声，把对方的剑向外一击，剑尖威胁着对方的胸部。
扎加列娃把来剑一拨，做出防守动作，这正中小栾下怀，她一抖手腕，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扇面形。
娴熟的剑法，伴随着精确的力度、幅度和深度，只见她弓步向前，飞剑直刺，如灵蛇吐舌，银光一闪，刺中扎加列娃腹部。
裁判台上，表明刺中有效部位的彩灯亮了！看台上 高声喝采。
比赛重新开始，小栾继续争取主动，越过中线，挺剑前进。扎加列娃也不甘示弱，她翻转着手中剑盘，前后跳跃，伺机进攻。
小栾毫不迟疑，冲开对方门户，一剑刺去，就在这瞬间，对方突然大喊一声，凶猛地扑了上来，双方几乎迎头相撞。
小栾的左脚刚落地，对方的脚也踏下来，踩住她的脚面，扎加列娃的剑朝小栾的左臂上方无效部位刺去······
这一剑刺得太狠了，弹簧钢制成的剑身居然象蛇一样弯曲，裁判不禁“呵”地一声。
随后，那支剑又形成僵硬的直角，剑身承受不住这样激烈地变形，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折断的剑头约有二十厘米，飞迸出去，落在击剑台上。
扎加列娃的半柄断剑依然在手，剑头失去了安全作用，由于惯性动作，她继续凶狠猛刺，锋利的断剑透过击剑服，刺入小栾持剑用武的左臂。小栾左臂已如电击般伸出去，等她收回剑后，感到一阵麻木。
裁判台上同时亮起两只白色指示灯，表明刺在无效部位。这无效的一剑却造成了非常严重后果，小栾低头看看左臂，两层的确凉卡的击剑服被刺穿四个洞。
小栾明白，由于击剑的速度太快，自己的教练和伙伴们不会看清刚才的细节。她极力镇定自己，踱着轻松步子，以作短暂休息，迎接更加严酷的战斗。心里想：“只要能升起五星红旗，让我去死也干，拚，拚了！”
扎加列娃换了一把剑，比赛继续进行。
栾菊杰忍着巨大伤痛，主动发起进攻。台上台下千百双眼睛睽视着她，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小栾精力高度集中，一招一式打得干净利落，她以2：4遥遥领先，只差一个回合便可结束战斗了。
突然，处于困境的扎加列娃变得活跃起来，她忽而防守还击，忽而跃动进攻。不久，便挽回一剑，比分变成3：4。
栾菊杰由于求胜心切，情绪显得急躁；对方却越战越勇。很快，她又被扎加列娃刺中一剑，场上比分出现4：4平局，整个体育宫的气氛骤变·····
中国队的教练员和队员们手里攥了一把汗水。紧张的气氛使观众为之屏息，全场鸦雀无声。这时小栾连失两分，情绪倒安定下来了，冷静地思考对策。
裁判员又发出口令，双方运动员都象离弦之箭向前疾射，力争主动。说时迟，那时快，两剑相擦而过，眼看就要同时刺中对方。
小栾一下子拉大弓步幅度，身躯迅速下沉，对方来剑从她头上一闪而过。忽然，小栾的剑、臂、肩拉成一条线，剑锋飞驰向前，命中对方下腹。
栾菊杰终于以4：5战胜了扎加列娃。这是我们的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在忍受剧烈伤痛的情况下，取得的战绩。同志们流着激动的眼泪向她拥了上去。
小栾刚坐下来，一个伙伴发现了她击剑服上的穿孔：“呀，你受伤了吧！”她连忙把胳膊闪在一边，安详地说：“没什么，划破了一点点·····.”
那个伙伴忙站起身，要去请医生。小栾一把拉住她：“不看，不看，没时间了。”因为眼前还有四场鏖战在等待着她。
说话间，比赛时间到了，法国运动员拉特丽耶携剑出场。小栾斗志正酣，举剑相迎。
忽然亮起白灯，蜂鸣器也响个不停，比赛暂时停止。原来，由于我国击剑器材生产技术不过关，小栾持剑的电路装置发生了短路现象。
裁判员验剑的时候，法国姑娘回到自己坐位上养精蓄锐去了。而小栾站在击剑台上等待验查，她熬着伤口的疼痛，汗水从脸颊上滴滴嗒嗒淌下来。
这时，看台上站起一个热情的西班牙姑娘，扬手向下一掷，一个小皮套落在击剑台上。
那个小皮套正是小栾所需要的电路装置附件，小栾的剑修复了，比赛继续进行。因为验剑耽误了二十多分钟，根据规定，判罚小栾失去一分。
小栾的伤势在恶化，左臂麻木感觉消失了，又一阵阵发热，是剧痛发作的前兆。结果小栾以5：3输给拉特丽耶。
接着意大利的伐加罗尼出场，小栾挺剑相迎。由于双方实力相当，开始就是一场激战。
比赛开始不久，裁判台上又频频亮起白灯，经过检查，发现小栾剑柄上的螺丝松动，再次被判失一分。这时小栾的情绪下降到低点，而臂上的伤痛却发作到顶点。
比赛重新开始，看台上一片嘈杂。几个中国姑娘焦急地站起来喊着：“小栾，抬剑过高，抬剑过高！
小栾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手上的剑不听控制，左臂痉挛似的疼痛。姑娘是倔强的。她咬紧牙关，屈着臂，用尽全身力量向对方刺去，这一剑又落空了。
小栾以5：2又输一场。当她回到坐位上时，委屈、懊恼、焦虑一齐在心中翻滚，晶莹的泪花夺眶而出，她赶紧用毛巾把脸遮住。
教练员庄杏娣清楚，这时候，应该用最少的语言去打开她心灵的窗子，让流动在她身上的炽热熔岩宣泄出来，她对小栾说：“想想我们离开北京的日子吧，你还记得吗？
小栾揩净泪水，抬起头，眼前仿佛出现了欢庆场面：她们出国前夕，正是五届人大胜利闭幕的日子，首都是人的海、花的海、旗的海······自己象一滴幸福的水珠，被沸腾的海洋融化了。
华国锋同志宣布的社会主义新时期总任务激动着小栾的心，她在学习讨论会上表示：“体育也要现代化，‘禁区’也要闯一闯，决心打出中国人民的志气来！”
小栾又出战了。她心里默念着：“要为祖国争光！”她扬眉挺剑，以2：5战胜法国运动员特安盖。
小栾一鼓作气，又以4：5击败西德的比肖夫。
得到银牌和奖杯，实现了她为祖国争光的意愿。鲜艳的星红旗在马德里体育宫大厅冉冉升起。栾菊杰荣获第二十九届世界青年击剑锦标赛亚军。
当小栾走下剑台时,身体左侧血迹斑斑。无数双眼 青——集中在那条左臂上，各种语言发出同声赞叹！科威朋友把银光闪闪的盘子送给本届比赛中最勇敢、杰出的
国家体委作出了体育战线学习栾菊杰的决定，人民给了她荣誉的果实，也给她播下了考验的种子。愿霞光永远在她青春的剑锋上闪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