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5月26日深夜,一辆救护车在上海的马路上急驰着。车上是个不平凡的炼钢工人,在炼钢时不幸被灼伤了。他就是上钢三厂转炉车间司炉长、共产党员丘财康。
救护车飞快地驶进了广慈医院(现瑞金医院),静悄悄的医院顿时忙碌起来。
不幸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全院。为了抢救钢铁战线上光荣负伤的战士,所有的外科医生和护士都动员起来了,他们匆匆赶到手术室,进行抢救。
丘财康的伤势很严重,烧伤的面积占89.3%。根据国际医学文献:烧伤面积超过50%,死亡率是85%;如果烧伤面积到了75%以上,那就绝少有救活的希望。医生们的心凉了,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手术室。
但是他们感觉到抢救炼钢工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们立刻动手冲洗包扎。焦味充满了手术室。病员痛苦地呻吟着,医生和护士内心也很痛苦,他们认为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
医生们放下注射器、剪刀、钳子的时候,东方正出现一片迷迷朦朦的鱼肚色,已经是早晨四点三十分了。他们看了看伤势沉重的丘财康,心里都非常沉重。
工友们用车子把丘财康推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再安置在病床上。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病房,丘财康醒过来了,他一眼看见护送他来的同志还没走,就说:“生产要紧,要抓紧时间,我不要紧的,你们赶快回去吧。
天亮后不久,上钢三厂党委组织部长来到广慈医院。他找到值班医师,对值班医师说:“医生,他是国家的宝贝啊!不管花多少钱也得把他救活。
八点钟,广慈医院外科例行的晨会开始了。值班医师把这个问题提到晨会上讨论,大家都皱起眉头不作声,心里却在想:国际文献写得很清楚,这样严重的烫伤病人,根本救不活的。
当天下午,院内外专家进行会诊。信心并没从这次会议上树立起来,每个人都把国外文献上的死亡统计照背一通,摇摇头,皱皱眉,叹叹气,表示对病人的同情。悲观气氛更浓重了。
就在这时,副院长兼总支书记亲自“挂帅”,召集外科全体医务人员举行了紧急会议。他劈头就问大家:“在资本主义的国家里,被烧伤的是什么人?”医生们心里很明白:是劳动人民。
总支书记接着又问:“资本主义国家的医学专家会不会为了抢救劳动人民的生命用尽自己的智慧?”那还用得着问,在座的人都很清楚:过去医生是为谁服务的!
空气开始活跃起来了。书记又问:“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为了抢救英雄的生命,难道不能创造奇迹吗?”医生们的思想开朗了,觉得党组织像屹立在海岸上的灯塔,用它的光辉指出了前进的道路。
史医生,请治好我吧!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和儿女一切都放得下,炉子离不开我呀!我要活下去!
会后,外科副主任史医生走进病房,默默地站在丘财康身边,注意着他的伤势的变化。这时,丘财康浑身痛得像刀割一样,他要求医生把他治好。
丘财康怕自己的眼睛给灼伤了,再也看不清楚炼钢炉里的火焰,急着问史医生:“我的眼睛伤了吗?”史医生离开他几步,伸出四个指头。
史医生高声地说:“视力很好,看得很清楚。”丘财康笑了:“那就好了,脸上多一些疤,难看点,不要紧,只要我有两只眼睛,我就可以看炉子。”
史医生治过许多病人,但从来没见到过像丘财康这样坚强的人。他眼里闪着泪花,离开了病房。在走廊里,他碰到医疗系党支部副书记杨医生,激动地把丘财康对他讲的话告诉了杨医生。
杨医生知道史医生信心不足,但知道他富于情感,便亲切地说:“老丘是个好同志,他要活下去,我们一定要抢救他的生命,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他的生命!
史医生非常激动,他紧紧握住杨医生的手,说:“我们一定要治好老丘。老丘教育了我,他那种崇高的精神就是工人阶级的高贵品质的表现,他的伤那样严重,还念念不忘他的炉子。假如像我这样的知识分子一定先想到自己··
晚上,史医生和陈医生从自己的宿舍里搬到二楼小手术室,他俩就睡在丘财康病房的隔壁,准备随时起来观察丘财康病势的变化。
上钢三厂五千多工人时刻关心着丘财康的生命,他们在生产上坚持战斗,并且给医院送来一份情词恳切的大字报,喊出了五千多钢铁工人心里的话:“尽一切力量抢救我们的重伤同志。”
大字报一贴出去,整个医院给轰动了。这是一份向保守、迷信、落后思想的挑战书。在大字报旁边还公布了医疗系党支部给外科同志的一封公开信,信上介绍了丘财康的高尚品质,要求大家向他学习。
大字报和公开信像进军的号角一样在广慈医院响起来了。在党的领导下,要尽一切力量抢救丘财康。一个专门治疗小组成立起来,最好的护士调在一起专为病人进行护理。并把丘财康移到消毒最严密的手术室,进行隔离治疗。
为了治好病人,人们用智慧想出各种办法。丘财康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护士们根据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学说,把各种有名菜馆的菜单念给他听,以引起他的食欲。
接着,护士耐心地把食物一匙一匙地送到他的嘴里,让他慢慢地咽下去。
每一个人都关心着丘财康的病情。在医院饭厅墙上,破例地挂着一张病情表,上面写着丘财康的每日病况变化。这里站满了人,他们看到病人的体温正常了,个个脸上挂起笑容。
丘财康的爱人华秀芳来到医院,她悄悄地推开门,一看到丘财康受伤的模样,她的心紧缩起来了。这时,丘财康睁开了眼睛,见是妻子,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活,因为党委书记告诉我,我一定能活。
华秀芳含着眼泪笑了。丘财康马上又叮嘱她不要忘了替他交党费。
因为丘财康伤势很重,这天,华秀芳就留在病房里没有回去。突然她听到老丘在喊:“铁水!铁水!包子放下一点,行车靠过来!”他说得那么认真,就好像在车间里指挥工作一样。
华秀芳吃了一惊,轻声问:“财康呀!你在说什么?”丘财康醒过来,惊讶地说:“我没说什么呀!”华秀芳说:“你好像在车间里似的。”老丘点点头。
墙壁上的电钟在走动着,丘财康不断地计算着分针的移动,巴望着厂里车间总支书记来看他。
真巧,总支书记刘光同志来了,丘财康睁大了眼睛,流露着热情的光芒,他对刘光同志说:“我的皮肉灼伤了,但是骨头没有伤,眼睛也看得清楚,只要医好了,我还要炼钢。”刘光安慰了他,鼓励了他。
第三天,厂长、党委书记都来看他。丘财康虽然全身疼痛得厉害,但是,他仍念念不忘厂里的生产情况。
市工联负责同志来看他,他喃喃地说:“我要早些回厂去,我要赶英国。
有一次,丘财康睡在病床上,看到主任医师亲自动手为他治疗。他心里很感激,问董医生道:“你是哪里人呀?家里有哪些人?出过国吗?有些什么朋友?”
董医生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了丘财康。丘财康很高兴,又问:“你是党员吗?”董医生迟疑了一下,说:“老丘,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共产党员的!
丘财康马上明白了,他鼓励董医生说:“你应该积极争取!”他又告诉董医生怎样靠近党,怎样提高自己,好好争取做一个党员。董医生感动得流下眼泪,他想:丘财康伤这么重,还能这样关心别人,这是多么不平常啊!
丘财康的皮肤绝大部分没有了,只能俯卧。医生采用暴露疗法,用三块木板,拉着绳索把他慢慢地、轻轻地吊起来,使他离开原来的床面。
这时,每个医生、护士的心都在剧烈地跳动,生怕不小心会增加他的痛苦。可是丘财康在半空中却有趣地和医生说笑起来。
从半空中把他放下来以后,他又微笑着说:“等我好了,请大家到锦江饭店吃饭,我能吃一枕头米。”医生们互相看了一下,觉得他真是一个坚强而乐观的人。
他俯卧了两天两夜,熬过了难以忍受的48小时,然而又遇到更大的困难:他的两只手支持不了身体的重量,不住地颤抖,呼吸有些急促。
在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丘财康发出了轻微的呻吟,望着站在他身边的陈医生,费力地说:“陈医生,这多吃力呀·
陈医生看着他那痛楚的脸色,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眼里闪着泪花,低声地安慰他。
“相信党的话,相信医生的话······”丘财康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停止了呻吟,鼓足了力气,忍受着极度的疲倦和疼痛,一直俯卧、俯卧着······
陈医生走进他的临时宿舍,遇见了史医生,激动地说:“像丘财康这样的人,过去只能在小说里看到,他的意志太坚强了,他是“真正的人
陈医生站起来默默地踱来踱去,他心里很难过,暗暗责备自己为丘财康设想得太少了。他觉得不能让丘财康再这样痛苦下去。
他马上坐到桌旁,拿起一本有关灼伤的新资料,翻了又翻,想设计一张床,这种床接触身体的面积最小,而且又要有随时能变换压力点的床垫,这样就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了。
他想着翻着,翻着想着,突然翻到了这种新床的图样,他高兴得跳起来,嚷道:“有了!有了!
陈医生把新床的图样递给史医生看,史医生一看,兴奋地说:“好得很,明天我们想办法去搞!
天一亮,陈医生和史医生来到上海医疗器械厂。厂长立刻找来设计科科长和车间主任一起商量。
他们翻遍所有的产品样本,找到了一张骨科床,这张床只要稍微修改一下,就可适用了。厂长、设计科科长、工程师和工人们,立刻动手改装,不多久,就改装好了。
两位医生本来没有想到这样快就能办到,没带钱来,厂长连忙摆摆手说:“再讲吧,只要对病人有好处,别的都不要紧。
6月9日早晨,一位医生赶到浦东药料二厂,预备买两个大气垫—空气枕头。那天是厂礼拜,可是厂领导了解了丘财康的病势,立刻四处找工人,突击加班。
分管技术的厂长还跟了医生到医院去量尺寸,从午后二点多钟开始,十几个人一直忙到深夜一时,把两只空气枕头制成了。
医生迎着江风,挟着饱含深厚情意的气垫,渡过黄浦江回医院的时候,他深深地感觉到:有多少力量在支援他们啊!一定能救活丘财康同志的!
为了控制丘财康的绿脓杆菌的败血症,医生想尽一切办法,要找两个输血的人给丘财康输血。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许多青年学生都要求担负这一光荣任务。经过医生一再选择,第二医学院四年级一个学生和附设护士学校一个学生被选上了。
丘财康需要大量的血浆和血清,中山医院、仁济医院知道了,他们马上派人把大量血浆和血清送来。
通过上海医药公司和外地医药公司的协作,一种稀有的针药,很快用民航飞机运来了。
专门治疗小组研究后,认为使病人脱离危险期的惟一办法,必须替丘财康人工植皮。于是一次紧张的大手术开始了,十几位外科医生,连夜替丘财康植皮,通宵达旦,安全地完成了植皮工作。
在党的领导下,在丘财康的崇高精神感染下,在社会各方的支持下,广慈医院的医务人员打破了国际医药文献的迷信。丘财康活下来了!
现在丘财康已经伤愈出院了。当他重新奔赴炼钢厂时,他心里反复地念着这句话:感谢党救了我的生命,我要更好地为党工作,把我的一生献给国家建设的伟大事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