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朝庆历（1041—1048）年间，深秋的一个夜晚，在杭州附近的一个镇子里，紧靠城垟的住户都已熄灯睡觉了，只有这间屋里，还闪耀着昏黄的灯光。
灯光下，工匠毕昇正聚精会神地刻着木字。他的妻子李氏拿着一件刚刚补好的衣服走了过来。
李氏看着满桌的木块，不由地问：“这些天，你怎么总是半宿半宿地熬油刻字？”毕昇猛地抬起头，说：“我想把死字变成活字！
“怎么？字还能变活了？”毕昇看着妻子那吃惊的样子，笑了起来。他让妻子坐下，讲起了他几天前看到的一件事
有一天，毕昇在收工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刻字匠李七大哥。在老朋友的盛情邀请之下，他来到了印书庄的雕版房。
刻字匠们正在吃力地刻字。李七介绍说：“眼下印书， 就靠这种雕版。只要在上面涂上黑墨，铺上纸，用棕刷一刷，字就印在纸上了。一次印几百部，比手抄方便多了。”
李七见毕昇听得那么认真，便说：“昇弟不也刻得一手好字吗？干脆上我们这儿来吧！”毕昇笑了笑，突然问道：“书 庄有这么多房子，你们干什么都挤在这间小屋里呢？”
“一部书可不是几天就能刻完的。”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刻字匠指着书稿说：“这部书我已经刻了六年，还没刻完，你说的那些房子都存着刻好的版哪！”老人叹了口气，又说：“可印完这部书，这版只能当柴火烧了。
“那不太可惜了！”毕昇深深叹息了一番。李七拍着毕昇的肩说：“要是有一种神版，能够印百家书，就好了！”李七的这句话，深深地刻在毕昇的心上。
打那儿以后，刻字匠们繁难劳动的情景，时时在毕昇的脑海里回旋，就连走路、吃饭，他也在琢磨能印百家书的“神版”。
他想，如果把整版的死字变成一个个的活单字，现用现拼，印后拆存备用，不就省得印一次刻一次版了吗？
毕昇讲到这儿，把几个刻好的字拼在一起让妻子看。李氏抬起疑惑的面孔刚要说些什么，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她忙去开门。
原来是李七走进屋来。他一见此情景，笑道：“嗬，昇弟真的刻起字来了？”李氏抢过话头说：“也不知他中的什么邪，每天干活回来，就摆弄这玩意儿，真气人！
毕昇递给李七几个单字，并把自己设想的“神版”讲了一遍。李七听罢，连声赞许！
毕昇又向李七请教，常用字需刻多少？这木料行不行？李七站起身，拿起一块木料，拉着毕昇说：“走！到书庄去，大伙凑在一块儿商量商量。
他俩踏着月光，兴冲冲地来到印书庄。李七把毕昇的想法一说，几个连夜刻字的工匠立刻围过来出谋献策，议论起来。
李七从桌上拿起一块刻字料，用木块敲了一阵，又把从毕昇那儿带来的刻字料敲了一阵，笑呵呵地问毕昇： “你听，有何不同？”“前者音响如钢，后者音湿发闷。”毕昇回答。
李七笑着点点头，并不言语。他用指甲在两块木料上刻划一阵，递给毕昇：“你看，有何不同？”“前者坚硬，后者松软。
李七又端起一杯冷水，朝两块木料泼去。稍过片刻，他问毕昇：“有何不同？”毕昇细细地将木料看了一会儿，说：“前者吸水甚慢，木纹细密；后者吸水甚快，木纹粗松。
李七捋着银须频频点头说：“刻字不能用纹松质软的桃木、柳木，要选枣、梨之类木料方可。可是咱这儿附近的枣、梨木料，都被我们庄主勾通官府砍光、独占了，你到何处寻觅？”屋里的人都低声叹息着。
这时，那位年过花甲的老刻字匠把毕昇拉到窗前，指着城外黑魆魆的悬月崖说：“那儿倒有，可悬月崖飞禽难越，你······”毕昇凝望着远方想：只要能制成“神版”，就是天涯海角，我也敢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毕昇就起床了。他怀揣绳索，腰插利斧，直奔悬月崖。毕昇攀着石缝中的荆棘野藤，艰难地向峰顶爬去。
毕昇用手指抠着石缝，脚蹬石凹，继续向上登攀。半尺、一尺、一尺半······岩石越来越腻滑。他刚伸手去探前面的石缝，脚下一滑，从山上跌落下来。
过了好一阵，他渐渐苏醒过来，暖融融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发现自己被挂在树上，身上有几处已被划破了，赶忙溜下树来。
他惦记着找木料，忍着伤痛，继续寻觅起来。出乎意外，前面的山坳里竟有一片茂密的野枣林。他几步奔过去，挥斧就砍。
太阳落山的时候，毕昇扛着一棵碗口粗的枣树回到家。当夜，李七又叫来几个年轻的刻字匠，帮着毕昇把山上砍倒的枣树都扛了回来。
从此，每天晨曦初露，毕昇就起床刻字，一直到星转斗移的深夜才歇手。几天没出去干活儿，家里渐渐揭不开锅了。这天，李氏生气地对毕昇说：“你整天干这些闲事，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
毕昇没有回答。他想，难道我是在管闲事吗？这时他眼前浮现出老刻字匠刻字的情景，转瞬，这字版仿佛又燃烧了起来，熊熊的大火炙灼着毕昇的心。不！这绝不是管闲事，不管怎样也要把“神版”造出来。
毕昇站起身，对妻子说：“你想过没有，李大哥他们终年累月刻不完的字，背都驼了，早就盼着“神版＇问世。现在，我们吃点苦，把“神版＇造出来，不但能使李大哥他们少受累，而且还能多印书，快印书，难道你不高兴吗？
毕昇找出几件衣物让李氏暂且拿去典当。正在这时，李七领着众刻字匠扛着米面、捧着油盐走进屋来。李氏感动得热泪盈眶。李七上前说：“昇弟干的是大家的事，我们理应相助。大伙都是一个心思：盼着“神版＇早日成功啊！
众人的支持，给毕昇增添了无穷的力量。秋去冬来，花开又谢，工夫不负有心人，毕昇终于刻了几千字，加上李七他们送来的，竟有一万个字。毕昇数着一个个框板，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天，毕昇与李七约好，把“神版”拿到书庄去试印。毕昇把字捆扎好，交给印刷匠刘金，刘金便在活字版上涂上印色，一张张地刷了起来。不一会儿，屋里弥漫起松香和蜡的油烟。
一百张······一百五十张······二百张······毕昇和李七仔细观察着每张的清晰度。二百零三······二百一十······毕昇发现纸上的字迹在渐渐涨大，不一会儿从胀大逐渐变得模糊了。
“停止印刷！”毕昇皱着眉头说。李七把试印的字版搬到桌上，大家议论纷纷。刘金发出低声叹息。
毕昇默默地把活字版放在亮处，仔细地观察着。他发现字版吸水后，由于木字体积小，吸水快，加上木质不尽相同，膨胀的程度不一，印色嵌粘在字与字的细缝之中，越堆越多，有的高出了凸起的文字，使印版变得模糊不清了。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众人，大家都沉思起来。半晌，印刷匠刘金说：“必须另想法子，用其他东西代替木头。
“用其他东西代替木头！”这个建议使毕昇眼前一亮。找什么代替呢？他苦苦地思索着······一阵风吹开了屋门，雪花飘落在他火热的脸庞上。
毕昇离开印书庄，信步朝城外走去。忽然，传来一阵“噼啪，噼啪”的摔打声。透过雪幕，他看见远处有一团火光，觉得很奇怪，便往那里走去。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汉，正就着土窑的火温，使劲地摔泥。毕昇好奇地问道：“请教老伯，您这是干什么？
那老汉答道：“客人，我年老无力，又无半亩薄田，全靠做泥玩意儿卖钱度日。”老汉说着，随手拿起几个泥人、泥猴、泥花脸等玩意儿一一介绍说：“这些都是手捏刀刻的。
“噢，手捏刀刻的。”毕昇端详着一个泥人，问：“这泥怎么这么硬呢?”老汉说: “这泥叫胶泥。土质细粘, 做坯子经火烧后，似青石一般。”毕昇心里一阵喜悦，忙请老汉讲讲做这玩意儿的方法。
老汉吃惊地看着毕昇问： “怎么？客人也想搞我这一行吗？” “不，老伯，我想用泥造字。”于是，毕昇微笑着把自己造木活字失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汉。
老汉打量着面前布衣打扮的中年人，激动地说：“你想 得远，做得对啊！”接着，他爽朗地把造泥、做坯子和烧坯子的方法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毕昇。
老汉把一大块和好的胶泥递给毕昇，说：“拿回去试试看，这也算我的一点心意吧！”他还告诉毕昇，如能用，就到城东二十里外的黔首谷去取，那里是胶泥地。
风停了，雪住了。毕昇抱着胶泥，告别了老汉，向城里走去。
他回到印书庄。大家见毕昇抱来一块泥，愣住了。毕昇把刚才的事和自己的打算一说，大家笑逐颜开，决定当夜去黔首谷取泥。
冬夜格外寒冷，毕昇和李七等人来到黔首谷，挥镐扬锹，挖地取土。汗水一个劲儿地往眼里流，薄薄的衣服都湿透了。
一直忙到鸡叫头遍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挑着一担胶泥返回了城里。李七他们趁着天还没有大亮，又和毕昇一起把烧泥字的小窑砌了起来。
人们走后，毕昇就动手做泥字坯。如今李氏也懂得了毕昇制“神版”的意义。她站在一边，把泥字坯放在框板里。
以后，毕昇每天都是边做泥字坯，边刻字。晚上李七等刻字匠也都来刻字，刻好的泥活字越来越多。
初春，和风轻拂。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在桌子上层层摞起的铁框上。茅屋外，毕昇跛着腿把最后两框字坯装进小窑，转身对李氏吩咐道：“烧火要注意又猛又匀。
“嗯，你去歇着吧！别使去年冬天取泥摔坏了的腿伤再犯了。”李氏关切地扶着丈夫进屋坐下，便转身取火点窑。
夜很深了。窑里的火呼呼地烧着，火光映红了毕昇夫妇的脸。一阵夜风吹过，传来了更鼓声。“五更了。”李氏低语着回头看了看丈夫，仿佛在问：“该熄火了吧？”毕昇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亮了，雄鸡高亢的啼鸣，唤醒了熟睡的大地。今天，整个小镇沸腾起来，人们听说毕昇造出了“活字神版”，都赶来观看。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操作了。屋里屋外的人都屏住气观看着。李七在铁板上面放上松香、蜡、纸灰等物，而后在铁板四周围上一个铁框。
毕昇和刻字匠们把胶泥活字整齐地摆在铁框之中。排满以后，李七和毕昇抬着字版在火上烘烤，使蜡和药溶化变软。
然后，再把字版放在桌子上。刘金拿来一块平板，压在上面。蜡凝固了，字印全部平如磨刀面一般。
李七激动地给这多年盼望的“神版”涂上印墨，刘金在版上覆上纸，用棕刷一刷，清晰的字迹印在了纸上。一张又一张，刘金一口气印了五百张，张张都是一样的清晰。
印毕，毕昇和李七又把字版上的蜡溶化，将泥字一个个地还原在框架里。“真是神版啊！”围观的人们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老刻字匠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他声音颤抖地说：“世上称能人巧匠赛神仙，毕昇弟为黎民百姓造神版，功重千古呀！
此刻，毕昇的心情格外激动，他望着人群说：“造神版全靠大伙的智慧和力量。俗语说“三个穷皮匠，赛过诸葛亮古往今来多少发明创造，都是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干出来的！
毕昇的话，说得大家赞叹不已。人们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毕昇，看着这位世界上最早发明活字印刷术的布衣平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