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我国东北部日益兴盛的女真族建立金朝以后,把灭亡宋朝当作基本国策。靖康二年(1127年),他们掳走了徽、钦二帝,北宋宣告灭亡。
北宋灭亡后,徽宗第九个儿子赵构即位,称作高宗。他于战乱中仓皇南下,迁都临安(今浙江省杭州市)。这以后的宋王朝,历史上称为南宋。
金人不断派兵南侵,虽有宗泽、岳飞等名将主张抗金,但高宗赵构一味讨好金主,乞求和平,终于在绍兴十一年(1141年)跟金主签订了—《绍兴和议》。
从此,两国有二十年没有发生战争。宋高宗对屈辱求存的局面十分满足,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把收复失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在这段时间里,金朝统治集团发生内讧,贵族完颜亮杀死金熙宗,夺得了帝位。完颜亮一方面加紧对北方人民的残暴统治,一方面又处心积虑地筹划灭宋的战争。
完颜亮请画师在屏风上画了临安全景,并把自己骑马驰骋的情景也画入图中,还题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诗句。他灭亡南宋的野心是多么露骨!
完颜亮企图毁约南侵的消息不断传到南宋。一些爱国的官员建议朝廷早作准备,反而被宋高宗斥为造谣生事。
绍兴三十年(1160年),中书舍人虞允文又上书高宗,指出完颜亮必定毁盟,朝廷应加强边防武备。
宋高宗不但不采纳他的建议,反而派他出使北国,朝觐金主。一路上,虞允文拿定主意,一定要保持使臣的气节,决不受金人的侮辱。
完颜亮听说虞允文是个朝廷中起草文书的文官,故意将他带到武殿场,想炫耀自己的武力,同时给他个下马威。
虞允文对金人的箭法不屑一顾。完颜亮大怒,要与他比试箭法。结果,完颜亮虽然箭箭中的,但虞允文连发三箭,也全都射中靶心。
完颜亮再不敢小看虞允文,在宴席间又用好言劝虞允文留在金朝当官。虞允文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大丈夫岂能背弃生养自己的国土?
虞允文观察到金主确有进犯南宋的野心,便马不停蹄地奔回临安,想向高宗当面奏报。岂料游兴正浓的高宗却对他不理不睬。
宋高宗的苟且偷安给完颜亮大规模入侵以可乘之机。第二年(1161年)秋天,完颜亮率领六十万大军,兵分四路,水陆并进,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南宋的疆土。
在金军进逼、和谈无望的情况下,高宗虽然表面上颁发诏书,希望军民“戮力一心,捐躯报国”,私下里却派人在沿海监造御舟,准备形势不妙时从海上逃跑。
完颜亮的大军逼近淮河北岸时,负责江北防务的主帅刘锜正卧病在床。他派副帅王权率军到淮西寿春(今安徽省寿县)驻守抗敌。
王权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一到淮河前线,他听说金兵来势很猛,早吓得丧魂落魄,根本不想抵抗。
十月初九,完颜亮率大军渡过淮河。王权还没见到金兵的人影,就闻讯奔逃,一直逃过长江,退到了采石矶。
完颜亮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不到半个月,就占领了长江北岸的大片土地。
完颜亮得意地对骑兵统制耶律元宜说:“当年梁王(即兀术)南征,连年失利。瞧,我这次出兵旗开得胜。看来,扫平南国,立马吴山,要不了一百天!
前方战事危急,王权却还恬不知耻地派人向高宗禀报,诡称撤退是为了“诱敌深入”。一些无知的大臣对此深信不疑。
虞允文得知这个情况后,气愤地站出来,有力地驳斥了那种自欺欺人之谈,指出王权贪生怕死,不战而逃。
高宗听到王权退到采石矶的消息,才害怕起来。他决定撤王权的职,另派大将李显忠代替他的职务,并派宰相叶义问带领虞允文等人赴江淮前线劳军。
叶义问也是个胆小鬼,整日躲在建康(今南京市)府中,过着安逸生活。他不敢亲自上前线,就派虞允文前往采石矶劳军。
采石矶(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郊),山势陡峭,形势险要,是历代军事要塞和兵家必争之地。
虞允文赶到采石矶,王权已经走了,接替他职务的李显忠还没有到任。这时,对岸的金兵正在准备横渡长江。宋军没有主将,人心惶惶,秩序混乱。
他来到江边,见宋军兵士三三两两垂头丧气地坐在路旁,把马鞍和盔甲都丢在一边。虞允文问他们:“金人都快要渡江了,你们还坐在这里等什么?
士兵们牢骚满腹地说:“王将军令我们丢弃战马,撤到江南。没了战马,我们怎么出战呢?”还有人说:“将军们都不知到哪儿去了,我们还打什么仗?”
虞允文向大家宣告:“王权已被撤职,朝廷改派李显忠前来作主帅。”士兵们虽然表示拥护,心里却在担忧:要是等到李将军前来,采石矶这阵地怕早已丢失了。
虞允文当机立断,对他们说:“我是朝廷派到这里来劳军的。只要你们肯为国出力,我就来带个头。如能打退金兵,我一定奏报朝廷,论功行赏。
三军将士见虞允文出来作主,也都振作起精神来。他们说: “我们吃足了金人的苦,谁不想抵抗?现在既然有虞大人作主,我们愿意拼命作战!”
在随从的官员中,有些明哲保身的人劝告虞允文:“朝廷命你前来劳军犒师,并没有派你督战。你何必替别人担当这份责任呢?咱们办完事,赶快回去吧。”
虞允文慷慨地答道:“国家如果保不住,我个人还能有存身之处吗?今天的事,有进无退了!捐躯报国,正是我平生的志向!
虞允文的一番话激发了宋军将士的斗志。将士们纷纷表示:大敌当前,虞大人如此忠勇,我们一定服从命令,齐心合力,杀贼建功。
这时,骑兵统制韩霖在一旁冷冷地问道:“虞大人,江北有金兵四十余万,我们这里不过一万余人,怎么去阻击他们?若是纸上谈兵,岂不误了社稷,害了全体将士?
水军统制时俊顿时火冒三丈,抽出佩刀,一个箭步冲向韩霖,叱责道:“你胆敢长金兵志气,灭自己威风!”说罢,举刀要砍韩霖,被抢上前去的虞允文挡住了。
虞允文坦然一笑,说:“韩将军的话语虽有顶撞,但也是有道理的。目前,确是敌众我寡,如何破敌,还得靠大家商议啊!
这时,兵士们抓到一个可疑的人。经审问,原来是宋军的逃兵盛新。盛新本想逃回老家和州探望父母,不料遇到金兵,才又潜水逃回江南来。
虞允文赞其孝心,拿出几两银子给盛新让他绕道回家,盛新热泪盈眶地说:“逃,是死路一条啊!前天,我们四个水兵潜渡过江,被金兵杀了三个,我拼死跳入江中,才幸免于难”。
盛新还说:“金兵大部分都不谙水性,另外,他们的战船船底宽平,进退不方便,是经不住我们海鳅船撞击的。如果打水战,我们可以以己之长击金人之短。”
虞允文紧紧握住盛新的手,激动地说:“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我们不仅船只比金人强,更有许多像你这样坚强不屈的战士,我们一定可以战胜强敌!
虞允文虽然是个书生,但是爱国的责任心使他鼓起勇气。他派老将张振和韩霖分别指挥步兵、骑兵沿江布防。又派时俊统率战船,在江中对阵。
宋军布置刚刚结束,完颜亮已经率领大军渡江了。
战船一靠岸,金兵如饿狼似的冲了上来。他们以为宋军早已闻风逃走,不会遭到抵抗了。
金兵正在得意之际,突然,沿江的山坡后面、采石矶上竖起了宋军的大旗和一排排锐利的兵器。金兵顿时乱作一团,大声惊呼:“不好啦!宋军有埋伏!
虞允文看准时机,命令张振、韩霖率领步兵和骑兵出击。宋军士气十分高涨,与金兵奋勇拼杀。
金兵自进军以来,从没遭到过抵抗,现在一下子碰上这样强大的敌手,很快就垮下来,纷纷逃回船上。
完颜亮站在船头,听到叫嚷,定神朝南岸瞭望,看到山上山下全是宋军的队伍,自己的人马败退下来,急忙传令:前面的战船向后撤退,后面的船队暂停前进。
忽然,强烈的西北风使金军无法稳住战船。前队想往后退,后队控制不住直朝前荡。结果,头尾相撞,一艘艘战船不由在湍急的江水中打着回旋。
此刻,时俊果断地指挥水军,向金军的船队冲去。宋军的海鳅战船十分坚实,就像尖利的钢刀一样,把敌船撞得七零八落。
敌船纷纷被撞沉,敌军一半落在水中淹死,一半还在顽抗。
太阳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江面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宋军的船队损失也不小,攻势慢慢减弱了。
这时候,正好有一批从光州(今河南省潢川县)撤退下来的宋军经过采石矶,虞允文便把他们组织起来,充作后援部队。
这些军士摇动红旗,敲起战鼓,从山后绕到江边,又从江边转到山后。如此循环不已,远远望去,真不知有多少队伍。
完颜亮听到南岸鼓声震天,山后旗帜晃动,果然以为是宋军的接应部队到了。于是,不敢再战,慌忙鸣锣收兵。
由张振率领的“神臂弩”射手,利用神臂弓扳机发射飞箭,射程既远,目标又准。一枝枝利箭就像满天的飞蝗,一时间,被射死、射伤的金兵不计其数。
宋军跟金军第一次交战就大获全胜,三军将士士气大振,增添了杀敌报国的信心和勇气。他们和采石镇上的百姓们一起,共同欢庆胜利。
虞允文预料完颜亮受到沉重打击以后,必定会再次进行反扑。这天晚上,他带领着几位统制,紧张地作着应战部署。
太阳刚刚爬上芦苇梢,完颜亮果真集结金兵,从杨林渡口倾巢向南岸扑去。他吸取前次的教训,为了免受海鳅船的冲击,传令:所有战船紧紧靠拢在一起。
当金军船队浩浩荡荡地接近南岸时,剑拔弩张的宋军将士射出了数以千计的飞箭,无数金兵纷纷落入江中。
埋伏在杨林渡口上流的水军,得到时俊的号令,迅速插到金军船队的背后,不断发射火炮。顷刻间,江风一吹,紧挨在一起的金军船队变成了一片火海。
在浓烟弥漫的火海中,焦头烂额的完颜亮拼命突围。最后,总算带着一部分残兵败将,侥幸逃回北岸。
正当完颜亮大败之时,金朝内部又出了大事。一些不满完颜亮统治的大臣,另外拥立了完颜雍为皇帝。这件事对于完颜亮,更是个沉重的打击。
完颜亮痛不欲生,拔剑要自刎。他的亲信苦苦劝道:“我军损失虽然惨重,但尚有其他几路兵马,大王不如调集过来,灭了南宋,有了立足之地,再回去平定内乱。”
完颜亮在军事上遭到惨败以后,妄想用政治手段来取得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他不知王权已被撤职,就给王权写了封诱降信,派人送往宋营。
这时,大将李显忠已经由芜湖率兵赶到采石。李显忠十分钦佩虞允文的胆略和计谋,将他建立的奇功,立刻奏报朝廷。
李显忠和虞允文看了金使送来的诱降信,非常气愤。两人研究后,决定以李显忠的名义写一封义正辞严的回信,揭穿他的阴谋,并表示愿意与他决一死战。
完颜亮在采石矶碰了钉子,决定转到淮东,调集各路兵马,再从瓜州(今江苏省扬州地区)渡江,作垂死挣扎。
淮东守将刘锜,由于体弱多病,实际上已不能处理繁重的军务。半月前,他退守长江南岸的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
虞允文分析了当时的局势,要求由他率领一部分兵马,前去援助刘锜。李显忠当即同意,并派时俊、盛新诸将及一万六千名士兵随同前往。
十一月十六日,虞允文来到京口,拜会了刘锜。刘锜在病榻上握住虞允文的手,感慨地说:“想不到朝廷养兵三十年,却让一个书生建立了大功。我们武将实在惭愧啊!
虞允文会同其他将领检查沿江防务时,见京口水军的战船比海鳅船高大,但不及海鳅船速度快,便提出改造的建议,在战船上装备踏水的车轮。
虞允文会同时俊、盛新等将领,指挥着船队在浩瀚的江面上进行操练。有时,他们故意向北岸冲去,直到快接近岸边时,又迅速地驶回南岸。
虞允文有心要激励京口将士们的士气,又指挥船队围着江心的金山绕行。浩浩荡荡,军威严整,声势夺人。
宋军回转如飞的战船及纯熟的驾驶技巧,使北岸的金兵惊愕不止。完颜亮却故作镇静地说:“别看宋军的战船轻快,其实不过跟纸扎的一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骑兵统制耶律元宜提醒完颜亮:“宋军有备,大王不可轻敌啊!”完颜亮见他当着诸将的面顶撞自己,十分恼火,怒道:“你说此话,不是有意涣散军心嘛!
十一月二十六日,完颜亮发出军令:“明日全军渡江,后退者格杀勿论!”耶律元宜再次劝他,完颜亮怒气冲冲地表示,军令既下,决不改变。
当夜,耶律元宜因对金军能否渡过江去异常担忧,久久没有入睡。他起身来到帐门外,军帐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他连忙喊道:“有奸细!
金军将士们听到喊声,一齐拥出,捉住“奸细”。原来,此人竟是完颜亮的忠实走卒李通。
耶律元宜抽出佩剑,紧逼李通的胸口,要他说出实情。吓得面如土色的李通为了保住生命,只得招认说:“大王对将军不放心,叫我在暗中监视你的行动。”
耶律元宜怒不可遏,杀了李通。随后,他召集心腹将士,说道:“如今,国内已立新主,完颜亮残暴无道,我们不能再为他卖命了!'
耶律元宜的话正合将士们的心意。大家经过密议,决定杀死这个暴君。
二十七日凌晨,起事的将士们在耶律元宜的率领下,拥进完颜亮的御营。完颜亮从梦中惊醒,方要抽身逃命,只见乱箭齐发,便倒在了血泊中。
天亮后,耶律元宜集合三军,率兵向北撤退三十里,并以都督府的名义遣使持信到京口议和。完颜亮的南侵战争,终于以宋军的采石大捷及他自身的毙命而结束了。
虞允文立即上书高宗:应当抓住时机,乘胜北伐,收复失地。高宗想到的,是要安安稳稳地保住半个天下,过他那穷奢极欲的生活。因此,没有采纳虞允文的建议。
虞允文在国家危难时刻,临危不惧,沉着机智,善于激发将士们的斗志,终于以少胜多,打败强敌,创造了古代战争史上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