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王家楼王财主家的小短工铁蛋,正在山坡上割草,忽然听见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他站起来一看,只见一支雄赳赳的队伍开了过来。
铁蛋割完草回来,方才开来的队伍已在村头宿营了。有几个战士正在和老乡们谈话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红军就不声不响的开走了。村里的人谁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军队,老百姓家里一针一线没丢失,地里的庄稼一颗一粒没损坏。
人们谈的正起劲的时候,王财主家的管家赵黑狗气凶凶的跑来说:“我们大少爷说了,谁要是再谈论红军,轻的叫他坐牢,重的杀头!
从此以后,虽然没人公开谈红军了,可是暗地里谈论的人却越来越多。
有一天早上,铁蛋正在磨镰刀,赵黑狗忽然从里院跑来叫他,说大少爷找他有事。大少爷见铁蛋进来,眨了几个眼睛,斜盯着他说:“今天你不用割马 草了,帮着张头打扫客厅去吧!”
铁蛋一面打扫客厅一面想:财主家不办红白大事,为啥要把客厅收拾的这么干净。他便向长工张大叔打听,张大叔说:“明天接县官,听说县官这趟是为抽丁、征粮来的!
当天晚上,铁蛋和张大叔在井边钦马,村里的人遇见张大叔,都向他打听县官来的消息。话刚说完,只见墙角里悄悄走出来一个人,挨近张大叔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张大叔点了点头,那人就走了。
原来张大叔就是这一带共产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这天晚上他召开了党支部会,研究搞粮和反对组织民团的问题。
第二天,邻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被腿子们打骂着,吆喝着,赶到王家楼来迎接县官。这时候,王财主家忙乱一团,老爷、大少爷,唯恐对县官招待不周到,客厅里跑来、厨房里跑去,看谁迟慢一点,就是一顿臭骂。
王财主的太太、少奶奶和大小姐,一个个的忙着擦胭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前厅后院的跑来跑去,准备接待县官。
中午时分,四乡八保的绅士们,簇拥着县官一直来到王财主家的大厅,王财主早就摆下了酒席。
县官吃过午饭,太阳已经偏西了。这时,大少爷和四乡八保的绅士们把县官拥到打麦场,走上了临时搭起来的讲台。大少爷恭恭敬敬的对县官说了些话,县官马上就装模作样的,拉开了他的叫驴嗓子嚷起来。
县官这句话刚落音,台下的群众齐声说:“没有,什么也没有丢!这下子可把县官气坏了。
张大叔站在人群中,高高的扬着头,用愤怒的眼睛望着县官。铁蛋紧紧的依在张大叔身旁,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接着县官无中生有的骂了一阵红军怎样不好。最后的他朝着四乡八保的绅士们狠狠的说:“限你们三天以内,一定要把民团成立起来。
县官临走时,大少爷吩咐赵黑狗当场绑起三个不肯交粮的佃户,硬说他们想造反。赵黑狗把绑来的三个佃户关在王财主家的牲口棚里。铁蛋偷偷的送来一些干粮和开水给他们吃,不想被赵黑狗撞见了。
赵黑狗把这事报告了大少爷,说铁蛋勾结叛党,把铁蛋毒打一顿,就赶了出来。张大叔见铁蛋被赶了出来,就送了他一些钱,还答应以后有机会再给他找活干。
铁蛋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离开王财主家以后,只好每天到各村去讨饭,晚上宿在破庙里,天天盼望张大叔能够给他找到活干。
一天,铁蛋到王家楼去找张大叔,听人说张大叔在他走后的那天夜里,偷偷的放走了三个被押的佃户,从老财家背了一支长枪逃走了。
很快的又到了冬天。有一天晚上,北风呼呼的刮着,雪花纷纷的飘着,铁蛋蜷卧在破庙的墙角下,冻得直抖,翻来覆去的直到三更没合眼,他恨县官和老财;他想张大叔。
铁蛋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庙外有脚步声,他轻轻的站起来,蹑手蹑脚的靠近了窗台,模模糊糊的看见院子里有四五个人在一起谈话。
有些话铁蛋虽然听不懂,但他猜想他们是赞成红军,反对老财的,这些人一定是好人,他打算请他们进里边来谈话,避避风雪。
不料铁蛋刚一开门,院里的人们都跳起来了,摆开要和他拼的架式,这可把铁蛋吓坏了。这时有一个人小心的向他走来,铁蛋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大叔。
铁蛋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张大叔,他不由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张大叔急忙安慰他,并问他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没有。
铁蛋不懂得什么叫干革命,可是他觉得能和张大叔在一起是有依靠的。就在这天夜里,他参加张大叔领导的游击队,离开了阴森的破庙,开始了他一生最有意义的生活。
铁蛋自从参加游击队以后,到处跑着,探听消息,县城里,财主家,都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通知开会、散传单、送文件、放哨······一类的事他干的最多。
一天晚上,县委的负责同志来到铁蛋他们住的村子里,准备在党员王老九家里召开武装会议,研究对付民团的办法。会议布置的很严密,放出了十几个暗哨。
铁蛋负责警戒王财主家的动静,快交二更时分,他发现有两个人急躁的拍打老财主家的门环。不多久,门开了,那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
铁蛋一想,不对劲,他决定去看个明白,便屏住气,溜到了财主家的院墙下边,找到水道洞口,他爬下去,用力一挤,钻了进去。
方才进来的那两个家伙,原来是大少爷的腿子,探得张大叔他们的活动情况,向大少爷报告来了。他们说的话,都被铁蛋听见了。
张大叔的名字,激怒了大少爷,他呼的一身从大烟床上跳下来,一边咔喳咔喳的向手枪里压子弹;一边命令赵黑狗,把腿子们都叫起来。
接着,大少爷领着一群腿子,走了出来,铁蛋把身子一缩,扒在窗子下边的湿地上,因为被阴影遮住,没被他们发觉。
铁蛋想:回去报信也来不及了。他便闯进了客厅,希望能找到枪,发出信号,通知开会的同志们逃走。可是没有找到枪,却看见几篓炸药放在那里。
铁蛋急忙把最大的一篓炸药搬到客厅,然后在油灯上点着一柱火香,往篓里一丢。铁蛋刚跑不远,只听背后“呼噜”一声巨响,炸药爆炸了,他感到头顶上像打了个炸雷,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少爷听到客厅的爆炸声,急忙赶来,一面叫人把铁蛋看住,一面指挥人救火。等把火扑灭,已经三更多天了。
火扑灭以后,大少爷才想起到王老九家去抓人,可是在王老九家开会的同志,听到爆炸声以后,早转移了,他们扑了个空,大少爷气的直发抖。
第二天中午,铁蛋醒来了,这时大少爷像狼一样的嗥叫着,要他说出是谁派他来的。
大少爷问了半天,没从铁蛋嘴里问出一句话,他气急了,忙叫黑狗狠狠的用鞭子抽铁蛋,用香火烧铁蛋。
铁蛋咬着牙根,一声也不吭。大少爷更加疯狂了,他像凶神一样的吼叫着,要腿子们把铁蛋拖出去活埋掉。
他们把铁蛋装进箩筐,抬到了村头的乱葬岗上。铁蛋心想:这回可完蛋了,再不能干革命了!但当他想到开会的同志们因为听到爆炸声,没有遭到危害,又感到安慰。
坑挖好了,他们把铁蛋从箩筐里掀进坑去。这时,忽然一阵激烈的枪声,一个埋铁蛋的人被打倒了,另外几个人丢了铁蛋,没命的朝村里跑去。
紧接着跑来一群人,把铁蛋从坑里拉出来。这些人是张大叔派来营救铁蛋的游击队。
两个人轮流背着铁蛋,不多时来到一个小村庄,把他安顿在一个贫农的家里。天刚亮,张大叔带来一位医生,给铁蛋医治伤口。
铁蛋住着养伤的这家人真好,对待他就象对自己的亲人一样,房东的女儿秋花是一个非常聪明、勤快的姑娘,给铁蛋洗伤口、换药都是她。
秋花怕铁蛋一个人寂寞,闲下来的时候,就陪着他。秋花可真是个好姑娘,不光做活是把好手,因为自小常和哥哥出去打猎,枪打的还挺准。
铁蛋在秋花家休养了三个月,伤口慢慢的好了,身体也复了原。可是张大叔还没有信来,他等的不耐烦了,恨不能马上回到游击队去。
一天,铁蛋刚吃罢晚饭,秋花跑进来告诉他说,张大叔今天晚上来接他。他一听高兴极了,马上就收拾东西,秋花可真有点舍不得他走。
天黑的时候,张大叔果然来了,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人,看样子很忙,一来就叫铁蛋马上跟他走。他想和秋花告别,都没有来得及。
他们六七个人来到了预定集合的地点,刚坐下来休息,一伙伙的背着枪的农民,成群结队的走来了。
没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张大叔要大家准备好,到大豹村去开辟根据地。大家齐声叫好。先头部队刚出了老王坡,就遭遇了敌人,部队战斗情绪很旺盛,一排子枪就把敌人打退了。
刚拿起武器的农民,还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才打了一个胜仗,就产生了轻敌的情绪。张大叔当时就指出这种思想要不得。
队伍又前进了,刚刚走到大豹山脚下,山腰里埋伏的敌人,就向他们疯狂的射击起来。原来,敌人早已发现他们的行动,县队和几个乡民团把他们包围了。
那时,他们也很清楚,知道不早一点占领山头,到天亮了就有被包围的危险。他们一连组织了三次冲锋,都没有冲上山头。
张大叔想了想,改变了一下作战的方法,迂回突击前边的敌人,可是没成功。只好又回到原阵地。当时伤亡的同志已经有十几个人了。
天麻麻亮的时候,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刚组织起来的农民队伍,有的有枪,有的还是空手,经过一夜的猛烈的战斗,子弹最多的也快打光了。
敌人人多势众,攻上来的被打倒了,后边的像羊群一样又被赶上来。铁蛋紧跟着张大叔,只见张大叔枪不虚发,一枪打倒一个敌人。
小土坡上,有一个凹坑,暂时作了游击队的指挥所。最初张大叔叫铁蛋出去传达命令,还可以爬出去,再爬进来。这阵子可不行了,敌人的枪弹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敌人的包围圈渐渐缩小了,情况越变越坏。张大叔决定把敌人火力吸引过来,好让同志们突围。他三步两步跳出了凹坑,铁蛋紧紧跟着他。
张大叔冲出来,砰砰两枪,把迎面拦阻的敌人放倒了。铁蛋紧跟着张大叔,跨过敌人的尸首,冲出来。
敌人发觉了,一步也不放松,高声喊着:“捉活的!捉活的!眼看 着张大叔和铁蛋被敌人追上了。正在这十分危急的时候,恰好从铁蛋他俩侧面的一个小山坡上,发出一排子枪,把跑在最前面的敌人被打倒了。
趁这个机会,张大叔和铁蛋钻进了一个稠密的刺丛里。刚找到一片小凹地,忽的一声,张大叔就倒下去了,铁蛋在他身上搜寻了一下,没有找到伤口,唤他也不应声。
过了一会儿,张大叔又苏醒过来,这时,漫山遍野的枪声还没有完全停止。张大叔怕被敌人发现,便让铁蛋赶快出去把刚才踏倒的野草扶起来。
铁蛋爬起来,向山下一看,呀!搜山的敌人,正在呐喊着朝他们这个方向奔来。铁蛋急忙把踏倒的野草扶了起来。
敌人找到扶起草的地方,失去了线索,开始盲目的向刺丛中射击,还乱喊着:“你们的头儿被我们捉到了,快出来吧!
敌人打了一阵子枪,空呼喊了一阵,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铁蛋见张大叔咬着牙齿不吭声,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受了伤,张大叔摇了摇头说:“不,不是受伤,就是想喝口水。”
铁蛋听张大叔说想喝水,马上动手把乱草扒开,扒了个半尺多深脸盆大的坑坑。等了有一顿饭的工夫,才渗出半碗水来。铁蛋叫张大叔喝水,但是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喝。
接着,张大叔又叫铁蛋赶忙把附近的荒草都拔掉,他自己也勉强支持着,爬在地上吃力的拔起草来。
果不出张大叔所料,下午敌人就烧起山来。当时正是容易起火的季节,林密草厚,借着风势,不一会便燃烧起来,像几百条火龙一样,在山坡上奔腾。
火势越来越大了,一会的工夫,就烧到了张大叔他们的身边,浓烟呛的他们嗓子发痒,火舌烤的他们皮肉发疼,这时把铁蛋急的恨不能生出翅膀来。
铁蛋这时顾不得征求张大叔的同意,背起张大叔就冲了出去,来到火烧过的地方,把张大叔放在地上一看,发现张大叔的衣服有几处已经被烧着了。
铁蛋急忙把张大叔的衣服拉下来,猛然看见他小肚子上的伤口,几乎把他吓呆了。铁蛋急忙把衣服上的火踏灭,给张大叔裹在小肚子上。
铁蛋望着张大叔腊黄的脸色,和那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样子,不由的哭了出来。张大叔亲切的拉过铁蛋的手,安慰了他几句,交代了后事。
当张大叔停止了呼吸的时候,铁蛋忍着眼泪,把张大叔的尸体,背回原来的凹坑里,然后用力扒了些黄土,把张大叔埋起来。他真想痛哭场,可是他忍住了。
铁蛋回过头来,把张大叔留下的枪和子弹拾了起来。仇恨在铁蛋的心头燃烧着,他忘却了哀痛、疲劳和饥饿,朝着张大叔所指的方向,找红军游击队去了。
张大叔牺牲以后,没有几天,敌人又把王老九等一些党员和游击队员们逮捕了,押往县城。秋花和她哥哥也被敌人逮捕了,王财主还放了一把火,把秋花家的房子烧了。
王财主严刑拷打秋花的哥哥,想从他嘴里了解游击队的活动情况。秋花的哥哥咬紧牙关宁死不屈,什么也没说。王财主便用铡刀把他铡死了。
王财主见秋花长得好,硬逼秋花和他成亲。秋花怎么也不肯。王财主看硬的不行,便把秋花送给他的女儿—县官的小老婆当丫头,想以后慢慢来。
从此,秋花便陷入火坑,天天挨打受骂。过着牛马一样的生活。
再说铁蛋到红军根据地后,已经两年了。这天,领导上交给他一个任务,叫他回去通过秋花的关系,设法把关在牢里的王老九等同志救出来。
铁蛋临走时,组织上交给他一封信,还有破镣、挖洞的用具,要他设法交给王老九。并嘱咐他要密切联系群众。
铁蛋离开根据地到了白区,第一天住在一个大集镇里,这儿自从经过国民党的多年糟蹋,生意肖条,市面冷落,已经不像个市镇了。
第二天一早,铁蛋冒着嗖嗖的东北风,向前面走去。路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到了中午,还找不到一家人,原来道旁的住户都逃难去了。
这一天,铁蛋回到了树木成林的大豹山,他高兴了,胆子也壮了,觉得这就是他的家。但他又想到这儿离王财主家不远,得先想个办法找个落脚的地方才行。
铁蛋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忽见前面走来一位老汉,他想:就在老汉身上打个主意吧。铁蛋等他走近,便向他打了一个招呼,可是老汉连头也不抬,从他身旁躲过去了。
铁蛋看老汉穿着单衣,浑身发抖,便打开自己的包裹,双手把被子披在老汉的身上,说:“老大伯,你冷呀,把被子披上吧。”老汉又惊讶,又感动,内心的猜疑消除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接着他俩便谈起来了。老汉说他姓田,他家就住在前面的村子。他听说铁蛋是个无家可归的苦孩子,答应铁蛋先住到他家去。铁蛋觉得住在这村子正合适,心里感到很高兴。
田大伯把铁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什么话都对他说。一天晚上,他给村里人讲张大叔领导穷人打土豪分田地,讲张大叔被烧死,秋花全家被害的事,大家听了非常愤恨。
铁蛋知道周围的人,都同情红军,盼望红军,心里就增加了力量。天,铁蛋对田大伯说:“秋花是我的亲戚,你能打听到她现在的情况吗?”田大伯望着铁蛋,感到很惊异。
铁蛋几次追问,田大伯说:“秋花现在王家楼,她经常到沙河里去洗衣服,听说她不久就要跟县官小老婆回城里去了。”铁蛋听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看她。
第二天天刚亮,铁蛋扮成割草的人,手里拿了一把镰刀,带着给王老九的信和挖洞、破镣用的工具,直向王家楼方向走去。
铁蛋来到王家楼不远的一块沙河滩,钻进芦苇丛中,眼睛望着河对岸。可是整整望了一天,也没发现河对岸有洗衣服的人。
铁蛋决定在芦苇中过一夜。晚上东北风吹得他又冷又饿,但当他想起党交给他的任务,想到王老九等受难的同志,想起田大伯和千千万万期望红军的乡亲,他决定一直等下去。
好容易等到天明,天又下起雪来了,铁蛋想:又没希望了!这样冷的天气,谁还下河洗衣服呢?等到早饭后,忽见对岸出现一个女人。铁蛋爬到近处一看,啊!正是秋花!
铁蛋低低的向对岸唤了声:“秋花!”便卷起裤腿,踏进冻了薄冰的河水里,向对岸淌去。秋花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说:“你······你······你是铁蛋!
铁蛋上了岸,看看四外无人,低声说:“秋花,是我!”秋花认清是铁蛋,想不到他还活着,马上扑到他跟前,一时说不出话来,泪水不住的往下掉!
铁蛋对秋花说:“别哭!野火是烧不尽我们的。现在党派我来组织群众,展开斗争。这里有信,有破镣的工具,你想法把它送进监狱里去,交给王老九大伯,把他们从监狱里救出来。
秋花正想和铁蛋说话,可是铁蛋望见村上有人来了,便慌忙的把东西向秋花手里一推,说:“我走了,我住在田家湾田大伯家里。”说罢,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秋花就跟县官姨太太进城了。她想:我怎么能进监狱去呢?她忽然想起给人洗衣服的王大娘,常常给当兵的接送衣服,能随便在监狱里出入,她这个关系可以利用。
王大娘是烈属,原来和秋花住在一个村里,自从她丈夫在张大叔领导的那次武装斗争中牺牲后,乡下待不住才进城来谋生活的。她和秋花很要好,把秋花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一天,县官和姨太太到县绅家吃喜酒去了,秋花觉得这是机会,便偷偷来到王大娘家,把要准备进监狱搭救王老九等人的事对她说了。王大娘满口答应了。
这天,王大娘带着秋花来到监狱门口,站岗的起初不让她进去,经王大娘一说,这家伙嘻皮笑脸的让她进去了。
趁王大娘和看守监狱的人谈话当儿,秋花走到铁窗前,看看前后没有人,便轻轻的叫了声:“王老九大伯。”接着便把东西扔进去了。
王老九见是秋花,知道一定有事,悄悄的把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有上级党委和铁蛋的信,还有破镣、挖洞的工具,他高兴极了。
这天晚上,王老九先和几个党员同志商量,按照党的指示,订出个越狱计划。然后组织全监狱的人,准备第二天晚上行动。
第二天晚上,外面漆黑,下着大雪,天气十分寒冷,王老九派老李监视外面,然后叫大家分别行动。挖墙的挖墙,锯镣的锯镣,不消两个钟头,全部都准备好了。
大家正想从洞里爬出去,却听见老李一声咳嗽,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王老九知道看守来了,一边把身子靠着洞口,一边用手通了一下老黑,老黑会意了。
老黑站起来,吵吵嚷嚷的闹着要解手,随着又有几个人也闹着要去。看守没办法,一边骂着,一边叫他们轮流的去。
老黑刚跨出门,老李挤着门也要出去。这家伙只顾推老李回去,不防后面的老黑一把勒住他的脖子,用东西把他的嘴塞住。老李趁势夺过他的枪,七手八脚的把他拖进监狱里捆绑起来。
老黑换上看守的衣服,拿起枪代他站岗去了。王老九刚探出洞去,就听有人小声喊他,她听出是秋花的声音,便招呼大家随着跟出去。不多时,牢里二十多个人全逃出来了。
从牢里出来的人按照计划都逃走了。秋花就带着王老九等五个人奔向田家湾去找铁蛋。
自从秋花进城以后,铁蛋总是担心她是不是能把事情办好!会不会出意外?一天夜里,铁蛋正在着急,忽听有人敲门,他跑出来一看,果然是秋花来了。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秋花先将王老九他们越狱的经过说了,然后说他们在村外等着哩!铁蛋还未答话,田大伯忙说:“为什么不早说!这样冷的天气,怎么叫他们在外面受冻,快去引他们进来。
铁蛋、田大伯随着秋花到村外坟地里找到了王老九他们,铁蛋急忙迎上去,把王老九等人领到田大伯家里。
从此,铁蛋他们就住在田大伯家里,白天进山,夜晚回家。王老九大伯一边派人到各处去联络同志,组织群众;一边派人去了解王财主和县里的动静。准备再一次展开武装斗争。
再说,王老九他们越狱逃走以后,有人报告县官,县官听了直跺脚,命令手下人说:“把看守监狱的人全给抓起来,送到省里抵案。
县官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明白,王老九等人越狱是和秋花的逃走有关的,如果声张开去,省里知道了,一定说他私藏共产党,因此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乱转。
这时,有人给县官出了个坏主意:一面张贴告示,搜捕逃犯,借这机会借粮派款;一面派些流氓抢劫行商的财物,贿赂上司。县官觉得这办法既能保住官职,又能趁机发财,他同意了。
这样一来不要紧,闹得全县鸡犬不宁,路断为稀,家家户户都像遭了一场大劫。
县官趁这机会去王财主家借粮,大少爷不肯借,还说三月三日是老财主的寿期,预备和往年一样,唱对台戏。县官劝他说:“世道不好,简单一些吧!
大少爷不服气,站起来,顶了县官几句:“你怕共产党,我姓王的不怕,天蹋下来地顶,不关你县大人的事!”这话说得县官脸上通红,又加上没借到粮,就气愤愤的走了。
县里和王财主家的事,都被王老九派去的人探听清楚了。王老九决定趁王财主家做寿的机会,组织一次暴动,把地主武装打垮,重新建立根据地。大家都同意。
不过几天,王老九和铁蛋他们就把各处的人都联系好了。枪、手榴弹、刀刀斧斧的集合了一大堆。只等王财主做寿最后的一天晚上动手。
三月三日那天,王财主的寿日到了。方圆几十里地,家家户户都得送礼,送不起的也要送。
县官是王财主的女婿,按理说应该来庆贺,可是这次他因生大少爷的气,只叫姨太太带着一班县队,扛着一挺机枪来助助威。
王财主做寿的那天晚上,夜戏上台时,王老九领着铁蛋、秋花和从各处联络来的人,脖子上都系着一条白手巾,腰里暗藏着武器,夹在看戏人群中,纷纷的向王家楼走去。
看戏的人可真不少,男女老幼挤的水泄不通。有钱的人家,都坐着大车来看戏,光车辆就占去了几亩地。
铁蛋和秋花左右不离王老九,哪里灯光弱,就到哪里去,生怕有人认识他们。台上开戏了,台下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戏。铁蛋往四周一看,脖子上系白手巾的人真不少。
他们从人缝里慢慢的挤到戏台中间,渐渐接近了王财主家的看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秋花从人缝里不时的用眼睛瞟赵黑狗;铁蛋直里直气的往看台里面探望。
看台上,老财主坐在当中,大少爷、大小姐坐在两边,台前那挺机关枪口对着下面,管家赵黑狗,背着手枪,手里拿着马鞭子,看那个看戏的离看台近了,噼啪噼啪就是几鞭子。
不一会,王老九向两个脖子上系白手巾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人就在会场里,先吵嘴,后打架。又有许多人挤过来帮腔助威,乱吼乱叫。
这一来,台下面看戏的人便乱了。你扛我挤,人群像海浪一样卷向看台,把财主家维持秩序的人,也给推倒了,看台像要倒塌的样子,摇晃起来。
王老九见时机已到,喊了声:“动手!”就听见人群中哗哗啦啦的乱夺枪。
大少爷乱嚷乱叫,拿着枪想来镇压。铁蛋趁他往枪里压子弹的时候,跑上去劈头一刀,大少爷唉呀一声倒下去了。
铁蛋抢上一步,夺过他的手枪,割下他的子弹带,接着他又转过头一枪把老财主打死了。这时,台下又钻出两个人,一个人跳上去拦腰一棍把机枪手打倒了。另一个夺过机枪就往人群里钻。
他们打死了许多敌人,缴了很多枪支,就跑到河滩去集合。王老九在清点人数时发现短了秋花。
队伍要出发了,还不见秋花的影子,铁蛋要求到王家楼去找秋花,王老九怕王家楼的人认识他,叫别人去了。铁蛋只好随着队伍回田家湾。
原来,王财主管家的赵黑狗是土匪出身,他看出事情不对,就想溜掉。秋花恨透这家伙,便紧紧跟着他,趁他不提防,劈头给他一刀,这家伙像死猪一样倒下去了。
秋花以为他已经死了,扑上去想夺他手中的枪。谁知这家伙并没有死,手中的枪“砰砰”响了两声,子弹穿进了秋花的大腿。
秋花忍着痛,使劲的在赵黑狗头上砍了几刀,才把他砍死。秋花拿着枪,想站起来到沙河滩集合,可是一条腿已经不听使唤,站不起来。
秋花想:不好!不离开这里,天明了会被人活捉去。于是她就用力爬,爬爬滚滚,滚滚再爬爬,从这块地爬到那块地,直往沙河滩爬去。
东方发白的时候,秋花才爬到河滩上,可是过不了河,她只好钻进芦苇里等天黑再想办法。
这时,王老九派去找秋花的人,发现河滩上有血迹,便顺着血迹找去,在沙河滩边芦苇中找到了秋花。他们轮流背着她,把她背到了田家湾。
这次战斗除秋花以外,没有一个受重伤的,同志们个个都是精神百倍,神气十足。铁蛋提议:大家到张大叔坟上去宣誓,正式成立游击队,把革命的旗帜高高举起。
铁蛋的提议,人人赞成,个个同意。接着大队人马,沐浴着清爽的春风,脚踏着绿油油的青草,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张大叔的墓地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