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初,日本侵略军节节侵占我东北三省,全国人民采取各种方式纷纷奋起抵抗。西北军军长吉鸿昌率部在前线抗日,突然接到国民党当局命令他率军撤退、掉转枪口去打共产党的命令,吉鸿昌眼望前线,满怀疑惑。
蒋介石不顾民族危亡,下令吉鸿昌率领西北军到河南去“剿灭共匪”。吉鸿昌莫名其妙地率领部队去进攻解放区(当时称“苏区”)。
在同军阀作战中素有“铁军”称号的吉鸿昌部队,一跟红军交手,就连吃败仗,士兵不断逃跑。
吉鸿昌十分恼火,把最亲信的部下霍金龙师长找来,对他说:“为了整顿军纪,必须枪毙一批逃兵!”霍金龙奉命去做准备。
四十多岁的、身材魁梧的吉鸿昌,身披黑色斗篷,骑着大白马,和年轻师长霍金龙一起,威严地来到宽阔的场坪上。
吉鸿昌下马走到临刑的士兵们面前,端起一碗酒说道:“弟兄们,二十多年来,我的队伍里没有出现过胆小鬼。当年打军阀,你们个个是好汉!可是,今天当逃兵,丢脸!丢了咱全西北军的脸!为了当年,我敬你们这一碗。”
正当霍金龙发出口令,执法兵推弹上膛时,临刑士兵中那个带箫管的老兵赵老成突然喊道: “军长,我们不是开小差,是弟兄们推我们回来问你:咱们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侵略军,反倒在这里打共产党,打自己人?”
吉鸿昌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救国救民!”可是临刑士兵又问道:“那么,老百姓为什么倒喜欢共产党呢?”“谁说的?”吉鸿昌厉声问道。“你自己也想得到:为什么如今跟共产党打仗,打一仗败一仗呢?”临刑士兵说。
“这······”吉鸿昌被震动了,一时无话可说。停了一会,才大声喊道:“军人服从命令,打不打谁,那是长官的事!”临刑士兵毫不胆怯地追问道:“那你怎么又常跟我们讲:当兵要凭良心,一定要打明白仗呢?
吉鸿昌被问住了。场上一时出现了僵局。站在吉鸿昌侧后的师长霍金龙,蓦然举起指挥刀,向执法的士兵们怒喊:“举枪!”全体执法兵立即举起步枪来,准备射击。
吉鸿昌皱着眉头,突然举起右手打了个阻拦的手势,用含痛的语音坚定地说道:“金龙—放开他们!”
吉鸿昌回到军部,心情十分烦闷。他的亲随卫兵老周来服侍他,他也怒气冲冲,一言不发。不觉月儿已经挂在天空了。
他忽然走向桌前,看桌上几张从逃兵那里收来的传单。一张上印的是:“一更里,月出东,莫打红军好弟兄。红军本是为穷人,专打土豪与财东。·····.·”吉鸿昌看着,长叹一声,倚椅沉思。
这时霍金龙来看望他。他的亲随卫兵老周在门外对霍金龙说:“军长觉不睡,酒不喝,饭也不吃,脾气暴躁。要他吃饭,他说,“吃了大半辈子糊涂饭还没有吃够吗!'老不吃饭怎么成啊?霍师长,你去劝劝他吧!”
金龙一进门就说:“军长,是几个逃兵惹烦你了。”吉鸿昌斩钉似地说道:“他们不是逃兵,是好汉!他们给我开了窍!我是穷小子出身,十六岁开始当兵,当到军长,瞎撞了二十多年。如果我从前错了,今天改起还来得及。”
吉鸿昌说,他要偷偷到苏区去亲眼看看,也看看那位打败他吉鸿昌的—姓周的头子,是个什么人物。霍金龙听了,吃惊得站起来说:“那太危险了!”吉鸿昌两手一摊,大笑道:“没有这点闯劲,我还叫什么吉大胆啊。
秘书聂庆鸣这时手拿电稿走来报告:南京总司令部又来电了。吉鸿昌十分冷淡,连看也不看。秘书说:“军长,来的都是万万火急电,要有个答复。”吉鸿昌忿忿地吼道:“就告诉他们,我还没想好。”.
那是桃红李白的艳阳天,到处山青水绿,禾嫩苗鲜。一派商人打扮的吉鸿昌,和化装成挑夫的老周,来到了苏区。
他和老周一路看看,感到一切都新鲜。这时一辆牛车从后面跟来,吉鸿昌找借火抽烟的机会,向赶车老头探听,他们是不是真的做到了耕者有其田。老头把手一指:“嗬,你瞧这一片,早先是财主的,现在全归咱们啦!
老周看到牛车上载的满是布鞋,便问老头卖多少钱一双。老头哈哈大笑:“这是咱村农会送给红军的,你没看见上面还绣着字吗?”吉鸿昌伸手取了一双来瞧,只见鞋上绣着:“红军哥哥穿新鞋,杀光白匪再回来。
他把鞋子还给老头,又问道:“共产党对你们是真好吗?”老头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他们一眼,跳上车,挥鞭径自去了,一会儿回头说道:“老弟,你们听了混蛋的谣言啦!”老周感到军长说走了口,不免有些担心。
吉鸿昌和老周来到一个集镇的十字路口。这时正好一个红军在向一户老乡硬要赔偿打破瓦盆的损失,老乡不要,两人推推扯扯,分解不开。吉鸿昌看得出神。那个赶车老头带领一个女红军找来了。
吉鸿昌被带到了红军政治部,他在一个叫孙队长的女红军面前很恼火,说他是老百姓,要求放他。但是孙队长总是和蔼、冷静地向他提出问题。
忽然推门进来一个身材瘦长、面目清秀的中年军人,孙队长叫他政委,并随即向他报告了盘问的情况。
政委点着烟斗,微笑着,请吉鸿昌坐下。过了一会,他幽默地对吉鸿昌说道:“我说老兄,你化装得不大象啊!”吉鸿昌非常吃惊。政委继续善意地低声说:“我搞这行好几年啦!你一坐就告诉了我:标准的西北军军人姿态!”
吉鸿昌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脱口而出地问政委是谁,怎么看出来的。当他知道这位善意的、平易近人的政委就是周光远时,真是又惊又喜,便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想法和疑问。两人交谈到东方发白。
吉鸿昌在红军政治部过了几天,然后回到自己的军部。这时他已听会了《当兵就要当红军》的歌曲,无人时便情不自禁地轻哼起来。有时又深深陷入沉思。
吉鸿昌更是日以继夜地勤学苦读从周光远那里带回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等书刊。老周看他瘦了,劝他休息。但他严肃地说:“几十年的糊涂账,要算它个水落石出,不吐几口血行吗?”
他一面学习,一面整顿军风。一次,他碰到一个军官抽打士兵,就吼喊起来:“你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啦!”走过去夺过鞭子,交给被打的士兵,要那士兵照数打那军官,说:“这是教训他,让他也尝尝阶级压迫的滋味!”
一天黎明,他正读书入神,聂秘书跑来对他说,南京的检查大员要来了;还劝他别看这些书,说南京已在传他快要赤化了。他听了,往桌上一拳,忿忿地说:“我吉鸿昌凭良心办事,善的我不欺,恶的我也不怕。
果真,南京一个满身金晃晃的胖将军—一贺部长,带领一批检查员来到吉鸿昌军部。他还带来了各色绸缎、古玩玉器以及大量洋钱,说这是蒋总司令对吉军长表示的一点“小意思”。
吉鸿昌端起茶碗冷冷地说:“请贺部长给我多谢总司令,我吉鸿昌用不着那些东西。要是总司令真关心我,真关心弟兄,就该把我调到北方去打日本侵略军,就该把前几个月的欠饷发下来!
胖将军十分尴尬地拿蒋介石的话来辩解:“如今虽有外患,但也有内忧。攘外必先安内呀!”吉鸿昌站起来说:“大敌当前,应该枪口对外!共产党要我们一起对付外来侵略,我们为什么偏要消灭他?”
胖将军取出手帕连连抹汗,说:“这,这恐怕是鸿昌兄误听了共产党一面之词吧?”“他们讲得有道理,我为什么不听?你也可以到前边去看看嘛!”吉鸿昌泰然地说。胖将军大惊失色,说了声“请鸿昌兄多斟酌”,就退出去了。
胖将军窜到靠近苏区的前沿阵地上,用望远镜观察之后,要阵地指挥官向苏区那边开炮,不料那指挥官回答道:“报告部长,这还得要吉军长下命令!”
胖将军恼火极了,抓起电话筒,在电话上要吉鸿昌下令开炮。吉鸿昌回答道:“我说过多少遍,决不开火!”随即把电话筒撂下。
不久,霍金龙气呼呼地闯进来说:“军长,南京这批家伙瞎了眼。”说着把一个匣子里的一堆金条和银洋“哗”地一声倒在桌上。“他们想买我们哩!”他忿忿地说:“动手吧,军长,打到南京去!”
吉鸿昌强忍怒火,劝金龙不要打内战。他又对金龙说:“过去头脑太简单,吃了亏。现在不能再受骗了!得自己睁开眼看一看:到底这世界能不能变个样啊?”
吉鸿昌的心情非常混乱。几天来,他常在屋里踱来踱去,痛苦地沉思着。他预备采取的行动在等待着他的决心。
一天,那个贺部长又神气活现地跑来要找吉鸿昌单独谈谈。他对吉鸿昌说:“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违抗中央命令,会受军法审判的!”吉鸿昌冷冷地回答道:
“我也提醒 你,再这样打下去,我们都会成为民族的罪人。
胖将军按住怒火说:“何苦呢?打内战又不是打你自己!”吉鸿昌发怒了,他摸着胸膛说:“可人人都该有颗良心!中央有钱打内战,为什么不象共产党那样给老百姓做点好事?
胖将军突地变脸,厉声喝道:“住口!军长先生,你这话跟共产党一模一样。现在我代表总司令!”他猛地转身向外喊:“来人!”顿时,四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冲进门来。
吉鸿昌把头一昂,冷笑着说:“你以为几条枪就把我吉鸿昌吓唬住了吗?”胖部长叫道:“好!三秒钟!你不下命令进攻,我就要他们开枪!”
聂秘书在内室听见了,赶忙走出来祈求吉鸿昌:“军长,下了吧!”吉鸿昌毅然转过头去:“不!决不!”
胖将军威胁地举起手来,大声数道:“一!二!”刚刚“三”字出口,只听得“砰”地一声枪响,随着枪声,胖将军的军帽落到地上,他惊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老周飞也似地从房梁上跳下来,一把抓住胖将军的衣领,象抓小鸡似地把他压在地上。胖将军颤抖着连声哀求说:“吉军长,一切好商量,请别动武…………”
“我不过试试你的胆量罢了!你老实点,要你的命比拍个苍蝇还容易!看!”老周说着,手起枪响,只见宪兵们的军帽也一一应声落地。
聂庆鸣连忙走近老周,小声说道:“放了他吧,别把事情闹大了。”老周看了军长一眼,然后鄙弃地松开了手。
胖将军戴起聂庆鸣给他拾起的军帽,往门口溜去。他边溜边对凛然不动的吉鸿昌说:“好吧,吉军长,我们以后再谈。”宪兵们象夹尾巴狗似地也跟着溜了出去。
吉鸿昌忽然转身叫道:“等等!我决定了!”胖将军惊喜地跑回桌旁,向吉鸿昌伸出手来,问道:“你,你决定了?”吉鸿昌从身上拔下小手枪,放到桌上,坚决地说:“我决定了,—一辞职!
吉鸿昌决定离开部队了。官兵们都依依不舍。霍金龙和几个师长前来送行。
吉鸿昌端起大酒碗,先敬了金龙一碗,又走到其他师长面前,说:“弟兄们,咱们在战场上滚了这些年,我吉鸿昌要有对兄弟们不起的地方,也请跟这碗酒一起干了吧!”说罢一饮而尽。
干过酒,吉鸿昌看见他多年骑的那匹大白马,便走过去抚摸它。那马也亲热地舔着吉鸿昌的手。要离开队伍,吉鸿昌的心情是多么难过啊!但是,他决定:不解开心里的疙瘩,决不回来。
一九三一年九月,吉鸿昌怀着渴求真理的愿望,准备从上海出国考察。这时,“九·一八”事变爆发了,他立即给南京发了个要求参加抗战的电报。但是他在旅馆里等到快要开船了,渺无回音。他真是愤满心头呀!
忽然老周进来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他听说那边来人,顿时兴奋起来。聂庆鸣感觉到了,对他说:“军长,咱们已经受监视了,你还跟那边来往?”吉鸿昌说:“你要不放心,就外头去看着点。”
老周领着一个戴眼镜的女教师进来,吉鸿昌一看,认出是化了装的孙队长,惊喜地迎上前去。他看完孙队长带来的周光远给他的回信,自语道:“周先生不希望我出国!是的,他说得对。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连连摇头:“南京不会信任我的。”这时,聂庆鸣兴冲冲送来一份电报。他拆开一看,电文是:“你仍出洋考察,不得延误。蒋中正。”他一拳击在窗台上,悲忿地回过身来。
他沉默了一会,向孙队长抱歉地说:“我敬仰周先生,可是,这回我无法听他的话了。······但是我就会回来的。”
他带着老周赶到轮船码头。送行的聂秘书问他对家里有什么吩咐。他说:“叫全家都一定住在乡下。孩子大了要念书,要过一过苦日子!再告诉霍师长他们,要是到北方去,要狠狠教训侵略者!”
吉鸿昌乘坐的客轮,长鸣汽笛,向着乌云重压、波涛汹涌的大海驶去。他屹立在甲板上,满脸忧忿地凝 视着远方。
在各国的考察中,尽管随处有国民党特务的监视,他仍力排干扰,到处作抗日宣传。他的演讲在国际人士和华侨中激起极大的反响。许多华侨青年纷纷要求回国抗日。
一九三二年,日本侵略者在上海发动了“一·二八”事变,卖国求荣的蒋介石强令十九路军撤出上海。·
吉鸿昌毅然中断考察,日夜兼程赶回祖国。他一踏上上海码头,就紧紧抱住跑过来的霍金龙的肩头。金龙激动地说:“军长,弟兄们都盼着你回来,和日本侵略军拚个他死我活呀!
一群褴褛的孩子跑来伸手讨钱。霍金龙说,这些都是被日本侵略军赶出来的孤儿。这样的孩子,到处都是。吉鸿昌听了,不由得抱起一个最小的孩子,深情地看着,好象看着无比热爱的、灾难深重的祖国。
一队日本飞机示威地从头上掠过。几个由国民党指使的新闻记者围过来,请吉鸿昌谈谈归国观感。吉鸿昌拿出一张纸条,说:“这就是我要说的!”那上面写道:渴饮美龄血,饥餐介石头,归来报命日,恢复我神州。
在上海海滨,吉鸿昌看到了赶来迎接他的周光远,他惊喜异常,双手紧握住周政委的手,十分激动地说:“我不能在外面流浪了,让我做你们手下的一个兵吧!”
他滔滔不绝地向周政委诉说自己的心怀,谈他走过的曲折的道路,说他这次回来,才真地把这世界看清了,了解了共产党,看到了民族的未来,找到了几十年梦想的真理。他决心为真理奋斗终身。
周光远亲切地倾听着他的叙述,并告诉他,党接到他的申请后已作了审查,决定接受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吉鸿昌啊,这时激动得鲜血沸腾,热泪盈眶。随着,他坚定地说道:“给我任务吧,把艰难的担子交给我!
周光远告诉他,抗日的十九路军已被迫撤离上海,局势严重,党决定派他回天津去,团结西北军的爱国将领,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吉鸿昌听了,目光炯炯,一双大手使劲地握住周光远的手。
不几天,吉鸿昌就乘火车赶到天津,展开紧张的活动。他的红楼住家经常宾客盈门,灯火不灭。他很快就联络起旧部、友军三万余人。大家都表现了很高的抗日热忱,恨不得立即开赴战场。
但是,武器破旧又缺少。怎么办呢?秘书聂庆鸣说:“还是去取得政府的谅解。”吉鸿昌听了很冒火,一句顶过去:“除非当汉奸,这个政府才会谅解你!”他要聂庆鸣卖掉他全部的家产办武器,他说:“打起来就好办了。”
吉鸿昌正在紧张筹措、部署的关头,周光远来到天津。他听了吉鸿昌的汇报,微笑着说:我要给你泼冷水了。他指出他们对国民党的阴险估计不足,动员民众和教育士兵的工作做得不够,要求吉鸿昌再准备一段时间。
吉鸿昌激动得站起来说:“不!老周,别的话我都听你的,可叫我再等下去决不行!国家这样危急,民族灾难这样深重,多一天我也不能等!”周光远又耐心地分析了条件未成熟的原因,但止不住吉鸿昌的急性。
“你坚持吧,反正我得干!”吉鸿昌露出不可动摇的目光说。周光远望着他,微微叹了口气,笑着说道:“那好,咱们谈点儿别的吧!”吉鸿昌说:“除了这个,别的我全听!”爽朗地笑了。
去长城活动队伍的霍金龙回来了,他说:“大家都够义气,只有凌云章师长有些勉强。我看他脑后有反骨,干脆叫他归天!”吉鸿昌说:“你莫胡闹!凌云章跟我有交情,这回能跟咱们走,可见还有良心。
周光远插话说:“对这种人要团结,又要当心。有些坏蛋是不能用良心来衡量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心。”吉鸿昌点点头,随即轻快地说道:“很快,我们就要从长城上狠揍日本侵略者了!
吉鸿昌动身的前一天,周光远和孙队长来看他。他要求周光远给他派个政委。周光远对他说:“党决定派孙梅同志给你做党小组长。”他笑了,握着孙梅的手说:“在外边,你是我手下的兵;在党内,我是你手下的兵。
吉鸿昌赶到蜿蜒起伏的长城。他在长城上勒马伫立,望着壮丽的塞外风光,心胸顿然开阔。他最先挥鞭纵马跃下长城,向山下驰去。
在起伏的群山间,满布着排列整齐的队伍,刀枪闪光,旗帜招展。吉鸿昌一到,军号齐鸣,队伍欢呼。凌云章、郑桂林等高级军官一齐迎上来向他敬礼。
凌云章向吉鸿昌献上了指挥刀。老周随即牵着那匹大白马走来。吉鸿昌亲切地抚摸着、拍打着大白马,说:“好伙计,这回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他大步向队列走去,去看看弟兄们。突然看到队列里站着老兵赵老成,心里激动地说:“老赵,我又要你们打仗了。”赵老成看到久别的军长,心里很高兴,可是他严肃地回答:“军长!狼到了家门口,不能不打啊!”
吉鸿昌看见老赵旁边站着一个棒小伙子,一问,原来是老赵的儿子,叫赵大年。吉鸿昌心里很喜欢,拍着小伙子的肩膀问道:“打日本侵略军你怕吗?”赵大年响亮地回答道:“报告军长,咱是中国人,没什么好怕的!”
他对赵大年的回答很满意,又问道:“侵略军来了,你怎么打?”大年说:用枪、用刀。“要是子弹打光了,大刀砍坏了呢?”大年说,用拳头揍。“要是拳头也受伤了呢?”“那就用牙齿咬嘛!”大年答得十分干脆。
吉鸿昌十分喜欢这个小伙子,突然又问他:“打架的功夫还行吗?”赵大年点点头。吉鸿昌说:“好!咱们当场试试!”一边说,一边就解下披风和武器。
老赵惊骇起来,说:“军长,他毛手毛脚的,这..·...”赵大年也不知所措了。霍金龙走来把赵大年拉到一边,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他才走近早已立在场中央的、显得十分快活的吉鸿昌,敬了个礼,再开始动手。
官兵们紧张地看着。两人摔得很激烈。起初看来势均力敌,渐渐地,赵大年占了上风。后来,只听“扑通”一声,吉鸿昌被摔倒了。老周、老赵赶快把他扶了起来。
吉鸿昌一面拍灰,一面满意地笑着对赵大年说:“不错,是块好材料。可你摔得太斯文了。前二十年我跟冯玉祥老总摔跤的时候,一下就把他摔得半天爬不起来。这就叫功夫!
赵大年憨实地立正道:“报告军长,是霍师长叫我这么摔的。”吉鸿昌笑着说:“嚯,你听了霍师长的捣鬼话。可你错了!本来我想你能当连长,可是摔倒地下,我改变主意了。”他转向霍金龙:“马上给他一个排!
吉鸿昌见士兵们正期待地望着他,便登上炮车,高声喊道:“弟兄们,抗日同盟军十几万人马集中了!冯老总已经就任总司令。现在,我带你们打前锋。”随着拔出指挥刀高呼:“宁死不做亡国奴!”跟着,士兵们发出狂涛般的呼喊。
反击日本侵略军的进攻开始了。抗日同盟军同仇敌忾,犹如猛虎下山,直袭敌群。
在抗日同盟军的勇猛歼击下,日本侵略军连连受挫退却,一路上人仰马翻。
在每次战斗中,吉鸿昌总是率领骑兵,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冲入敌阵,挥刀砍杀。
抗日同盟军的大旗接连插上了康保、宝昌等城头。全国民众从报上看到“冯玉祥再出泰山,吉鸿昌初显神威;抗日同盟军首战大捷,连克察东五城”等消息,莫不欢欣鼓舞。
同盟军士气高涨,乘胜挺进。他们前面的目标是打下多伦,掐住日本侵略军的喉咙;再往那边,就打到东三省去啦!
在进军多伦的路上,草原莽莽,大雨滂沱,官兵们一个个水湿淋淋,却无人叫一声苦。孙梅带领的文工队活跃在队伍中,处处掀起士兵们的欢声笑浪。吉鸿昌也常常带头唱起抗战的歌曲。
吉鸿昌一路上看到村庄被日本侵略军烧毁,人民被迫颠沛流离,不由涌起一腔民族仇恨,誓死要把敌人赶出国土去。
多伦是日本侵略军的战略要地,防守坚固,又有飞机助战。同盟军打先锋的是凌云章的六十二师,打了好久,伤亡很大,打不进去。
吉鸿昌异常恼火,急速地展开地图进行研究部署。
他派赵大年等士兵,化装成农民,以挑柴进城作掩护,巧妙地混进多伦城去。
晚上,到了预定时间,赵大年等在城内点燃信号火,并且英勇袭击日本侵略军的城防司令部。
多伦城外,吉鸿昌事先组织好的爆破手,这时也在火力掩护下,如出洞蛟龙,直扑多伦城。随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击队驾起云梯,爬向多伦城头。
在多伦城头、城内,抗日同盟军的勇士以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与日本侵略军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紧接着,一声军号响,同盟军的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怒吼着向多伦冲去。
吉鸿昌率领人马,挥刀猛劈,一往无前。经过他和霍金龙的两面夹攻,同盟军拿下了塞外重镇一—多伦。
一时全国民心振奋,认为东三省指日可下。许多大城市还举行游行示威,要求国民党政府全面抗战。
正当吉鸿昌率领同盟军在草原上同牧民纵情欢庆胜利的时候,聂庆鸣驰马送来一份同盟军总司令部的紧急通电:蒋介石派大军包围了张家口,冯老总被迫辞职,五路军邓总指挥也被暗杀了。
吉鸿昌看完电报,愤怒地抬起头来。聂庆鸣又缓缓地说道:“冯老总一走,南路军也被国民党收买过去了。原来十几万大军,只剩下方振武跟我们两路啦!......”说完匆 匆走了。
霍金龙和郑桂林走进帐篷。金龙忿忿地说:“恨当初蒋介石到河南的时候,我没有一刀把他砍死!”这时骑兵师长刘堂桂也灰心丧气地来报告:骑兵师弟兄正闹着要散伙。霍金龙质问刘堂桂是不是要动摇投降了。两人大吵起来。
吉鸿昌走进来制止了争吵,告诉大家:“孙队长已经去过骑兵师。弟兄们不齐心,是我们没有把道理讲清楚。现在已经稳定了。”
吉鸿昌立即重新整顿队伍。他激昂地说道: “我们有四万万同胞的支持,谁说我们失败了?国民党封锁长城,进占热河,只不过挡住了我们的后路,但我们可以通过前面的多伦,从内蒙古草原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东北去!”
抗日同盟军扬着“誓死救国”的大旗,士兵们佩着“誓死救国”的臂章奋勇前进。途中,他们遭到一批日本飞机的投弹俯冲。吉鸿昌骑马奔驰,指挥队伍隐蔽、卧倒。
蓦然,吉鸿昌骑的大白马一阵狂嘶,又猛扬前蹄把他摔下鞍来,接着跪下四脚伏在他的身上。这当儿,炸弹剧烈地爆炸了。
吉鸿昌从震昏中惊醒过来,发现大白马死了,队伍受了损失,他十分难过。霍金龙又飞马来报:凌云章叛变了,把多伦也交给了日本人。“狗养的!我—”吉鸿昌狂怒地扯开上衣,咯出一口鲜血。
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郑桂林又疾驰前来报告:宋哲元派了代表来谈判。在旁的霍金龙跳起来,“刷”地拔出军刀,要去砍那代表,郑桂林一把拉住了他。
吉鸿昌接见了宋哲元的代表。那人说,如果吉军长能够停止抗日,交出军队,“中央”立即委任他为军事参议院参议、察哈尔省政府顾问。吉鸿昌听后,猛地拔出佩刀,“喀察”一声,砍去桌角,挥手喝道:“把他送走!
聂庆鸣送走宋哲元的代表。他们并马缓行,轻声交谈。原来,聂庆鸣在上海送吉鸿昌出国考察前夕,曾被国民党特务机关暗捕过,这个代表便是当时的一个特务头子,姓冯,他们早就相识。
吉鸿昌坚决拒绝了国民党的要求之后,蒋介石就调动主要兵力,以宋哲元为总指挥,向吉鸿昌的抗日同盟军的东南两边压过来。他以为吉鸿昌前无去处,后无退路,可以一下消灭了。
吉鸿昌使了个调虎离山计。他把长城南面的宋哲元主力引到西北,然后突然反身冲进长城。“誓死救国”的大旗在长城上飘扬。那个在北平的贺部长大骂:“宋哲元十几个师全是饭桶,围剿几个月,反叫吉鸿昌打到自己窝里来了。”
吉鸿昌冲进长城,就在密云和日军对峙。这时,周光远从北平派人送信来,说国民党可能跟日军进行新的勾结,要他提防。但吉鸿昌估计蒋介石在军事上同敌人勾结的可能性较小,他说:“他们究竟还是中国人,不会没有顾忌。
一天,吉鸿昌正在部署战斗,一个军官飞奔前来报告:刘堂桂带着骑兵师跑啦!吉鸿昌一听,立即披上斗篷,空手冲了出去。头天与刘堂桂喝了大半夜酒的聂庆鸣,内心有些慌乱。
吉鸿昌飞马追上骑兵师,劈头质问刘堂桂:“你还有中国人的模样吗? ”刘堂桂回答说:“我是个军人吉鸿昌发怒道: “你不是军人,是商人!你出卖了弟兄,也出卖了你的良心!”刘堂桂被骂得垂下头来。
吉鸿昌勒马转身,扬手向骑兵们喊道:“弟兄们,你们忘了起过的誓吗?谁还是个好样的中国人,转过身来,跟我走!”说了就驱马而回。骑兵们受到感动,纷纷纵马跟上。在他的身后,形成大队的骑兵疾驰着。
刘堂桂身边的几个军官看着这情况,也劝刘堂桂回去。刘堂桂却两眼冒火,咬咬牙,拔出手枪,瞄准吉鸿昌的身背。
突然, “砰”地一声枪响,只见吉鸿昌依然跃马前行,刘堂桂却应声落马。原来是刚赶来护卫吉鸿昌的老周,在远处发现情况,因为右臂受伤还吊在颈上,就用左臂夹着步枪,先打响了。
吉鸿昌一回到部队就迅速组织好队伍,准备立即冲击日本侵略军。可是狼心狗肺的国民党反动派却暗地把日军引了进来,打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绕到同盟军的后方,冷不防地扑向吉鸿昌部队。
形势非常严重。党小组长孙梅同志挺身而出,代表吉鸿昌,去找国民党军方谈判,由聂庆鸣陪同前去。
孙梅同志去后没有回音。日军的飞机、国民党的飞机不断来轰炸扫射,漫山遍野的日军、蒋军接连地进行疯狂反扑。
吉鸿昌带领队伍进行了英勇的反击。经过五天的残酷战斗,终因寡不敌众,弹尽粮绝了。同盟军处在重重的包围中。
身负重伤的郑桂林师长含恨自杀了。吉鸿昌得知,厉声喊道:“拚!”周围的官兵们“嚯”地拔出战刀,人人横眉怒眼,候命待发。
吉鸿昌猛然想起孙梅走前说的话:“我们决不能孤注一掷!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抗日力量,摆脱困境······”他冷静下来,扫了大家一眼,沉痛地说道:“不,弟兄们,不能拚,我们的斗争才开始。
国民党反动派扣下了孙队长,叫聂庆鸣回来传话说:只有吉鸿昌和方振武离开军队,才能让红十字会来接受伤员,才对这次参加抗日的弟兄不加追究。吉鸿昌听了,愤怒不已,但为了弟兄们,他痛苦地答应了。
等到方振武将军和受伤的弟兄都到了可靠地点之后,吉鸿昌含恨离开了队伍。马车在原野上奔驰,吉鸿昌埋在沉思里。又一次离开队伍,离开奋勇抗日的弟兄,他感到痛心啊!
远远的左侧忽有几十个背枪的士兵边喊边跑了过来。原来是赵大年他们,受了弟兄们的委派来护送军长的。吉鸿昌很是感动,但一见小赵插在腰上的一支箫管,得知赵老成已经牺牲,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吉鸿昌后来问到队伍的情况,小赵告诉他,都突围到了那边。他这才笑了。他望着远方,深情地说:“是的,中国的希望—在那边。”
吉鸿昌一到天津就投入了抗日救亡活动。他有时向包围着他的人群演讲,有时走在抗日示威队伍的前头。国民党报纸不断骂他“赤化”。跟着刊登了“通缉共党分子吉鸿昌”的蒋介石电令,阴谋进一步迫害他。但他毫不畏缩。
这时,周光远找到吉鸿昌,说党要给他一个新的任务。吉鸿昌忙问:“是不是拿枪杆子去?”周光远微笑地点了点头。周光远关照他好好准备一下,又说:“这两天要特别小心,你的房子已被特务包围了。”
吉鸿昌走近家时,一个年青人过来低声告诉他:后边来的家伙是蓝衣社的特务。吉鸿昌招手把那个特务叫到面前,怒喝道:“你们不害人就活不了吗?”特务害怕地往后退。吉鸿昌大吼一声:“滚!”那特务没命地跑了。
吉鸿昌回到家里就吩咐老周准备动身,并把剩下的钱全拿出来,交金龙按指定地点送去。老周拿出存折,看到再过几天就能拿到一笔利钱,问能不能再等几天。吉鸿昌说:“嗨!搞革命,搞抗日,一分钟也不能等,管它什么利钱!
这时霍金龙也在。吉鸿昌就问他怎么没见聂庆鸣。金龙说:“今天照过两次面,他总是那么慌慌张张的。”他们都对聂庆鸣表示怀疑。但是吉鸿昌说:“他胆小软弱,可要害人害我,还不会。”谁知聂庆鸣这时正被特务叫去了。
吉鸿昌即将走上新的战斗岗位,心里很激动。为了结束过去,让人们看看他走过的路,懂得什么是旧的,什么是新的,深夜,他还在奋笔疾书,写了一张又一张。写完,他不禁低声唱了起来:“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聂庆鸣在深夜回来了。他对吉鸿昌说:“南京胡汉民那一派,准备联共倒蒋,同意抗战救国,他们的代表想跟你谈一谈。”吉鸿昌一听这话,又听说他们住在国民饭店,隔得不远,就决定立即去一趟。
正上马车,霍金龙送钱到指定地点后回来了。他劝阻吉鸿昌,阻不住;他要求由他做代表去谈判,吉鸿昌也微笑地摇头。金龙想了一想,便跳上马车说:“那么,我跟你一起去!”
在国民饭店一个高等房间里,他们会见了一个穿西服、戴眼镜的中年人。吉鸿昌讲述着全民抗日的见解,越讲越激动,后来竟站起来在房内边走边讲。
突然“砰!砰!”两枪,子弹从窗外射了进来。吉鸿昌连忙用手按住右臂,鲜血从手背上涌出。他受伤了。
霍金龙情急生智,抓起桌上的水瓶向电灯掷去。“哗啦”一声,房内顿成黑暗。这时匪徒们也从窗口跳了进来。霍金龙勇猛地向匪徒们扑去,一面大喊:“军长,快走!
吉鸿昌和霍金龙都被捕了。吉鸿昌被带到审讯室,那个姓冯的特务军官递给他一张纸条,对他说:“说出几个共产党大头头的地扯,就没事了。”吉鸿昌一把将纸条扯得粉碎,喝道:“做梦!要杀要剐,就我一个!
姓冯的军官奸笑道:“吉军长,你可不要给脸不赏脸!”吉鸿昌横眉骂道:“你瞎了眼!有多大本事你就使出来,我吉鸿昌要从牙缝里出来一个痛字,就不算好汉!”
姓冯的军官暴跳如雷,一面指挥“上刑”,一面嚎叫:“就是铁骨钢筋,我也要把它变成软鸭蛋。”吉鸿昌英武不屈,顶住了敌人的一切严刑拷打。
一天,当了国民党军长的凌云章,派汽车来接吉鸿昌去“叙旧”,亲自在门外立正迎接。吉鸿昌看到卑鄙的凌云章,拒绝入座,拖着镣铐,昂首威严地朝窗口走去。
凌云章尴尬地把蒋介石发来的将吉鸿昌“就地枪决”的电文给吉鸿昌看,并说自己要舍命来保军长。可是吉鸿昌冷笑道:“拿你们的性命来保我,我活着比死更难受。”随着喝道:“送我回去!
国民党居然设立军事法庭来审讯吉鸿昌。首席审判官就是那个胖子贺部长。吉鸿昌把法庭当做讲台,慷慨激昂地指控了国民党政府出卖祖国,勾结日本侵略军,屠杀人民的血腥罪行。
可是审判官竟指控他参加了“危害民国”的共产党。吉鸿昌听了,自豪地说:“我摆脱了军阀生活,转到工农阵营,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党员,这正是我最大的光荣!共产党爱国爱民,危害民国的正是你们这些败类!”
审判官们不知所措,又要他说出抗日活动的秘密。吉鸿昌猛地扯开上衣,露出了在多伦城下日军打的枪伤,在长城外面蒋日包围中受伤的刀疤,和最近被打的各种刑伤;他怒不可遏地喊道:我要把这些秘密公告同胞们!
装得镇静的胖部长,一下气急败坏地高喊:“退庭!退庭!把他拉下去······快把他拉下去!!·····.”
吉鸿昌回到牢房,在一条石桌上给妻子写了遗书。不久,一个穿长袍、留满发的人来探望他。吉鸿昌一看是周光远,大步迈了过去。周光远也迎了过来,用双手紧紧握住吉鸿昌的双手。
周光远送来了党中央给他的电报。电报说: “我红军已挥师北上抗日,粉碎了敌人围剿阴谋;静心等待狱中,中央将尽一切力量营救。”吉鸿昌读着,两眼闪着激动的泪花,抬起头来,久久望着周光远。
吉鸿昌呵,看到了党和红军的胜利,享受着党的温暖和关怀,他怎么不兴奋、激动啊!他多么想和同志们一起去迎接革命的彻底胜利,但他知道蒋介石不会放过他。他对周光远说:“请党把力量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去吧!
周光远低声诚挚地说:“别这样说,老吉,党需要你。”接着送给吉鸿昌几本新书,那都是吉鸿昌抗日事迹的纪实。党给吉鸿昌很高的评价,说他们的斗争为中华民族写下了壮丽的一页。
周光远来探望以后,吉鸿昌就有时凝视窗外,似乎在看红军的胜利进军;有时又戴着刑具激动地来回踱步;有时就滔滔不绝地向霍金龙讲国家、人民的美好前途。
一天,吉鸿昌正要同金龙摔跤,牢门打开了。聂庆鸣跟了全副武装的凌云章进来,一头扑跪在吉鸿昌面前。金龙举拳欲打,吉鸿昌止住说:“可怜一个人变成了狗····然后转向凌云章:“你来为主于效劳,动手吧!”
凌云章叫宪兵军官宣读了蒋介石的枪决令,然后又拿出一张纸来说,只要吉军长签个字,仍可当场释放。吉鸿昌巍然屹立,看也不看。他们又拿出张纸来问霍金龙。金龙断然走了过去,抓起那两张纸来撕得粉碎。
卑鄙的敌人把吉鸿昌的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带到了监狱。姐弟俩张开双臂奔向吉鸿昌,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吉鸿昌兴奋地搂着、亲着,问道:“妈妈呢?妈妈在哪里?”孩子们回答说:他们不让妈妈来。
吉鸿昌疼爱地望着孩子。孩子天真地望着吉鸿昌问道:“爸爸,他们要带你到哪里去?”吉鸿昌热泪满眶,答不出话来。敌人趁机来诱劝吉鸿昌:“吉军长,该为孩子们想想啊!”
吉鸿昌看了孩子一会,突然决断地走过去提起敌人准备的毛笔来。敌人欣喜异常。只见吉鸿昌昂着头,在白色的墙上写下了四句诗:“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敌人惊呆了。
吉鸿昌和霍金龙被押着经过监狱长廊时,忽然看到关押着的孙梅同志,吉鸿昌笑了,说:“我这个兵,不能再上阵了。”他把随身的金表交给孙梅,作为最后一次党费。
在男监铁栅前,他看到了泣不成声的老周。他安慰老周说:“咱们一块滚了几十年。你要是听我的话,就别难过,能出去就替我狠狠教训侵略军。”霍金龙插话说:“也替我多干掉几个。”老周含泪,频频点头。
敌人要把霍金龙先带走。金龙叫了一声“吉军长”,泪水夺眶而出。吉鸿昌用刚毅的眼光和握拳来鼓励金龙。霍金龙立即止住眼泪,用坚强的表情回答了吉鸿昌,然后转身向刑场走去。
吉鸿昌被押到一个宽大的场坪上,周围有院墙和电网围住。他泰然自若,深情地望着天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凌云章走过来,恭敬而又胆怯地问吉鸿昌还有什么话说。吉鸿昌鄙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为抗战死的,不能跪着挨枪!我死了也不能倒下!”凌云章问:“怎么办?”吉鸿昌傲然地说:“拿椅子来,我得坐着死!
凌云章吩咐宪兵搬来靠背椅。吉鸿昌又把后面的执刑宪兵叫来,说道:“我是为抗击侵略军而死的,死得光明正大,不能在背后挨枪!”
那宪兵听了发起抖来:“那,那您说怎么办?”吉鸿昌厉声道:“就在我眼前开枪!我要亲眼看着敌人的子弹是怎么打死我的!
那宪兵看了凌云章一眼。吉鸿昌昂然坐了下来,喝道:“举枪吧!”宪兵紧张到了极点,好一会才举起枪来,接着又发抖得把枪掉在地上。吉鸿昌轻蔑地叫道:“不中用的东西,给主子争点气吧,把枪捡起来!”
宪兵拾起枪,举了起来。吉鸿昌接着用力高呼:“中华民族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这庄严的、震撼大地的声音,久久地在天空中回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