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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少将情报官拂晓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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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1 08: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1950年9月里的一天清晨,香港街道上行人稀少,红棉酒家的伙计拉开大门准备迎接吃早茶的顾客。这时,他看见两个行迹可疑的彪形大汉在门前徘徊。

从人行道上走来一位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他步履从容地边走边思考着什么,没有发现身后尾随的两个大汉。

突然,一声唿哨,前后四个大汉抽出怀中铮亮的菜刀向中年人猛扑过去。一时刀光闪闪,鲜血四溅,中年人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那酒店伙计吓得尖叫起来:“杀人啦—”

待巡捕吹着警哨飞步赶来时,四个大汉已逃得无影无踪了。人们探头探脑地张望,互相询问,凶手是谁?被害者又是谁?他为什么被杀?..····

这事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上海纱布交易所里新来一位名叫邓葆光的小账房,他年轻精明,不仅很快熟悉了账面上的事情,还跟着老职员去“抢帽子”—倚仗熟悉股票行情搞点小投机。

夏天,他到庐山去游玩。清晨起来打太极拳,一位外国青年好奇地看着他,还用清晰的中国话问:“先生,你在练武功吗?”

邓葆光和他攀谈起来,才知道这青年是德国人,名叫葛彼得,全家随着帮中国修公路的父亲来到中国。他患了肺病来庐山休养。邓葆光便热情地告诉他太极拳的治病奇功,教他练开了太极拳。

两人在庐山相处二十来天,成了挚友。这年冬天,邓葆光去“抢帽子”赚了一笔钱,便去北平燕京大学旁听经济学。他特地去看望葛彼得,谁知葛彼得的肺病已日趋严重,只待死神降临了。

在葛彼得的病床旁,他认识了葛彼得的妹妹尼娜。西方少女的青春光辉,使他不禁心旌摇荡,尼娜也暗暗爱上了这身材修长、气质不凡的中国青年。

葛彼得临终前对妹妹说:“尼娜,邓葆光是一个正直、有才华的青年人,他值得你爱。我祝福你们······”

葛彼得死后,邓葆光和尼娜结了婚,他们携手走进了爱情的春天。

婚后,邓葆光随岳父举家东渡日本,在东京中央大学旁听经济学,研究日本的经济。他时常在中日两国报刊上发表经济方面的文章,开始引起人们的瞩目。

不久,他们有了儿子。为了生活,尼娜去中国驻日使馆武官家中教授钢琴。那武官了解到她家中的情况,便为邓葆光写了一封保荐信,他说保证回国后一定谋到一份工作。

“七·七”事变爆发后,邓葆光要回去报效祖国,他岳父却要离开日本回德国。尼娜忍痛与父母分手,毫不犹豫地随邓葆光回到中国,准备和丈夫一起经受战争的苦难。


回国后,邓葆光拿着那位武官的信,来到南京鸡鸭巷五十三号谋求工作。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机关,直到人们让他参加了神秘又严峻的就职仪式时,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秘密特务机构,然而,此时后悔已迟。

1938年夏,邓葆光随军统撤退到武汉,在汉口中共代表团驻地见到了董必武。董必武是邓葆光父亲的密友,又是邓葆光的老师。董必武见了他非常高兴,亲热地拉着他问长问短。

听说邓葆光在戴笠手下做事,董必武感到意外,心情沉重地走到窗前,说:“我很怀念你的父亲!他不仅有学问,还很正直。”邓葆光忙说:“家父所言所行,都是葆光的楷模。”

分手时,董必武将他送到门口,语重心长地说:“葆光,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你要好自为之。我送你一句话:专心抗日,不做坏事。”邓葆光点头说:“老师的嘱咐,我记下了。”

武汉失守,邓葆光奉命撤往重庆。他看见士兵焚烧物资,禁止商贾往来,执行蒋介石“焦土抗战”政策,心中十分不安。他斗胆上书批评焦土政策,提出“以战养战”的战时经济方针。

军统特务头子戴笠见到这份报告拍手叫好。他一向眼红财政部这个肥水衙门,如果老头子批准这个报告,他就能插上一手了。

当时,蒋介石正为战时经济困难头痛,英美两国以遵守战争中立法为由,断绝了对华贸易,虽有苏联贷款,却因日军封锁中国海岸而买不来货物。邓葆光的报告正给蒋介石指出一条路,成了国民党战时经济政策的蓝图。

于是,对日经济战便活跃起来。军统与上海青红帮头子杜月笙合作,在敌我交界处设立秘密收购站,采用各种手段,从敌占区大量抢购战略物资。

根据邓葆光提供的目标,国民党军队对日军重要补给线和经济设施组织了大规模轰炸和破坏,使日军损失惨重。

戴笠对邓葆光这个白面书生开始格外器重,把他看成军统的财神,而邓葆光也着实替戴笠做了几件漂亮事。戴笠把经济室的大权交给邓葆光,任命他为少将情报官。

1945年,抗战胜利了,满心高兴的邓葆光认为从此可以发挥个人所学专长,为祖国和平建设出力。戴笠却命他进驻上海任敌产局副局长负责清理敌产,指望他能为军统捞一把。

当时在抗战胜利后的上海,各色各样的接收大员野蜂似地涌来,他们争着占房子、抢富商、砸保险柜······就像一帮强盗。

邓葆光却想借机摆脱军统的控制。他接收了敌伪的大批珍贵书籍、资料,以及工厂、银行,办起一个附有商业电台、经济通讯社等组织的大型民间研究机构—东方经济研究所。

他利用自己的军统背景,取得杜月笙的支持,以求在上海立稳脚跟。杜月笙亲自为他拉场子,大摆宴席庆祝研究所成立。

邓葆光还用很大精力认真地编写专为蒋介石看的经济周报,他希望这份通天周报能受到老头子垂青,引起对东方经济研究所的重视。


军统上海站里有个靠杀人起家的陈义宽,出任经济警察大队长。他借着抓汉奸之机大捞金条,硬给一个富商扣上汉奸的帽子送进监狱,夺了他的财产,还顺手牵羊霸占了他的姨太太。

可是真正的汉奸只要塞给他金条,他就拍胸脯保证他没问题。这天,为了给一个汉奸开脱,他亲自来向邓葆光求情。

邓葆光向来厌恶这些土匪,他认为抗战胜利,这些人应让开路,由知识界来开展经济建设,没想到他们还是胡作非为,许多人到他这里钻发财的门路,都被他委婉辞绝,陈义宽自然也不例外。

陈义宽恨恨而去。邓葆光并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自恃有戴笠器重,别人不敢怎样他,哪知由此种下了祸根。

邓葆光刚要工作,又报有人来访。他以为又是哪个人来钻门路,心中十分恼火,但一见来人,又惊又喜:“是你呀,大哥!”

这位远房大哥邓云衡,是个神秘人物,他曾追随董必武,又做过汪伪官员,现在不知是哪条线上的。两兄弟来到梅龙酒楼,饮酒叙旧。

邓云衡为邓葆光介绍了梅龙酒家女经理吴眉嫣小姐。这位吴小姐妩媚娇艳、气度不凡,邓葆光不由另眼相看。

席间,邓云衡提出介绍几个朋友去“东方”工作,邓葆光满口答应。他认为用人应不分党派,而要看重学识,否则无法干事业,即使有干系也有戴笠包涵。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这天,戴笠从北平发来电报,命邓葆光等人前去江湾飞机场接他。邓葆光早早地冒雨赶到机场等候,雨越下越大,戴笠的专机迟迟没有到来。

谁知,戴笠等人乘坐的C47型专机已坠毁在南京江宁县板桥镇附近的山沟里了。

邓葆光等人闻讯赶到现场,看到飞机残骸和戴笠被烧焦的半段尸体,不由黯然神伤。他的靠山倒了。他这个读书人和他的研究所还能在险恶的政治风浪中生存下去吗?

由于蒋介石重开内战,蒋管区经济萧条,物价飞涨。邓葆光为了摆脱军统,从来不领他们的津贴,因此东方经济研究所经济拮据。邓葆光只好去找他的老朋友,中央银行总裁敌产局局长刘攻芸想办法。

刘攻芸呈请蒋介石准许邓葆光协助中央银行秘密稽查黄金黑市,中央银行每月补助邓葆光一笔经费,破案后还有奖赏。邓葆光又劲头十足地干了起来。

邓葆光物色到一个首饰商人胡信义,命他打入黄金黑市去“钓鱼”。胡信义放出要吃进大批金条的风声后,果然有个中年人来到他的吉泰纱号。

那个中年人拉他到兆丰公园密谈,两人商定凌晨两点在吉泰纱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胡信义当即报告邓葆光。这是一条大鱼,邓葆光和刘攻芸都分外高兴。刘攻芸马上通知经济警察大队。

邓葆光提醒道:“不要去吉泰纱号抓人,我还要靠他钓鱼呢,最好扮做巡逻队半路截获。”刘攻芸笑道:“你真不亏是特务出身呀!”

深夜,中年人押着黄金乘卡车向吉泰纱号驶去,半路上被一队巡逻警察截住。

警察从车厢上的大铁箱里搜出黄金1500两,那中年人也同时被捕。

破了此案,东方经济研究所得了500两黄金,胡信义也得了奖励。他好不得意,这天听罢夜戏吃足老酒,摇晃着身体回家。

突然,从黑影中闪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他:“胡老板,你好自在呀!”胡信义一看,正是那中年人,心说不好,他不是被抓进警察局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胡信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中年人一顿拳打脚踢,打倒在地。直等中年人走了,胡信义才爬起来去报信。

邓葆光闻报大怒,这样一桩人赃俱获的大案,警察大队长陈义宽竟敢贪赃枉法释放人犯。但他对陈义宽又无法节制,于是他气冲冲地直奔南京,去找他在军统时的老朋友,现任警察总署署长唐纵。

唐纵被毛人凤排挤出军统,一直怀恨在心,也想把陈义宽这些毛人凤安插在他这里的钉子拔掉,听邓葆光一说便火了:“好哇!胆子倒不小,我要看看他到底听谁的!”

唐纵一到上海,陈义宽傻眼了,他没有想到此案背后还有能搬动唐纵这大菩萨的邓葆光。他急忙抓了一个副队长来顶罪,唐纵一下撤了那副队长,又把陈义宽臭骂一顿,命他重新抓获案犯。

邓葆光这才出口闷气。哪知陈义宽收贿是为了孝敬毛人凤,唐纵一走,陈义宽立刻跑到毛人凤面前哭诉,说了邓葆光许多坏话。

戴笠死后,军统改称保密局,毛人凤排除异己攫取权力,登上局长宝座。他对疏远自己的邓葆光早已耿耿于怀,听了陈义宽的哭诉,即命暗中监视东方经济研究所,抓住把柄,搞垮邓葆光,吞掉“东方”这块肥肉。

再说胡信义自以为有了邓葆光这样硬的靠山,胆子大了起来,利用打探黑市的机会,也私下做黄金买卖。这天,他从一人手中低价成交十一根金条,心中特别高兴。

他刚把这笔账写完,门外冲进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就把他铐住。开始他吓蒙了,直到看见陈义宽那得意的样子,才知中了人家的计。

警察在密室里搜出一只巨型保险箱。胡信义急中生智,叫道:“那是邓葆光先生的,不能开呀!”他以为抬出邓葆光来就能吓跑这些人。

陈义宽一听大喜过望,以为这保险箱里一定装满邓葆光捞来的财宝,必须当众启封,方能叫他无法抵赖。他当即下令封上保险箱。


然后立即电告毛人凤,得到他的指示后,即在上海各报大造谣言,一时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接受大员个个贪赃,哪个相信邓葆光是两袖清风的财神?

刘攻芸闻讯又急又气,一面派人去电告正在广州的邓葆光,一面又将胡信义保释出来。

尼娜听到消息忧心忡忡,孤独地坐在客厅里等待丈夫回来。虽然丈夫严守军统规定,什么事都不向尼娜说,但尼娜却终日为丈夫担心,天天为他祈祷上帝。

家中那只德国种的大狼狗跑进来,扯掉了台布,花瓶掉在地上,尼娜不由一惊,细看之后,才发觉花瓶没有破碎,不由一喜,觉得这是个吉兆。

正巧这时邓葆光接到电报赶回家,尼娜一见,喜出望外地扑上去抱住丈夫狂吻,口中还语无伦次地喊:“亲爱的!······大狼狗!你回来了······花瓶没碎·····.”

此时,心情十分沉重的邓葆光得到亲人的深情,激动得话语哽咽。他更深地感觉到充满爱情的家庭对自己是多么宝贵。

邓葆光毕竟在军统混过十年,见过世面。他盘问过胡信义之后,竟承认了那保险箱是他所有,还将胡信义送进保密局无法插手的特刑庭,并请了律师为胡信义辩护。

这一天,特刑庭公开启封保险箱。吉泰纱号挤满各方代表,新闻记者也蜂拥而至。大家屏息静气,等待那爆炸性的一刻到来。

保险箱被打开了,但里面竟空空如也。众人都惊呆了,陈义宽也哑口无言。他百思不解,保险箱内怎会没有金条美钞?

邓葆光度过这道难关,自以为可以太平几天了,谁知祸事不断。这天深夜,他刚睡下又被电话惊醒,刘攻芸说他有绝密大事,要邓葆光即刻赶来。

在密室里,刘攻芸将一份文件递给邓葆光。邓葆光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这是蒋介石侍从室的密令,说敌产组逆产组长陈其昌是中共骨干分子,命令刘攻芸将他逮捕押送南京。

邓葆光非常意外,这陈其昌是由黄炎培先生推荐、刘攻芸介绍到“东方”的人。他学识渊博又很干练,深得邓葆光赏识,并将他提拔为逆产组组长,现在怎会突然成了共产党呢?

他想起和董必武老师分手时的临别赠言,“专心抗日,不做坏事”,和现在自己立下的诫言,“不做坏事,不陷害人”。如果把陈其昌推出去,自己良心不安,而且,也对己不利。

这时,刘攻芸说:“我通过熟人摸了一下底,陈其昌原是大学教授,有几个学生指控他,保密局上海站通过毛人凤递到老头子手里······”邓葆光一拍桌子:“看啊!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两人在密室里细细商议对策,直到天亮。


第二天,邓葆光将陈其昌叫到自己办公室,将蒋介石侍从室密令交给陈其昌。陈其昌看过后并不惊慌,反镇定地问邓葆光如何处理。

邓葆光让他以核查人员的口气写一份核查陈其昌历史的报告,写完后仍旧做自己的工作。陈其昌锐利的目光看着邓葆光:“在我遇到陷害时,邓先生肯仗义执言,我是不会忘记的。”

后来,蒋介石看那份报告时,刘攻芸的熟人在旁边说了两句上海站对敌产局挟嫌报复的话,蒋介石嗯了一声,就把报告丢到一边去了。

事情虽过去了,邓葆光心头却罩上一层阴云。尼娜见他心情沉闷,硬拉着他来到舞厅跳舞,想为他开心解闷。

在舞会上,他遇见了吴眉嫣。她告诉他,邓云衡大哥非常想见他,希望他最好现在就去。

他看尼娜正和一位妇女谈得很投机,便走出舞厅,乘上吴眉嫣的汽车。

汽车兜了几个圈子,停在一条僻静的马路上,他们又转过几条弄堂,才走进一幢房子。

邓葆光看见云衡大哥病容憔悴地躺在床上,吃了一惊:“大哥,你怎么啦?”“肺病,三期了,恐怕活不长了。叫你来,为了弟兄再见最后一面,好好谈一谈。”

邓云衡首先感谢他搭救陈其昌,邓葆光又是一惊:他们真是共产党?云衡告诉邓葆光解放战争战场上的形势,又指出他在军统中的危险处境,提醒他应认真考虑自己的出路。

一个濒死之人的肺腑之言在邓葆光心中引起极大震动。他了解国民党政权的腐败,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接触的共产党人也都是正派有才华的人,通过他们,他看到一个令人神往的新世界。

但那个世界对自己是陌生的,再说,共产党肯相信我吗?邓葆光心里很乱,他不敢抬头直视邓大哥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喃喃地说:“让我好好想一想。”

分手时,云衡说:“董老师赠你一句话,叫作‘专心抗日,不做坏事’。”“对,我现在把这句话改成‘不做坏事,不陷害人’。”“我看应该改成‘不做坏事,走向光明’。”

邓葆光回家不久,毛人凤亲自打来电话,将他召到南京。


毛人凤脸上笑容常在:“葆光同志呀!为了解决保密局的经费,总裁批准我们成立三友公司,你手中掌管的敌伪企业,也要划进来。当然,“东方”还是要办的······”

邓葆光一下子像掉进冰窑,一切希望瞬间化为泡影。没有企业,只有一个空赔钱的研究机构还能做什么?阴险的毛人凤搞个釜底抽薪,把邓葆光推到绝望的深渊。

回上海后,又闻知邓大哥不治而逝的消息,他终于决定采取一个重大行动了。他约吴眉嫣去游泳,豪华的游泳池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休息时,他问:“吴小姐记性怎样?”“还可以。”“那好,你听着。”邓葆光接着缓缓报出上海所有大特务的名字、秘密住址和电话。

吴眉嫣知道这是一个重要情报,忙默默铭记心中,邓葆光报完,她又复述一遍。邓葆光惊异地看着这光彩照人的女性,想不到共产党里的女人都这样精明干练,他从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光明。

风云突变。解放军胜利结束淮海战役,百万雄师陈兵江北。蒋介石下野,国民党政权摇摇欲坠。毛人凤打来电话,严令邓葆光将“东方”的财物全部转运台湾,运不走就炸毁。

抚摸着手中的珍贵古籍,邓葆光想:这些民族文化遗产都是无价之宝,留在上海会使它们毁于战火,运到台湾又难免流散遗失,那样我就成了民族的罪人,我豁出命也要保护好它们。

决定了古籍的命运,也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邓葆光来到梅龙酒家,把自己决定去香港的事告诉吴眉嫣。吴眉嫣认真听了他的话,说:“我们希望你留下,这是小开和四哥的意思。”

邓葆光一听就知道这小开和四哥是两个人的代号,可能是共产党方面的领导人物。他想不能凭一句话就贸然决定,自己对共产党了解还不多,再说现在留下也危险,毛人凤已派人监视自己了。

邓葆光委婉地表示了坚持先去香港的意见。吴眉嫣最后也表示同意,并给邓葆光留下了日后联系的地址,两人握手告别互道珍重。

邓葆光把自己决定脱离保密局前往香港的想法告诉尼娜,尼娜十分钦佩丈夫投向光明的勇敢选择,深情地望着邓葆光,说:“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去哪儿,我总和你在一起。”

邓葆光将一百多箱珍贵古籍混在其他货物间,装上轮船。尼娜带着三个孩子,随船前往香港。

邓葆光早已请老友蒋宝祥等人在香港筹办宝丰商行以作退路。那批古籍一到,蒋宝祥等人就将它们秘密藏进招商局仓库中。

邓葆光送走尼娜,立即请来陈其昌,他们乘车急驰到中国银行金库。

他们通过沉重的钢门,在武装警卫陪同下步入阴森森的地下大金库。


这里上千只保险箱,都和混凝土基础铸在一起。邓葆光默默无语地接连打开十二只保险箱示意陈其昌过目,只见每个保险,箱里都有一只大牛皮口袋,袋上封签火漆完好无损。

陈其昌虽心中诧异,却一声不响地看完,又一声不响跟着邓葆光回到办公室。“其昌兄,那些牛皮口袋里装的都是接收敌伪的黄金首饰,估价五百万美元。今天,我把它们托付给你!

“我不能私自带走这些首饰,那样做会被万人唾骂的。托付给你,我放心,我相信你会完好地把它们移交给真正的主人!”邓葆光说着,把这批珍宝的提单郑重地交给陈其昌。

陈其昌注视着邓葆光的眼睛,诚恳地说:“葆光,你这个行动是明智的,历史和人民都不会忘记。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会重新见面的!”

邓葆光又对“东方”的同仁和几十家下属单位作了妥善安排,然后,他巧妙避开毛人凤的监视,取道广州,经罗湖桥,来到香港。

毛人凤得知消息赶到“东方”时,这里已空无一人,连陈其昌等人都神秘地失踪了。毛人凤气急败坏,大骂邓葆光携款潜逃,发誓决不饶过他。

邓葆光到香港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了,他激动万分,当即与吴眉嫣写信联系,但迟迟没有音信,他惶惑了:自己终究在特务机关干了十年呀,共产党能宽恕我这样的人吗?

他又写信托人转交董必武老师,然后焦急地等待回音。一天,他突然接到吴眉嫣的电话,说四哥请他回去。邓葆光兴奋极了,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

一天夜里,他乘上小划艇,悄悄来到浅水湾,攀着绳梯,登上一艘货船。

邓葆光按吴眉嫣安排的路线,来到上海。吴眉嫣把他接到秘密住所,见到了小开和四哥。原来小开就是上海军管会副主任潘汉年,四哥就是上海公安局负责人杨帆。

潘汉年和杨帆热情地接待了邓葆光。邓葆光就把自己考虑成熟的方案提出来。按这个方案,和日本财团及东南亚华侨展开大规模秘密贸易,即可打破美蒋对新中国的经济封锁。

邓葆光的方案被批准后,他又要求亲自去日本等地联系南线,尽管杨帆等人从他的安全考虑一再劝阻,为人民立功心切的邓葆光还是坚持出发了。

他没有料到毛人凤对他恨之入骨,认为他席卷了那批首饰潜逃香港,并把珍宝藏在招商局仓库里,命手下特务杀害他,夺回提货单。因此,他刚到东京,特务们就跟到东京。

邓葆光从东京回到香港,特务们也跟踪而至,在红棉酒家门前向他挥起屠刀······

邓葆光被送医院抢救。尼娜闻讯赶来,她没有哭泣慌乱。她明白凶手是为那一百多箱物品提单而来的,那提单丈夫交给她保管,可是…………

尼娜急忙赶回家,只见家中被人抄过,翻得乱七八糟,她大吃一惊,冷汗直流,提单丢了吗?


她忙在乱纷纷的衣物中找出自己的内衣,一摸,缝在里面的提单还在,才长出一口气,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邓葆光受害第二天,杨帆就知道了消息,并发来电报慰问。尼娜等邓葆光苏醒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读着电报,邓葆光肿胀的眼中涌出了热泪,嘴里费力地挤出一个字:“回!”

过了一个来月,邓葆光伤势渐渐好转。尼娜避开特务的监视,驱车到广州,和吴眉嫣通话,对邓葆光回归大陆作了详细的安排。

这天拂晓,一辆警车驶进医院,两个香港警察走进病房,这是尼娜和警署交涉后,由警署来保护的。尼娜和蒋宝祥忙扶起邓葆光,艰难地走出医院大楼。

邓葆光夫妇刚坐进小轿车,就发现几个特务向这里跑来,但他们看见香港警察,又犹豫不前了。只见两辆轿车和警车卷起一阵风冲出医院大门,把瞠目结舌的特务甩在后面。

汽车驶到罗湖桥头,邓葆光看到对岸红旗飘扬,红旗下站着吴眉嫣、潘汉年、杨帆,在向他招手。邓葆光热泪盈眶,张开双臂,扑进亲人的怀抱、祖国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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