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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弥漫的四十年代初，座落在群山怀抱中的淄城沦陷了，古壁斑驳的城墙上筑起了鬼子炮楼，招魂幡似的膏药旗下，几个幽灵似的日寇在值哨。
有些地痞、流氓、汉奸跑进鬼子据点，认贼作父，常带着鬼子窜到村镇烧、杀、抢、掠。城郊铁路线上，载着煤、山货、粮食的火车，吐着黑烟向山外跑去，押车的鬼子龟缩在车内。
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八路军鲁中军区为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决定解放淄城，司令员徐明在各部队领帅会上进行战斗部署。
八路军崮山支队素被称为“飞虎队”，这次解放淄城接受了先迁侦察任务，支队长刘平召集侦察班长高琦、战士李国强、张虎一起研究侦察方案。
高琦、李国强、张虎带着部队的重托，一身山里人打扮，沿着崎岖的山路出发了。三人都曾在淄城周围打过游击，飞爬火车，奇袭鬼子，都在此地露过几手。今日旧地重游兴致格外高。
夜色朦胧，穿过前边的树林就是长谷屿村了。忽然，村头闪出几个黑影向树林这里蠕动，三个侦察员赶忙躲在树后观察。
黑影走近了，走在前边的是一位老人，双臂被反绑着。后面是一个日寇和两个伪军，不时吼叫着对老人枪捣手推。
高琦见是鬼子抓我乡亲，不由怒火燃烧，只见他对身旁的两战友作了个手势，李国强、张虎会意地点点头。
那日寇和两个伪军押着老人刚走近树林，三个战士一跃而起，两个伪军的脖子被铁钳似的双手拤住，没哼出声就鲤鱼打挺—翻了白眼。
那鬼子却抓住张虎拤他脖子的手，一个“驴坐墩”把张虎甩到前面，抽刀刚要下毒手，绑着臂的老人转身对鬼子飞起一脚。
鬼子被踢出老远，张虎一个“饿虎扑食”死死压住鬼子，两手使劲拤着日寇脖子按在地上，不一会，鬼子的脑袋歪下来。
三位战士向老人走去给老人松绑，近前一看，不禁齐声惊呼：“师傅！”老人姓马，家住淄城东门外马家镇，是这一带有名的拳把式。高琦、李国强、张虎驻马家镇时，都曾和马大爷学过三拳两脚。
今夜在此地这般相遇，三位战士很感意外，齐问：“师傅，你咋在这里？”马大爷紧紧抓住三个战士的手，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
原来一年前，高琦、李国强、张虎随部队从马家镇转移后，马大爷怕敌人找麻烦，便带着他抚养的一个烈士的遗孤—小兰，翻过一座山来长谷屿村安了家。
小兰十四、五岁已会些针黹家务，常和妇女们一起做军鞋；马大爷表面上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其实，敌人的活动都在他心里盛着。
今下午一个鬼子和两个伪军突然来到长谷屿，找到马大爷声称比武，拜师学功，软缠硬磨一下午，马大爷硬是不认，敌人恼羞成怒，绑起马大爷要带他去淄城。
没想到路上与高琦、李国强、张虎巧遇，马大爷说：“我搬家到这长谷屿了，走，回家唠。”他们把敌人尸体拖进树丛里。
正在哭泣的小兰见高琦、李国强、张虎，陪爷爷一块回来，又惊又喜，忙去沏茶煮饭。
马大爷述说着自己落草长谷屿的经过，痛诉敌人为非作歹的罪行，三战士不由怒火满腔，誓为乡亲报仇雪恨。马大爷听说他们为解放淄城而来，兴奋的脸上绽开笑纹，热心地对三个战士献计献策。
翌日晨，三个战士跟大爷各挑一担山货，直奔淄城而来，混过城门岗哨，来到鬼子据点附近摆摊叫卖起来。
这是戒备森严的城北高岭据点，鬼子、伪军进进出出，有的围来买山果吃。马大爷和一个伪军扯谈着，象是在讨价还价说买卖。
马大爷一招手，高琦、李国强、张虎一起挑着山货跟那个伪军往据点走去。一个凶残的鬼子官拦住他们，并向那个伪军狠狠打了个耳光。他们只好挑着山货在据点周围转来转去，暗暗记下地形、地物、工事位置，和日伪军情况。
晚上，在马大爷家的油灯下，他们把侦察的情况绘制成图。
深夜，一个幽灵缩着脖子游荡在马大爷的院外，他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黄大，他听说马大爷被鬼子绑去了，以为只有小兰在家，便心生邪念。他见屋里人影晃动，便绕到后窗窥探，他看清屋里情况后，猛然一愣，悄悄溜出了村外。
黎明，三位战士带上绘制好的情报图，刚走出村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三个人迅速跃上一棵大树。
只见黄大猫着腰，领着两个牵狼犬的日寇和一个伪军，扑到马大爷家门口，鬼子踢开院门，端枪朝屋里扫射起来。黄大和那个伪军惴惴地缩在一旁。
鬼子见没动静，就把那个伪军推进屋里。一会儿，伪军张牙舞爪地把马大爷和小兰推了出来。鬼子对马大爷狂吼着：“你的，八路的有！马大 爷昂首不睬，鬼子放狼犬撕咬马大爷。另一个鬼子象野兽一样，把小兰拖进屋里·．．···
树上三个侦察兵看到这一切，心里顿时腾起仇恨的烈火，高琦对两战友说：“你俩把情报送回部队，我去救这爷孙俩。”
李国强和张虎争着要去：“我去！我去！”“不！部队正等着情报，快去！”高琦说着“唰—”一个“滑车”下了树。
高琦冲进马大爷的院门，大喝一声：“住手！“叭！”一发子弹射进鬼子的胸膛，又回枪两个点射，黄大和那个伪军醉酒似的倒了。
这时候，马大爷对那只凶残的狼犬，连连飞起两脚，狼犬被踢得滚出老远不动了。
高琦和马大爷先后冲进屋里。突然，村外骤起枪声，一小队鬼子、伪军赶来围住了房子。敌人对屋里一阵扫射，见无动静，两个鬼子端枪走近门口。突然，被屋里飞出的子弹打倒了。
敌人卧倒，气急败坏地枪扫、雷炸、炮轰，房子腾起烈焰，前面的一截墙塌倒下来。一个亡命之徒钻进坍塌的屋里，拖出一具尸体，鬼子怪叫着：“八路死的有！李国强和张虎心如刀绞，胸膛就要炸开了。但想到部队等着侦察报告，便饮痛忍恨赶回部队。
“飞虎队”的同志们都为高琦的壮烈牺牲激动着，难过着，摩拳擦掌要为烈士报仇！
薄雾缭绕的黎明，八路军兵临城下，淄城在我军包围中露出朦胧面庞。李国强、张虎和“飞虎队”的战士们雄盘城门外，等待着冲锋的号令。三颗红色信号弹倏的腾空，我军的山炮、机枪、步枪、还有刚缴获的东洋炮，一起对着城墙上的敌人开火，顿时城里硝烟滚滚，烈火熊熊。
“飞虎队”的两个战士，夹起炸药包象离弦之箭飞扑城门。“轰隆！”在霹雳般的巨响中，阴森的城墙在颤抖，紧闭的城门被炸开，战士们在惊天动地的喊杀中，勇猛向城里冲去。
队长刘平和李国强、张虎带领“飞虎队”，端着刺刀率先向敌群冲杀。敌人惊慌地哀嚎着，逃奔着，象是被捅了窝的马蜂乱成一团。城门右边一条街，直通城北高岭的鬼子据点，“飞虎队”直冲而去。
“飞虎队”刚冲过十字路口，突然，两个隐蔽的机枪工事吐出火舌，子弹呼啸横飞，组成一道火网，挡住了“飞虎队”。冲上来的战士们只得卧倒隐蔽，一双双焦灼的眼睛怒视着敌人的机枪工事。
突见一个光脊梁的大汉，左手提枪，右手举着手榴弹，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箭步跃上敌人的机枪工事。“高琦！？”战士万分惊异地瞪大眼睛。张虎推推李国强说：“是不是我花了眼？”李国强目不转睛地望着说：“不！是高班长！”
只见高班长拉燃手榴弹，猛地塞进机枪工事，轰！这个机枪工事成了哑吧。
一个鬼子从背后刺来，高班长敏捷地闪过，伸腿一个“绊马索”，鬼子一个“倒载葱”，说时迟，那时快，高琦抡起枪托，“卟！”鬼子脑浆四溅。
接着一个“燕子飞身”跃上另一个机枪工事，他把一个带烟的手榴弹喂进去，“轰！”机枪工事开了花。
战士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过来，李国强和张虎向高琦扑来，可高琦昂起头大呼一声：“同志们，冲啊！风驰电掣般冲向前。
战士们象无数把钢刀，向敌人纵深处穿插，每座房，每堵墙，都成了交锋的战场。
李国强发现一个老乡腋下夹着衣服，顺街东张西望地跑来。仔细一瞅是马大爷，便拦住老人：“师傅！你是人还是鬼呀？”
老人上前拧住他一只胳膊说:“你试一试，我是人还 是鬼呀！”李国强“哎哟”一声：“这，这是咋回事呀？”老人松开他说： “找到高琦你就明白了，他在哪？”
李国强向前一指：“看，冲在最前头光脊梁的。老人贴着墙根匆匆赶去，李国强孤疑地跟在后边。只见高琦正和两个鬼子搏斗，他虚晃一枪，一个跃刺捅倒一个，“啪！”一个枪托后击又刺倒另一个。
敌人慌乱地放着枪，狼狈地溃退着，大街小巷都有敌人的尸体、枪支、弹药、钢盔、膏药旗·····幸存的鬼子向城北高岭龟缩，那里有座围着铁网的坚固工事，周围是又宽又深的堑壕，只有南面一条狭窄的甬道。
城北高岭和城街之间隔着一片开阔地，那里立着些拴马桩、土墩、沟坎，这大概是鬼子练兵的地方。从各街口溃退出来的残敌，拥进开阔地，争着挤进城北高岭通工事的甬道。
高琦从一条街口杀出来，头上、脸上、脊梁上都是汗迹血斑，一双眼睛红红的。马大爷追过来，把高琦拉到墙旮旯说：“枪林弹雨的咋光着脊梁！”高琦说：“不扒下那鬼子皮，还不得被当鬼子打吗？”
跟踪过来的李国强听到他俩对话，一愣，啥鬼子皮当鬼子打的？他疑惑的目光睃来睃去。马大爷递过衣服说：“快穿上！”高琦接过衣服迅速穿上。李国强看那衣服正是前天去侦察时高琦穿的那衣服，不过现在是刚洗过，他若有所悟地凑过来。
可高琦提起枪又冲出去了，这时候各路口的战士象决堤之水，李国强汇进战斗的洪流。各路大军刚推进到开阔地，突然，城北高岭甬道旁一个暗堡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些战士倒下去，情况很危急，不除掉暗堡部队寸步难进。我军炮火向暗堡猛轰，可暗堡仍是肆无忌惮地发着狂威。
张虎抱起炸药包冲出去了，可刚跃过一个土墩就倒下去了。急了眼的李国强夹起炸药包又冲出去，他匍匐滚爬，刚跃出一条沟就负伤跌进沟里。这时只见高琦抓起两个被包，向附近一个大水坑奔去，他抖开棉被，向水里按去。
他捞出浸透水的棉被披在身上，在地上拣起一顶敌人丢下的钢盔扣头上，夹起炸药包向暗堡冲去。阵地上全体指战员的目光都集中在高琦身上，战士们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向高琦学习！”
枪炮齐鸣，对准敌人猛打，阵地上团团烟雾，高琦在烟幕掩护下飞跃向前。“飞虎队”两名战士冲进烟雾，把受伤的李国强抬回来。马大爷把李国强背进附近一家院里，小兰和几名妇女正在为伤员包扎敷药。
小兰帮马大爷把昏迷着的李国强放在土炕上，马上为他包扎伤口。
不一会，李国强醒来，刚要起来，被人按住了。他见是小兰，心头疑团又浮上来，便问：“小兰，这不是做梦吧？你们是咋逃出来的？”
小兰一面给李国强喂水喂饭，一面讲述着昨天黎明敌人把他们包围以后的事。
昨晨，高琦和马大爷冲进屋里，击毙鬼子救出了小兰，见房子被包围，高琦便让马大爷带小兰从后窗逃走。可马大爷摆摆手···
只见马大爷搬开屋里水缸，抽开贴墙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地道口。这地道是马大爷为防意外早挖好的，顺地道可到屋后山的树林。马大爷叫高琦先钻地道，可高琦说：“不！敌人为抓我来的，不见我死尸是不肯罢休的。”
只见高琦脱下自己衣服给死鬼子换上，在死鬼子脸上抹把灰，摘下自己那块毛巾也给死鬼子罩头上。马大爷和小兰看到高琦的“调包计”，会意地笑了。高琦穿上那鬼子服，举枪掩护爷孙俩先进地道。
他向外瞅瞅，瞄准鬼子打了两枪，才转身钻进地道里去。敌人从屋里拖出穿着高琦衣服的尸体的时候，高琦和马大爷、小兰正顺树林向山上奔去。为了配合部队攻城打内应；昨晚高琦穿着鬼子服混进了城里···
李国强听了激动地说：“原来是这样啊！嘿！真棒！”说着一下爬起来：“我得马上去拜会传奇英雄！小兰忙阻拦。可李国强跳下炕说：“我咋能躺得住！”拨开小兰急向外冲去。
阵地上打得正激烈,烽火硝烟漫卷,高琦侧倾着 矫健的身姿，象是暴风雨中搏击的雄鹰。敌人更加疯狂地射击，弹雨在棉被上发出“卟卟”响声，冒起缕缕青烟。
突然，一颗子弹打在他右小腿上，鲜血顺着裤褪往下流，他颠着跛脚一跃一跃地往前冲。渐渐右腿不听指挥了，他在一个土墩前跌倒，扶着土墩站起来，又向前冲。突然，他掉进一个炮弹坑里，一阵头晕目眩昏迷过去。
八路军徐司令员和其他指挥员焦急地观察着，打着手势指挥着。在喊杀声和枪炮轰鸣中，高琦醒来，他听到首长和同志们的呼声，咬着牙，一个“蛟龙滚翻”翻出坑，连着几个翻滚，滚到暗堡火力够不到的死角。
“飞虎队”的指战员们，起劲地向敌人暗堡两旁射击。这时候高琦爬近了暗堡，把炸药包挂在靠近射孔的地方，使劲拉了火，他迅速滚向一旁。“轰！”一声巨响，火光映空，浓烟滚腾，敌人暗堡飞上半空。
八路军战士们象十二级台风卷起的怒涛，向鬼子蛰居的窝窠冲去。一会儿,枪炮声渐渐稀落下来,到处是短兵相接 的肉搏战。鬼子、伪军有的躲藏，有的逃跑，有的跪在地上举双手投降。
一个身材魁梧的战士，手擎军旗在战友掩护下向高岭攀登。李国强在一片砂砾中抱起血迹模糊的高琦，马大爷难过地伸出抖动的手，抚摸着昏迷的高琦。首长和同志们都围过来，充满期待的望着高琦，“飞虎队”刘队长轻轻呼唤着：“高琦！高琦！”
高琦微微睁开两眼，望见飘拂在高岭上的胜利红旗，他微笑了。首长笑了，大家都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