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大兴安岭,满山翠绿。清早,树林里还飘着白雾,刚刚露出树尖的太阳就把一缕缕金色的光柱,洒在这片密林里,洒在驯鹿放牧点那淡黄色的帐篷上。
帐篷里,鄂温克族十四岁的昂嘎醒来,睁开黑亮的眼睛,看了看爸爸早已空空的床铺,问一旁正在做活的姥姥:“鄂沃,阿敏哪去了?”
昂嘎的话音未落,帐篷外传来登登的熟悉的脚步声,一个粗壮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昂嘎的爸爸。他放下钢枪,扔下一张毛乎乎的皮子。
“又打了一条狼!”昂嘎惊喜地一挺身离开了熊皮褥子,上去抓住狼皮,细心地寻找枪眼。“驯鹿群让狼冲散了,我还得去找。”爸爸说着,又走出了帐篷。
昂嘎扒着帐篷缝隙朝外探望,只见一匹枣红马沿着林中的小路,向驯鹿群奔来,爸把通了上去。
原来是公社武装部的吴干事,找民兵班长、昂嘎的爸爸,传达旗公安局的通知:一个越境特务,向这个方向窜来,公社要求放牧点民兵班立即行动,在河流要道堵截,把特务捉住。智捉貂熊
昂嘎的爸爸马上组织好民兵,整装待发。就在这时,“噌噌噌”跑来一个身挎小口径步枪的男孩,停在队列前面,脆生生地说:“爸爸,我也去!”
爸爸一看是昂嘎,严肃地说:“一个毛孩子,跟去添累赘,在家烧打蚊烟,护好鹿群吧!”昂嘎听了撅起小嘴:若是爷爷在这儿,准能让我去。
昂嘎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说:“你不让去,就不跟你去,我自个去找驯鹿!”爸爸没吱声,好像是默许了。小昂嘎高兴地又跑回帐篷。
他背起“敖来翁”(发出鹿叫声的一种号角),别上小猎刀,接过姥姥为他装好烤饼、食盐和肉干的背夹子,窜出帐棚,向民兵出发的相反方向走去—他决定和民兵从两边来个包围圈,兜住潜入国境的坏蛋。
后边传来姥姥叮嘱的喊声:“早点回来!别忘了猎人的习惯,砍好路标。”“知道了!”昂嘎大声回答,用砍刀向身边的白桦树砍了一刀,走出不远,又在一棵树上砍了一刀······
夏季的山区,阳光温暖柔和。小昂嘎心情欢畅,精神抖擞地走进一片幼树林。身旁杜鹃花丛的露珠打湿了裤腿,花粉沾了一身。他真想放声唱一首心爱的歌,又怕惊跑了散失的驯鹿。
他默默地走着,不由得想起他最喜欢的“白脖子”和“大茸角”来。“白脖子”出奶最多;“大茸角”一次能割三、四斤茸,对国家贡献真大,可偏偏这两只鹿偷跑了,让人家怎能不着急!
小昂嘎不管脚下倒木绊腿,不管头上树枝抽脸,飞快地向前跑去,活像一只矫健的小鹿在林中穿行。
他越过一条大沟,翻过一道峻岭,走进一片苍老幽深的原始森林。一只小鸡般大的“飞龙”,突然“扑噜噜”飞起,昂嘎摘下小口径步枪,“砰”的一声,“飞龙”中弹跌落下来。
昂嘎捡起“飞龙”,绑在背夹上,又急冲冲地赶路了。路,越走越弯;林,越走越深,一条“哗哗”流水的小河,横在眼前。
他挽起裤腿,蹚过小河,看到半露在地面上的怪石,长满了藓苔和洁白的、美丽的石花。啊,这是驯鹿爱吃的“恩靠”,昂嘎情不自禁地抓起一把细心地观察着。
猛然,在长满藓苔和石花的地面上,他发现了驯鹿走过的蹄印。一个印,两个印,刚好是两只驯鹿。他高兴得头也没抬,便大步流星地顺着蹄印跟踪而去。
这时,太阳升上树梢,照得林子里亮堂堂。前面,驯鹿的蹄印越来越乱了,地面上还有驯鹿卧过的痕迹。昂嘎俯下身看了看压倒的草棵,捏一把不远的一堆鹿粪,断定:驯鹿昨晚在这儿过的夜,一个早晨走了不多远。
昂嘎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有两行草上的露珠被踏落了—一是驯鹿刚刚走过的迹象。他高兴得无法形容,连蹦带跳地又向前追去。
突然,两行印迹变得非常零乱了。看样子,驯鹿是在狂奔,而且惊慌无比。小昂嘎不由得心里一震,焦急地飞跑起来。
看看又来到一条小河,脚下是一片沙滩。沙滩上,一行新奇的印迹,引起了昂嘎的注意。
他跑过去仔细地端详着,看形状象熊的掌印,但比熊掌却短小得多。这是什么呢?啊,是貂熊!去年爸爸捉到那头,只有狗那么大,长着象熊一样的爪子。
他盯着掌印走下去,脑子里不住地划着问号:貂熊只有狗那么大,为什么踩在沙子上的掌坑要比自己踩的脚印还深?为什么它的前掌和后掌的距离那么大,而又十分笨拙?
昂嘎紧绷着心弦,顺着貂熊掌印来到小河旁。小河水流平稳,光明如镜,清彻见底。他注视着河边水底,发现水中散沙留下的印窝,形状变了,象大的脚印。
小昂嘎想了想,跳入小河,向前走了几步,又返身上岸,回头看看自己河中的脚印,竟和旁边那行变了形状的脚印大致一样。他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是两条腿的貂熊,假扮四条腿的貂熊走路。
小昂嘎满腔怒火,爷爷给他讲新老沙皇野蛮侵略我国领土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保卫祖国的坚强信念,给小昂嘎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他不顾一切地跳入河中,机警地向前追去。
来到对岸,沙滩上那笨拙、造作的四条腿的“貂熊”掌印,一直伸进桦树林。昂嘎象猎人追踪野兽一样,跟进树林,跳过小溪,跑过沼泽地······汗水从他那黑红的面颊上流下来。
跑着追着,耳边又响起爷爷说的话: “貂熊比黑熊狡猾,要捉貂熊得用智谋。”是的,鹿还常常卧在山头回望自己的脚印。昂嘎估计这个人是在前面,一定在时刻听着后边的动静。可不能让他发觉呀!
小昂嘎爬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向四处一看,只见不远的前面有一片空地。他想:如果丢开脚印抢先绕到那个人必须经过的这片空地前面去。一定能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人。
“于是,他象灵巧的小松鼠一样滑下大树,飞快地兜个半圆圈跑下去。不大工夫,便绕到空地前面的树林子里了。他轻轻地蹲下来,向薄雾笼罩的空地上望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得象熊一样的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驯鹿笼头,追赶着两只驯鹿跑了上来。
那两只驯鹿正是自己要找的“白脖子”和“大茸角”,只见它俩在林子里外跑来窜去,那人追上这只,那只跑了,撵上那只,这只又不见了。
那人累的满头大汗,喘息了一会,从林子里背出一大包东西,放在草地上。小昂嘎想:这家伙抓驯鹿,八成是要驮这些东西,或者骑上驯鹿想快点逃跑吧!
再看那两只驯鹿,不跑也不动了,象故意气人似的瞪大眼睛盯着那个人。那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也不肯罢休地望着驯鹿。小昂嘎暗道:狗特务,这回遇上我小昂嘎,你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了
小昂嘎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手里的盐一晃,那盐袋上的犴蹄壳“嘎啦啦”一响,驯鹿仄楞起耳朵,习惯地朝昂嘎这边跑来。
那人一看这情景,立刻愣住了。只见小昂嘎并不抓驯鹿,却站在高岗上大声问道:“喂,干什么的?”
“走路的,小同学!”“为什么抓驯鹿?”“啊······啊···那人结巴了一下,才说:“想抓住给鄂温克人送去。”
“你知道鄂温克人在哪?你往哪送?八成是要用驯鹿给你驮东西吧!”小昂嘎进一步追问着。“啊,可也是!这么说驯鹿是你们的啦?你帮忙抓住送我一程好不好?”那人说着掏出一把票子,“这是一点小意思!”
小昂嘎机灵的大眼睛一转,高兴地答道:“好啊,等我吹号叫它们!”说着,摘下肩上的“敖来翁”,“嗷—嗷—”的两声悠长的鹿鸣,飞出树林,传向远方······
那人哪里知道,这两声鹿鸣,不是叫驯鹿,而是向民兵报警的暗号。他等了半天,不是驯鹿聚拢过来,倒听到四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砍路标的“咔咔”声。
那人吓得赶紧问:“小同学,什么声音,是野兽吗?”“是民兵!”昂嘎高兴地大声说。
那人知道上了当,把牙一咬,背起脚下的大包东西,就要逃跑。小昂嘎看的真切,说声“哪里走!”举枪瞄准,“砰”的一声,那人应声而倒。
就在这时,民兵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吓昏在地的那个人正是要追捕的那个越境特务。昂嘎刚才那一枪,不高不低,不左不右,正好擦着那家伙的头皮,把帽子打个眼掀掉了。
人们纷纷拢来,把小昂嘎团团围住,齐声夸奖这位智捉“貂熊”的小英雄:“看,这一枪打得多准!”“赶情,前天
听到乡亲们的夸奖,小昂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牵过两只驯鹿,蹬着大树桩,骑上“大茸角”,转身就往回跑。
昂嘎的爸爸,看着眼前昂嘎,喜爱和自豪的感情油然而生。他深情地望着孩子挺拔的身影,心里说:“好孩子,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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