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后代浙江1963初版 张品操 应玉娥

【内容提要】党的地下工作者李侠被捕了。敌人采用各种手段，企图从他儿子小明身上探出其他地下工作者的住处，以便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是，象他爸爸一样坚强的小明，虽然受尽百般折磨，却始终没有泄露一点秘密。这本连环画要介绍的，就是这位小英雄的故事。

抗日战争时期，党派老红军李侠到上海做地下电台的报务员，和他的爱人一起坚持地下工作。他们每天把重要敌情报告给在延安的党中央。
1942年秋天，李侠夫妇不幸被捕了。那时候，李侠的爱人正怀着孕。因为受了许多刑罚，他们出狱后没等走到家，孩子就生在公园里了。
孩子还不足月，瘦得像只小猫，可是两个大眼睛亮晶晶的，挺惹人疼。妈妈又是欢喜又是发愁。因为当时米贵得象珍珠粒儿，大人吃饭都困难，哪会有奶喂孩子！
爸爸出狱以后，就找了个掩护职业—在一家小铺里当店员。他每天把顾客吃剩下的炼乳、饼干屑儿、糖果末儿带回来泡一泡再喂孩子。爸爸给孩子取名叫小明。
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小明渐渐长大了。他的相貌象爸爸，神气也象爸爸。他想心思的时候，看上去小脸蛋聪明而又严肃。
小明挺喜欢观察爸爸妈妈的行动。他老觉得奇怪：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白天夜里忙个不停？通常他睡醒了一觉，看看床上还是自己一个人。
爸爸妈妈忙得很，可是也愉快得很，他们从来不愁眉苦脸的。小明也受了影响，每天也乐呵呵地帮助妈妈做杂活。
小明最有兴趣的是看爸爸帮助邻居做事：谁家收音机坏了，爸爸给修；谁家有人生病了，爸爸给请医生；谁家有人吵架，爸爸去劝解······。
爸爸帮助人家，慢慢地，小明也跟着学。隔壁阿毛娘去卖莱，阿毛给锁在家里，小明听到阿毛哭，就从窗口爬进去陪他玩。
对门的小姑娘阿菊，晚上去接她爸爸时要穿过一条昏暗的弄堂，小明也自告奋勇地陪她去。路上小明还学着爸爸的口气说：“阿菊，别怕，有我哩！”
下雨天，风鸣呜地吹，小毛头还在外面捡煤核儿。小明看见了，抢过去帮他提筐子。胳膊痛了，衣服也湿了，可是他也像爸爸一样，从不愁眉苦脸。
一天，小明正在帮小毛头捡煤核儿，忽然一阵歌声把他吸引住了。原来有一个卖报的小孩，手里举着报纸，嘴里不住地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小明一心一意想做个卖报的小行家。他还想到爸爸每天不看报，连饭都吃不下，报纸一定是个顶顶重要的东西。
小明真的帮助一个叫大宝的孩子卖起报来了。报纸一拿到手，他就沿街叫卖，一边跑一边唱，大宝在后面简直追不上。
报卖光了，可是钱的数目对不上，这可把大宝急坏了。大宝爸爸蹬三轮，被英国水兵打伤了，全家就靠妈妈洗衣服、大宝卖报纸过日子。最后，还是小明的妈妈给大宝凑足了钱。
因为妈妈说了小明一顿，小明不再帮大宝卖报，也不再唱“卖报歌”了。他一个人闷在家里。爸爸问他为什么不卖报了。他说：“我不会卖报，我不是卖报的小行家。”
可是，有一天傍晚，小明又起劲地唱着“卖报歌”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报，袋里还插着一迭报，冲着爸爸说：“爸爸，给钱，买报啊！”
一时爸爸妈妈给弄糊涂了。妈妈再三追问，他才伏在爸爸的腿上悄悄地说：“是陈伯伯送给我的。”爸爸妈妈听说是陈伯伯的，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陈伯伯是地下组织的交通员。他的掩护职业是报贩。他经常去找陈伯伯，那是容易暴露目标的。爸爸告诉小明：“以后别卖报，也别找陈伯伯了。”
小明又不再卖报了。可是在爸爸看报的时候，他欢喜缠住爸爸讲故事。爸爸经常讲的是一个压迫穷人的坏蛋，一心要害好人，一天这个坏蛋抓到一个好人，想要他说出做的好事，说出别的好人来，但是，他总是不怕，什么也不说。
每逢爸爸讲这个故事，小明总是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听过以后，便伏在桌上出神，小脑袋里在翻来复去地琢磨着。
爸爸所以常讲这个故事，因为他有件耽心的事。这件事后来果然发生了，这是在一九四八年的除夕，一切象往常一样，小明在爸爸妈妈身边睡得甜甜的。
半夜里，一阵敲门声把小明惊醒了。他刚睁开眼定了定神，看到外面闯进来几个气势凶凶穿黑衣服的人。
进来的人都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特务。他们七手八脚地抓住爸爸妈妈往楼下推。小明想爬起来，却被一个特务死死地按住了。爸爸回过头来，好象要说什么，可是他的嘴巴被塞住了。
小明见爸爸妈妈被带走了，拼命地挣脱特务的手，跳下床，发疯似地往外冲。他拉住一个特务使劲地用脚踢，用嘴咬，用小拳头捶！
屋里还剩下一个特务看守着小明。他脸上装出温和的样子，手却紧紧地抓着小明的胳膊。小明的心象油煎似地难受，老是瞅着门外边，可是外边什么也没有，只有冷风的飕飕声。
早晨慢吞吞地来到了。透过被打碎了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天也象为小明难过，阴沉沉的。那特务装出一副和蔼相，对小明说：“别急，你爸爸在他好朋友家里。”小明忽地跳下床，说“我去找！”
特务乐得跳起来，赶紧跟着跑出去。原来他想通过小明找到李侠的领导人。小明在前面飞快地跑，那特务飞快地在后面追。
小明跑到一个有匪兵站岗的地方停住了。他想：“夜里抓爸爸妈妈时也有当兵的，会不会被抓到这儿来了呢？”他准备往里看，匪兵已经把刺刀举了过来。
那特务乘机凑上来说：“你爸爸不在这地方，在他好朋友家里呢。”小明恨透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扭头又往前跑。
小明从早上跑到中午，从中午跑到黄昏。肚子跑饿了，腿也跑软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倚着电线杆歇一歇。
开始飘雪了，狂风卷着雪花在半明不灭的灯光下飞舞。小明照着马路又往前跑，冷不防和一个大人撞了个满怀。危险的事情发生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侠的领导人老孙，小明最欢喜的孙伯伯。他认出了小明，小明也认出了他。那特务已经机警地走了上来。
孙伯伯凭着斜射过来的灯光，看到小明搞得很脏的面孔和异乎寻常的神情，立刻感到事情不好。他掩饰说：“哦，不是老黄的孩子！”可是话没落音，那特务已经用手抓住了老孙。
特务做出副笑脸对小明说：“他正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吧？”小明两只大眼直盯着孙伯伯，他见了孙伯伯就象见了爸爸，多么想扑上去抱住孙伯伯的脖子啊！
就在这最最危险的时候，小明记起了“好人和坏人的故事”。他忍住眼泪对那特务说：“不，我爸爸的好朋友没有胡子，我不认识他！”小明说完扭头就跑。特务不得不放了老孙去追小明。
两天来，小明没找到爸爸妈妈，特务也没能通过小明找到李侠的领导人。李侠被捕以后，敌人用尽酷刑，也得不到任何口供。于是一个妖里妖气的女特务献出一条妙计：用小明来进行攻心战。
小明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屋予中央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老特务，对着小明狞笑。他就是伪国防部第二厅副厅长，专门从南京赶来审问李侠的。
那献计的女特务不一会也走了出来，一见小明就堆着一脸笑说：“哟，多漂亮的孩子，是爸爸身上的肉啊，李侠见了不动心才怪！”
小明正在思索女特务的话，忽然一只大手推了他一把，说：“去 吧，你爸爸在那儿咧。”
小明真的见到爸爸了。爸爸刚受过刑，半躺在一条凳子上，眼睛微闭着。身上脸上没一块好地方，只有刚毅的神气一点没变。
小明慢慢挪动脚步走上前去，叫了声“爸爸”，便扑倒在爸爸的怀里了。旁边上的女特务一直在威胁着李侠，逼他供出地下党员。
爸爸万万没想到心爱的孩子突然来到眼前。他抬起身捧住了孩子的小脸，抑制住自己的一阵心酸，说：“别哭，小明，看爸爸不是好好的吗！”
老特务向那女妖精呶了呶嘴。她便象蛇一样地“游”过来，柔声柔气地对李侠说：“这么可爱的孩子能不要了？······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讲出领导人是谁，就可以和孩子一道出去。”
爸爸好象没听到女妖精的话，什么也没回答，轻轻放下小明，又微微闭上了眼睛。
那女妖精有些不耐烦了，转过身来问小明：“你愿不愿意跟爸爸一道出去？愿不愿意说出爸爸的好朋友？”
小明可真愿意跟爸爸一道出去，可是打心里不愿意说出爸爸的好朋友。他知道要说出的一定是孙伯伯。小明把头一扭，象爸爸一样，什么也不回答。
牢房里沉默了一会。爸爸睁开眼亲切地望着小明问道：“爸爸是好 人还是坏人？”这一问，小明更加明白了。爸爸不就跟他故事里讲的好人一摸一样吗？他大声地回答：“爸爸是好人！”
满脸横肉的老特务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狂暴地拉开小明，像疯狗一样吼起来：“到现在还在宣传，他妈的，给我烙，烙他的心！”
豆大的汗珠从爸爸脸上流下来，但是剧痛征服不了他对革命的忠心，他仍然安详地对小明说：“回去吧，孩子，记住爸爸的话，要做一个好孩子！”
看到爸爸受刑，小明顿时也怒不可遏。他摇晃着拳头对老特务骂道：“大坏蛋！你是最坏的人！我恨你！”
那老特务完全露出了兽性，伸出他的魔爪掐住小明的脖子。小明全不害怕，相反，他的如同烈火的目光，倒使老特务打了个冷噤。
敌人恨透了这个象爸爸一样坚强的孩子。但是他们还不死心，总想从他身上找到李侠的领导人。所以把他折磨了一顿后又释放了。
小明回到家里，邻居们都愿意收留他。阿毛娘菜没卖完就赶回来对小明说：“孩子，住我家里，阿毛吃什么你吃什么。”可是特务还在死死地跟踪着他。
特务挨家威胁小明的邻居，说：“谁收养李侠的儿子，谁就是通共产党，抓住就枪毙！”
李侠夫妻两人被捕以后，党组织对他们非常关心。为了设法抚养小明，孙伯伯曾亲自找陈伯伯研究过。因为特务监视得紧，他们只好等待机会。
盯梢的特务百般要花招。他成天不给小明吃饭，可是小明会到莱场拾菜皮吃。夜晚，特务不许小明回家睡。这也难不住小明，他会睡在戏院门口。
不论经受怎么样的折磨，小明总是不去找爸爸的好朋友。最后，他又想起了卖报。大宝偷偷帮了他一点钱，他又唱起了：“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小明卖上报以后，陈伯伯就有帮助他的办法了。他巧妙地避开特务的眼睛，把东西交给别的卖报的孩子，由他们三转两转转给小明。
陈伯伯今天转给小明一点钱，明天转给小明一包糖······。这天，小明刚又接到了一件半新的衣服。
小明沿街卖报的时候，爸爸和他的难友们也正在监狱里围着看报，不过这是一张想尽办法才搞到的包成菜的破报纸。
李侠在监狱里常常热情地关心别人，鼓舞别人，深受别人的尊敬，无形中他已经成了难友们团结的核心。现在大家都在静静地听他读报。
突然，李侠眼睛闪耀着光辉，极为兴奋地说：“淮海战役结束了， 我们打了个了不起的大胜仗！”这是他从报上的一则消息分析出来的。难友们听了，高兴得几乎叫起来。
解放战争节节胜利，形势飞速发展，大家多么渴望经常读到报纸啊！就在这时，李侠仿佛听到附近传来小明卖报的歌声，顿时大家都屏着呼吸听。
外边正是小明。他今天躲过特务，来到了监狱附近。象往常一样，他一边唱“卖报歌”，一边喊“爸爸，妈妈”。
小明声音越来越近。难友们把李侠扛在肩上抬起来，想让他透过对面墙上的窗户看看儿子，但是外面的走廊把他的视线挡住了。
李侠看不见儿子，只能压低声音喊“小明，小明！”小明听不见爸爸的叫声，眼看就要走过去了，难友们急得直跺脚。
一位难友忽地想起使用“通讯工具”，立刻有节奏地敲打墙壁，用“电报”把消息传给另一个牢房。
消息迅速传到了一间厨房里。这厨房靠马路，墙的半腰有一扇小窗户。难友们和外边的联系，多半是经过这里建立的。
小明一面喊爸爸一面走，正走到厨房外边，忽然看见小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接着听见有人压低嗓子说：“卖报的小孩，你爸爸妈妈都在这儿呢！”
“我的爸爸妈妈······”小明飞一般地跑过去，他踮起脚，仰起头，也学着放低声音提一连串话问窗里的叔叔。
窗户离地面太高，连叔叔的头发也看不见。小明望了望靠近的电线杆，便象猫一样爬了上去。他贪馋地往窗户里看了几眼，然后扔进一卷报纸，说：“叔叔，把这报纸给我爸爸。”
报纸一到李侠的手里，天津解放的消息立刻传出去，整个监狱忽然沸腾起来了。
以后，小明常常来送报，把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消息给难友们送进来。他们每天期待着小明的歌声。歌声带来了快乐和希望。
这一天，难友们又听到了小明轻快的歌声，可是歌声忽然中断。接着，他们听到一个匪兵在大声吼叫，忽然，一声刺耳的枪声，大家不约而同地捂住胸口，就象打中自己的心。
大家怕李侠受不了，都过来安慰他。但是他克制住内心震动，自信地说：“小明不会死！敌人那样摧残他，他都能活下来。”
小明果真没有死。当他走过厨房小窗口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国民党匪兵，而且迅速隐蔽到电线杆后面。
等那匪兵端起枪跑过来，小明已经拐进一条弄堂。那匪兵的枪弹只不过击中了一个墙角。
强大的人民解放军早已跨过长江天险，解放上海的炮声也已经响了。敌人在临死前夕，变得更残暴，每天杀害大批的革命战士。下午三点钟，监狱里常常开出装着革命战士的刑车。
这一天，也恰恰在三点钟，看守叫到了李侠的名字。这叫声就象晴天霹雳，难友们感到比自己被判处死刑还难过。
李侠见大家的心情太沉重了，便笑着用轻松的语调说：“好了，往后用不着我给你们分析时事了，让大炮给你们分析吧。”他伸出手来和大家告别。
完全出乎意料，那看守走到跟前大声说：“李侠，你出狱了！你儿子来接你，这是他带给你的衣服。”大家起初不相信，可是那看守真的把李侠的衣服递了过来。
难友们都涌到铁栏跟前欢送李侠，直到他走到过道的尽头。
李侠夫妇的出狱，是党多次营救的结果。为了避免暴露别的同志，让小明出面来接。
当那扇沉重的铁门一打开，小明便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爸爸。妈妈也出来，三个人你亲我，我亲你，拥抱在一起。
小明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连蹦带跳地往外走。刚到监狱的大门口，突然迎面飞也似的开过来一辆吉普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上跳下一个脑满肠肥的匪军官，佩戴少将肩章。他挥了一下手，一个匪兵跑过来用枪对住了李侠的胸口。
那匪军官阴险的笑了笑，用一种做作的声调说“对不起，李先生，我们汤司令还有点事要跟你谈谈。”
李侠立时明白了一切。他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过在我死以前，我首先宣判你们的死刑！”
李侠转过身子，从容地对妻子说：“不要难过，天就要亮了！”然后抚摸着小明的头发，说：“孩子，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建设共产主义的好战士！”
吉普车慌慌张张地带着李侠开了出去。小明拼命地撵着汽车跑，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爸爸！”
回答小明的是解放上海隆隆的炮声。
上海解放了！鲜艳的红旗在高高的建筑物上空迎风飘扬。人们象潮水一样涌向街头。他们尽情地狂欢，迎接解放自己的亲人—人民解放军！
象爸爸讲的，天，真是一下亮了！妈妈抱着小明，笑呵，笑呵，兴奋得流出了眼泪。
孙伯伯、陈伯伯、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一齐来到了小明家。孙伯伯抱起小明，大声地说：“英雄的后代，准备担起老一代留下的担子吧！未来，是属于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