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追逐占有一颗钻石,获有爵位的将军,残忍地牺牲了千万人的性命 .而将军一个美丽的名门闺秀却甘愿埋葬青春和六十高龄的将军结婚。
将军的堂兄和夫人的哥哥则卑鄙地使用了暗害和偷窃的手段。而一个神父为了这颗钻石竟不惜丢弃了他一伟大一的神学著作,抛却为上帝服务的神职去干偷偷摸摸的勾当。
因为这是颗价值连城的《印度王的钻石》有了这颗钻石就可以不劳而获过一辈子豪生活。所以,许多人都为此而颠倒若狂把他们的面目灵魂都改变了。
三等男爵少将范德尼尔从印度回到伦敦,印度卡什喀尔王感谢他平定了“叛乱”,把世界上第六颗著名钻石送给了他,使他在伦敦顿时身价百倍。
不久,他就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名门之女。该女子为了占有这颗钻石,不惜和年已六十岁的将军结婚。当时伦敦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一颗钻石吸引另一颗钻石。”
一天早晨,将军的私人秘书哈利走进客厅,替夫人整理乐谱。夫人正和她的哥哥查理在另一头急切地谈着话,他们并未在意他进来,因此他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哈利原是夫人的心腹,等查理走后,夫人转身对哈利说:“哈利,我要差你做一件极秘密的事,你在那个橡木衣橱里,把那个帽盒子立刻送到这个地址去。一定要拿对方的收据,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帽盒子放手......”
就在这时,将军突然冲进房来,满脸愤怒,摇着一张账单,对着他夫人大叫:“你看看这个好吗,太太?我明白你和我结婚是为了我的钱,可你也不要太浪费了呀!”
将军说话时,发现哈利慌张地走出去;他刚走了一步,给将军喝一声“站住!”把他吓呆了。
将军一定要夫人说出差哈利去干什么。夫人不慌不忙答道:“如果你一定要仆人看我们争吵,那就请他坐下来。”没等将军回答,她又说:“怎么,不要吗?那么,哈利。你可以走啦。”
哈利立刻从客厅里逃出来,这样的事,对他并不新鲜。他经常受夫人差遣,去做些秘密勾当,还债啦,典当啦!因此,他毫不怀疑夫人的举动,老实说,他是站在夫人一边的。
他在夫人告诉他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帽盒子,心急慌忙地跑了出去。他盘算了一下,决定抄近路从公园里穿过去。刚走进公园,不想和将军碰了个正面。
将军满脸怒气,狠狠地用手杖敲着帽盒子问道:“带着这个东西散步?你扯谎!谁知道你这帽盒子是不是装了我家的银茶具。”哈利急中生智,真的扯了个谎。
谁知将军却冷笑着说:“好得很,我对于帽子特别有兴趣,我要仔细看看你朋友的这顶帽子。”说着,一手抓住哈利的肩头,一手恶狠狠地举起了他的手杖。
老天保佑,就在这时来了个救星—夫人的哥哥查理。查理上前劝解。将军立时放开哈利,对着这新来的对手叫喊起来。
查理做贼心虚,刚说完话,觉得自己话里透露了漏洞,更着急起来,就不顾一切上前去拉将军,一面叫喊:“怎么着?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横蛮无理的样子。”一面示意哈利快走。
将军怒气冲天,举起手杖向查理打来;查理伸手去夺手杖,一面和他扭打,一面对哈利连连喊道:“跑呀,跑呀!你这个笨蛋!”
哈利当下给吓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熟识的两位绅士如此凶恶的架势,过了好久,才猛然省悟过来,转身拼命地奔跑。
他跑出公园,钻进一条小巷,跑了好久,脑子里尽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后来和一个过路人撞了一下,才记起胳膊上还挟着个帽盒子。
他想起夫人给他的纸条,拿出端详了一下,只见那上面写道:“送交等候范德尼尔夫人一件包裹的绅士。”他读着这张奇怪的纸条,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禁害怕起来。
然而有一个念头使他的责任感和恐惧心理趋向一致,这就是赶快把帽盒子送到。于是他找了一个警察探问一下路。幸好此处已经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他要去的那座小房子门口,这里又安静又秘密。哈利受到这环境的影响,连敲门也比往日更加谨慎,慢慢地、轻轻地敲着。
就在这时,他听见“哒哒”的手杖敲击声,回头一望,直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他的眼光正好碰上了范德尼尔将军的眼光,天知道这位老将军什么时候追到这里的。
原来,将军刚才和查理打架,查理被打跑了,将军一路追到了这里。他一眼看见这个畏罪逃脱的秘书,立刻向他狂奔过来。哈利头脑里“嗡”的一声,拔腿就跑。
这巷子又弯又窄,两边都是花园围墙。哈利没命地奔逃,当他经过一扇园门时,门突然开了,闪出一个送点心的小伙计,他看见哈利跑得慌张,不由乐得直笑。
这孩子一出现,给将军一个好机会,他立刻狂喊:“捉贼!”小伙计听见这叫声,就放开步子帮着追上来。这时,对哈利来说,真是凄惨万分,他很清楚,如果有人迎面堵截,那他就走到末路了。
忽然,巷子深处出现了一个大转弯,他站定了,稍稍缓了一口气,向周围看了一下,情急智生,就把帽盒子甩过围墙,接着飞身上墙,往下一跳,身体跟着帽盒子倒栽进院。
过了好一会,他才苏醒过来,坐在一丛玫瑰花旁边,手和膝盖都划破了。他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脑袋昏昏沉沉,非常痛苦。
还没有等他清醒,就听见石子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面貌粗鲁的人走了过来。他恶狠狠地抓住哈利肩头,用力摇撼着,厉声质问他:“你是谁?跳墙过来干什么?”
哈利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这时,正好听见将军和小伙计在墙外喝叫着“拿贼”,而且还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这个大个子似乎得到了答案,他望着哈利,得意地笑了。
哈利正待解释误会,但那个人却停止了辱骂,眼睛注视着地上。哈利随着这人的眼光望去,简直吓呆了。原来帽盒子摔开了,撒出一地的钻石,在太阳下面射出无数条霓虹似的光芒。
哈利惊呆了。大个子向四面张望了一番,悄悄地对他说:“放心吧,你这个傻瓜,为什么早不说呢!这些东西足够我们两人一辈子享用。”说着立刻跪下去,匆匆忙忙把那些钻石收拾起来。
他们在后门附近碰见一个年轻的神父。大个子满脸堆笑地一面向神父打招呼,一面十分恭敬地站在一边。
大个子园主和罗勒士神父打过招呼,就拽着哈利跨进他的房子,锁上了门,拉下了百叶窗,把钻石倒在桌上。他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的珍宝,喜得两只手在大腿上搓个不停。
哈利这时脑子清醒了些,他拼命摇头,说这些钻石不是他的,他不能随便分别人的东西。园主听了这话,圆睁两眼,狠狠地扭住他的手腕说:“好吧,那就请你到警察局去。”
哈利急得汗水直流,痛苦和恐惧使他生出急智。他知道现在除了屈服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他希望赶快脱身,再找到这房子,想法叫这个人交出这些赃物。于是他说:“我同意分。”
园主笑了,他说:“你还算一只驯服的小羊羔儿。”于是他放开了哈利,动手分起钻石来。
分完了。园主把哈利带出大门,街上没有一个人。他一把抓住哈利的后领,把哈利的头按着朝下,凶恶地把哈利从这条街推到那条街。
哈利只看见路面和房子的台阶从眼前闪过,但是他却在心里数着转了几个弯。这时,园主突然从后面飞起一脚,把哈利踢得向前冲去。
哈利一头撞倒在街心,他定了定神,鲜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回头望望,园主的影迹全无。他禁不住坐在马路当中呜咽起来。
他哭了一阵,心头稍微舒畅了一些,抬起头向周围看看,忽然看见从他袋里掉出的钻石在地上闪闪发光。于是,他连忙爬起来去捡。
正当哈里弯腰捡钻石的时候,旁边一个正在游荡的家伙,突然飞快地冲过来,一挥手,把哈利又推了个筋斗,然后抓起两大把钻石,以惊人的速度逃跑了。
哈利爬起来,立刻追去,一路高声喊叫。但那家伙的腿太快,只见他头上白发闪动着,转了两个弯,已不见了踪影。
哈利几乎绝望了,最后忍住了眼泪。在极度狼狈、沮丧的情况下,回转来拾起地下残留的钻石,雇了辆马车,向将军家驶去。
到了将军家,屋子里似乎有些混乱,仆人们一群群聚集在大厅上,看到这位秘书衣衫不整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利无心去理会仆人们的嘲笑,就匆匆走进夫人的房间。当他跨进门,不由愣住了。只见将军、夫人和查理聚在一块商量着什么。显然,他们已向将军承认了他们偷取钻石的诡计。
夫人看见哈利进来,张开两手迎上来,叫道:“谢谢老天!他来了!帽盒子,哈利,帽盒子呢?”但是哈利却站在他们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响。
他从袋里掏出一把钻石:“都在这里了。我发誓,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因为我被人抢了。然而,我相信可以找回来。”夫人一见只剩下这些,“哇”地哭起来,将军也张着两手,呼天抢地地失声号叫。
这时,夫人满腔怨恨都发泄了出来。她一头撞在将军怀里,大哭大叫:“好呀!我感谢你和我离婚。你说我和你结婚是为了钱,老实说这种结合实在太荒唐,太不幸了。”
她和将军吵闹一阵,忽然看见哈利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由得怒火冲天,跑过去抓住他的头发,又是一顿辱骂。
哈利还没来得及回应夫人的辱骂,将军就接了过来:“先生,你不要装成这个样子,你和我妻子鬼鬼祟祟,害得我晚年必须在穷困中度过,我必须出这口气!”说完,一把揪住哈利,匆匆到警察局去了。
我们回头来说一说印度王钻石的下落。就在园主和哈利在房里分钻石时,神父罗勒士看见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瞬间忘记了先圣先知,陷入世俗的好奇之中了。
罗勒士心里警觉起来,而且激动得十分厉害。他急忙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停在哈利越墙的地方,发觉这儿零乱杂沓,显然,这是值得研究的。
就在这时候,他一眼看到了一件东西,它几乎全埋在泥里。神父伸手去挖,一会儿,就挖出了一只纤巧的小皮匣子。
打开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颗用绿丝绒衬着的、光彩夺目的大钻石。他拿在手中,阳光照射着,似有千万条火焰在掌中燃烧,使他眼花缭乱。
他马上意识到在他手掌里的是一件稀世珍宝,有了这个,从此不必再辛苦劳碌了,可以随心所欲,逍遥自在地过一辈子。他向四面望了望,迅速将皮匣塞进自己的口袋。
当天下午,警察同哈利来到了现场,那位园主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把弄到手的赃物全部吐了出来。罗勒士神父以非常负责的态度在一旁作证,把他看到的情况坦然地告诉了警察。
临走,警官以一个非常内行的身份告诉罗勒士,钻石价值越大,卖出去也越困难。不过他又说,如果这个贼聪明的话,他会把它切成几块,这样,仍然可以卖出大价钱,这个贼仍可以变成大富翁。
罗勒士回到书房,倒在椅子里,透了一口气,看着为了编写那部伟大的神学著作而收集的一堆材料,觉得从前做这种工作太没意思了。他站起来翻遍了所有先知的著作,找不到切钻石的知识。
他为没有本事把钻石切开而苦恼,一脚踢翻书架,匆匆走上街去。他想到书店里去找寻一些有关钻石的书来看看。
他买了几本有关钻石的书和两本加波里乌的侦探小说,带着焦急的心情一一翻阅。读到快天亮,仍然没有发现怎样处理那颗偷来的钻石的办法。
最后,他从侦探小说里发现一句话:“真正的侦探,每一件事必须亲自办理......”他突然叫起来:“天哪,这不是教训吗?我必须亲自去学会切钻石的方法。”
这一来,他似乎心情松快了些。他想起有一个相识的珠宝商,住在爱丁堡,他要去找他,做几个月苦工,学会切钻石。有朝一日,如果能把印度王钻石卖掉,他就成为一个有钱的、阔绰的学者了。
于是,他打点了行装,藏好钻石,上了火车站。他想象着往后阔绰的日子,看着车站上熙攘的人群,觉得精神饱满,心头轻松。
他坐的是软席卧车。当车快要开时,对面过道走来两个人,他们说着悄悄话,但是罗勒士却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这些话的内容时,简直吓呆了。
这时,一个车务人员走了进来,罗勒士连忙向他打听对面房间住着什么人。车务人员告诉他,这是范德尼尔将军在送他哥哥约翰出门,而且告诉他,老约翰是个有名的剑术家。
车开了。罗勒士看车厢的门上既无闩,也无锁。他了解自己毫无防备,好像躺在空旷的战场上,任人攻击,前途如何,只好托付给万能的上帝了。
夜已很深,罗勒士还是清醒地躺在铺上,车厢那头那个人,像魔鬼一般在他脑中作祟。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地拉开了。罗勒士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门又被关上了。罗勒士不由得奇怪起来,看样子对方不是来袭扰的,而是来探听一下他是否睡熟了。对方也好像很怕这一同车厢的旅伴。
罗勒士马上跳起来,他决定对刚才的拜会作一次回访,他赤脚走进盥洗室,侧耳倾听,除去火车行驶的响声外,听不见一点其他声音。他一手搭上对面的门,小心翼翼地拉了开来。
这时,他惊讶得忍不住要叫起来。坐在铺上的这位约翰(就是从哈利手里抢走钻石的游荡人),正在一颗颗地检视着钻石,其中有一个大头饰,正是范德尼尔夫人常戴的头饰,这绝不会错。
罗勒士大大地放下了心。知道这位——范德尼尔将军的堂兄和他掉在一个井里,他也同样偷了范德尼尔的钻石,这下,他们谁也不可能去告发谁。他不由得深深吁了口气。约翰被惊扰,猛然抬起头来。
罗勒士索性拿出印度王钻石在约翰面前露出来,马上又把它收好,说道:“我很高兴,我们彼此所有的钻石,都是同一来源。两个趣味相同的人,应当认识认识。”约翰的两眼死盯着他,现出无限的惊骇。
这时,罗勒士就把自己和印度王钻石的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约翰,而且说出了他来拜访约翰的目的。
两个人像多年的好友一样,谈了一夜。约翰告诉他,自己先要到爱丁堡去,至于卖钻石,那没问题,他们可以一同到巴黎去,不消多时,准定可以脱手。
最后,两人商量妥当:罗勒士先到巴黎等候,约翰在爱丁堡下车。他们就在这儿分手。谁也看不出,这一对亲热的朋友,还是在车上刚认识的。
约翰走进爱丁堡一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会见了那个律师。委托律师替他弟弟范德尼尔将军办一件事。
约翰办好了委托手续,就要离开爱丁堡。临走,他嘱咐律师,无论如何要说服佛兰西斯,在本月15日到达巴黎。
当天下午,律师的信就送到了佛兰西斯手里。那佛兰西斯已经实足25岁了,他一直生活在安静、体面的家庭里。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只是,他没有母亲。
信上注明是“私人密件”,而且是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请求他立刻和他们会晤。佛兰西斯感到这是一件不平常的事,一下班,他就赶到了律师事务所。
律师对他表示欢迎,请他坐下,然后用一种十分专业的、经过思虑的话语,向他解释这次约会的目的。
佛兰西斯又惊讶又怀疑,他望着律师,不住地眨眼。这位律师认真地对他看了两眼,继续向他解释。
佛兰西斯实在急了,他恳求律师说得更具体些。律师说:“第一,本月15日你必须到巴黎去一趟,在法兰西剧场已为你订了座位,你必须看完全部演出;第二,在你选择妻子时,我的当事人要为你做主。”
听完了两个条件,佛兰西斯跳了起来,认为这太荒唐了,也许这压根就是一个骗局。他拿起了帽子,准备告辞。律师着了慌,赶紧拉住了他。
当佛兰西斯听到律师说明老佛兰西斯是他的养父,而他另外还有一个生父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他几乎晕倒了,思绪混乱到极点。他要律师让他考虑几个钟头,然后再答复。
他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在一处幽静的林荫道上无目的地走着。他把各方面的因素都加以充分考虑:显然,他的真正的父亲,一定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而且很爱他。他决定了,把自己寄托在这美好的希望上面。
他回到律师事务所,只说了一个“好”字,律师立刻给他一张支票,这数目还包括补发给他的上两季的钱。
他揣上这张支票,回到家里。说也奇怪,这次到了家里,他看到家里普通的楼房,觉得很蹩脚,同时,他又看着那位养父的做派举动,有些不入眼,使他感到厌恶。他下定决心,第二天就到巴黎去。
第二天,他就到了巴黎,离预定日期还有好几天。他找了一家英国人常住的旅馆住下来,专心改进自己的法国话,把浑身装束换成流行的式样。
终于到了15日,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法兰西剧场的售票处。他刚一说出自己的姓名,售票员就立刻取出一张预定的戏票给他。
售票员告诉他,订票人年纪很大,但非常结实,满头白发,脸上有一个刀疤,很容易辨认,并且告诉他,走得不会远,可以追得上。佛兰西斯道了谢,慌忙追了出去。
他跑到大街上,只要看见白发老人就追上去,可是认了一个又一个,脸上全没有刀疤。他在附近大约跑了半小时,还是没有找到。
直到他觉得自己的举止十分愚蠢时,才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躁动的心情安静下来。他毫不怀疑,售票员所说的那位白发老人一定是他慈爱的生身父亲。
这时,他忽然看见有两个人坐在街边长椅上谈话。一个年轻的是教士;另外一个老年的,正好和售票员所说的一模一样。真是机缘所赐,这一切都好像是上帝为他安排好了似的。
佛兰西斯觉得心脏跳得很厉害,他知道现在就要听到他父亲的口音了。他转了一个圈子,不声不响地走到他们后面。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说的是英国话,而且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
佛兰西斯还没有完全听懂他们谈话的意思,那个白发老人就站了起来,摇着头,挥动着手杖,气愤地走了,而那个年轻教士却十分沮丧地坐在原来的地方。
佛兰西斯感到失望和不解,他满怀的热情已经变得无影无踪。这时他回想起来,老佛兰西斯比他的这个生父要仁厚得多。但是,他仍然镇定下来,连忙追了上去。
那位老人因为愤怒,走得非常快,不一会就到了一幢两层楼的房屋跟前。这房子所有面向街道的窗子全都关着,围墙上装着铁刺。那老人在门口停了一下,就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
佛兰西斯向周围看看,附近非常冷清,这幢房子是孤立的。就在这时,他又发现隔壁有一幢高房子,门口贴着招租的牌子,就决心立刻把房租下来。
他回旅馆拿了行李,即刻搬了过来。他想起刚才老人与年轻教士的争吵,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一桩秘密,所以打定主意,不揭穿这个秘密绝不放手。
他从百叶窗里观察隔壁的院落,那房子门窗严密,在夕阳残照下,花园里处处呈现寂寞荒凉的景象。有个孤零零的烟囱飘出一缕轻烟,只有这一点可以证明里面有活人存在。
次日清晨,他一早就起来,看见那老人将所有百叶窗开了一会,随即又关上。他正在诧异为什么防备得这样严密,这时门开了,出来一位年轻的姑娘。
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这姑娘就进去了,但是佛兰西斯却看出她具有超乎寻常的丰姿。这使他精神大大振奋,将来不论这女郎是他的妻子或是姊妹,他都深信会使他得到快乐的。
他下楼向看门人打听,看门人告诉他,邻居是位财产惊人的英国绅士,他搜集了许多贵重的宝藏,严密地保护着。家里除了小姐和一个老女佣,再没有别人了。
看门人只告诉他这么多,佛兰西斯有些失望。他回到屋里,整天守着窗口,但是隔壁院里是这样死寂,他再没有发现什么秘密。
晚上,他老早就坐在戏院里人家为他预定的位子上,这位子面对一个包厢,从那包厢里,可以很方便地把坐在这边的人看个仔细。毫无疑问,这是人家有意安排好的。
第二幕戏已经上演好一会了。这时,对面的包厢里走进两个人。佛兰西斯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原来这就是他的邻居父女俩。
戏结束了。人们都离开座位,四散休息去了。佛兰西斯也站了起来,鼓起了全身勇气,低着头慢慢向那包厢走去。他一路打算着:是否要打招呼?怎样称呼?......
他走到包厢下面,还没有决定应该怎样做,可是刚一抬眼,不禁失望地叫了起来,双脚似生了根一样站住了。原来包厢里已经空无一人。
后面有人提醒他,说他正好挡了别人的去路,他才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被后面的人群拥出了戏院。
夜间凉爽的空气很快使他神志恢复了,兴奋逐渐消失,这时,他真是筋疲力尽,对于人生也感到有些烦厌。于是他喊了一辆马车,驶回自己的寓所。
第二天,星期二的早晨,他在通往菜场的路上等着那位姑娘,八点钟的时候,看见她从一条胡同里走出来。姑娘的装束很简朴,但却非常美丽。
佛兰西斯溜进路边门廊里,在他看来,凡是姑娘走到的地方,似乎阳光就跟着而来。他等她走过这里,就轻轻地在后面喊了一声。姑娘回转头,看到是他,面色突然变得像死人一样灰白。
姑娘好容易才迸出一句话:“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佛兰西斯固执地恳求她,说她一定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说着几乎要跪下。半天,姑娘才叹了口气,回答了他。
说完,姑娘就走了。佛兰西斯心情躁动地回到寓所。他终日从窗户看着隔壁,可除了看见那位姑娘买小菜回来以后,再没有看见其他人进出。
傍晚,他看见隔壁花园的栗子树下,摆开了餐桌。老人和他的女儿在屋里屋外忙着准备。
七点钟,那个年轻教士到了。起初,教士好像很戒备,很少说话。过后,三杯酒下肚,一切互不信任的感觉都消失了,他们谈着话,好像一对同窗好友。
天渐渐暗下来,那位姑娘端来咖啡壶。老人倒出两杯咖啡,趁教士不留意时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很快把里面的药粉倒在一个杯子里。
接着,老人依旧哈哈地笑着,转过身来,把那个小杯子递给教士,一面说:“在我们喝完这杯咖啡之前,那个珠宝商就会带钱来拿钻石的。”
教士十分满意,端起那杯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
几分钟过去了。突然,教士向前倒去,一头栽在桌子上。就在这时,那位姑娘尖叫着问老人:“你做了什么事情?他死了!”
老人站了起来,轻声说:“不要紧,他不会死的。来,你捧脚,我来抬他的肩膀。”但是,他的女儿没有动,却放声大哭起来。
老人粗声叫喊起来:“你听见我的话没有?我是你的父亲!”这句话发生了效果,姑娘顺从地捧起教士的脚,两个人一前一后,把面色惨白的教士抬进了房里。
楼窗里的佛兰西斯清清楚楚看到这些情形。他突然意识到灾难已经降临到这个屋子,竟然替这父女俩感到难过。他决定去帮他的父亲和姊妹,于是推开窗,闭上眼睛,猛地纵身跳下去。
他重重地跌倒在餐桌边上,他坐起来,定了定神,要想站起来,忽然听见房子里传来一声惊叫。
他迅速窜到房门口。这是一个小房间,陈列着许多耀眼的玻璃橱,里面装满了珠宝。佛兰西斯一进门,就看见那老人从教士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迅速把它递给女儿。
佛兰西斯冲了进去,跪在老人面前叫道:“父亲,让我来帮助你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把一切罪过都推在我身上吧!你会看得出我有做儿子的孝心。”
老人先是一惊,随后是一阵难以入耳的咒骂:“儿子同父亲?他妈的,这算演的什么古怪喜剧,你怎么跑进来的?你要干什么?该死的,你是谁?”
佛兰西斯目瞪口呆,难堪到极点,站在那里一声不响。这时,老人才看清了他的脸,他恍然大悟,高声地笑起来,接着又是一顿恶毒的咒骂。
佛兰西斯感到受了羞辱,他真恨不得钻到地下去。这时,那位姑娘说话了,她说:“父亲,你说的是气话。佛兰西斯先生也许是错了,不过他可是一番好意。”
这一说,老人像想起了什么,又大声叫道:“对,我还得告诉你,我弟弟居然糊涂到这种程度,居然要这位小姐和你结婚。你今天的举动已经证明,你根本不配做她的丈夫。”
佛兰西斯感到真是无地自容。他用两手捂住脸,痛苦地啜泣起来。但是那位姑娘却过来安慰他。
就在这时候,那个教士的胳膊动了一下,那老人停止了叫喊,他俯下身去,对教士的脸审视了一下,就挥手叫他女儿送佛兰西斯出去。
他们走到花园门口,佛兰西斯完全清醒过来。他望着姑娘美丽端庄的面庞,恳求着说:“我希望我们能结合,希望你能给我一件纪念品。”
姑娘停顿了一下,对他说:“我相信你是一个诚实的青年,我答应你。但是你拿着我的纪念品,要快跑,一直跑到人多灯亮的地方。答应我,不到安全地方,你不要看。”于是她递给他一件东西,用力把他推出门外。
他遵照姑娘的吩咐,拔腿就跑。可是跑不多远,只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恶魔似的喊声,回头一看,只见那老人光着头,蓬松着白发,朝他追了来。
他愣了一下,再想跑时已来不及,老人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嗖”地窜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往回拉。
快到那房子的时候,佛兰西斯猛地一挣,甩开揪着他的手,返身狂奔而逃。
直至前面出现一片明亮的灯光,他跨进了一家咖啡馆,回头看那老人没敢追来,才透过一口气。他想:这样,至少可以对得起那位姑娘了。
他要了一杯咖啡,靠里间坐了下来。这时,他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纪念品,原来是个小皮匣子。打开一看,是一个光彩夺目的钻石,他不由得惊呆了。
就在这时,有人用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小声对他说:“关上这个匣子,面色镇定些。”他转头一看,瞧见一个神色安详、态度文雅的陌生人站在身后。
陌生人看他关上了皮匣子,在佛兰西斯旁边坐下来,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一丝别具含义的微笑。佛兰西斯不由奇怪地叫出声来。
陌生人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请他把今晚的遭遇先说出来,然后再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佛兰西斯看得出这个人很善良,而且富有经验,足以信任。于是他扼要地把他的遭遇,从头至尾全都告诉了陌生人。
陌生人听完他的讲述,就把咖啡馆经理叫过来,让他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佛兰西斯。佛兰西斯听了经理的介绍,慌忙站起来,恭敬地向陌生人行礼。
王子请经理离开,然后告诉佛兰西斯:这颗钻石怎样由于范德尼尔将军屠杀了好多印度人民,弄到他手里,后来又如何落入教士罗勒士的手里......最后,他用庄重的语气,叫佛兰西斯把钻石交给他。
佛兰西斯一句话也没说,就把皮匣子递过去。王子接过钻石,对他说:“你做得对,而且,我以我的名誉和地位,保证在三天之内让你和约翰小姐结婚,这就是给予诚实、善良的人的报酬。”
说完后,王子就拉着佛兰西斯走出咖啡馆,王子的马车在门口等着,他对车夫喊了一声:“到大桥。”
马车很快驶到桥边停下。王子拉着佛兰西斯走上桥,他们倚在桥栏上,城市已经沉睡下去,巨大的建筑物像一尊尊怪物耸立在两岸,他们默默地注视了一会。
最后,王子拿出钻石,说道:“在我们这个世界里,这颗钻石不能真正发光,每一双手都在它上面涂上一层污秽和罪恶的印迹,为了占有它,人们不惜做出丧心病狂、卑鄙无耻的勾当......”
说到这里,王子突然把手一挥,这颗钻石划出一道弧光,“啪”的一声,沉入桥下的激流之中。接着他说:“让河水把它冲洗干净,留给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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