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除夕前的一个夜晚,朝鲜罗木山上惊雷滚滚、硝烟弥漫。我志愿军某部向美、李伪军盘据的战略要地发起步炮协同攻击。
战斗指挥员—我军“攻必克、守必胜”英雄团团长周天雷,站立在阵地前沿。他望着火光闪闪的罗木山,高度专心地思索着将要深入展开的战斗:
这时,八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它标志着我步兵已登上了罗木山。站在周天雷身旁的师参谋长问: “天雷同志,你对下一段战斗有什么想法?”
“接下去的战斗将更激烈,”周天雷说,“天一亮,敌步兵会在飞机掩护下,拚命争夺失去的阵地。我们则要坚决地打退敌人的反扑,巩固胜利果实。”
“好!”师参谋长爽朗地说,“这些问题让我和潘政委来处理吧!军首长决定我在战斗的这个阶段接替你指挥。”周天雷惊诧地接过师参谋长递过来的一封信。
这是军长让他移交指挥权的命令,并指示他立即到军部去。周天雷沉默了一刹那,他多么希望打完这仗再走啊!但军长的信意味着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他去完成。他向参谋长说了声“照办”,便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周天雷本来十分专注的心,再也不能平静。这将是什么任务呢?他猜啊想啊,得不到答案。吉普车飞快地开到军部。
周天雷一见到军长和军政委,就急着说:“首长,战斗正在紧张进行,为什么—”军长似乎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笑着说:“同志!没有比你那罗木山更重要的事,不会把你调下来的。”
军长把刚刚绘制的《艾森豪威尔两栖登陆阴谋示意图》摊开,对周天雷说:“先看看这个吧!”
周天雷仔细地看着。隔了一会儿,军长说:“艾森豪威尔是即将上台的美国新总统。他最近窜到朝鲜,策划了这个十分险恶的阴谋,企图重演仁川登陆的故伎,搞两栖登陆,把中朝百万大军堵在蜂腰部以南,一口吞掉。”
“但艾森豪威尔表面上却在高喊“要光荣地结束朝鲜战争'呐。”政委接上军长的话茬说,“因此,弄清敌人阴谋的全部情况,从某种意义上讲关系着战争的过程。这就是要和你谈的问题。”
周天雷明白了。他“霍”地站起来:“首长!下命令吧!”军长严肃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党委决定,派你带一支中朝联合组成的小部队,到南朝鲜去,摸清敌人行动的脉络,把情报搞回来。具体的,参谋长将向你布置。”
“保证完成任务!”周天雷坚定有力的声音,使两位老红军很激动。政委望着他那年轻而刚毅的面孔,说: “毛主席、金将军发出这个警报,我们要坚决行动。天雷同志,军党委相信你们一定能排除万难,完成这个伟大的战略任务。”
小部队很快地组建起来了。十六名同志都是部队里的精兵良将,每个人基本通达两国语言。四名朝鲜同志中,有两名女同志。为保证通讯畅通,配备了三名报务员。他们在周天雷的带领下,投入了紧张的思想和技术训练。
转瞬,半个月过去了。这天,小组长—侦察参谋孙甲旺介绍敌前沿地形和兵力部署情况。他讲完对人民军少尉金哲说:“老金,你常到那边去"转悠',再补充补充。”侦察兵梁帮安扯着嗓子喊:“对!让老金介绍搞侦察工作的经验!”
“你呀就爱打岔!”金哲笑着说,“我看咱们还是听铁柱排长插入敌后智取敌炮阵地的故事吧!”刘铁柱一听急着说:“叫你说干什么把我扯上!”小屋里洋溢着中朝战友亲密无间的真挚情谊。
周天雷示意大家静下来,他环视着战友说: “刚才侦察科长郭大震同志送来军部命令,我们今晚就要行动了!”听到这个消息,小部队的男女战士们如狮似虎,情绪昂扬。
人民军少尉金英淑激动地说:“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对!”周天雷说,“我们就要钻进敌人肚子里去掏他的心肝了。眼下的敌人依仗着武器先进,装备精良,十分狂妄。对于这一点,我们是要有高度思想准备的。”
周天雷再次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形势及小部队克敌制胜的有利条件,然后坚定地说:“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有毛主席、金将军的领导,有人民的支持,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机智勇敢,是一定能够完成任务的。”
当晚,他们化装成李伪军登上罗木山准备出发。军首长和朝鲜人民军朴军团长前来送行。朴军团长将一个人民军上尉介绍给小部队,他说:“在水川里接应你们的李炳洙同志,就是李亨基上尉的父亲。”周天雷和李亨基亲切交谈起来。
出发的时间到了,我军罗木山炮群向敌军阵地发起猛烈炮击。负责护送他们的连队,在炮火掩护下出发了。
周天雷一声令下,小部队如箭离弦,冲出坑道,旋风似地向烈焰腾空的目标走去。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身影,继而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
越过敌人封锁线以后,小部队沿着一条浅沟疾速前进。忽然,走在前面的孙甲旺返回来,说:“那里有一大片敌人!”
周天雷用红外线望远镜一看,约有一个营的美军,正乱哄哄地从阵地撤下来,准备乘汽车转移。周天雷想:怎么办?要是等敌人全部撤走,天就亮啦。
他把目光停在刘铁柱的身上。刘铁柱心领神会,他轻声说:“为了争取时间,只能突袭敌人,我们趁乱通过大道。”周天雷马上做了具体部署。
“打!”周天雷话音刚落,神枪手高奇的枪榴弹便在美军中心开了花。美国兵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晕头转向。活着的象雪崩似地向后退去。
在一片混乱之中,小部队甩开敌人向南奔去。他们身后枪声、炮声依然如同暴风骤雨,在夜空中回响。
罗木山地区的炮声,震动了设在汉城一座俄国教堂地下室的美第八军司令部。指挥室里,弥漫着惶惑和惊恐。几个参谋军官象受审似地靠在板壁上,目光随着军长范佛里特转。
范佛里特心绪烦乱地倒在沙发上。本来罗木山的失守,已使他倍受冲击,而使他更加不安的是,华盛顿派出的同两栖登陆计划有关的行动小组,要来前线考察。驻东京的侵朝美军司令克拉克严令他对该小组的安全要负绝对责任。
想到活动在九号郡城附近的游击队,他不能不对行动小组的安全颇为担心。他喊来反谍报处长,训示道:“笨蛋!一股小小的共军游击队,至今都不能剿灭。告诉你,华盛顿派出的行动小组要到了,你要用脑袋担保他们的安全!”
“是!将军,用脑袋······”反谍报处长的誓言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一个参谋报告:“在距前沿八公里处,我军一个营突遭袭击。”范佛里特心中一惊。突然,又一个电话铃响了起来。
军部监听站报告,在罗木山以南十公里处发现一个呼号不明的电台讯号。范佛里特本能地警觉起来,他严令反谍报处长,查明电台的来历,并命令参谋长:“立即调动机动部队搜索出事地区”
美军巡逻队出动了。一辆辆机动车行驶在公路上,车灯的光象鬼火似地跳动着。隐蔽在三号公路附近山洞里休息的小部队,发现敌人的这个新动向,大家议论纷纷。
年纪最轻的侦察兵李乖娃抢先说:“准是刚才那一仗,把敌人打惊了。”女报务员金达莱说:“是不是刚才咱们向军部发报的信号,被敌人捕捉到了?”
周天雷紧紧盯着过往不断的汽车,没有吭声。他在考虑,在这种形势下,如何加快前进速度。这时,梁帮安说:“车多了更好,咱抢他一辆,坐车可比走快得多。”
“抢!”这个念头在周天雷脑子里只是一闪,但他立刻觉得这样就等于把自己暴露给敌人。孙甲旺看出周天雷的心思,提出一个“借船过河”的方案。经过周密的研究,小部队开始了行动。
天渐渐地亮了。小部队迈着坚定的步伐行进在公路上。前面传来汽车的马达声,周天雷对扮作李伪军上尉的金哲说:“听信号行动。”
三辆美军运弹药的大卡车由南向北开来,车上没人押车,要干掉他们太容易了。但周天雷不动声色,战士们便闪到路边,任凭卡车擦身而过。
一辆吉普车开过来,车速忽然放慢。一名美军少校探出头,打量着小部队。只见金哲微笑地朝美军少校扬了扬右手,而孙甲旺却把枪口对着他。经过一番精神较量,吉普车开过去了。
“吉普里有名堂,要抓紧行动。”周天雷正想着,一辆卡车由北向南开来。当他看清车上只有一个李伪兵开车时,便发出“借车”信号。金哲立即回身,命令汽车停下来。
金哲问明是李承晚三兵团五联队往汉城运玉米的汽车,便大声喝斥:“你们长官真混蛋,为什么不派人押车,遇到游击队怎么办?是不是连玉米也不想吃了?”接着他又故意问:“你出车前吃的什么饭?”“煮黄豆。”
“给司机吃煮黄豆,真他妈的没良心。”金哲一面骂着,一面递过一盒美国饼干。伪军司机有些发窘:“上尉先生,您
突然,由南向北远远地又开来一辆汽车。金哲果断地把手一挥说:“别客气啦,吃吧。我们走了大半夜,让我们搭你的车,还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司机刚点头,金哲就跨进驾驶室,小部队战士们迅速登上汽车。
卡车闪过迎面开来的汽车向南疾驶。同志们心中暗喜,感到金哲真不愧是老侦察兵,干得够漂亮。周天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心想:“这毕竟是敌人的车,会一路顺风吗?”
汽车驶过九号郡城不久,周天雷发现一辆吉普车尾随而来。当这辆吉普超越卡车的刹那间,周天雷看出,这正是刚才他们遇到的那辆吉普车。“来者不善!”周天雷连声咳嗽,发出准备战斗的信号。
金哲也觉得吉普车来的蹊跷,周天雷发出的信号使他更加警觉。当他隐约看到吉普车停在前面的哨卡时,给司机递过一盒美国香烟,笑着说:“老弟,开车技术真高,车速还能提高吗?”
伪军司机受到“上尉”的夸奖,叨上烟,脚下猛踩油门,卡车飞快地掠过哨卡。还没和哨兵比划完的美军少校,眼睁睁地望着卡车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卡车拐弯后,小部队跳下车。当他们刚刚隐蔽在水沟里,那辆吉普车发疯似地朝卡车追去。周天雷微微一笑,迅速带领同志们向水川里行进。
此刻,在距汉城仅十公里左右的小村—水川里,李炳洙一家正焦急地等待着亲人的到来。这个为保住联络点,从战争爆发就伪装患半身不遂的老人,考虑着上级交给的任务,心想:“亲人今晚会不会来接头呢?”
突然,几个背枪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院,李炳洙的女儿莎莎和儿媳贞姬迎了上去。来人声称是游击队,遇到了美军巡逻队,要求在这儿避一下。说着就往屋里闯,莎莎喊道:“哎!怎么连鞋都不脱呀!”
李炳洙看穿来人决不是自己人,他厉声喝道:“这儿没你们呆的地方。”然后让莎莎去报告里长,说是游击队来了。这些人听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家伙挥了挥手,他们象一群蝗虫又跑到别的家去了。
这伙人刚走,里长又带着几个美国兵闯了进来。他们以查户口为名,把屋里屋外搜查了一遍。事后,李炳洙才知道,这一切是在美军一个处长指挥下干的。他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地对亲人的安全耽起心来。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从四天前贞姬从汉城捎回准备接应自己人的指示后,他们就没好生睡过觉。今夜他们更是格外小心,李炳洙特意叫老伴查看一遍,发现没有“狗”,才吹灭了灯。
在黑暗中,李炳洙倾听着窗外的动静。这时,房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想起下午发生的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事,李炳洙的心“忽”地 绷紧了。
屋外,周天雷带着三名同志,按照李亨基上尉描绘的方位,找到了这幢草房。他和刘铁柱在院外警戒,金英淑和金哲轻轻靠近窗户。
金英淑刚要去敲窗棂,街上传来的一阵说笑声使他们迅速躲闪起来。一个美军少校挽着一个女人,从周天雷身边走了过去。
周天雷看到周围确实静下来了,便示意金英淑联络。“叮叮叮,叮叮叮!”金英淑按规定信号敲着窗棂。一遍,两遍,屋里没人应声。她心里疑惑起来。
当窗棂第三次响起来时,李炳洙才仿佛熟睡方醒地问:“谁呀!”窗外,金英淑轻声说:“想找你借头牛。”“什么牛?”“是一头比狮子还厉害的黄牛。”李炳洙眼前一亮,激动地接上去说:“是一头既能耕田又能拉车的黄牛吧!”
门开了,金英淑进了屋。在微微的油灯光下,她看到这一家露出怀疑和惊愕的神色,忙摘掉李伪军帽子,戴上人民军军帽。她端详着李炳洙说:“李亨基上尉问您们好!”李炳洙猛然站起来:“同志—”草屋里的人,个个喜泪奔流。
金哲把周天雷和刘铁柱领进屋里。新的惊喜又占据了这一家人的心。中朝两国人民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比长白山高,比鸭绿江水长,无限深情的激浪,在这小小的草屋里翻卷着。
李炳洙叫老伴和莎莎放哨,自己领着周天雷他们来到地下室。李炳洙介绍了村里情况后,说:“这个地下室,现在村里已没人知道了。上级党组织同意你们住在这儿。另外还有两处备用点。”周天雷让金哲把同志们都带到这儿来。
周天雷说明来意,提出要尽快地与地下党联系,了解同两栖登陆阴谋有关的各种情报。李炳洙想了想说:“如果现在派人去,天亮前还能赶到汉城。就让贞姬去吧。”金英淑主动要求同贞姬一块去。周天雷同意了。
两天过去了。金英淑和崔贞姬没有回来。周天雷望着同志们焦虑的神情,思索着:收到军部电报两天了,首长切望得到情报,可汉城之行还没音讯,会出什么事呢?······不行!得准备采取新的行动。
夜幕降临了,周天雷和几个同志由莎莎引路出 村查 看地形。他们绕过村西的美军雷达站,来到铁路桥边向四下观察着。突然,孙甲旺发现远处有一个黑点在向他们移动。
黑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竟是一个身上似乎还背着什么的人。周天雷看清楚了,他轻叫一声“英淑同志!”便大步迎了上去。
原来,汉城这两天突然戒严。她俩几费周折,才和地下党联系上,得到重要的情报。在回来的路上,贞姬跌在沟里摔伤了,金英淑咬着牙背着她,到后来简直是爬回来的。
他们回到地下室,分析着情报。周天雷说:“华盛顿派出的行动小组,明天要到前线考察,其中一路将到九号郡城。这对我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看咱们来个油锅里抓铁蛋,干!”他们拟定了行动方案,待军部批准立即行动。
金达莱打开了电台,发现附近有敌台正在工作。周天雷说:“插上去、就在这里发一次报!”半小时后,军部回电,同意了他们的计划,要求他们力争抓住敌高级军官一名,并由周天雷带一半兵力送回军部。
小部队立即行动。金哲率先遣小组当夜就前往九号郡城进行侦察。为了加快速度,他们专捡小路走。报务员李志宏,背着电台,迈着坚毅的步伐,紧紧跟在金哲后面。五十公里的路程,硬是在黎明前走完了。
金哲让魏雷和李志宏留在山上,他和梁帮安化妆混进城里。梁帮安知道自己朝鲜话是半瓶子醋,故意扮作面颊负伤的伪兵,跟在金哲后面。
九号郡城是金哲的家乡,他对这里多么熟悉啊!但如今已被美李军糟踏得不成样子。金哲没去找自己的家,而是沿着断壁残墙观察着。他感到这里气氛异常,街上岗哨林立,行人来往匆匆,在他母校的操场上停着一架直升飞机。
他们留神地走着,观察一切,记住一切。甚至每条电话线的来龙去脉也要深深印在脑子里。这时,路边传来妇女的对话:“今天警察局有命令,谁家都不许留客人。”“不许留客人!”金哲细心地琢磨着。
天色越来越昏暗。就在他们准备出城的时侯,一个瘸老头跟上他们。街上的行人,一见这老头,慌忙躲在一边。金哲意识到,这老头准不是好东西。刻不容缓,要马上摆脱这个魔鬼。
金哲见躲不开了,走到一个僻静处,猛地回转身骂道:“王八蛋!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老子从前方下来吃你这一套!走!带老子见你们上司去!”
梁帮安装作乞求地说:“上尉,这回饶了他吧。”“把老子惹恼了,叫你见阎王。”金哲朝瘸老头挥了挥拳头,和梁帮安扬长而去。瘸老头怔了一会儿,才如同大梦初醒,腿也不瘸了;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金哲和梁帮安迅速绕道出城。他让梁帮安隐蔽在城边坟地里,一旦敌人跟踪,由他引走。金哲撤到隐蔽在山林里的李志宏那儿,并把这里的情况向周天雷作了报告。
周天雷看完金哲发来的电报,习惯地把大家巡视一遍,说:“金哲小组已把九号郡城情况摸清,种种迹象表明,华盛顿派出的高级军官已在那里。我们要学习金哲他们不畏艰险的革命精神,争取在黎明前准确、迅速地完成任务。”
周天雷指着地图上水川里北边的一个公路和铁路弯道的交叉点,接着说:“为了尽快与金哲会合,莎莎已经和铁路上的内线联系好,我们扒火车走。”
听到出发的命令,小部队的战士个个如猛虎下山。李炳洙把他们从小道引到公路上,他紧紧地握着周天雷的手,预祝成功。
他们沿着公路向预定扒车地点疾进。就在他们快下公路的时候,迎面开来一支敌人摩托巡逻队。梁帮安说:“算他们命好,这次老子宽宏大量—放行!”刘铁柱接上说:“对!省得耽误了我们的正事。”同志们都闪向道边,准备隐蔽起来。
周天雷看着越来越亮的车灯,听着同志们的议论。突然,他果断地说:“不!我们要给他们来点厉害看看,打它一个伏击,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到这边来。”
“对呀!”刘铁柱一拍大腿,第一个卧倒在公路边,当敌摩托车开进伏击圈,周天雷一声号令,前几辆摩托车顿时车毁人亡。剩下最后的一辆,调转车头,向他的主子报丧去了。
周天雷他们来到约定地点,那列由南向北的火车也正好开了过来。在列车拐弯减速的刹那间,他们纵身跳了上去。火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九号郡城。
凌晨一点钟,他们在九号郡城附近跳下火车,沿着六号江岸,绕过火车站,又绕到郡城北面临近五号江的一座小土山上,同金哲小组会合了。
周天雷站在这座距市区很近的土山上瞭望着。金哲说:“城中心亮灯的地方是美军师部,南山脚下的灯光是警察局,东北角那个广场上停着直升飞机,那儿是敌巡逻队必经的·······
为了进一步查明敌夜间戒备情况和华盛顿派来的军官是否确在这里,周天雷派金哲和梁帮安抓个舌头来。他俩摸进城后,刚要动手去抓美军哨兵,一道强烈的手电光射过来,他们赶忙闪在一边。
这是美军少尉查岗来了,当他离开这个哨位时,金哲、梁帮安悄悄跟了上去。在一条小道上,美军少尉的脖子被紧紧卡住,一块手绢塞进他的嘴里,接着就被梁帮安拖走了。
俘虏的口供证实,由华盛顿来的化名叫约翰逊的美军上校,确在昨天中午到达这里。现在和师长一起在美军师部开会。为确保安全,外围增设了三组巡逻哨。
俘虏的口供是准确的。在戒备森严的美军师部里,美军师长、师参谋长正和约翰逊上校举行工作会谈。深受艾森豪威尔器重的约翰逊,把新总统两栖登陆设想和参谋长联席会议计划向两位将军作着介绍和说明。
他十分得意地说:“我们此行,实际上是新总统远东之行的继续,它将结束目前我军的痛苦局面,使韩战按照我们的意愿去打。”美军师长连连点头,无限感慨地说:“东方的夜色,好象茫茫无边,这样一来,天就快亮了······”
“哐当”一声,强烈的北风吹开了留着透气的小窗。约翰逊脸上掠过一种不安的神情。美军师长赶忙说:“上校!您不必为安全担心。我们已按照范佛里特军长的指示,作了周密的部署。”
其实,美军师长过于自信了。他哪里知道,就在他夸夸其谈的时侯,我小部队已经插入城内,分组展开了行动。孙甲旺带着他的小组,直奔南山脚下的伪警察局。
他们在一堵断墙后面,监视着警察局值班室的两个伪警。这时,一个伪警看了看表,从屋里走了出来。孙甲旺判断出这个伪警要去办什么事,便发出行动信号。
这个伪警来到断墙拐角处,脖子就被掐住了。权俊奎把匕首在他眼前一晃,警告说:“你要敢叫唤,就捅死你!”伪警战战兢兢地供出,他们局长正在他的官邸睡觉。
他们兵分两路包抄伪局长官邸。权俊奎见孙甲旺准备突跃,便一个箭步窜上去。一瞬间,守在门口的两个伪警几乎同时倒在地下。
伪局长被伪警倒下的声音惊醒,他本能地去抓手枪。但他的手却被冲进屋里的孙甲旺一脚踩住。伪局长凶狠 地抬起右脚,向孙甲旺的小腹猛然踹去。
孙甲旺一躲,被踹在大腿上;他忍着疼痛,一个鱼跃把伪局长死死压在身下,权俊奎就势一刀结果了伪局长的性命。金达莱迅速把屋里的文件装在了挂包里。
与此同时,刘铁柱带着李乖娃、秦虎得隐蔽在一座被炸毁的建筑物里,每人手里拿着一截三角铁,准备消灭必经这里的美军外层巡逻哨。
第一组美军巡逻兵过来了。李乖娃一数是四个,吃了一惊,忙向刘铁柱打了个手势,而刘铁柱只是用拳头坚定地作了个向下砸的动作。
敌人慢腾腾地走着,来到建筑物两排柱子中间。突然,三道黑色的雷电朝他们猛击过去,其中一道从一个敌人头顶穿过,又往后一个横扫,四个美国兵连哀鸣也没发出来,便扑倒在地,手脚抽搐起来。
他们把四个美国兵刚拖走,第二组美军巡逻哨又出现了。这回是三比三,他们干得更漂亮。但是,正当处理敌人尸体时,第三组美国兵很快来到了。
三个美国兵似乎发现了可疑情况,“哈罗!哈罗!”地叫了起来。刘铁柱十分镇静,他想,打闷棍是不行了,必须先发制人。于是,他用英语说:“啊哈,路滑。”就在距敌人近在咫尺时,李乖娃竟真的做了个滑跌的动作,还“哈罗”地叫了一声。
敌人朝李乖娃急走两步。霎时,刘铁柱和秦虎得暴风般地把匕首插进敌人的胸膛。李乖娃象触电般地,“嗖”地上去,举起拳头,猛地砸向剩下那个刚要喊叫的敌人的嘴,随后扑了过去。
哪知这个家伙反把李乖娃压在身底。李乖娃下定决心,哪怕是牺牲自己,也不能让敌人喊出声。他拚命搂住敌人的脖子,连滚了三转都没放松。这时,刘铁柱过来,给了这个敌人致命的一击。
敌人外层巡逻哨兵被消灭了。但是,担负捕捉约翰逊这个重要任务的金哲、金英淑两个小组却遇到极大的障碍。美军师部小院前,一班美国宪兵象驴拉磨似地,不厌其烦地转来转去,他们根本无法下手。
“怎么办?到手的肥肉难道吃不成?”周天雷凝然站立,紧握双拳、“不!就是虎口,我们也要把这颗牙拔出来!”
梁帮安轻声说:“队长!我去把这群驴牵走好不好!”“牵驴”,周天雷眼前一亮,但马上意识到这是十分危险的,便摇了摇头。
梁帮安朝美军师部看了一眼,又望了望黎明前的夜空,他坚定地说:“时间不等人!为了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刀山火海也要闯啊!”
周天雷是了解自己战士的。他也感到,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他轻声对梁帮安说:“你把敌人往孙甲旺他们那边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以保证我们行动的突然性。”
梁帮安离开战友们,首先朝西,尔后向南,在一座变电所的废墟旁,遇见孙甲旺他们从警察局那边过来。经过一番争执,还是由梁帮安去把敌人引到这儿来。
梁帮安仿佛不是去寻找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心情平静地冲着灯光走去。在距美军师部三四十米的一间破房子里,他掏出孙甲旺给他的微型手电向敌人照去。
细绳似的一道光线,在黑暗中一闪一灭,把敌人逗得站着不动了。亮点突然消失,敌人看了一阵,刚要继续拉“磨”,这道白光又亮了起来,而且在他们身上,来回摆动。
一部分敌人开始向梁帮安扑来。梁帮安不满意,他要吸引的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于是,他无所畏惧,迅速换了个位置,又捏亮了手电。这一来,剩下的敌人也都向他扑来。梁帮安这才向南撤去。
梁帮安撤了几十米,在一个水泥柱跟前停下来,回头凝望,见敌人在刚才打手电的地方走来走去。他怕敌人又返身回头,便故意咳嗽一声。这样一来,敌人吵嚷着跟踪过来。梁帮安迅速朝变电所方向撤去······
就在这班美军被引走的一瞬间,周天雷命令金哲小组从左右两侧迂回到美军师部门口,他自己带着金英淑、高奇、牛新理从正面抵近小院。
美军师部门口还有两个卫兵。本来他俩象冻僵似的,那一班宪兵离开后也警觉起来,在大门前来回走动。这时,周天雷看到金哲他们已从两侧接近了美军卫兵。
突然,一阵轰轰的马达声,如晴天霹雳从头顶滚过,几道强烈的白光,划破小城的夜空,一队摩托车开过来了。周天雷猛然一惊: “难道要前功尽弃吗?”
美军卫兵却高兴地说起话来。熟通英语的金英淑附耳告诉周天雷,敌人说他们的侦察队回来了!千钧一发,时间就是一切!周天雷把匕首一晃,突然挺身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美军卫兵扑去。金哲和高奇等人也跟了上去。
结果敌卫兵后,周天雷命令金哲阻击敌人侦察队;张武光、牛新理消灭东西厢房的敌人;李志宏在门外警戒。他带金英淑、高奇和魏雷冲向那亮着灯光的房间。
金英淑毅然地拉开房门跨了进去,用流利的英语平静地说:“晚安!约翰逊上校!”美军师长冷眼望着这个女“中尉”,疑惑不解。而华盛顿来的约翰逊却站起身,震惊地说:“军官小姐,我似乎不认识您。”
“是吗?”金英淑故作惊咤地说。随后,向门旁让了一步,厉声说道:“看—”随着这个声音,周天雷平地而起,跳上桌子,手里的冲锋枪指着敌人,用沉雷般森严可怕的英语命令道:“把手举起来!”
没等敌人从意外的惊愕中清醒,魏雷和高奇冲进屋内,立即将致命的打击施于美军师长和师参谋长身上。
精通武术的魏雷一回身,把约翰逊的下巴须向上一掐,这个美国人因腮帮脱钩,说不出话来了。
大力士高奇跟着一个窝心拳,将这个家伙拦腰一抱,夹在腋下夺门而出。金英淑抱着文件跟在后面。
周天雷他们来到院中,张武光、牛新理也已清除了东西厢房沉睡的敌人。周天雷捡起约翰逊掉在地上的帽子,下令:“撤!”一语未了,外面枪声大作。
枪声首先是从城西南打响的。梁帮安把美军宪兵引到变电所附近,远处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使他心里一惊:得赶快把敌摩托车队引到这边来,不然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他毫不迟疑地举起冲锋枪,向尾随而来的敌人猛扫。敌人向梁帮安一齐围扑过来。此刻,他无所畏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摩托车队引过来就是胜利!
听到枪声,孙甲旺他们迅速接应梁帮安。但就在此时,一颗子弹打中了梁帮安,鲜血顺着左臂淌落下来。他咬紧牙关,把一颗手榴弹甩向敌群。美军宪兵被打得丢盔卸甲,尸体狼藉。
枪声震惊了敌摩托车队,他们立即掉转车头,企图向响枪的方向驶去。这时,前来阻滞敌摩托车队的金哲和奔上来的刘铁柱小组一起向敌摩托车队猛烈开火。霎时,敌摩托车队人仰车翻,一片混乱。
消灭敌摩托车队后,金哲他们与孙甲旺小组汇合在一起。当大股美军从睡梦中惊醒扑向这里时,金哲、梁帮安和刘铁柱正与孙甲旺小组的同志们告别,他们要去寻找周天雷,完成把俘虏押回我方阵地的任务。
此时,周天雷也在和金英淑告别,他说:“你们与孙甲旺汇合后,立即撤到安全地区,不可恋战。听到军部指示后再行动!”金英淑接过约翰逊的帽子,和魏雷一起向燃烧着的摩托车方向奔去。
金英淑和孙甲旺小组汇合后,两侧敌人已经压了过来。孙甲旺让金英淑带着同志们先撤,自己和魏雷同时向两侧敌人开火。当两侧敌人展开激战时,孙甲旺和魏雷已经追上了自己的战友。
他们七个人顺山脚向南疾进。在通往汉城的道上,金英淑把约翰逊的帽子扔在路边,并对大家说:“在前面的路上,我们要再打一下,一定要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确保周天雷他们北路的安全。”
周天雷他们利用南路同志创造的条件,押着约翰逊绕过小土山,从五号江冰面过了江,踏上了通往罗木山地区的公路。
天亮了,他们来到公路的拐弯处。金哲示意停下来,他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M—75型装甲运兵车,两个美国兵正在喝酒驱寒。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周天雷当机立断,命令金哲和其他三名同志看守俘虏,自己带其余的同志朝装甲车走去。英语说得很流利的张武光走在最前面,这个大学外语系毕业生,在两年多的战争风雨中,锻炼得相当机智勇敢了。
张武光吊儿浪当地边走边喊:“哈罗!早上好!什么酒?”两个美国兵惊疑地望着他。他面不改色,反而掏出刚缴获的酒落落大方地举在美国兵面前:“请!”
美国兵似笑非笑,年轻的那个刚要去接酒,另一个却一摆手,转身就要上车。张武光笑嘻嘻地去拦这个美国老兵,但美国老兵气势汹汹地嚷着:“滚开!我们还要上前线哪!”
周天雷早已看清,装甲车是空的。这时,一听说这辆车要往前线开,便打定了主意。他趁美国老兵抬脚向车里爬的机会,一拳砸了过去。刘铁柱一见周天雷动手,也只是一拳就把另一个美国兵打翻在地。
同志们飞快地登上装甲车,约翰逊和那两个美国兵都被扔进车里。突然,前面出现一队李伪军,后面传来马达声。周天雷一踩油门,装甲车冲着迎面而来的伪军开去。伪军们叫骂着闪在一边。
乘坐这辆装甲车,使他们避免了敌人的追击,大大加快了行进速度。中午,他们在七天前隐蔽过的那个山洞附近跳下车。周天雷将车向前开出五百米,让车连同那两个美国兵一起滑进了一条冰河中。
在山洞里,周天雷让同志们抓紧时间休息,吃些干粮;同时命令牛新理立即同军部联络,汇报情况。
收到周天雷的报告,军长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刚才,在军党委讨论总攻橡林山作战方案时,已经收到金英淑、孙甲旺他们返回水川里的报告。下一步就是接应周天雷他们返回我军阵地了。
军长命令郭大震,带侦察小队在当夜十点钟到罗木山以南敌阵地后三号无名高地接应周天雷;同时,炮兵向罗木山附近的敌五OO高地发起炮击,以掩护接应他们。这个决定立即电告了周天雷。
当晚,郭大震带着侦察分队,在我军炮火掩护下越过敌人的封锁线,到达了三号无名高地。郭大震看了看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周天雷他们怎么还没来?
原来,华盛顿行动小组成员约翰逊失踪的消息传到美八军军部,范佛里特瘫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烧成了火球。他发狂地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约翰逊找到,哪怕是死的也要把尸体寻回来。
于是,敌前沿阵地被封锁的密密实实。巡逻队络绎不绝,公路上的汽车、摩托车过往频繁,即使在没路的地方,也有敌人燃起的一堆堆篝火。
周天雷他们押着俘虏,天一黑就离开山洞。见此情景,周天雷坚定地说:“同志们!一百步我们已经走了九十九步,纵然前面有千难万险我们也要闯过去。”他们决定沿山梁翻过去,遇到敌人就是硬拚也要同郭大震他们汇合。
这时,我军炮火向敌人阵地开火了,轰轰的爆炸声响彻夜空。呼啦一下子,山下公路敌人的车灯和篝火完全熄灭了。周天雷立刻改变方案,趁着黑暗和敌人的混乱,冲下山越过冰河,登上了三号无名高地。
战友们相会了。内心的激情通过一双双冻红了的手交流着,郭大震抓住周天雷的肩膀,激动地说:“你们辛苦啦!军首长在罗木山高地等着你们哪!”
罗木山我军阵地上一片欢腾。军首长和朴军团长都在迎接他们。军长再次来到周天雷面前,兴奋地说:“你们的胜利对美帝国主义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必将加速艾森豪威尔两栖登陆阴谋的彻底破产。军党委决定,通令嘉奖你们!”
不久,总攻橡林山的战斗打响了,我志愿军战士踏着烟火,勇猛地登上了橡林山顶,鲜红的战旗在烈火冲天的战场上高高飘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