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秋末,在鲁南的我八路军老六团侦察排,又接受了一个把日寇第七大队引进我伏击圈的引蛇出洞的战斗任务。排长魏平江接受任务后,立即组织大家开诸葛亮会。
女游击队长秋英领着一个手缠着绷带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她向魏平江介绍说:“这是我妹妹的未婚夫陈林,刚从柳林村逃出来,他可以提供一下柳林的情况。”
“你是被谁打伤的?”同志们关切地询问。陈林舒了一口气,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昨天陈林和秋妹正在举行婚礼。突然,身穿孝服的伪保长胡可舟,带着管家朱彪和狗腿子来到陈林家。
“好啊,胡老太爷刚刚病故,你们就热闹起来了······吉野太君的军粮预备齐了吗?”朱彪板着阴森森的面孔说道。接着胡可舟拿出一份布告:“皇军有令,限五天之内,每人征交军粮一担,违者充军服役······”
“哼,还不是为了给胡可舟老爹送丧,来榨我们的油水。”陈林愤愤地说。朱彪一听,抓过扁担就要打,秋妹急忙挡住了朱彪。
朱彪上下打量了一番秋妹,说:“啊······原来是你啊,几年不见长得还挺出息。常言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五年前跑了秋英,今天跑不了你秋妹。来人哪,把人给我带走。
凶恶的打手扑上来,拉走了秋妹。陈林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抓起一把柴斧向朱彪砍去。朱彪惨叫一声,头部中了一斧,打手们慌忙向陈林开枪。
陈林翻过院墙,恰遇闻声赶来的张大伯。张大伯说:“快,林子,快去找秋英,投奔八路军去吧。”陈林头也不回往西跑去······
根据陈林提供的情况,魏排长、秋英和侦察员们制定了新的战斗方案。魏排长对陈林说:“·····你先悄悄回村去,秘密发动群众,做好拉粮准备······”
距柳林二百里有个太儿庄,此庄座落于鲁南西部。大清早,村西头来了一支队伍,骑着大洋马的象是个很大的鬼子官,左右跟着二十多名鬼子兵,后面几个大汉抬着花轿,上面坐着一个日本女人。
这些人气势汹汹来到太儿庄,进了小地主黄阎家。黄阎慌忙迎接:“嘿嘿······太君光临,鄙人深感荣幸。请······请······”说着便请鬼子进了客堂。
那鬼子官说道:“我们的将去柳林,路途的遥远,咪西咪西的干活。”黄阎连忙说道:“鄙人明白,咪西咪西的可以。可是柳林大大的远,行走不便呀。”鬼子官摆摆手说道:“大大的不怕,汽车的有。”
“啊…………好好。”黄阎从长袍衣袋里掏出一个柬帖说,“这是柳林我表兄胡可舟派人送来的,姨夫刚病亡。我已准备好了丧礼,正想前往…………”鬼子官一扬手说:“腰娄西,腰娄西,同车的可以。”
接着,鬼子官用生硬的中国话和他谈了起来,了解了有关胡可舟的情况以及他和胡可舟的关系,“宾主”谈得十分投机。
忽然,鬼子官摘下了墨镜,站起身来说道:“黄先生,柳林您就不必去了,我替您走一趟!”黄阎象木头一祥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原来这个鬼子官是侦察排长魏平江,那个女人是游击队长秋英。
魏平江命令战士们将黄阎关到一间屋子里,然后对大家说:“同志们,为了减少部队伤亡,尽快地将日寇第七大队引进我们的伏击区,咱们马上研究一下。”
侦察员赵光锐从怀里掏出一张军用地图说: “太儿庄距柳林二百里路程,我们必须两天内赶到,到了柳林之后,要迅速将粮食运往青龙沟伏击区,给敌人造成我们抢粮的假象,引诱敌人追夺…………”
然后,大家制定了具体行动方案。接着.魏排长命令侦察员大侯和小郭将黄阎及家属押送到根据地,并将侦察排所制定的作战方案向首长汇报。
当晚,魏排长穿上了黄阎的服装,秋英打扮成黄阎的媳妇,侦察员们身穿素服,担着食盒等丧礼,向柳林方向赶去。
第三天傍晚,他们来到距柳林十里的刘庄。这时只见两个贼头鼠脑的家伙,正偷眼向这边张望,其中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带着墨镜,另一个头上缠着绷带。
尽管穿长衫的家伙伪装得很巧妙,也没骗过老侦察员魏平江的眼睛,一眼便认出他是日本特工小队长山本,秋英也认出那头缠绷带的是朱彪。部队加快了步伐,一会儿那两个家伙也随后跟了上来。
过了刘庄村头,突然发现几辆摩托车,向这边追来。
赵光锐忙对魏平江说:“不好,这些人怕是追我们的。“同志们,做好战斗准备,要尽量不发一枪干掉他们。”魏平江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从路边小树林里传来两声枪响,顿时,前边两辆摩托车被打翻了。剩下的两辆摩托车掉过头向小树林方向追去,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枪声。
“好险哪!”赵光锐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魏排长问赵光锐:“那两枪是谁打的呢?”一时间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是啊,是谁在关键时刻把敌人引走了呢?”
赵光锐风趣地说:“这个呀,我知道,古时唐僧取经西游,有六丁六甲、值日公曹暗中保护,今日我们为鬼子送丧东征,感动了上帝,也派来天兵天将护卫我们呢。他的话逗得大家直笑。
这时,只见路旁草丛里一阵乱动,警觉的赵光锐过去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黄阎拚命地向远处逃去。
黄阎逃走,问题严重了。魏平江严肃地说:“同志们,情况紧急,我们一定要赶在黄阎的前边······”队伍急促往前走着.迎面来了一辆牛车,车上坐着一个老汉。
来的是柳林村的张大伯,老汉认出了秋英,忙说:“陈林让我告诉你,车马都准备好了,粮食都在胡家大院里。”秋英说:“后边可能有敌人追赶我们,张大伯,你设法掩护一下····
在夕阳的照耀下,一队“吊孝”的人马,走进了柳林村。
此时,村子里,妇女们关起了猪狗鸡鸭,免得它们发出响声,引得狗腿子们又要来找麻烦。孩子们却躲在院门后边,往外扔石块,打这群“吊孝”的人。
胡家大院戒备森严,狗腿子个个荷枪实弹,一个乡丁走到魏平江面前,行了丧礼,问来客是哪一门亲戚。假黄阎向他说了姓名,他忙进大门传报。
接着,这一队人马走进院内,掩面捂鼻,连哭带叫,随着院内唢呐奏起,胡可舟的家人也跟着狼哭鬼嚎起来。
行过丧礼后,便将礼物纷纷送上。身穿重孝的胡可舟忙迎了上来。
不等胡可舟说话,魏排长掏出手枪,跨前一步说:“我们是八路军,是专门来此借粮的。”胡可舟一听,吓得浑身乱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侦察排三下五除二,把院子里狗腿子的枪都下了。出来迎接“外甥”的胡老太婆一见,差点被这场面吓昏了。
再说山本和朱彪,带领几个鬼子循着枪声向树林方向追去。山本坐在摩托车上狂叫着:“快快的,小股八路抓活的有。”一阵机枪响过,他们闯进了树林,可是,哪里有八路?树枝上挂的是两件破衣裳。
山本肺都要气炸了,他眼珠一转说道:“不对,这跑掉的人一定是掩护“吊孝”的,“吊孝”的一定是八路。”他命令摩托车快追赶“吊孝”的队伍。
摩托车正在向前疾驰,忽听后边有人喊:“停······停··停!”摩托车停下,黄阎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是太儿庄黄阎,是柳林胡可舟的表弟。八路把我抓去了······他们化装成太君······不,化装成我来柳林······”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朱彪抓住他的前襟:“你说清楚,怎么回事?”黄阎稍微清醒了一些,说:“我是从八路军手里逃出来的,特来告诉姨妈、表兄别受骗。我猜,你们一定是抓八路的······”
就在这时,只听“叭”的一声,一颗子弹从远处飞来,恰好打中黄阎的后脑勺,黄阎倒在血泊里。接着“叭”、“叭”又是几枪,把朱彪乘坐的那辆摩托车打着了火。
山本见情况紧急,一面命令鬼子向后面还击,一面命朱彪马上回胡家大院看个究竟,然后自己坐摩托车朝据点跑去······
公路上尘土飞扬,山本不断催促鬼子驾驶员加快速度。这时迎面来了一辆牛车,赶车的正是柳林的张大伯。
摩托车闪电般地正要飞驶过去,那牛车突然横到路当中,“咣”的一声巨响,摩托车撞在牛车的铁轮子上,顿时鬼子驾驶员脑浆四溅,山本被摔得晕头转向。
张大伯举起木棒向山本砸去,慌乱中,山本向张大伯开了一枪,同时木棒也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头上。
朱彪跌跌撞撞地回到柳林村,他向两个放哨的乡丁命令说:“快,马上集合联防队,十分钟之内包围胡家大院。”
朱彪急急忙忙走进胡家大院,发现形势不对,刚想往回走,两个侦察员逼了过来。
“朱家大少爷!”秋英站起身来说,“你还认识我吗?!”朱彪回头一看,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颤抖地说:“是你?”秋英怒火满腔,咬着牙说:“对,是我!”
五年前,秋英一家在大恶霸胡可舟的压榨下,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一天,朱彪到秋英家逼债,见秋英长得俊俏,便花言巧语的要娶秋英当太太,秋英死也不肯。
朱彪见软的不行,就带狗腿子抢去了秋英家的全部粮食和家具,封了房子。这还不够,还说秋英家欠他二百块大洋。
秋英爹一气之下病倒了,不到三天就死了。妈妈领着她们姐妹俩去要饭,无处栖身,就住在一座破庙里。
一天晚上,秋英和妹妹要饭回来,叫妈妈不应,到跟前一看,妈妈躺在血泊里,已被人害死了。
第二天,朱彪来到庙里,他翻了翻帐本说:“你这二 百块大洋,怎么样,要饭这行当满能挣得出吧?”
秋英明白他的鬼主意,心想:我要是不去,这帮坏蛋也一定会下毒手,反正也活不成了。明天,我这把剪子就会插进你的胸膛!于是说道:“好吧,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去。”
秋英把这个想法和乡亲们说了,张大伯说:“傻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说鲁南来了八路军,专为穷人打天下,你快投奔他们去吧。”······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朱彪马上振作起来:“哈哈,量你们几个土八路,也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他又对秋英说:“听说你已当上了游击队长?不过你今天怕是有来无回了吧!过去,叫你当大太太你跑了,怎么样?今天你当二奶奶—
“住口!这笔血帐,一定要清算!”几个侦察员围了上来,几把匕首、短枪对准了朱彪。
与此同时,院外呼啦一下进来了二、三十个联防队员。侦察员小张举起一颗手榴弹,大喊:“谁敢动?谁动打死谁!”狗腿子见此情景,一个个目瞪口呆。
赵光锐用尖刀对准朱彪的胸口说:“想死想活?想活叫他们放下武器。”朱彪慌忙向联防队喝斥道:“你们······快放下武器。”侦察员们走上前,一个个缴了他们的枪。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两声枪响。几个侦察员跑出去一看,见两匹快马驰来,马背上倒挂着两个日本兵。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向这边飞奔。
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押送黄阎的大侯和小郭等人,搀扶着张大伯。同志们马上围了过去,给张大伯包扎伤口。
魏排长走过来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大侯说:“那天押送黄阎,还没到根据地,这小子就跑掉了。”
大侯说:“我们向首长做了全面汇报,团长指示我们马上追捕黄阎,以免给侦察排造成麻烦······大部队今晚进入伏击圈,要我们竭尽全力将敌人引进伏击区。
“我们追到刘庄,正赶上摩托车追你们,我们就从小树林开了几枪。后来,摩托车又去追你们,我们才发现黄阎,当场把他打死了。
“我们把张大伯背回来,正赶上这两个鬼子骑马要逃,也被我们送上了西天。”说到这里,大家才恍然大悟:“唔,原来是你们在送我们东征啊!”
魏排长沉思了一会儿,对大家说:“同志们,根据情 况判断,山本有可能搬兵去了,我们立即采取第二行动方案。”
陈林带着乡亲们来了,侦察员们把一部分粮食分给了群众,胡家大院一片欢腾。
秋英和陈林找到关在地牢里的秋妹,姐妹重逢,悲喜交集,秋妹眼含热泪,拉住姐姐的手说:“姐姐,带我们去吧!我们俩也要参加八路军。”
乡亲们也纷纷报名参军,魏平江兴奋地说:“好,欢 迎你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粮食赶快装上大车!
军民齐动手,把剩下的粮食装满了三十几辆大车,押着朱彪,向西赶去。
在柳林村北二十五里的鬼子据点里,跑得精疲力竭的山本,向平田一郎大队长报告说:“送丧的八路······到柳林,我看与粮食有关······”
平田一郎拿过桌子上的一份电报,扔在山本面前:“吉野司令明天就要粮食,今天你要把粮食丢了,可要小心你的脑袋。”
“铃······”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平田一郎抓起电话耳机,越听越惊恐,原来吉野要的军粮,刚才全部被八路军抢劫一空。
平田一郎恶狠狠地打了山本一记耳光:“粮食丢了·他象疯子一样,拔出战刀:“统统的,柳林的开路!”
侦察排运粮的车队浩荡西行。马车上,秋英对朱彪说:“你要放老实些,不然的话…………”她把枪口对准了朱彪,吓得他浑身颤抖。
车队进入刘庄,几个乡丁持枪站在路中拦住了去路,魏排长用枪顶住朱彪让他搭话,朱彪喊道:“老七,你敢拦车,不要命了吗?这是吉野司令的军粮·····.”乡丁们一 听哪敢阻拦。就这样大车连续过了几个村子。
车队快到青龙沟伏击区了。然而还没听到敌人追赶的动静,魏平江有些焦急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计上心来······
前面的一辆车陷到了泥水里。魏平江对秋英说:“看 住他,他要是跑了,暴露了我们的去向,我们就回不去了。”然后对大侯和小郭说:“走,推车去!
等他们走远了,朱彪说要解手,刚一下坡就连滚带爬逃跑了。秋英故作声势,边喊边向天空开了两枪。
魏排长指着朱彪的背影说:“让这条走狗报信去吧,平田一郎大队长有了好向导,粮食,大大的有啊!”他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再说日寇大队长平田一郎,带着大队鬼子兵追到三岔路口,迎面碰上了狼狈逃来的朱彪。朱彪气喘吁吁地说:“太君······八路的去向,我侦察到了······”
大车队快到青石沟时,魏排长命令车队先行。他带着赵光锐几个人躲在一座小山包上。
一会儿,敌人象红了眼的疯狗追了上来。魏排长见敌人来到山包下,大喊一声:“打!”顿时,一排手榴弹向敌群飞去,炸得鬼子人仰马翻。
鬼子先头部队伤亡惨重,平田一郎气急败坏,将全部火力向小山包打来。但是,魏排长他们已经撤走了。
“小股八路跑不了啦,粮食全部的夺回来!追击!平田一郎挥着战刀嚎叫着。
鬼子终于追上了粮车,平田一郎眉开眼笑。正在这时,山谷里响起了我军的冲锋号声,千军万马象猛虎冲下山来,喊杀声震动整个山谷。
“同志们,冲啊!”魏排长一声怒吼,侦察排的战士们反扑上来,打得敌人鬼哭狼嚎。
战斗很快结束了。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举手投降了。平田一郎、山本、胡可舟都被打死了。秋英仔细查看着,唯独没发现朱彪的尸体。
秋英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尸体,下身穿着灰裤子,上身穿着黄军衣。于是她走过来用脚一踢。只听“哎哟”一声,秋英定睛一看,正是朱彪。
朱彪突然抽出一把战刀向秋英砍来,秋英手疾眼快,扬手“叭”就是一枪,结束了他的狗命。
一轮
红日照耀着解放了的柳林村。侦察排的同志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又踏上了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