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天历元年(公元一三二八年)九月十八日,濠州(今安徽凤阳)钟离太平乡穷佃户朱五四家里又添了个男孩子,取名重八。这就是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
重八生下三四天肚子发胀,不会吃奶。一家人急得没法,父亲四处请人医治也不济事,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见孩子病危,忙抱起孩子跑进一座大庙求菩萨,打算舍给和尚,没见人影只好又抱回来······孩子的哭声把他惊醒,原来是场梦。过几天孩子好了,父亲想到梦境,真的抱着孩子到庙里许愿,给重八舍了身。
重八渐渐长大,七八岁就开始替田主刘德家看牛放羊。由于他会出主意闹着玩,许多同年纪和年岁大的孩子都听他使唤,他成了孩子群里的头目。
重八同伙伴们最常玩的游戏是扮皇帝。别看他穿着破烂不堪,他把棕榈叶子撕成丝,扎在嘴上当胡须;找块破水车板顶在头上当平天冠,朝土堆上一坐,让孩子们排成行向他行三拜九叩头礼,齐声喊万岁。
有一天,重八觉得很饿。一块看牛的孩子周德兴、汤和、徐达等也都说饿。时候早又不敢回家,怕田主骂。有的说想吃碗白面条,有的说想吃白切肉,有的说肉是财主们吃的,还不知是啥味道。越说大伙越觉得饿,都流口水了。
猛然间重八大喊:“有了,现成的肉不是在面前吗?”大家还没弄明白,只见他牵过一条花白小牛娃,用放牛的绳子捆住小牛的前后腿,招呼大家齐来动手
伙伴们见势齐来帮助,周德兴立即抡起砍柴的斧子,对着小牛劈头就是一下,汤和、徐达也挥起割草镰刀帮着剥皮割肉,旁的孩子们四处拣些干柴禾来。
重八就地架起几块石头,生起火来。孩子们围着火堆,一面烤肉一面吃,个个眉飞色舞。不一会儿,一条小牛娃只剩一张皮一堆骨头和一条尾巴了。
太阳落山,山下村里炊烟袅袅,该回家了。可是吃了小牛怎么去见田主?大家没有主张就互相埋怨。重八想到,主意是自己出的,便拍着胸膛让大家放心,说责任由自己承担,决不连累别人。
重八又要大家动手,把小牛娃的皮骨都埋了,用土把地上的血迹掩盖起来,然后把小牛的尾巴插进山上石头缝里,说是小牛钻进山洞里拉不出来了。孩子们齐声说好办法。
当晚,重八回去遭到田主刘德一顿毒打,被赶回家。他虽然吃了苦,丢了饭碗,却由此深得伙伴们的信任,大家认为他敢作敢为,遇事一身当,更心甘情愿地把他当作头目。
转眼间重八到了十七岁,正逢上淮河流域人民遭受旱灾、蝗灾和瘟疫。不到半个月,重八的父母和大哥接连死去,自家没地,埋在哪里?去求田主刘德时反遭一顿臭骂。
正在发愁,邻居刘大秀老两口主动上门来,答应将几口尸体埋在他家地里。重八兄弟俩磕头谢过。没有棺材,只好用几件破衣服裹了尸体。
重八两兄弟哭着抬了尸体到刘家地里安葬,才到山坡下,突然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两兄弟只好躲在树下,冻得发抖。
约摸一顿饭时,雨过天晴,两兄弟到山坡下一看,尸首不见了,原来是一阵山洪把山坡上的松土冲塌,恰好埋了尸首,堆起一个土馒头,俗话叫做“天葬”。
葬过亲人,重八盘算着以后的日子,种田不成,投亲无路,二哥又要远走他乡去找活路。兄弟要分离抱头痛哭,惊动了邻居汪大娘过来开导,她就提起当年重八父亲五四公在皇觉寺许愿的事。
让重八去当和尚,既还了愿又有饭吃,总比饿死强,哥哥同意了。汪大娘替重八备了香烛和礼物,央告了寺里的高彬法师。九月里的一天,皇觉寺里添了个小行童。
重八剃了光头,披上师兄穿烂的破衲衣,见人合十问讯,整天是上香,打钟,击鼓,煮饭,洗衣,见人称呼也改了。他想着以前热闹的家,想着只身外出的哥哥,想着外出谋生的一伙朋友,心中无限伤感。
皇觉寺是座规模相当大的庙宇,一二十个和尚靠田租过日子。重八年青力壮,进寺后不单是高彬长老一家的小厮,而且成了全寺的杂役,侍候长老,打扫佛堂,烧火煮饭,还处处受气。
有一天,他打扫佛殿累了,不留神绊着伽蓝神的石座跌了一跤,气愤之极,顺手用笤帚使劲打了伽蓝神一顿。他受活人的气无处出,便对泥菩萨发作。
又一天,大殿上供的大红蜡烛给老鼠啃坏了,重八被长老骂了一顿。他想伽蓝神是管殿宇的,他没管好,却害他挨骂,越想越气,便向师兄讨了笔,在伽蓝神背上写了“发配三千里”。这些都被长老看到,因缺人使唤也就没说什么。
这一年灾情太大,寺里收不到租米,师父师叔成天轮班到佃户家催讨,吵架、恫吓,还是不中用。存粮眼看着吃不了多久,师婆出主意,先打发挂单的和尚走路,接着师伯师叔师兄们也都出门云游去了。
当行童才满五十天的重八,最后也被打发出门。他虽不会念经和做佛事,也只好装着个和尚样子,戴顶破箬帽,拿个木鱼和瓦钵,背上小包袱,拜别了师父和住持,硬着头皮离开了家乡。
根据在庙里听来的“化缘”方法,重八就往南方年景好的地方去“云游”。他穿城越村,对着大户人家敲木鱼。山栖野宿,受尽了风霜之苦。三年多时光,他走遍淮西一带名都大邑,熟识了这地区的地理和民情,扩大了眼界。
当时有个游方和尚彭莹玉正在淮西一带传佈弥勒佛下生的教义,暗中组织起义力量。重八在游方中,接触了彭和尚的门徒,接受了新的宗教,加入了秘密组织。
到了至正八年(一三四八年),二十一岁的重八听说家乡一带很不平静,勾起了思乡的念头,依然和出来时一样,戴顶破箬帽,拿个木鱼和瓦钵,回到皇觉寺。
重八回到寺里后,开始交结朋友,物色有志气有胆量、敢作敢为的好汉。还不时进濠州城里探访消息,同时也下决心要多读书识字,多懂一些道理,准备将来干出一番事业来。
元顺帝至正十一年(一三五一年)五月,江淮流域各地区的贫苦农民,短衣草履,头包红巾,擎着鲜红大旗,扛起锄头、长枪和板斧,杀官僚,占城邑,开仓散粮,破牢放囚,自定名号,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红巾军起义。
由于元朝统治阶级对汉南人的压迫和歧视,各地贫民纷纷起来响应红巾军。重八在寺里接连得到红巾军节节胜利的消息。又听说濠州给红巾军占了,头目是郭子兴、孙德崖等人。
一天,有人从濠州给重八捎来封信,是童年好友汤和写的,说他带了十几个壮士投奔红巾军后,已经作了千户,催他快去入伍。重八背着人读了,在大殿上踱来踱去,心绪纷乱。他把信就着长明灯烧了,还是下不了决心。
又过了几天,同房的师兄偷偷告诉重八,前天那封信有人知道了,要向官军告发,催他赶紧逃走。重八听说,甚为着急。
重八到村子里找着刚从外乡回来的周德兴商量。周德兴思虑很久,说只有投奔红巾军才能活命,劝他去向菩萨讨一个卦,问个吉凶,决定去留。
重八心神不定地踱回寺里,老远就闻到烟焦味,惊慌中奔进去,只见僧房斋堂全被烧,满院马粪,僧众不知去向。原来是元军怕和尚给红巾军作间谍,把附近寺庙全抢光烧光。重八这才下决心投奔红巾军。
闰三月初一,重八来到处于元军包围下的濠州城外。当时两军远远屯营对峙,城中红巾军严密防守,巡逻哨探川流不息。黎明时城门守兵挡住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和尚,便仔细地进行盘问。
重八只说自己是前来投军的,不由引起守兵的疑心,以为是元军派的奸细,三言两语闹翻了,便把和尚捆绑起来,派人向郭元帅报告,请令旗要杀他。
郭子兴听了报告甚感奇怪,奸细怎能从容不迫。不要枉杀了好人。便立即骑匹快马赶到城门口亲自来问明情况。
郭子兴到城门口,只见二三十个兵和百姓在围骂,连忙喝退众人,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长得怪头怪脑的丑和尚被捆在拴马桩上,穿得虽破,眼睛里却充满火气,神色镇定。子兴心里有点喜欢。
郭子兴下马问明来历,重八一一坦然回答:从孤庄村来,入过教,是汤和写信叫他来的,和红巾军中好些弟兄都有来往。子兴喊人给重八松了绑,收为步卒。
重八入伍后参见队长,逐日跟弟兄们上操,练习武艺。由于他体格好,记性强,又肯用心,十几天功夫已是队里的出众脚色。
几次派重八出城侦探,由于他计谋多,遇事有决断,能随机应变,同队的弟兄都愿听他的。每次出去不损伤一卒,总是立功,连队长遇事也喜欢同他商量。
两月后,一天郭元帅巡查,经过重八所在的营房,全队列队向主帅行礼,重八个子大排在队头,子兴向队长问起重八的本领,队长连夸他是个千里挑一的人材,元帅大喜,吩咐升重八作亲兵九夫长,调帅府当差。
重八作事小心谨慎,又敢作敢为。得了命令,执行很快而且办得很好。打仗时他身先士卒,得到战利品,不管是金银,衣物,还是牲口粮食,全部献给元帅。
重八得了赏赐,又推说功劳是大家的,便公平分给同去的弟兄。平时说话不多却句句有份量。他又认得些字,元帅的命令,以及弟兄们的家信都找他解说。
几个月后,重八不但在军中有了好名声,众人夸赞他勇敢,能干,有见识,讲义气,人缘好,甚至郭元帅也当他作心腹,不时和他商量事情,言听计从。
郭元帅的第二夫人张氏,抚养了老友马公的孤女。子兴重爱重八,又想要他更好地为自己效劳,便和张夫人商量要招赘他为女婿,张夫人也知重八才能出众,为着元帅身边有个贴心人,就全力促成。
郭元帅主婚,择好吉日,重八同马氏成婚。重八平白作了元帅娇客,自是满口应承。从此军中不再喊他重八,改称他为朱公子,取了官名朱元璋,字国瑞。
元璋和子兴因为性格作风都不合,常发生矛盾。子兴受人拨弄成天挑元璋错处。马氏只得常向张夫人求情,托张夫人在子兴面前替丈夫说好话,缓和矛盾。
一天,子兴发怒把元璋关禁闭,不许送茶饭。马氏背着人把刚出炉的炊饼偷出来,揣在怀里给元璋,把胸口都烫红了。
郭子兴同孙德崖一伙四个元帅闹意见,遭到孤立便不问事,同元璋商量对策。元璋劝他打起精神照常去同四人议事,说明心齐才会有力量,否则大家都要吃苦头。子兴听了,第二天就去公会。
没过三天,郭子兴同孙德崖四人又闹翻了,两边的感情越搞越坏,互相猜忌提防。元璋劝说不动子兴,便背地里向孙德崖赔不是,说好话,着意联络,以免真的闹翻。
元将贾鲁进围濠州,红巾军头领们由于大敌当前,才暂时放下互相之间的嫌怨,全力坚守城池。从冬到春,濠州被围七个月,幸得城固粮足,加之贾鲁病死才解了围,红巾军也折损不少人马。
元璋奉命领兵攻五河,取定远。在元兵合围前,又出兵攻怀远,安丰,招收壮丁。合围后又领奇兵突围出来,攻克含山县、灵壁县和虹县。
濠州缺粮少兵,元璋想法弄了几车盐到怀远卖了,换回几十石粮食献给子兴。只回钟离为红巾军招兵,他少时伙伴徐达、周德兴等人听说元璋当了红巾军头目,都来投奔他。
元璋认为老呆在濠州不仅不能发展力量,迟早还会闹事。他交代了新兵,禀准主将,带领贴身的徐达、费聚等二十四人,往南到定远掠地,又招收了一些人马。
元璋听说张家堡驴牌寨有“民兵”三千人,孤军无援又断了粮,处境很困难。这主帅原是子兴相识,元璋便决定亲自去驴牌寨劝说主帅来归。
徐达等人投效红巾军后,来投军的越发多了,不到十天就招募了七百人,子兴大喜。至正十三年六月,元璋升任镇抚成了带兵官。一年后,又以军功升作总管。
元璋派一个勇士去请那主帅议事,主帅一到,几百人就把他重重围住,边嚷边走,走了几十里再派人去传主帅的命令,说移营了,这一计使三千人都归顺了。元璋有了这支军队,就指挥它向东袭击横涧山。
横涧山有“民兵”二万,主帅是缪大亨,元朝封为义兵元帅,派军官张知院监军。元璋派勇将趁黑夜带兵包围,张知院吓得只身逃走,缪大亨投降。元璋得了当地七万人,精选二万,组成一支大军。
元璋得了这支生力军,立刻重新编制,加紧训练,重视纪律。就这样,元璋既有了众多的骁将,又有几万经过训练的大部队,为以后军事活动打下坚强的基础。
定远人冯国用、国胜两兄弟,喜读书,通兵法。在地方上团结地主和乡民结寨自保。听说缪大亨投降红巾军,又知元璋军队纪律好,便率众来投效,建议元璋先取龙蟠虎踞的建康(南京)作根据地,逐步扩大。元璋任为幕府参谋。
在南下攻滁州途中,定远人李善长到军门求见。这是个有智谋善料事的读书人,劝元璋学汉高祖,有气量,善用人,不乱杀人,五年可平定天下。元璋留作幕府的掌书记(秘书长),并要他沟通将士幕僚间的团结。
七月,元璋命前锋攻滁州,以单骑冲破敌阵,全军在战鼓声中跟着占领滁州。元璋亲侄文正、姐夫李贞带着外甥保儿(李文忠)来投,悲喜交集。还有定远孤儿沐英也来,元璋把三个孩子都收作义子,改为姓朱。
此时,子兴带本部人马也到滁州,元璋立即交出兵权,三万多兵强马壮的队伍,军容整肃,旗帜鲜明,子兴大喜。
至正十四年十一月,元丞相脱脱统兵大败张士诚于高邮,分兵围六合。六合守将派人向子兴处求救,子兴原和守将有怨不肯出兵,元璋尽力说服,并奉命领兵去救。
元兵势众摧毁六合全部城防工事,守兵拼死抵抗,把小弱妇孺掩护撤退到滁州。元璋在中途设下埋伏,令耿再成佯装败阵逃走,元兵中计大败,滁州守兵鼓噪迎击,元璋得了好多马匹。
元璋恐元兵增兵来围滁州,便派地方父老把马匹送还,还说愿供给大军军需给养。元兵败后正怕上官责备,一见马送回来,来人又说好话,便引兵他去,滁州便保全了。
元兵一退,子兴想在滁州称王。元璋劝说这里无险可凭,交通不便,称王后目标大,元兵再来怕保不住。子兴这才打消了作王爷的念头。
滁州在战乱后突增几万大军,粮食不够,军心不安。元璋建议南取和州,移兵就食。正巧虹县人胡大海带全家归附,元璋就用他为前锋一鼓攻克和州。子兴派元璋作总兵官镇守。
元璋在子兴诸将中,年轻位低,奉命当总兵怕诸将不服。他在诸将议事时,故意迟到坐在末席。议起公事时那些打仗的将领无话可说,元璋却随事提出办法有条有理,诸将才稍心服。
为了御敌,大家议定分工修城,各人认定地段长度,限三天完工。到期元璋会同诸将查验工程,只有元璋认的地段完工。元璋摆起公座,取出子兴命令,指出诸将不齐心误了军机,今后再违令从严。诸将理亏,只好谢罪求饶。
诸将仗着是子兴的老部下,表面认输心里仍不服。只有汤和听话守纪律。李善长尽力从中调护,左右沟通。元璋的主将地位才逐渐巩固,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一天,元璋从一小儿啼哭的事中了解到士兵中成分复杂,破城后抢杀淫掠的事不少,认为情势严重,立刻召集诸将申明纪律,保护百姓,让分散的家人团聚。和州城登时有了生气。
孙德崖因濠州缺粮便率部到和州就食,强占民房和州衙。郭子兴闻讯从滁州赶来,听人说元璋和孙德崖合伙,越发有气。黑夜突然到来,满面怒容也不说话。元璋立即跪接,也不敢说话。
子兴突然问话,大声指责元璋。元璋低声说明自己有罪,家里事迟早好说,要赶紧办外面的事。子兴又问,元璋站起来说,孙德崖的人挤满城内外,怕会出事,应早安排。子兴这才明白元璋和孙德崖并未结伙,气就消了。
天不亮孙德崖派人来说要走,元璋知道不妙忙告子兴,又去劝孙德崖,说两军同处一城,要走也得让部队先走,元帅殿后免得临行时出了事故,伤了和气。德崖答应后,元璋又亲自替孙军送行十里。
元璋正要回来,后军传话说城里两军打起来了,死许多人。他慌忙喊随从壮士耿炳文、吴祯靠近,飞马奔回。孙军抽刀拦住去路,揪住马缰,大家以为城内两军火并,元璋一定知情。
元璋一边分辩,一边趁人不防勒马就往回逃。孙军的几十个军官策马追赶,枪箭齐下,元璋中枪堕马被捕。有人要杀,被人劝住说孙元帅在城里,杀了元璋孙元帅也难活,不如派人进城看个明白。
立时有一军官飞马进城。子兴听说元璋被俘,愿走马换将,但两家都不肯先放,最后是先派徐达到孙军作押换回元璋,再放孙德崖;孙回去再放徐达。元璋被孙军拘囚三天,险遭毒手,总算平安脱身。
郭子兴恨死了孙德崖,为交换元璋,只好放回,心中忧郁成疾,三月身亡。正好小明王丞相杜遵道派人到亳都,郭子兴内弟张天祐去面议后,带回了委子兴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为右副元帅,朱元璋为左副元帅的命令。
和州都元帅府三个元帅,只有坐三把交椅的元璋能作主办事。郭天叙年轻没军事经验,张天祐有勇无谋。元璋不但身边有一批战将,而且有自己系统的军队,又有李善长、冯国用等谋士相助,越发有施展。
和州东南靠长江,城小兵多闹起粮荒,江对面的太平一带都是产米区,没船过不去,船要多还要有水手。元璋和文武将佐日夜商量办法,没能计较出主意来。
这时正好巢湖水军头目李扒头派部将俞通海来商量军事。这支水军有一千多条船,万把人水军。元璋闻听大喜,亲自到巢湖连络,劝两家合力渡江,寻谋出路。
正赶上五月间霉雨季节,二十多天雨水使河流涨满,船只不费事地鱼贯出了巢湖,除双刀赵半路率部逃走外,其余大小船只全部到了和州,双方汇合练兵。
至正十五年(一三五五年)六月,元璋率徐达诸将分领水陆大军乘风渡江,直达采石,前锋常遇春挥戈直奔元军,诸军续进使元兵惊溃,沿江堡垒守兵一齐归附。红巾军将士饿了多时,一见粮食牲口,欢天喜地抢着搬运。
元璋和徐达商量退守和州不如趁势打开局面,决定乘胜取太平(当涂),当即下令把船缆都砍断,把船推入急流东下,诸军不见船只正慌乱叫苦,元璋使人喊话,打下前面的太平府,金银玉帛可随意搬回家。
军士闻听,一鼓攻克太平城。元璋事先叫李善长写了禁约:“不许虏掠,违令按军法处置。”四处张贴,还派执法队沿街巡察。有一小兵犯法立时斩首,军士只得住手。
李扒头渡江后起了野心,想吞并元璋军队,在船上摆酒庆功阴谋杀害,元璋得知推病不去。几天后元璋设宴回请,李扒头不防被灌醉捆住手脚丢在江里,扒头手下诸将全部投降。元璋从此又有了水军。
太平城的儒士李习、陶安率父老出城迎接红巾军。陶安建议元璋不烧杀掳掠,东取集庆,然后再出兵四方,可以定天下。元璋很以为然,留在元帅府作令史。
元璋任命李习为太平府知府。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元璋作元帅,以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潘庭坚为帅府教授,汪广洋为帅府令史。命诸将分守各门,修城浚濠,准备固守。
元兵从水路以大船封锁采石,陆路由“义兵”元帅陈野先率数万军进攻,形势急迫。元璋亲率壮士拚命拒守。并把金银抬到城上分赏有功将卒。徐达另带一军绕敌后夹击,元军大败,生擒陈野先。
元璋劝陈野先投降,宰白马乌牛祭告天地,结为兄弟。第二天野先全军归降,合军进攻集庆(南京)。
陈野先是个大地主,极恨红巾军,部下被张天祐领去攻集庆,他暗中嘱其部下不必真打,打仗做个样子,等自己脱身后再打红巾军。七月张天祐带红巾军进到集庆城下,元守将福寿力战,张天祐大败。
九月间,郭天叙、张天祐和陈野先合军再攻集庆,围城七天。野先早和福寿约好里应外合,生擒郭天叙、张天祐送给福寿。果然两帅中计被杀。元军乘机反攻,红巾军大败,死了两万多人。
陈野先乘胜追击红巾军到溧阳,经过葛仙乡见民兵百户卢德茂派五十壮士出迎,野先同十几名骑兵先行,民兵突然把他刺杀,因为听说他投降了红巾军。
郭、张二帅死后,子兴旧部全归元璋指挥,成了名实一致的都元帅。子兴的三子天爵与部分老部下合谋想害元璋,被发觉后处死。
三月初,元璋自太平亲率水陆大军三攻集庆。首 先攻破了在城外屯兵的陈兆先的营地,元璋亲解被俘受缚的陈兆先的绳子,待之以礼,兆先投降。
元璋不仅任用了陈兆先,还在他的降兵中选了五百名精壮的留在身边作为卫队。这五百人受重用反而感到疑惑、害怕起来。元璋也看出他们的心思,决定用事实证明自己对降兵是一视同仁的。
当天晚上,元璋命令这五百人担任警卫,只留冯国用一人在床前。元璋解甲脱衣,安然入睡。这些人才打消了疑虑,知道元璋对他们是非常信任、同旧人同等看待的。
接着,冯国用率这五百兵奋战在前,破集庆,元朝南台御史福寿战死,水寨元帅康茂才和军民五十万归降。
入城后,元璋召集官吏军民大会,安定民心,建立了正常秩序,百姓都很高兴。
元璋改集庆为应天府,设统军大元帅府。小明王得捷报后升元璋为枢密院同佥。不久又升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以下诸将都升元帅。
元璋得应天后就以此为中心,趁元军全力和小明王作战,顾不上南方期间,逐步巩固和扩大根据地,整顿军纪,安抚百姓,派兵出击,东起江阴西到徽州,把应天周围的战略据点全拿下,壮大了经济力量和军事力量。
元璋懂得读书的好处,汲取前人经验,很尊敬有学问的读书人。每到一处必访求儒士,罗致在幕府里。打下徽州时,他就听取了老儒朱升的三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元璋和幕僚们研究“广积粮”的办法,除了老百姓出一点,还得部队自己搞生产。除兴修水利,恢复生产供给军需外;又分派诸将在各处垦荒,立下章程,且耕且战,做到各有存粮以减轻农民负担。
元璋的外围军事威胁解除,内部粮食也有了办法,便把进攻矛头指向富庶的浙东、西谷仓。广纳儒士,整饬军纪,体恤百姓,很得人心。他还聘请著名学者替他讲解经书、历史。开始和儒学接触。
五月,元璋升为左丞相,他在扩大地盘的同时,区别不同敌人,运用不同战术,军事上取得了优势。如对东面北面的张士诚以守为攻,对西部的陈友谅以攻为守。
元璋还多次派人礼请浙东有名望的豪族刘基等,还特地盖了一所礼贤馆,使大批地主阶级的知识分子归附,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当时群雄中陈友谅最强,派使与张士诚相约,东西夹攻朱元璋。消息传来,应天府文官武将都吓慌了,有的主张投降;有的主张放弃应天转移;有的主张主动出击······情势危急。
元璋征求刘基的意见,刘基认为主要敌人是陈友谅,应集中力量对付。二人在卧室密议,认为降和逃都不是办法,出路只有抵抗,看准敌人弱点,给予致命一击。胜利后再来对付张士诚。
元璋部将康茂才和陈友谅是老友,康茂才命侍候过陈友谅的老门房带着亲笔信偷去陈营,报告假情报,说是愿同陈里应外合取应天。友谅深信不疑,约定以喊“老康”作信号,来迎接友谅。
元璋弄清了陈友谅的进军路线和军力分配,一面调军进取广信捣陈军后路:一面按陈军进军路线设重兵埋伏。自己在卢龙山顶踞高指挥,规定发现敌人举红旗,伏兵出击举黄旗。
友谅兴冲冲率主力赶到江东桥,发现被骗,惊慌中连喊“老康”并无人应。正犹疑间,山上黄旗招展,四周伏兵呐喊出击,把陈兵围住,战鼓雷鸣,山上平地水面齐打,把友谅主力全歼,水军也全被俘获。
元璋乘胜收复太平,下安庆,取信州、袁州。正月,他又受封为吴国公。陈友谅战败后,张士诚也不敢出兵了。友谅不服,七月间又遣将攻下安庆,元璋大怒,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溯江西伐。
元璋趁友谅将帅不和士气低,亲自统军一鼓攻下安庆、江州,友谅守将丁普郎、傅友德全军归附。友谅逃奔武昌。江西州县和湖北东南角从此全归元璋,这时军事实力可同友谅一决雌雄了。
北方军事形势突变,山东失守。元璋几年来的安定和发展全靠小明王主力在北掩护,如今却暴露在敌人面前处于危急。在此形势下,元璋决心向察罕帖木儿求和,两次派使臣送重礼要求通好。
稳定了北边军事局势之后,朱元璋便抓住这一间隙西攻陈友谅。与此同时,元朝派使臣户部尚书张昶带着御酒、八宝顶帽和任命的宣诏书航海到浙东。朱元璋并未放松注意北边的军事变化。
这时,张士诚部将吕珍围攻安丰,刘福通派人到元璋处要求派兵解围。元璋为保应天,遂亲自率兵出救。
元璋军队还没到,吕珍已击杀刘福通,元璋率军力战,吕珍败逃。元璋迎小明王到滁州,建造宫殿供养,把宫中的宦侍全换成自己的人,控制了小明王。小明王封朱元璋为中书右丞相。并封赠元璋三代。
就在朱元璋出兵援救安丰时,陈友谅果然乘虚围困洪都(南昌),占领吉安等地。洪都守将朱文正坚守八十五天。七月,元璋亲统兵二十万来救解围。
两军在鄱阳湖上摆下阵势决战。事先朱元璋派出伏兵,封锁了鄱阳湖到长江的出口,堵住敌人归路。朱元璋虽只有二十万兵,但面对号称六十万的汉军,上下一心,士气旺盛,给养充足。
元璋军的主要战术是火攻,集中焚烧敌人大舰,使敌方不及扑救;还组织了敢死队点火直冲敌阵,与敌舰同归于尽。
元璋还统一了指挥信号,白天用旗,夜晚用灯笼;先发火铳,再射弓弩。直打得短兵相接,杀声炮声齐鸣,连湖水都映红了。
元璋在湖上鏖战,激励将士坚持战斗。有时身边卫士战死,舰被击碎,双方都死伤很大,仍顽强向前。最后汉军绝粮,只得计议烧船登陆。左、右金吾见势已去,领兵投降元璋,汉军兵力削弱。
陈友谅打算冲出湖口退兵,迎面来了元璋伏兵,汉军前后受敌。
友谅在激战中把头伸出舱外,想看明情况,立即被飞箭射死,全军溃败。部将载友谅尸体和太子陈理连夜逃回武昌。
友谅战死的第二天,元璋焚香拜天,慰劳将士,许诺将来天下一家,和勇士们共享富贵。这场水战胜利,主要靠了人和,将士一心;还有就是抓住了战机。
元璋很快肃清汉军残部,自立为吴王。设置百官建中书省,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发布命令用“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名义。
二月,元璋亲率水陆大军征武昌,陈理请降,立湖广行中书省。到年底,从汉水以南赣州以西,及湖南、广东的广大地区,都为元璋所有,兵力更为壮大。
消灭陈友谅后,元璋进攻目标便是张士诚了。元璋和谋士们分析了形势,认定逐个消灭群雄统一天下是有把握的,便全力整顿军队,加强纪律教育,练习攻城战术,准备打好下一个战役。
至正十六年,张士诚和朱元璋打了大小数百次战役。张士诚以水军攻镇江,大败于龙潭。徐达乘胜围常州,并生擒张士诚部将张士德。
元璋和张士诚相持十年后,直到武昌凯旋才集中兵力进攻,先夺取淮水流域,再攻湖州、杭州,最后攻下平江,张士诚被俘,结束了十年的拉锯战。
至正二十六年十二月,元璋派大将廖永忠迎接小明王,在瓜州渡江时把船凿沉,小明王死,永忠经回应天复命。这是元璋公开宣告和红巾军决裂,自立天下的步骤。
元璋大军凯旋后论功行赏,第二天诸将来谢,元璋提出中原未定,现在就贪图安乐是要失败的;还告诫张士诚归降旧部,要齐心除暴平乱,早日统一天下。
九月,朱亮祖军进占台州、温州,汤和大军直取庆元,方国珍逃入海中,走投无路,只好投降。
元璋趁着元朝内部争权夺地的有利形势,决定以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精兵北取中原。中书省平章胡延瑞为征南将军,由江西取福建。杨璟、周德兴率军取广西。
福建、两广平定后,南部除川滇外都联成一片。元璋和刘基商定北伐计划,并和诸将在军事会议上讨论。配备良将,再三申明纪律,禁杀禁抢,保护百姓,宣传北伐道理,到处张贴讨元文告。
北伐军由淮西出发,平定山东,再取河南,潼关一军截住元关中军的出路,形成三面包围大都局势。五月,元璋亲到汴梁大会诸将,研究战局和下一步骤的战略。
七月,徐达大会诸将于临清,布置进军方略。元顺帝怕困守孤城被俘虏,率后妃太子连夜逃奔上都。不久,北伐军进入大都,元朝蒙汉地主阶级的联合统治正式被推翻。
在南北进军一片捷报声中,文武臣僚奉表请朱元璋作皇帝。元璋祭告上天,搬入新盖的宫殿,百官拜贺,连呼万岁。这样,朱元璋于一三六八年正月初四,成为正统皇帝,国号大明,建元洪武,以应天为京师。
元璋在奉天殿受贺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各文武功臣都加官进爵,授予庄田。皇族死的活的全都封王。京师里出现一片欢腾气象,历史上出现了一个统一的新朝代。
马皇后对元璋的事业起了不少作用。征战中就求人教她认字。作了皇后要女官每天教她读书,学了许多历史上有名妇女的故事。
元璋有写札记的习惯,每天把想到该办的事,用小纸片记下来以免忘掉。晚上,马皇后替他细心整理,等查问时立刻检出,省了元璋许多精力。
元璋想封外戚高官,同马皇后说了。马后立即表示,国家要选拔贤能的人做官,她的娘家的人不一定有可用之才,无才的人做了官反而会坏事。元璋接受了这意见。
元璋常向臣下赞皇后贤德,提起当年送炊饼的事。马皇后总谦逊地说,常听说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能够不忘和我贫贱时过的日子,也希望今后永远不忘和群臣渡过的艰难。
朱元璋全力管理他手创的朱家皇朝。亲自料理全国大小政务,起早带晚批阅公文,直到深夜还不休息。
元璋懂得法律对治理国家的重要作用,他指令立法要简要严,要选用深通法律的学者编定律令,经过缜密研究商讨,分发给各府县,让老百姓都能懂得遵守。
为了发展农业生产,元璋用移民屯田,开垦荒地的办法调剂劳动力的不足;用兴修水利、种植桑、棉以增加农业生产收入;用供给耕牛种子,垦荒免三年租税等措施,解决农民困难。
朱元璋在称帝建国后,加强了中央集权制度,全国分设十二个布政使司,分管财政和民政,下设州县。他直接控制着禁军和特务机构,节制大将军权,消灭和打击同他争领导权的元勋宿将。
丞相胡惟庸权势日盛,一意专行,朝廷大事不上报就迳自处理。各地想升官的和失意的功臣都奔走他的门下,送礼行贿结成小集团。元璋感到大权旁落,后来,就以擅权枉法罪把胡惟庸杀了。
胡惟庸被杀后,这案子成了元璋进行政治斗争的武器,凡是对皇家统治有危险性的文武官员,都陆续被罗织为胡党罪犯,处死抄家。后来又借故把帮他创业有大功的李善长全家七十多人全杀掉。淮西集团主要力量完全摧毁。
二十六年又以有人告大将蓝玉谋反,说他和曹震等公侯准备在元璋出去藉田时起事,审讯结果,被连坐杀掉的有一万五千多人。军中勇武刚强之士几乎杀净。这是元璋为巩固自己的政权,用流血手段清除异己的办法。
除胡、兰案外,元璋还以各种方式和罪名,杀了大批开国功臣。德庆侯廖永忠以“僭用龙凤”赐死;永嘉侯朱亮祖父子被鞭死;临川侯胡美、江夏侯周德兴、定远侯王弼、永平侯谢成、颖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等相继被杀。
元璋还把坚守南昌七十五日,力拒陈友谅立了大功的义子、亲侄朱文正以“亲近儒生,胸怀怨望”罪名被鞭死;义子、亲甥李文忠也借故被毒死。
开国第一功臣徐达一向谦恭谨慎,毫不居功,元璋也对他这个“布衣之交”进行试探。每年冬天把他从征战中召回,设宴欢饮,要他住进自己原来住过的吴王府,徐达每次都坚辞不受。
一天,元璋召徐达到吴王府饮酒,强行把徐达灌醉,派人给他蒙上被子,抬到元璋原来睡的卧室床上。
过了一会徐达酒醒,知道自己睡的是元璋原来的床舖,惊恐万状,连忙跑下台阶跪在地上连喊罪该万死,冒犯皇帝。元璋暗中偷看此情很高兴,认为徐达忠诚。
徐达被元璋扶起,备受称赞。徐达由衷地对元璋说:“皇上不能连一臣不留啊!”元璋立即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笑着拍了拍徐达的肩膀,要他好好休息。
元璋这一拍,却发现了徐达的背上正害着疽。徐达走后,元璋立即问太监害疽忌吃什么?太监告知害疽吃了公鹅必发,很快就会丧命。
元璋当即下令要御厨蒸一只公鹅,要太监亲自送到徐达府上,赐徐达吃下。
徐达揭开御赐菜盒一看,见是一只清蒸公鹅,大吃一惊,立即明白元璋赐死之意,遂流着泪对太监说,请回去向皇上复命,我一定吃下。
太监说,皇上有旨,要我看着你吃下去才能回去复命。徐达知道事已无延缓余地,只好当着太监的面强行把鹅吃下。徐达不久就死去了。
为了察听在京大小官吏情况,元璋还密布特务。官吏钱宰罢朝吟诗:“四鼓冬冬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第二天,元璋对他说,“嫌”字改“忧”字如何?钱宰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磕头谢罪。
宋濂性格诚谨,有次请客喝酒。隔天,元璋问他昨天请了哪些客,什么菜?宋濂如实回答,元璋才笑着说:“全对,没有骗我。”那时特务们什么事都要密报元璋的。
国子祭酒宋讷独坐生气,面有怒容。朝见时,元璋问他生什么气,宋讷大吃一惊,照实说了。元璋叫人把偷着给他画的像拿来看,他才明白是“检校”(特务)干的。
元璋不但派检校侦察官民,有时还亲自侦察。罗复仁是陈友谅旧臣,投降后官为弘文馆学士。一天,元璋突然跑到他家,复仁正扒在梯子上粉刷破墙,见皇帝来慌忙叫女人抱出小板凳。元璋见状,消除怀疑,还赏了一所新房。
徐达、李文忠死后,元璋想解除诸宿将兵权,汤和看出便首先提出告老,元璋很高兴,立即派官给他在凤阳修建府第,给了优厚赏赐和礼遇。汤和便侥幸得以善终。
元璋在十五年发觉各州、府、县的计吏向户部报告财政账目时,都带有盖过官印的空白文册,认定其中必有严重弊病,盛怒之下,就下令各地方衙门长官主印的一律处死,副职被杖一百充军边地。
开国后,元璋有计划地进行过四次大诛杀,一有株连都是杀一家或一族。使得满朝官员上朝时先和妻子诀别,要是活着回家,便阖家庆贺。元璋晚年的诛杀使朝官中笼罩着极度恐怖气氛,这当然也大丧国家元气。
户部尚书菇太素性情刚直,爱说老实话,多次被廷杖、降官。一次在便殿赐宴,元璋写诗说:“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太素磕头续吟:“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元璋颇受感动,但是不多时还是借故把他杀掉。
大理寺卿李仕鲁是个迂学究,劝元璋不要太尊崇和尚道士。元璋不理会,李仕鲁急得当面交还朝笏,要告休回家,被激怒的元璋当时就叫武士把他掼死在阶下。
晋王府相陶凯是御用文人,朱元璋诏令封册歌颂碑志,大多数是他写的。陶凯给自己起个别号叫“耐久道人”。元璋恨这别号,说他是“忘君爵而美山野”,“忘君爵而书耐久。”借个题目把他杀掉。
员外郎张来硕劝元璋应停止征召已许配人的少女作宫人,说这“于理未当”,惹怒了元璋,被砍成碎肉而死;参议李饮冰因直言被割去乳房而死。······
元璋对内外官僚的残酷诛杀,引起官僚集团的反对,有人上书说,“才能之士,数年来幸存者百无一二。”“用刑太苛而失民心。”元璋看后气得连声音都发抖了,连骂小子放肆,要亲手射死他。结果上书的人死于刑部狱中。
在抄家灭族的恐怖气氛中,大小官员人人自危,有的只好辞官回家。这又刺着元璋痛处,说这些人不肯帮朝廷作事。认为是故意诽谤朝廷,非杀不可。弄得百官群僚左右都不是。
有次元璋要杀很多人,叫御史袁凯把案卷送皇太子复讯,太子主张从宽,袁凯回报,元璋问他谁对?袁凯只好说:“陛下要杀是守法,太子要赦免是慈心。”元璋怒责袁凯要滑头,是两面讨好。
袁凯怕被杀害,便假装疯癫。元璋说疯子是不怕痛的,叫人拿木钻刺他的皮肤,袁凯咬紧牙关,强忍不喊痛。元璋才放他回家。
袁凯回家后用铁链锁了脖子,蓬头垢面说疯话。元璋不信,派使者召他作官,袁凯正爬在篱笆边吃狗屎。原来袁凯知皇帝要派人来察,事先用炒面拌糖稀散在篱笆下,当众吃下救了自己的命。
一天,郭宁妃的哥哥郭德成陪元璋在后苑饮酒,醉了爬在地上去冠磕头谢恩,露出稀疏头发,元璋笑他头秃。他说这几根还嫌多。弄得元璋拉长脸,一语不发。
德成酒醒后知道闯了大祸,索性剃光头装疯,穿了和尚衣成天念佛。元璋信以为真,告诉宁妃说:“原以为你哥哥说笑话,如今果是疯汉。”不再追究。党案起后,德成居然漏网。
元璋对朝中文书中凡文字细节和他出身经历有关联的,他都疑为骂他,吹毛求疵加以杀害,造成洪武时代的文字狱。如北平府学训导赵伯宁作《贺万寿表》,内有“垂子孙而作则”句,元璋把“则”念作“贼”,便把作表人处死。
有个来福和尚为讨好皇帝作了首谢恩诗,有“金盘苏合来殊域”和“自惭无德颂陶唐”两句,元璋见后大为生气,以“殊为歹朱”,又说“无德”,便把这个和尚斩首。为作诗,写文和绘画犯忌被杀的文人一批又一批。
元璋深恨自己年轻时没有机会读书,因此对诸子的教育特别重视。宫中特建大本堂,贮藏古今图籍,征聘四方名儒教育太子和诸王,轮班讲课,挑选才俊青年伴读。他还时常去看视、询问、面试。
元璋虽读书不多,却爱同儒生们列坐赋诗,舞弄笔墨。有的大臣死了,他亲写祭文,有人还乡撰文送行。
元璋还时常作诗,对历史特别爱好,《汉书》、《宋史》都是常读的书。还经常和侍臣讨论汉高祖治国之得失和宋太宗的气量。他读史是为了吸取古人成败的经验,作为自己行事的根据。
元璋要太子帮助他处理一般政务,但二人作风不同,一个严酷,一个宽大,父子的分歧日渐扩大。有一次,太子为老师求救。元璋发怒:“等你做皇帝赦他!”太子惶惧投水自杀,左右赴救得免。
皇太子谏父王:“陛下杀人过滥,恐伤和气。”元璋默不作声。
第二天元璋故意把一条棘杖放在地下,叫太子拿起,太子面有难色,元璋说,“你怕有刺不敢拿,我把这些刺都给去掉了,再交给你岂不是好。我杀的都是天下坏人,内部整理清楚了,你才能当这个家。”
皇太子说:“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意指有怎样的皇帝,就有怎样的臣民,元璋大怒,拿起椅子就朝儿子掼去,太子只好逃走。父子矛盾很深。
洪武三十一年(一三九八年),元璋七十一岁。五月间病倒,躺了三十天死去。葬在南京城外钟山下,名为孝陵。
朱元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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