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丰十年(1860年)十月,某日黄昏。京郊圆明园枪声大作,一片火海。英法联军将园内稀世珍宝,字画古玩抢劫一空,尔后,将这座举世瞩目的艺术大园林付之一炬!
洋枪队烧杀抢掠,京津地区一片慌乱。咸丰皇帝早已逃往热河行宫。(今河北承德市)那些达官显宦争相出逃,秋风中,在官道上的车骡轿马,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南逃窜。
独有一位年轻的姑娘,跨着一匹骏马,着一身青装 却背道而驰,直奔圆明园。她叫冯黑妮,是八旗禁旅,也就是圆明园宫廷卫队拳术教练冯进的独生女儿。
冯家以拳术绝招驰名海内。黑妮从小学得祖传击技,武林人称“黑燕子”。黑燕子日前接到父亲发自圆明园近郊流石桥的书信,说他身负枪伤,渴望能见女儿一面,她便马不停蹄地直奔京都而来。
她跃马来到圆明园,这里已是断壁残垣,一片灰烬,周围人家也是十室九空。黑燕子打听到流石桥的地方,急驰而去。
燕子赶到流石桥桥头,见桥栏边一位少妇缓缓地站了起来。迎着她道:“姑娘可是冯教师的闺女么?”
燕子急忙下鞍,询问爹爹何在,那妇人也不言语,只是叹息着领她来到一座四合院,院子里也是焦梁断瓦,门窗不全,屋中却摆着一口棺柩,上书她父亲的名字。
燕子大叫一声,扑到棺木上哭得泪人一般。那少妇待她哭够了,方劝慰着她,将一番原委细细地说了出来······
原来,这少妇叫刘金莲,丈夫龙闹海是个无赖,跟着冯进在卫队供职。龙闹海看到冯进身怀绝技,便缠着要拜师学艺,冯进收了他,倒也亲授了不少冯拳绝技。
联军攻陷北京之际,清官财库总管奉旨,率圆明园卫队正在园内清点文物珍宝,准备就地掩埋,另一批传国之宝打算抢运热河。
突然枪声大作,一支洋人军队来势凶猛地突入园内与卫队相遇。清兵奋起抗击。可是洋人火器厉害,许多清兵当即饮弹身亡。
财库总管头部中了一弹,血流如涌。他唤来冯进,命冯进杀出重围向朝廷复旨,并指着车上的一只镶有红绿宝石的箱子,吃力地道:“此十八只玉罗汉乃国之珍宝,皇上爱物,你······你带上。”说着,他咽了气。
冯进随即挟着箱子飞高墙,跑屋脊,冒着弹雨朝园外奔去。洋兵看到有人带着一只珠光宝气的箱子拼死突围,估计是无价之宝,急忙朝冯进猛射。
冯进背部受伤,忽然听到背后龙闹海呼唤:“师父,我来了!”冯进收住脚大怒道:“畜生!为何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龙闹海花言巧语道:“师父皇命在身,又带着珍宝,我惟恐有失,就一直在身边护卫着哩!”师徒俩一起朝流石桥龙闹海的家奔来。
冯进决计暂在他家养伤,一俟京师战事平息,皇上回京时他献宝复旨不迟。
谁知一连数日,冯进的伤口恶化。他惟恐再有不测,便背着龙闹海修书一封,托人火速送往家里。
果然,那龙闹海对这箱玉罗汉起了歹心。这日傍晚,他弄来一壶酒,炒上几碟菜,端到炕前,说是替师父解闷。
冯进正为国事衰败焦躁,便以酒浇愁。龙闹海心怀叵测,一股劲地劝酒,哪消片刻,便将冯进灌的酩酊大醉。
入夜,龙闹海趁着冯进醉倒,就盗了那箱珍宝。为了灭口,还丧尽天良地把刘金莲也给偷偷地锁在屋子里,然后,在屋前屋后纵起一把大火,逃之夭夭。
冯进被刘金莲的尖叫声惊醒,睁眼一看,满屋的浓烟烈火,他急忙往身旁一摸,珍宝箱也不见了!就知这是那狂徒所为。
他忍着伤痛踢倒房门,一拳将刘金莲的房门击开,砸开铁锁,拖着她往外奔去。
刚到门边,听得头顶上咔嚓一声,一根着火的大梁掉了下来。冯进眼疾手快,将金莲一掌推到院子里。自己却被大梁砸伤。
左邻右舍齐心合力地将大火扑灭。冯进气息奄奄地对跪在旁边的刘金莲吃力地道:“告诉我的燕子······追回玉罗汉奉送给朝廷······杀,杀贼报仇!”说毕,两眼一翻,魂归九泉。
刘金莲卖了一只镯子,备了一口棺木,将恩人收敛。自此,便日日去桥头等那黑妮····
兵慌马乱,燕子不便护棺南归。她在附近选了一块坟地,将老父埋葬。她在父亲坟上一面痛哭,一面起誓:定要杀贼夺宝,以报国仇、家恨。
燕子已是无亲无靠,孑然一身。她卖掉家产,女扮男装,开始浪迹天涯,追踪那逆贼龙闹海。
再说龙闹海逃出京都之后,想将玉罗汉脱手,偏偏这是一箱无价之宝,没有万金如何买得起,就是有的巨商对它动过心的,但猜到这可能是清室瑰宝时,便也不敢前来问价了。
自此,龙闹海便在大江南北打家劫舍,干起了江洋大盗的勾当。次年,他闯荡到了上海。
时值咸丰在热河驾崩,六岁的载淳登基,他的生母那拉氏(慈禧)垂帘听政。朝廷为了镇压太平军,而屈膝于洋人。上海的洋商便公开倒卖毒品,抢购我国文物珍宝,猖獗已极。
黑燕子天涯海角地寻访龙闹海的下落。冬去春来,她的盘缠早已用尽,便一路卖艺为生。这一日,她也来到上海美租界旁边的迎春巷,刚刚开场卖艺,谁知就惹出一番是非。
原来这巷口有一处李三郎拳馆,拳馆的一个汉子看到有人在这里卖艺,便拨开人群冲着燕子道:“侬小子不打听这是什么地盘?竟敢在此卖弄手脚?快滚!
燕子哪肯罢休,便道:“普天下皆皇土,我卖艺谋生与你何干?”说完便不理会那汉子,她朝人群施礼道:“列位,我打一趟歪拳下来,请施舍几文汗水钱!”
汉子见不买他的帐,恼羞成怒,陡地朝燕子扑来。燕子脚尖,轻轻一闪,那汉子扑了个空。
那汉子转身一脚,朝燕子心窝踢来,燕子一把接住他的脚踝,就势一抛,那汉子扑通一声,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围观的人哄笑不止。
不少人见燕子少年英雄,纷纷解囊献钱。有两个老伯伯上前劝道:“侬快收盘走吧,那拳馆的人如何惹得起。”
果真,那个汉子领了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闯入场子。燕子料难走脱,朝他俩拱手道:“我一个外乡人,大路朝天,请容我一席谋生之地吧,我认输就是!”
络腮胡子指着旁边的汉子,对她道:“那好,侬当着列位的面,从他的胯裆下爬过去,阿啦就饶你不死!”
燕子如何依得,络腮胡子便拉开架式直取燕子。燕子无意搏击,只是招架,并不还手。
那络腮胡子见难取胜,大吼一声,使出一路拳来,只见他拳来如闪电,脚去似流星,浑身上下如同有百十只拳脚一般,一路呼呼生风地朝燕子袭来。
燕子心中一怔:这不是我冯家的旋风拳套路么,江湖上何以得知?莫不与那逆贼······她急忙闪过这一招,拱手道:“壮士息怒,有话问你。”
络腮胡子以为燕子胆怯,不肯罢手,燕子只好卖个破绽,待他近身,便运气发功,拍地一掌将他击去一丈开外。
不等那络腮胡子摔倒,燕子纵身上前,双手扶住他,并拱手道:“失敬了!”看热闹的哪见过这般手段,都啧啧连声赞叹。
真是不打不相识。络腮胡子领教了燕子的功夫,又见她如此谦和,不禁心生敬仰,拉着燕子便拜。接着,便邀燕子去拳馆待茶。
拳馆老大李三郎已外去寻花问柳,院子里只有两三个汉子在使刀弄棍,冲拳踢腿。燕子有意对络腮胡子打听道:“仁兄方才这段拳使的好,不知从何方学得?”
“这套路叫旋风拳,是我家老大传授我的,我只学到一点皮毛,见笑了!”络腮胡子说毕,恳求燕子指教。
燕子让络腮胡子将旋风拳演了一遍,她便将内中一些关节略,加以纠正,然后趁机打听拳房老大的来历。
络腮胡子告诉燕子说,李三郎是个绿林出身,听口音似是京都人氏。接着他又神秘地道:“老大还有一路鸳鸯连环腿,却密而不传,真正的绝招呀!”
听到李三郎是京都人士,又通晓冯家旋风拳,燕子已是生疑,继而听到那人还会鸳鸯连环腿,不由大惊,她想:“这是家父独创的绝招,爹爹在卫队也从不传授他人,除非是那龙闹海逆贼。”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喊道:“李拳师在家吗?”络腮胡子忙对燕子道:“仁兄请厅上款坐,这位是曾百万珠宝店的帐房先生,容我与他略略谈上两句,再来相陪。”说着,便领着那人往内室去了。
燕子趁机来到厅后,见楼上一排七、八间房子,楼下一位老妈妈正在打扫厅堂。她寻思道:“这是他们的卧房无疑了。我何不设法找到这拳老大房子察看究竟。”
等老妈妈转身扫地的空儿,燕子轻轻一纵跃到楼上,只见一间大房,门上有锁,透过窗户一看,里面牙床锦帐,陈设考究,估计是拳老大卧室。幸而窗闩不牢,她便越窗而入。
她四处查看,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正打算离去时,瞥见帐后的粉墙上挂着一口腰刀,好不面熟,她连忙取下来,抽出刀一看,又大吃一惊!
原来在刀柄处烙有一行模糊的小字:“清室圆明园xx监造,咸丰八年正月。”刀的另一面几个字已被利器削刮过,模糊中有龙x海两个字依稀可辨。
李三郎就是那龙闹海。他带着珍宝玉罗汉隐名埋姓。在英租界旁边邀了几个绿林汉子,办了个拳馆,自己做了拳主。他常与那些珠宝商勾搭,企图将玉罗汉以万金出手。
“狗贼!看你逃往哪里。”燕子恨不得找到龙闹海,将他一口吞了。无奈,这十八只玉罗汉下落不明,不可打草惊蛇。她狠狠地将刀扦回刀鞘内,复又越出窗外,跳下楼来。
她记起方才有一个珠宝店的人来到拳房,心想莫非与那箱珍宝有关?燕子便寻到那间静室,幸而四顾无人,便将耳朵贴在门缝边。
里面有人道:“你老说有一箱什么珍宝,曾经理与英商康摩尔磨了几个月,方将价钱定了。曾经理要你老大今晚带货来店内与洋人拍板成交······
燕子听到此处,顾不得与络腮胡子作别,便大步流星地直奔道台衙门。两个门子见她打扮寒酸,没有竹杠可敲,便不让她进衙。
燕子心急,径直朝内闯去,两个门子一齐上前挡道,被燕子略一抬手掀翻在地,待他们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时,燕子早已进了内厅。
那道台正在陪着夫人饮酒作乐,忽见燕子上前跪下道:“恕小人冒昧,有急事禀告!”道台好生不悦,喝道:“何方刁 民,竟敢随意闯进衙门,拉出去!”
燕子急道:“小人探得,有盗得圆明园传国珍宝,咸丰帝之爱物十八玉罗汉的凶犯已潜来上海,特此禀告!”
道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惊道:“这还了得,该犯现在何处?”燕子接道:“他是迎春巷拳馆的李三郎。小人获悉,他串通曾百万珠宝店,今晚准备将玉罗汉倒卖海外。”
这道台本是做京官的,由于不善周旋,去岁方被委派来上海做个道台。他想追回国宝呈献朝廷,就不愁不能加封晋爵了。于是急忙点派三十名精悍捕快随燕子一道去揖拿李三郎与曾百万归案。
且说龙闹海从姘头一枝香家里鬼混归来。络腮胡子对他道:“老大,曾百万托信,侬的一箱什么东西有了买主,要侬今晚带货去珠宝店成交。”
龙闹海开了房门,移开大柜,从壁洞里取出那只镶着宝石的檀香木箱子,将那十八只美玉雕琢的玉罗汉逐一审视一遍,然后拖出一块油布重新包好。
他正欲下楼,偶而发现窗边地板上有一只脚印。这龙闹海是专干偷盗勾当的,如何不警觉,他四处查看,发现腰刀也有人动过。
龙闹海下楼冲着老女仆道:“谁进了我的房了?”女仆忙道:“没有呀,房门你不是锁着的吗?”
这时,络腮胡子来了,一听,便拍着后脑壳道:“啊!有一位江湖客来过,阿啦使的旋风拳被他几招就解了。他还连连打听侬来着,出了什么事了?”
这龙闹海到底是作贼心虚,担心事将泄露,决计先将珠宝转移,再去曾百万珠宝店看看动静。等到万无一失时,再将玉罗汉出手不迟。
再说燕子与捕快们出得衙门,便兵分两路,一路由燕子带路直扑迎春巷捉拿李三郎,一路由捕快头目熊彪带着抄封曾百万珠宝店。
曾百万一听说李三郎的玉罗汉是盗得圆明园的国宝,早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如实地招供了替李三郎与洋商康摩尔从中周旋的事。
熊彪在店内查出了两幅盖有清室藏宝印记的字画,便抽出封条,将满店上下封了。接着取出锁链将曾百万押回道台衙门不提。
另一队捕快随燕子奔至拳馆,络腮胡子见老大犯了重案,吃惊不小。忙对燕子说老大挟着一个油布大包往桃花巷方向去了,十之八九是去了那寡妇一枝香家。
果然,龙闹海正与一枝香在院子里埋那箱珍宝。刚刚埋好,忽听得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心里一惊··....
捕快们上前敲门,里面不理。燕子火起,一脚踢倒两扇院门,捕快们蜂拥而入。
龙闹海情知不妙,徒手夺下了前面一个捕快手中钢刀,左抡右劈,立即砍翻了两三个。其余捕快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冒死向前。
燕子纵身上前,拔出利剑喝道:“龙闹海!”“啊!”龙闹海失声答应,随即骂道:“什么龙闹海、虎闹海的,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不成,想来老子刀上受死!”
仇家相见,分外眼红,黑燕子满腔怒火,大喝道:“呸!逆贼你死到临头了,看剑!”龙闹海举刀相拼,叮叮当当,他两个便在院子里施展本领。一气斗了二十来个回合,却未分胜负。
龙闹海觉得对手剑法纯熟,不愿搏斗下去,便虚晃一刀,退出圈子道:“壮士请留尊号,闪开一条路,日后定当重谢!”
“哼!我冯黑妮饶你不得!”燕子又是一剑刺出。龙闹海大惊道:“原来是燕妹来了,那好······”燕子两眼冒火道:“住嘴!你谋害我父,不共戴天;偷盗国之珍宝,如何容得!”
燕子愈战愈勇。龙闹海无心恋战,略一分心,被燕子飞起一脚击中手腕,那口刀飞出足有二三丈远。
龙闹海转身跃上屋顶,仓皇逃命。燕子叫一声:“哪里走!”就地一纵,也跃上屋去,紧追不舍。
眼看已经追上,可惜燕子杀贼心切,被龙闹海卖个破绽,当空儿一掌将她手中宝剑击落,当的一声,那口剑从瓦上滚落下去。
燕子手无寸铁,龙闹海狞笑道:“哈哈!好个黄毛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拳!”说着便使出旋风拳向燕子反扑过来。
龙闹海挥舞着双拳如同翻风轮一般。冯家祖拳,燕子自有解法,只见她左躲右闪,声东击西,累得那贼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这时,天将昏暗,捕快们闻讯纷纷赶来桃花巷。他们一股劲地在下面呐喊,替燕子助威,越发使得龙闹海心慌意乱。
龙闹海黔驴技穷,竟使出了冯进的绝招鸳鸯连环腿,想致燕子于死地。谁知冯进传技时,只传七分,以备后患,唯有对爱女传此技艺时,方和盘托出,一招一式地教得滚瓜烂熟。
燕子见他使的连环腿漏洞百出,待那贼又一回合扑上来时,她也突然演成鸳鸯连环腿,只见她凌空起跳,双脚左右开弓,看准那贼的下颌,啪的一下将他踢倒在瓦上。
那贼也还了得,只见他就地一滚,蹦到了屋脊上,不等燕子近身,便揭起屋脊上的青砖,朝她雨点般地掷了过来。
燕子大吼一声,手掌运气,以掌击砖,砖到即碎,引得下面一片喝彩!龙闹海无计可施,无力可敌,转身就逃。燕子拾得一块青砖也猛击过去,正中他后脑。“哎呀!”一声,龙闹海从屋檐边一头栽了下来。
燕子跳将下来,一边用脚踏住他的胸脯,一边接过捕快递来的钢剑。她用剑尖抵着他的喉头喝道:“玉罗汉何在?!”
“在在···.··在院角埋着,饶了我吧!”龙闹海苦苦哀求。“饶你不得!”燕子手起剑落,将他刺死了。
燕子和捕快们在院角挖出珍宝,押着一枝香离开了桃花巷。 道台一看玉罗汉原封未动,喜出望外。急令升堂,他要挑灯夜审一枝香、曾百万等人犯。
这时,一个门子上前禀告道:“大人,外面有一洋大人求见!”道台心想准是与这宗国宝案有关,这洋人一来,少不得要节外生枝了,他只得传令请见。
一个碧眼卷发的洋人领着一名翻译大摇大摆地上堂。不等道台让座,他自己便趾高气扬地坐在椅子上。他叫康摩尔,是个专门收罗中国文物的英商。
康摩尔叽哩哇啦讲了一通。那翻译便道:“这箱玉器已由李三郎先生委托曾经理与我成交。我以贰佰壹拾两黄金购得,旁人不得干预正当买卖······”
众人一听哗然,燕子高声禀道:“大人,此乃传国之宝,何能卖与海外,望大人三思而断!
道台自然不会轻易将玉罗汉交于洋商,便趁机道:“本案关系朝庭,朝庭早已传谕,凡宫廷之物不得买卖,何况此物乃先帝之爱宝,请阁下暂先回府,待奉明太后,再行定论如何?”
康摩尔不依道:“这玉罗汉是替华尔阁下买的。华尔阁下已托我将二百壹拾两黄金带来了,玉罗汉要是不卖,那华尔阁下的脾气谅必你道台大人是知道的。”
这个华尔,就是英军的洋枪队头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清廷正欲勾结洋枪队在沪成立一个“中外会防局”以镇压太平军。道台一时不知所措,急得满头大汗。
谁知洋商急不可待,掏出一袋黄金就掷到道台前面,逼他交出玉罗汉。燕子气冲牛斗,正欲发作,忽见下面急急地呈上一份官函道:“禀大人,有淮军统领李大人手谕一封。”
道台如释重负,连忙展开一看,上书:本职奉恩师曾国藩钧旨来沪,正与友邦密商防护大计,悉闻玉罗汉一案涉及华尔将军,望莫以小失大,凡事需忍让,朝廷方面,我将禀报恩师,奏明太后,谨此,李鸿章。
道台遵命,拱手将那箱玉罗汉递给康摩尔道:“既是华尔阁下所购之物,勿庸争议,烦请带去。”
燕子冲到案前,一把夺过箱子。道台动怒,一拍惊堂木,喝令要将燕子绑了。燕子指着玉罗汉道:“谁敢上前,我将这一箱玉砸了!”
康摩尔哪里知道燕子说的什么,只顾扑上来夺宝。燕子火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公案前。康摩尔被踢得眼青鼻肿,躺在地上哇哇乱叫。
道台一见洋大人挨了打,如何得了,责令所有捕快、堂差拿下燕子。燕子大怒,掀翻公案,那一袋碎金陡地散落一地。燕子抽出宝剑道:“如有挡道者,刀剑不认了!”
捕快、堂差哪敢挡路,黑燕子带着玉罗汉冲出公堂,纵身上房,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那消片刻,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翌日,上海满城风雨,大街小巷都在谈着这宗国宝案。道台传令四处搜捕,继而又悬赏辑拿,足足闹了三天三夜,均无下落。
道台只得硬着头皮求见李鸿章。李鸿章刚刚接到战报:李秀成派谭绍光率太平军分五路直逼上海。奉贤一战,太破淮军五千余众······。他正欲乞求华尔洋枪队,听到道台禀告,怒发冲冠,将他狠狠地臭骂一顿。
李鸿章唯恐触怒华尔,延误了“借师助剿”之大计,只得连夜上奏朝廷曰:“先帝爱物十八玉罗汉得而复失。华尔欲求此宝,怎奈江湖女贼黑燕子殴打英商,夺宝潜逃”云云。
朝廷得到奏章,为迎合华尔的无理要求,以白银千两悬赏捉拿黑燕子。一时关道隘口,增岗设卡,酒楼客栈遍布捕快暗探。
燕子看到道台在一个洋人面前如此卑颜屈膝,竟将国之瑰宝拱手送给那康摩尔,于是方大闹公堂,夺宝出逃。为了禀承父志,她决计亲手将玉罗汉呈献朝廷。燕子一路风雨无阻地直奔京都而来。
燕子晓行夜宿,这一日来到京城门外。见入口处黑压压一片人群在观看一张布告,她哪里知道,这是一张悬赏捉拿她的通辑令。她下鞍准备看个究竟,忽听一个把关的兵丁一声高唤:“看!就是她!”
“对!就是她!”把关的头目看得真切,便拍马舞刀带着几个兵丁来抓黑燕子。燕子正在惊疑,又听那伙兵丁发喊:“抓了黑燕子朝廷赏银一千两呀!休让她走了!”
燕子方知不妙,便翻身上马。那清兵头目的马快,赶上燕子,举起长刀朝燕子拦腰斩来。
燕子胸中升腾无名怒火,她一手抽出利剑架住那头目的长刀,一手抡起鞭子朝他坐骑的屁股拍地一鞭抽出,那马惊啸一声,将那头目掀下鞍来。
那头目倒在地上疼痛难忍。燕子心善,亦不忍刺杀,她扬起一鞭,骏马驮着她四蹄生风地朝荒野奔去。
暮色苍茫,燕子来到圆明园旧址。她看到遍地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想到为了玉罗汉而弄得家破人亡,自己也历尽艰辛,不由得仰天长叹,悲愤不已!
清明的午夜,月暗星稀,在圆明园近郊的坟地上,一位青衣女子匆匆来到一座坟前。她焚过几根香,烧了一叠纸,拜了几拜,随即抽出利剑将满头青丝削尽,带着一箱无价之宝遁入空门,隐居到深山老林去了。
文学脚本:《一箱玉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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