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智渡白龙口》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底,陕西的瓦窑堡,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党中央正在这里举行重要会议。会议决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
瓦窑堡会议以后,刘少奇同志肩负着党中央的重托,来到了渭北的三原县城,准备从白龙口渡渭河,然后再转华北去领导抗日斗争。
白龙口附近有个卧虎镇,镇外有个水管站。这天,在水管站做饭的中共地下党支部书记刘彩云,接到上级指示:要她立即找卧虎镇镇长周伏龙商量秘密接待刘少奇同志。
周伏龙是长期同我党合作的爱国绅士。刘彩云来到周家大院,周伏龙的管家、中共地下党员宋老成告诉她,周伏龙陪同外甥女袁英到禹王庙逛二月古会去了。
自从三年前赶走了反动镇长秦洛虎,新选了周伏龙当镇长之后,一年一度的二月古会,又红火起来了。刘彩云和宋老成在禹王庙转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周伏龙。
最后,他们在修渠的水利工地上,找到了周伏龙。刘彩云把刘少奇要来白尤口渡河的事告诉了他。宋老成说:“大哥,想借您的轿子车去接一下。”
周伏龙得知刘少奇要来卧虎镇,十分高兴地说: “刘少奇领导过上海的‘五卅’运动,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由周伏龙抚养长大的袁英,一听说刘少奇要来卧虎镇,就主动要求骑马去接。
周伏龙让她同宋老成一起坐轿子车去接。袁英便一头钻进了轿车,周伏龙嘱咐宋老成:“你们快去快回,一路上要小心谨慎。”
为了安全,领导上准备安排刘少奇同志暂住在周伏龙的家里。周伏龙欣然答应,并说:“共产党对我周伏龙肝胆相照。没说的,刘先生来就住在我家。”
刘彩云提醒周伏龙:秦洛虎作为渭北“剿共”副司令,耳目众多,可要提防。周伏龙说:“那个恶霸地主管不上我卧虎镇的地盘。不过,我也该去为刘先生作些安排。”
周伏龙刚回到镇公所,秦洛虎的仆人、地下共产党员冯老四跟着走了进来,交给他一张大纸,说是渭北专署和“剿共”副司令的联合布告,命令二月古会马上停止。
周伏龙气得把布告撕得粉碎,说:“他是看到我的二月古会搞得红火,心里不服。你回去告诉秦洛虎,除非他有胆量亲自来跟我当面谈!”
冯老四也已接到刘少奇来白龙口的秘密通知,他提醒周伏龙万事忍耐接客要紧。周伏龙点了点头,马上叫来亲信赵金声,准备去黑水桥接客。
冯老四回到秦府,见国民党渭北专署专员卢治国正在同秦洛虎谈话。秦洛虎抱怨说: “周伏龙仗着共产党势力当了卧虎镇镇长,这回修渠又要挖我祖坟,这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祖坟的事,可以让水利专家去想办法改道嘛!”卢治国脸色一沉,继续说:“西安有情报,今晚有个共产党要员来关中,可能要在渭北组织暴动。”
“共产党厉害哟,人家中央主力一到陕北,就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随即发表宣言,东渡黄河抗日,我们不可等闲视之。你可不要有负上级的提拔。”卢治国有些不满地说。
秦洛虎见卢治国脸色严峻,忙说:“感谢专员提拔!我已遵照您的指示,叫冯老四把布告送去了。不过,周伏龙当初没当镇长就不听咱的,如今恐怕更不会服从。”
“我正希望他不服从我的命令呢!这样可以······”卢治国说到这里,发现冯老四站在门外。秦洛虎问冯老四:“见到周伏龙没有?他说没说停止二月古会?”
冯老四说:“他没给小人说。可看得出,他恨不得马上抓一批共产党,好在专员跟前请赏,气一气虎爷。”秦洛虎忽然大声呵斥:“你懂个屁,去去去!”
冯老四刚转身,同秦洛虎的总管郭老七撞了个满怀。郭老七急匆匆地向秦洛虎报告:宋老成赶着轿子车过黑水桥去了,周伏龙领着民团也到了黑水桥。
卢治国阴险地一笑,胸有成竹似的令秦洛虎带人速去黑水桥截车,然后回兵卧虎镇,拆庙抓和尚。最后,又对秦洛虎说:“你这只老虎非要降服那条强龙不可!”
夜幕降临,天色擦黑。秦洛虎的团丁来到黑水桥头,发现赵金声等人已全副武装站在桥上。郭老七问道:“赵金声,你带领人马到这儿来干什么?”
赵金声厉声回答:“打土匪!”郭老七问谁是土匪,赵金声说:“你们要不是土匪,跑到我们卧虎镇管辖区干什么?马上滚蛋,要不,别想活着回去!”
郭老七气得直嚷:“别忘了,我郭老七不是好惹的!”赵金声寸步不让:“请记住,老子的枪对土匪从来不客气!”
这时,周伏龙过来劝赵金声不要跟郭老七吵,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的脸嘛!”秦洛虎也过来说郭老七:“和周镇长的弟兄们,早晨不见晚上见,有话好说,不要伤和气。”
双方团丁退下。秦洛虎上前抱拳:“今日什么风把周镇长吹到这儿来了?”周伏龙也抱拳反问:“秦副司令今日为何跑到我的辖区来兴师动众?”
多年来,两人刀枪相见,从不相让;今日龙虎狭路相逢,更是唇枪舌剑。秦洛虎说:“今晚有情况,我不得不防。”周伏龙说:“黑水桥治安,有我周伏龙!”
秦洛虎又说:“我今日专程来,就为探一探你这龙潭。”周伏龙毫不示弱:“我今日也想闯一闯你的虎穴。”
忽然,远处传来轿子车铃声。两人侧耳细听,一个暗暗着急,一个偷偷高兴。秦洛虎得意地说:“看来周镇长是来接客的吧?”
周伏龙冷冷一笑说:“接客又怎么样?”“我想拜见拜见。”“你没这个缘份!”“那就别怪我不讲交情。”“你没这个胆量!”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
车铃声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紧张。周伏龙想:我个人遇险不要紧,不能让贵客遭祸殃。便以缓和的口气说:“冤仇宜解不宜结,我劝副司令还是把人马撤回去的好。”
秦洛虎十分傲慢,说要解冤仇,除非周伏龙负荆请罪;要撤走人马,除非他这罐子血倒在桥头。
周伏龙说:“你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秦洛虎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周伏龙火了,大喝一声:“金声,摆开人马!”秦洛虎也大吼:“老七,亮家伙!”真是剑拔弩张。
就翟这千钧一发之际,宋老成走上桥头,向着周伏龙高喊:“大哥,客人到!”众人回首望去,只见陈启宏跟在宋老成后面,缓步而来。
陈启宏是中共渭北工委书记,公开的身份是水利工程师。他满面春风地说:“我陈某有何德,竟芳二位大驾远迎!”秦洛虎惊奇地问:“陈工程师不是去南京了吗?”
陈启宏故意紧握秦洛虎的手,说:“我已回来几天了。南京要派一个水利考察团来渭北视察,我正要和秦副司令谈谈府上祖坟的事。”秦洛虎一听此话,马上喜形于色。
陈启宏跟着秦洛虎走了。周伏龙虽感到莫明其妙,也只好撤回人马。当他一回到家,见袁英早在屋里,连忙问:“怎么没把客人接回来?是不是出了意外?”
这时,里屋的窗子被推开了,刘少奇在窗里说:“伏龙先生,我已先一步到府上了。”周伏龙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刘少奇的手,说: “刘先生,我一直担心你在路上会遇到风险。”
刘少奇风趣地说:“路上倒平平安安,只是来到贵镇,却被关了起来。”周伏龙疑惑不解,刘少奇笑着指了指门,周伏龙这才恍然大悟。
袁英忙去开锁,把刘少奇从里屋接了出来。周伏龙哈哈大笑说:“国统区本来就是一座大监狱嘛!”
周伏龙问袁英是怎样把刘少奇接来的,袁英说:“刘叔叔提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志成叔陪陈工程师走黑水桥原路,我陪刘叔叔是绕道过来的。”
周伏龙听完袁英的叙述,欣喜万分,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把秦洛虎哄过了。刘先生到了我家,好比进了保险柜,可以放心休息了。”
这时,陈启宏走来说,刚才他跟秦洛虎到了司令部,见到卢治国坐镇在那里,卢治国对秦洛虎这次出动没有收获大发脾气,他们断定我党有人要来白龙口领导暴动。
周伏龙说卢治国他们是惊怕了,稍有风吹草动就神魂不安。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客厅。客厅里摆上了桂花稠酒和葫芦鸡等陕西的名菜佳肴。
酒过三巡,周伏龙即席赋诗:“刘先生是盖世英才,领导五州声震中外,相见恨晚终相见,薄筵犹望畅开怀。”
刘少奇也站起来吟诗相答:“久闻先生志豪爽,力主抗日是忠良。除强暴,到异乡,龙虎争斗为我党。今日共饮友谊酒,明日并肩赴疆场。”
忽然,卫兵报告郭老七求见。周伏戈说:“靳猫子进宅,不安好心,把他押出卧虎镇!”刘少奇劝说让郭老七进来,看看他想干什么!随后便与袁英进了书房。
郭老七来到客厅,一眼就发现酒席上空着一个座位,问:“周镇长,这儿好象缺了一位客人?”周伏龙见他如此放肆,十分恼怒,嘲讽地说:“是专为你这位大总管留着的!”
郭老七受窘,不知所措。这时,袁英推开窗子,递出毛巾,对周伏龙说:“舅舅,接毛巾。”随后又对陈启宏说:“工程师,我喝多啦,有点头晕,不奉陪啦!”
袁英说罢,把窗子关上了。宋老成接过毛巾,递给周伏龙和陈启宏。周伏龙一边擦脸,一边说:“郭总管,请吧!”
郭老七知道自己失礼,忙赔笑说:“周镇长和袁小姐为陈工程师接风,小人岂敢。小的是奉卢专员之命,专来送公文的。”说着,他把一封公文递给周伏龙。
公文上写着:“共党有窜犯渭北之谋,为加强防范,各镇团丁立即集结,统归司令部调用。”周伏龙念完公文,拍案而起:“娘的,总打我的主意。先给我把郭老七的枪下了!”
陈启宏劝说:“我虽一向不过问政治,可是今天要向周镇长进一言,现在共党活动频繁,应早清除,不然,南京水利考察团来······”周伏龙深领其意,便又答应集结团丁。
可是,第二天下午,北方局特派员黄涛来到了白龙口。他在中共渭北工委扩大会议上,要求宋老成瞒着周伏龙,把卧虎镇的武装拉出来参加暴动。
宋老成反对干那种伤害朋友的事,黄涛就大发雷霆:“我警告你:要么,听党的话,拉武装搞暴动;要么,清洗出党!你不要巴儿狗似的,只知为主子保江“······'印
宋老成听不下去了,恼怒之下离开了会场。不料,黄涛派工委干部沈建民追了出去,竟然下了宋老成的枪,还铐上了手铐。
怎能这样对待同志呢!宋老成从小孤苦伶仃,入党后多少年来对党赤胆忠心,为了给陕北运送物资,他出生入死在所不辞。刘彩云急忙制止。
沈建民认为这是路线斗争,决不能感情用事。刘彩云激动地说:“路线斗争!照这么斗法,非把咱们斗成光杆司令不可!”
黄涛听见了刘彩云的活,厉声训斥地说:“简直是妇人之见!要知道,对这次暴动的任何犹豫和傍徨,都是对革命的背叛。”
接着,黄涛转身对身后的农民赤卫队队长老吴同志下指示,要他去黑水桥,把隐藏在丛林里的赤卫队拉出来,装作赶会,尽快到白龙口集中。
老吴走了。黄涛叫沈建民先把宋老成关起来。然后用武力去迫使周伏龙交出枪杆子。刘彩云急不可待地说:“不能做那种对不起朋友的事。”
黄涛的理论是:无产阶级革命除工农之外,不讲什么朋友。他批评刘彩云是右倾投降。这时,刘少奇走过来插话:“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决不能功过不分,六亲不认。”
刘少奇的话使黄涛大为恼火,“这简直是攻击王明路线,攻击党的反革命言论嘛!”黄涛连刘少奇伸过去的手,也不屑一顾了。
黄涛自我介绍是中共北方局特派员。刘少奇义正辞严地说:“那就更应当识大体,顾大局。面对日本侵略,我们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挽救民族危亡。”
在大敌当前之际,黄涛却强调党的中心任务是反右倾,而且是只有此路一条。刘少奇斩钉截铁地说:“那我们只有当亡国奴!”
黄涛气急败坏地问:“你从哪里来?”刘少奇告诉他刚从陕北来。黄涛冷笑说:“原来你是逃避肃反。来人,把他扣起来!”沈建民马上拿出了手铐。
刘彩云大喊一声,想用身子护住刘少奇,可是,手铐已经戴在刘少奇的左手上了。
陈启宏这时正好赶来,见此情景,气愤极了,批评黄涛眼里从来没有地方党,现在连党中央也不放在眼里,竟敢公然铐了刘少奇同志。
黄涛盛气凌人地说:“刘少奇又怎么啦?连刘志丹我们也毫不客气地搞掉啦!”沈建民在一旁直提醒黄涛:“他是少奇同志,他是少奇同志!”
黄涛这才明白过来,想去握刘少奇的手,一见刘少奇手上的手铐,忙说“误会,误会!”沈建民要给刘少奇卸手铐,刘少奇摆了摆右手,不让卸。
刘少奇问黄涛来白龙口干什么,黄涛却说渭北党助“龙”灭“虎”,是搞阶级投降;他在这里拉武装,搞暴动,是忠实执行王明的路线。
这时,远处传来了枪声,沈建民出去侦察。刘少奇对黄涛说:“渭北党组织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是完全正确的。王明的极左路线只能一害国家,二害人民,三害党。”
黄涛说:“看来你不是站在王明同志一边?”刘少奇抬起左手,说:“所以我没有让你把手铐打开。”
枪声越来越紧,黄涛脸上泛出红光,绘声绘色地说:“少奇同志,你听,枪声已经响了,你会看到渭北平原上,将展现出一幅壮丽的图景!”
黄涛的话音刚落,沈建民背着老吴跌跌撞撞地走来。原来,秦洛虎发现了赤卫队的行动,双方开了火。老吴在同志们的掩护下冲了出来,其他赤卫队员都牺牲了。
刘少奇无限悲愤地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伟大壮丽的图景!”接着,刘少奇以党中央代表和北方局书记的名义,责令黄涛停止一切活动,回天津听候处理。
刘少奇这才让沈建民卸了手铐,与老吴一起到二楼会议室去了。刘彩云对陈启宏说:“临潼车站捎话来,让少奇同志后天准时到达。”
再说秦洛虎打败了农民武装,把渭河、黑水河的渡口全给封锁了,又在白龙口布置了重兵把守。情况十分紧急,周伏龙来向刘彩云报告。
周伏龙决定让刘少奇改从赤水渡河。赤水镇镇长是他的结拜弟兄。他准备亲自去联系,便问刘彩云:“老成呢?我要让他给我套车,一块儿去。”
周伏龙得知宋老成被特派员关了起来,十分诧异。刘彩云解释说:“特派员叫他瞒着你,把卧虎镇的武装拉出来,他不愿意背着你这样干。他是完全对的。”
周伏龙大为震惊,说:“我跟朋友肝胆相照,朋友却用刀暗中捅我心窝。”他要去找刘少奇,可是刚到楼梯口,一个踉跄,口吐鲜血,险些栽倒。
这时,宋老成走来,扶住周伏龙。周伏龙痛苦地说:“老成,你为我受委屈啦!我信得过共产党,共产党信不过我,咱们回家吧!”
宋老成着急了,说:“大哥,我们党信得过你,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刘彩云也连忙解释:“周镇长,少奇同志已经把我们那位特派员撤啦,我们党信任你!”
大家边走边说,把周伏龙扶回家里休息。刘彩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袁英,袁英说:“婶子,别担心,我舅舅病了,我代舅舅去赤水联系,保证刘叔叔安全渡河。”
这天夜里,袁英只身骑马到赤水去了。她自从失去父母,至今不忘国恨家仇。她一心想跟随刘少奇北上,参加抗日斗争,所以心里火急,手下鞭紧,一连闯过了几道哨卡。
不料,郭老七抄近道,飞马追来,当路拦截说:“袁小姐,上边有令,任何人出入卧虎镇都要接受检查,你月夜单骑,要到哪里去?”
袁英先是一惊,立刻又镇静下来。她灵机一动,反问:“要检查吗?可以。”接着,她趁郭老七不防,猛地一鞭,抽在郭老七的脸上,郭老七疼痛难忍,跌落马下。
袁英趁机拨马而去。郭老七拔出手枪,击中袁英的坐骑;袁英的马一声长鸣,后蹄腾空,把袁英掀了下来。
郭老七抢上前去,要抓袁英。袁英早有准备,举手又是一鞭,把郭老七的手枪打掉了。郭老七向袁英猛扑过去,袁英也不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
袁英终因势单力薄,被郭老七推下渭河。郭老七向河里连开数枪,激起了许多血的浪花。一个爱国青年的满腔热血,随着滔滔渭水,奔腾东流。
袁英的牺牲,周伏龙和刘少奇都不知道。天亮时,周伏龙拖着疲惫的身体,来看望刘少奇。刘少奇以中共中央代表的名义,对昨天发生的事,诚恳地向他表示歉意。
刘少奇见周伏龙没有反应,接着又说:“我们党内,在对待朋友这个问题上是有斗争的。毛泽东同志一再告诫我们: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窗纸上透过熹微的晨光,刘少奇顺手推开了窗户,继续讲着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周伏龙在一旁默默地沉思着,心潮起伏。
刘少奇真诚地说:“为了反对共同的敌人,我相信咱们会合作到底的。”周伏龙感动地说:“共产党抗日救国,挽救民族危亡,我一向赞成。我还能计较什么呢?”
当时,红军正准备东渡黄河抗日,有大批伤员留在陕北,医药奇缺。刘少奇取出一只金鞋拔子,想请周伏龙用它做经费,帮着买批医药用品。
周伏龙接受买药品的任务,但不肯收下金鞋拔子。经刘少奇再三说服,最后他才说:“好吧,这事一定照办。今后,卧虎镇地下党的活动经费,我全包啦!”
接着,周伏龙要去赤水联系刘少奇东渡的事。他去找宋老成套车,宋老成却不见了。卫兵告诉他,袁英半夜骑马出去没有回来,宋老成找袁英去了。
不一会儿,宋老成回来了。他告诉周伏龙,袁英被郭老七杀害了。袁英是周伏龙的唯一亲人,周伏龙听到这个消息,好象晴天一声霹雳,把他震倒了。
周伏龙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似乎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地叫来赵金声,命令赵金声去集合团丁,磨刀擦枪,到禹王庙前待命。他要血洗秦洛虎的司令部。
宋老成见形势严重,立即把情况报告给刘少奇。接着又赶回周家大院,在后院关帝庙找到了周伏龙,只见他沉默不语,手按铡刀,已经泣不成声了。
宋老成想劝慰几句,不料,周伏龙却大吼起来:“我要把秦洛虎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鸡犬不留,杀个精光!”
赵金声光着一条胳膊,手提双枪,领着几个团丁来到了关帝庙。他向周伏龙报告:人马已在禹王庙集合,等待命令。
周伏龙斩钉截铁地说:“上香!”于是,宋老成点香,赵金声燃烛,几个武装农民有的杀鸡,有的取酒。鸡血滴进酒碗里。关帝堂内一片肃穆,充满着杀气。
大家饮了鸡血酒,祭奠了关帝,宣完誓,周伏龙提着铡刀,命令众人出发。就在这时,刘少奇、陈启宏赶到了。周伏龙顿时象见了亲人似的,痛哭失声,连喊:“我要报仇!”
只见刘少奇一边从宋老成手里端过一碗酒,一边庄严地说:“小英有民族气节,知国家大义,不幸牺牲,这仇一定要报!你们歃血盟誓,我岂能袖手旁观!”
众人被刘少奇的举动感动了。周伏龙说:“这碗酒你断不能喝!刘先生肩负重任,关系重大,不能轻举妄动。”
陈启宏接过周伏龙的话头说:“既然不能轻举妄动,还请周先生三思而行。”周伏龙摇摇头,说:“此刻就是天王老子,也难动摇我复仇之心!”
刘少奇见周伏龙执意要去决一死战,就强调袁英是为他惨遭杀害的,也要同去。周伏龙连忙拦阻说: “我从不牵连朋友,何况你事关民族危亡,行期又急。”
刘少奇因势利导,说小英不忘国恨家仇,决心抗日救国,不幸壮志未酬,为国捐躯。如今国破家亡,百姓遭殃,周先生如能为中华民族赴国难,小英也会含笑在九泉之下。
一席话说得周伏龙口服心服,他长嘘一口气说:“好吧,我当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立即命令赵金声把团丁从禹王庙撤回来。
此刻,周伏龙担心刘少奇很难脱险,刘少奇便把自己想好的脱身之计,告诉了周伏龙。原来,刘少奇准备利用南京水利考察团来卧龙镇的机会,以假乱真,巧渡白龙口。
第二天下午,秦洛虎要接待南京水利考察团的贵宾了。他洋洋自得地哼起了小曲:“人逢喜事精神爽,工程师为我帮大忙。周伏龙古会把名扬,我请南京教授更排场!”
一会儿,郭老七前来报告考察团已经进村,秦洛虎立即出门迎接。只见陈工程师在考察团队伍前面引路,一个很有气派的教授模样的人,象众星捧月般地被拥在队伍中间。
那个“教授”正是刘少奇。考察团进入秦府,秦洛虎躬身问候:“诸位大驾光临,一路辛苦了!”大家坐后,刘少奇向陈启宏要了一份图纸来看。
陈启宏站起来对考察团员们说:“本来李仪祉局长要亲自陪同诸位视察的,可惜因有要事去南京,还望诸位多多原谅。”
刘少奇说:“无所谓,无所谓。我同仪祉先生早有交往,所以我对你省的泾惠渠特别有感情。”考察团员中有人说:“听说文教授的倒虹吸可以同泾惠渠一起载入史册。”
刘少奇慢条斯理地说:“我这算什么?泾惠渠早已载入史册了。此渠开凿始于战国,是水利专家郑国兴办,所以名叫郑国渠。”
刘少奇侃侃而谈:“到汉朝,有位朝中大夫白公建议在郑国渠南开凿,分泾水东南流,改名为三白渠。至于泾惠渠,乃现任水利局长李仪祉先生于一九二六年改筑。”
陈启宏说:“我来渭北延修泾惠渠历时一年多,还不知此渠始于两千年前。聆听高论,更觉孤陋寡闻。秦副司令,你以为如何?”秦洛虎哈哈一笑说:“我是武夫,对文一窍不通。”
陈启宏看看时间不早了,就提议让考察团先休息一下。秦洛虎便把众位先生让到后厅,单等卢专员及地方士绅一到,立即开宴。
陈启宏对秦洛虎说:“文教授设计的倒虹吸可以改道,绕开秦家的祖坟。”秦洛虎担心省局刁难。刘少奇满有把握地说:“我跟他们讲讲。”
刘少奇也进后厅去了。秦洛虎沾沾自喜:“这下文教授帮我设计改道,给了周伏龙一记响亮的耳光。啊,啊,谁说我老虎压不住那条强龙!”
秦洛虎自然对文教授敬佩不已。陈启宏则借机炫耀地说:“文教授留美时,得过博士学位。现在南京很有名望,在政府说话很解决问题。”
秦洛虎对文教授更是五体投地了。他想单独和文教授谈谈:如果教授替他在南京说话,他就能飞黄腾达,什么周伏龙、卢治国全都得顺着他的竿儿爬了。
刘少奇被请到会客室。秦洛虎迎上前恭维地说:“文教授名扬四海,声震五洲!”刘少奇却冷冷地说:“纯系以讹传讹。”秦洛虎又说:“久闻教授大名,如雷贯耳。”
刘少奇说:“未必吧。不过,我在南京似乎听说秦副司令在渭北剿共这个······”秦洛虎受宠若惊了,在刘少奇面前一个立正,说:“洛虎只知效忠党国!”
刘少奇转向身旁的陈启宏说:“听说渭北有个周伏龙,是位经理人才,我想见见他。”秦洛虎一听急了,连说:“不行,不行。周伏龙私通共党,·.·...”
刘少奇装作有点吃惊,站起来说:“有这么回事?那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当然,我是不怕共产党的,可是,万一出了意外,南京怪罪下来,株连秦副司令·····.”
秦洛虎见文教授为他着想,感恩戴德地说:“生我者父母,爱我者文教授。只是筵席已经备好,卢专员还没有到······”刘少奇摆摆手说:“解释一下吧,后会有期。”
陈启宏已经从后厅把考察团员都叫出来了。考察团员们个个显出惊慌的神色,纷纷议论:“这里是是非之地,咱不能久留。”秦洛虎不得已,只好派人套车,命令宋老成武装护送。
在鼓乐声中,宋老成领着团丁,护送考察团上路了。陈启宏说:“宋老成是周伏龙的亲信,让他护送,恐有不妥。”秦洛虎耸耸肩说:“这台戏,让我来唱吧。”
人们都走了,冯老四过来收拾茶具。他心中暗暗高兴:“为了刘少奇同志安全脱险,同志们一个个提心吊胆。这下好了,同志们拿着枪暗暗护送,更妙的是还有秦洛虎亲自陪同。”
大队人马来到了渭河白龙口渡口。秦洛虎把考察团送上了渡船,站在高坡上,频频挥手。
为了表示对文教授的感激之情,秦洛虎派郭老七一直陪送到临潼。郭老七早不愿在秦洛虎门下听人摆布了,想巴结文教授到南京给他寻个官做做,所以一路十分殷勤。
到了临潼,刘少奇提出有要事要回南京。就在郭老七拿着秦洛虎的公函,东奔西跑,办理手续的时候,刘少奇和我党派往临潼接应的同志接上了头。
郭老七办完手续,把考察团送上了火车。火车开动以前,陈启宏交给郭老七五十块银元和一封信,说:“这是文教授给你的赏钱;这信,是文教授给秦副司令的,请务必送达。”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隆隆启动了。郭老七手捧着五十块银元和那封信,感激涕零,目送着火车消失在茫茫雾霭中。
秦洛虎送走考察团后,借口队伍需要调防,令宋老成的武装留驻白龙口,而把他的团丁调走了。这是秦洛虎早就设想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要偷袭卧虎镇了。
其实,赵金声带着部分弟兄早在暗中监视他们了。秦洛虎回兵搜查了卧虎镇镇公所、周家大院和水管站,结果,一无所获。他那拆庙抓和尚的阴谋彻底落空了。
这时,周伏龙却来到了司令部,正好碰上卢治国。两人见冯老四正在收拾屋子,便问副司令在不在,冯老四含糊其词地说:“我去看看。”
周伏龙指着厅堂上高悬的红灯和飘荡的彩带,向卢治国抱怨说:“秦洛虎诬蔑我家里藏着共党要员,可他买通陈工程师,背着专员,把南京水利考察团接到他家。”
卢治国随手打开一个公文夹,指着说:“你看看这个刘少奇,是共党要员,已经来到白龙口。现在不是你们龙争虎斗的时候,而是要精诚团结,抓住刘少奇!”
正说着,秦洛虎从门外走进来,一见卢治国十分高兴地说:“你来迟一步,我刚把考察团送过渭河。”
卢治国问考察团怎么刚到就走啦,秦洛虎挑衅似地瞥了周伏龙一眼,说:“因为卧虎镇:不太安全。”用伏龙被激怒了,反问:“什么意思?”
秦洛虎说考察团的文教授担心碰到意外。卢治国一听“文教授”三个字就把另一个公文塞到秦洛虎手里说:“什么文教授?省水利局公文里根本就没提什么“文教授'!”
这时,郭老七匆匆赶来报告:“虎爷,遵照您的吩咐,我把考察团护送到临潼。文教授提出要回南京,小的尽力办理,总算把他们送走了。”
卢治国问陈工程师回来没有,郭老七回说:“陪着走啦。临行前,文教授还念念不忘小的,特意赏了五十块大洋。这里还有一封信,是文敦授亲笔写给虎爷的。”
秦洛虎接过信,拆开封套,不安地念信:为谋抗日借路行,风雨本在预料中;承蒙先生多关照,功过自有后人评。落款写着“刘少奇”三个大字。
“刘少奇!”秦洛虎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卢治国气得勃然狂吼,周伏龙乐得朗声大笑。智渡白龙口,胜利结束。抗日烽火,遍地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