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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顾客投票评选优秀售货员确实是件新鲜事。连日来.设在商场进口处的投票箱，吸引了许多热情的顾客，他们把一张张选票投入箱内。
一周后，负责评选工作的商场团委书记王淑娴和几名代表，把投票箱抬到办公室。在唱票、统计过程中，王淑娴越来越沉不住气。
选举揭晓了。可是，王淑娴对选举结果很不满意。她原以为商场老标兵59号售货员会稳拿第一名，可现在，既不是党团员，又不是培养对象的163号售货员竟名列前茅。
公布这样的评选结果，王淑娴觉得不妥，她对代表们说：“选举结果要向党委汇报后才能公布，在这之前你们要绝对保守秘密。”
下班铃声刚刚响过，王淑娴来到售货大厅。她还没找到党委书记老郭，便被几个年轻的售货员围住了。她们争先恐后地询问评选结果。
王淑娴反问她们谁该当选。茶叶柜的任小妹说：“当然是163号、糖果柜的金鹿儿姐，她选票最多。”“那可不一定，你看她那个样！”小百货柜台陈玉表示了不同意见。
大家一听，都向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体态轻盈，衣着美观大方的姑娘，正一边擦拭柜台，一边快活地唱着：“一只美丽的小鹿，在草地上跳跃欢舞，生活是这样美好，歌唱吧，金色的小鹿······
茶叶柜的任小妹对王淑娴说：“不管怎么样，既然是让顾客投票，就应该如实公布评选结果，可别象过去那样，群众选举是走形式领导说了算。”
王淑娴走出大厅，心里象开了锅。面对评选结果、群众议论，她想不出扭转这种被动局面的办法。
一抬头，正碰上老郭。老郭听了王淑娴的汇报，问她提出不公布评选结果的理由是什么。
王淑娴说：“金鹿儿讲究穿戴，举止轻浮，据了解顾客中有选美之说，被称为“一号”。可能有人操纵这次评选。”
一阵熟悉的歌声打断了王淑娴的话。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唱的。果然是她。
“郭书记，您看多扎眼！”王淑娴望着金鹿儿背影说，“她每天都去文化宫排戏，我觉得这是不安心商业工作的表现。还有人反映，她经常带糖分给同宿舍的人吃。”
“青年人应该有朝气，参加有组织的业余文艺活动，我们还是要支持的。关于这次评选，我觉得对什么样的售货员满意，顾客最有发言权。我看，你再深入了解一下金鹿儿的情况，然后党委再研究一下。”
这一夜，王淑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在考虑从何处下手调查金鹿儿的问题。天刚亮，王淑娴就来到商场，她想在上班前检查一下糖果柜的账目。
王淑娴放车时，一眼看到了金鹿儿的车。真是车如其人，全商场也只有她才敢骑这样的车。王淑娴越看越有气。
王淑娴跑进大楼，见售货大厅锁着。乒乓球室、阅览室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金鹿儿。她来到四楼会议室门前，听到五楼上传来一阵歌声。
王淑娴来到五楼平台，一眼看到金鹿儿正在那比比划划练歌呢。她很不高兴。忽然，金鹿儿扑向栏杆，象要跳下去似的。王淑娴大吃一惊。
这时，金鹿儿突然叹道：“我只感到空虚，不知该怎样打发日子，皱纹很快就要爬上我的额头和眼角，满头美发也将不辞而别……”
王淑娴觉得这是窥探金鹿儿内心世界的好机会。这时，只见金鹿儿又疯狂地扭动起腰肢。王淑娴认为这是金鹿儿肮脏灵魂的自我暴露，便气冲冲地走了。
当天上午，王淑娴检查了糖果柜日盘点情况，又找糖果组长谈了话，但都未发现金鹿儿的问题。她决定做实地考察摸清为什么那么多顾客投金鹿儿的票。
下午，王淑娴来到售货大厅。她见金鹿儿那种标新立异的打扮，心里又添了一股火。
王淑娴用挑剔的目光观察了好久，觉得金鹿儿在售货上的确无懈可击。她总是在给第一位顾客称糖时，便询问第二位要买的品种和数量，还向第三位打招呼：“您先看看，这就给您拿。”
金鹿儿称完糖，马上能报出应收的钱数，唱收唱付，清晰响亮，接钱找零有条不紊。她熟练的售货技术，吸引了许多顾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淑娴注意到金鹿儿总是仰脸售货，热情地接待着每一位顾客。王淑娴站过多年柜台，她知道不经过苦练是做不到抬头售货的。
王淑娴刚对金鹿儿产生一丝好感，忽见金鹿儿发卡上垂下一条明晃晃的金链子，在她那雪白的颈项上摇来摇去。王淑娴想：“用这副模样招揽顾客，未免······”
有个小孩急着要糖吃，跟他妈妈一个劲地闹。金鹿儿见孩子哭闹不止，便求得顾客的允许，让那妇女先买。
那孩子竟等不及秤糖，仍不住地哭。金鹿儿随手递过去两块糖，孩子立刻就不哭了。
王淑娴心中一沉：“怎么能拿公家的糖送人情呢？莫非她吃拿惯了？”那女顾客也觉得不合适。
这时，金鹿儿从秤好的糖里拿下两块扔回糖柜，然后笑着说：“这不是一样吗？
金鹿儿在包装时，特意从大袋里抓出几块递到女顾客手中：“这几块糖哄孩子。两块糖吃不到家，免得把纸兜掏破了。
“阿姨真好！”孩子高兴地叫着。女顾客也连声道谢。对金鹿儿这种细致周到的服务态度，王淑娴暗暗赞许了。
王淑娴不禁自问：“一个思想颓废的人，会有这么高的劳动热情吗？平台和柜台上的金鹿儿哪一个是真实的呢？”王淑娴信步走到茶叶柜。
王淑娴向与金鹿儿同住一个宿舍的任小妹问起金鹿儿拿糖请客的事。“有这事！”任小妹认真地说，“每次糖果柜进新品种，金鹿儿都要自己花钱买几两，让几个青年品尝，她再把大家的评价记录下来。”
“那些青年是男的还是女的？”王淑娴问完又有些后悔。但任小妹却没注意王淑娴的神态，笑道：“有男也有女，我就是其中一个！”接着她又绘声绘色地讲起金鹿儿在宿舍苦练称糖和包装的事。
“原来是这样！”王淑娴刚要说些什么，忽听糖果柜那边人声鼎沸，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几个小伙子不排队就要买糖。购糖的顾客很是不满，齐声斥责这种不遵守社会公德的行为。
几个小伙子满不在乎，其中一个“黄头发”的扯开嗓门叫道：“几位照顾照顾吧，我们有急事！
金鹿儿和蔼地问他们有什么急事。“黄头发”的说：“我们······刚下班······”金鹿儿笑着说：“对不起，你的理由不够照顾条件，还是排队买吧，快得很！
“黄头发”的小伙子眼珠一转，把伙伴们叫出来，暗暗嘀咕一番。
随后他们都拿出十元钱的大票子，排到了购糖队伍后面。“黄头发”的小伙子盯着金鹿儿心想：“这回让一号＇尝尝咱们的厉害！”
轮到他们买糖时，他们让金鹿儿介绍介绍商品特点。“北京酥糖又香又脆：天津起士林咖啡糖和酒心巧克力有独到之处：上海奶糖味道香醇：重庆糖果用料实惠：广州水果糖全国闻名······”金鹿儿一口气介绍了十几种糖果的特点。
几个老年顾客听了介绍，伸出大拇指夸金鹿儿是个糖果行家。连“黄头发”的小伙子也不住地连连点头。
金鹿儿问他们买哪种。他说：“每种买一两，要分开包装。”顾客们指责这是故意捣乱。于是双方争讲起来。
王淑娴见状挤进柜台，准备出面干涉。金鹿儿镇定自若，对顾客们说：“请大家不要吵，稍等片刻，很快就给他们称完。”
金鹿儿问他们要买什么糖。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都尝尝”。有的一种买二两，四两一包；有的一种买三两，九两一包；有一个竟要一种买一两三钱。
王淑娴还没听说有这么买糖的，算起来要称多少次，包多少包。这笔花花帐又如何算，何况都是整钱找零儿，她很担心。金鹿儿却不慌不忙地定了定秤。
刹那间奇迹出现了。金鹿儿把一小叠纸袋放在左边，右手灵巧地依次抓糖上秤，一放一个准。同时，左手迅速打开纸袋，象魔术师似的，一转手、糖入袋。
二十多个糖袋包好，立刻流利地报了应付金额，同时用算盘复核，唱收唱付，一清二楚。她一口气做了这么多事，顾客都看呆了。
“还用点什么吗？各种块装巧克力，棉花糖······＂金鹿儿说着拿出几支带棒“唆罗蜜”糖，“买几支吗？”小 伙子们尴尬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淑娴目睹了这一幕，她和在场的顾客一样，向金鹿儿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王淑娴回到办公室拿出顾客寄来的表扬信。信上那些赞颂金鹿儿的热情语言，使她深感内疚。
在党委会上，王淑娴如实汇报了调查结果，并纠正了自己过去对金鹿儿的偏见。老郭表扬了王淑娴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党委会一致同意公布顾客评选结果，并按期召开表彰授奖大会。
光荣榜很快上了墙。金鹿儿的照片摆在了首位。
为了安排发奖大会的发言，王淑娴到宿舍找金鹿儿谈话，并表示愿意帮金鹿儿准备发言稿。金鹿儿说：“如果非讲不可，我就说几句，但我不念稿。平时开会，我听人家念稿，就想睡觉，我可不在台前唱催眠曲。”
金鹿儿要排戏去了。王淑娴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发言的事，不要去了。金鹿儿着急地说：“今天彩排，不去怎么行？你知道我在戏中扮演一个失去生活方向的姑娘，用打扮和跳舞消磨时光····
王淑娴恍然大悟，原来上次她在平台上是练台词。她很佩服金鹿儿高超的演技。为了不耽误金鹿儿彩排，王淑娴陪金鹿儿前往文化宫，边走边谈。
王淑娴对金鹿儿说：“要珍惜自己的荣誉，处处起模范作用。在衣着上应注意检点。
金鹿儿把车推到路边，说：“我懂得珍惜荣誉，但我反对用虚假的行为来骗取荣誉。我一直认为干好本职工作，这是每个人应该而且必须做到的，如果让我装假，我宁愿不要这个荣誉！
王淑娴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她指着金鹿儿头上的发卡，以老大姐身份劝金鹿儿不要戴这种叫人看不惯的东西。
金鹿儿默默地推车走了几步，说：“我戴上它，一方面是为了漂亮，另一方面，我对抬头卖货还不太适应，顾客一多就顾不过来。戴上它，头一低，金链子就打耳朵，提醒我把头抬起来。”
王淑娴觉得金鹿儿的经验中还真有宝贝可掏。她让金鹿儿发言就谈这样的经验，但嘱咐金鹿儿不要说为了漂亮。“ 确实喜欢漂亮啊！”听了金鹿儿这话，王淑娴嗔怪地说：个姑娘怎好在大庭广众前说这种话？
金鹿儿格格大笑起来：“姑娘怎么不能说爱漂亮呢？我就要向所有的人宣布：我就是爱美！爱生活！爱我的事业！”
她们分手后，王淑娴心中暗想：“今天的青年和过去的青年不一样了，他们不仅有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热情和干劲，而且有追求美好生活的信心和力量。这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啊！
经过精心的筹备，表彰优秀售货员授奖大会召开了。
老郭首先对这次评选活动做了总结。他指出请顾客投票选举优秀售货员，是改善商场经营作风、提高服务质量的好办法，表示今后还要坚持搞下去。
金鹿儿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讲台。她还是那样的装束，金色的发卡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她微笑着向同志们表示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接着讲起她为什么热爱售货员这个工作。金鹿儿说：“除了党的教育外，我觉得是顾客使我懂得了人生的意义，以及自己对社会的责任。”
她讲了几个生动的事例后，拿出一封老大爷的来信。信上记着这位老大爷的孙女因想妈妈哭闹不停。老大爷带孙女来买糖，恰巧那会儿顾客不多。金鹿儿见孩子衣服破了，找来针线给她缝上，又给孩子称了爱吃的糖果。
小女孩高兴了，回到家就跟小伙伴学着金鹿儿的样子卖糖玩，还对爷爷说，她长大了也要当个售货员。
金鹿儿说着念起信中的一段话：“社会是个大学校，你们不仅是人民的售货员，而且是人民的教员。好的服务态度，有助于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同时对教育下一代也起着重要的作用。”
金鹿儿无限感慨地说：“我看了这封信感触很深，越来越体会到：三尺柜台不简单，它不仅仅是满足人民物质生活的地方，而且是传播社会主义新风尚的“窗口＇啊！
金鹿儿放大嗓音说：“我觉得，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里，工作有意义，生活有意思，未来无限美好！”这声音在会场上回响，引起与会者强烈的共鸣。王淑娴心头热乎乎的。
金鹿儿象一团青春的火焰在燃烧，给人以温暖和力量，照亮了人们的心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