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民国初年,三月的江南。这时,正值天下大乱,军阀混战,列强虎视眈眈。
一天夜里二更时分,玉佛寺院响起洪亮的钟声。蓦见一叶扁舟自影影绰绰的夹岸桃花云中飘出,如飞而过。
在一株垂杨古柳畔,小舟轻轻泊下了。艄公一声唿哨,这时,从船舱里钻出一条虎背熊腰的汉子,伫立船首,凝神四下静听。
半晌,他回首与艄公悄声耳语几句,返身从船舱里背出一个人来,匆匆拾级而上。不多时,来到古柳下那户人家门口,随着响起几下重重的叩门声。
须臾,一位手持烛炬的老者伫立门首,背人的汉子正想开口说话,那老者神态安详地斜睨了一眼他背上的人,似已明了来意,只把手一挥,便把他们带进了天井。
绕过三五丛竹影墨林,他们走进了客堂,老者点燃了神台上二支巨烛。烛光下,看清他六十开外,鹰眼长须,高瘦身材,恍如屋外又细又长的竹影。
在他背后的墙上高悬着一轴龙飞凤舞的对联:“术著岐 黄三世业,心涵胞与万家春”。只此二行墨迹,便自道破了老者的身份。老者未曾言语,用手指指屋内的一张竹床。
背人的汉子顾不得客套,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于竹床之上。
老者端坐床沿,定睛细察,寿眉微蹙。但是病人双目紧闭,面赤如火,红肿粗大的臂膀上印有五只乌青的指痕。
老者轻叹一声,扭头对旁边的汉子道:“此乃黑砂毒掌所伤,且又被点中脊心穴,内脏易位,危在旦夕呀!”那汉子闻言又惊又怕,两双眼一齐向老者投去乞求的目光。
老者未再言语,双目微闭,凝神运气,先探手对准病人素髎穴、鼻隔穴轻拍柔按,又在病人指关节和指甲部位一掐一松。
片刻,只听得“哇”地一声,病人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渐渐缓过气来。
老者见状微微一笑,转身取出利刀一把,将病人衣袖高卷,“刷刷”两下在红肿的臂膀上划了个十字,顿见又黑又臭的浓血涌将出来。
老者一面将脓血挤出,一面敷上了一种黑糊糊的药膏,包扎完毕,又取出二颗拇指肚大小的药丸,研碎后和水轻轻灌下。
老者刚刚忙活完毕,就听得“哔啦”一声大响,竹床上的病人早已一个鹞子翻身滚跌下地,纳头便拜:“晚辈没齿难忘救命大恩!
旁边那条汉子顿时惊喜异常,也“扑通”拜倒在地,谢道:“赛扁鹊声震江湖。今夜目睹,真正名不虚传!”老者微笑道: "不敢当,不过小有薄技耳!请问二位壮士高姓大名?”
两条汉子立起身来。那受伤的汉子答道:“在下姓窦名 大虎,这位乃我同胞兄弟,二虎是也!”
“赛扁鹊”闻听,惊讶地道:“原来是齐鲁“剑峡双虎,光临寒舍,真真有失迎迓!快请坐!”言罢拱手一让,大虎、二虎分别在凳上坐下。
“赛扁鹊”沉吟片刻,问道:“武林中久闻“剑峡双虎”武艺高强,今日不知为何人所伤?且又为何从千里迢迢的齐鲁之地奔赴江南水乡?若不见外,愿闻其详。”
“赛扁鹊”这一问,那“剑峡双虎”半晌没有言语。良久,方听得大虎仰天一声长啸:“可恨!可恼!想不到我们“剑峡双虎”竟败在东洋人手里!”
原来,这“剑峡双虎”不是寻常人物。他们本是齐鲁沂蒙山区剑峡村的猎户,整日出没山林,以打猎为生。
一日,当地有一恶霸依仗家中武教师的功夫,抢了他们的猎物,烧了他们的房屋,痛打了弟兄二人一顿。
窦氏兄弟从此立下报仇之誓,每日出门拳击百年大树三百下,进门脚踢大山巨石三百下,几年后,已练得能以掌代斧,以足断石。
后来,两兄弟又得遇江湖艺人,学到了一套外家拳的硬功夫。
两兄弟终于报了大仇,严惩了恶霸和武教师,深得乡里拥戴。他们武艺高强,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被誉为“剑峡双虎”,名声远扬。
这一年春上,“剑峡双虎”应江南皮货商人之邀,自沂蒙出发,先经陆路到江淮,后顺大运河水路南下,直奔上海而去。
这一日上午,兄弟二人下舟登陆,踏入上海闹市。
双虎来到城外飞龙塔下,已是午时,弟兄二人均已肚饥,想寻个饭铺用餐,却见一大群人悲悲切切迎面而来。
走近才见,他们抬着一条血淋淋的汉子,已经气绝身亡。二虎年少气盛,当下迎头拦住,作揖问道:“敢问诸位,此人为何暴死?”
那群人悲愤欲绝,无一人与二虎答话。二虎受此冷遇,不由虎目圆睁,劈面一把揪住一位中年汉子的衣襟:“到底为甚事?为何不肯告诉俺?
那人一翻白眼:“有本事,自己上擂台打去!”二虎一听,莫名其妙,余火正欲发作,却被大虎一把抓住手腕:“弟弟,且莫莽撞!”
人群离去,二虎犹自余怒未息,心想:“不知何人设擂,竟然下此毒手,俺窦二虎今日倒要会他一会了!”想罢,跨步要走,又被大虎拦住:“弟弟,前面便是酒家了!”
大虎他们进了酒家,点毕酒菜,一转身的功夫,二虎蓦然不见了!
大虎不敢怠慢,撇下一桌酒菜转身往外便走。因为二虎性子暴烈,嫉恶如仇,爱管闲事,常常惹生是非。
喜得路人指点,不一刻大虎已来到了擂台前,但见人头攒动,喧哗之声有似大海潮涌!大虎前进不得,只好停住脚步,抬眼看去,但见台上拳影交错,正斗得激烈!
细细一看,原来是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国人和一个五短身材的日本武士在交手。双方接招拆招三十余回合,书生模样的中国人渐渐不支。
冷不防,日本武士卖一个破绽,使出一招“搂手冲拳”,倏一下向那书生身后窜去,顺势拢指一拂,点中了他肋下的“软麻穴”,那书生声也没出,笔直地栽倒下去!
至此,那日本武士并不罢休,只见他手疾心狠,一个转身腾空飞腿,将那书生模样的中国人头往下,脚朝天,踢下了擂台。
观众惊呼声未绝,日本武士往台口一站,骄横地说:“我等自大日本国来此摆十日擂台,已有七日,接连打败四十九位中国武林高手,而尊师‘遮天魔王’还未曾一显身手。噫!堂堂中华,竟如此无人! ”
一语尚未落地,蓦见台下一人腾空飞起,轻轻落在擂台中央。大虎一声惊呼,原来此人正是二虎!
这时,那日本武士朝二虎一拱手:“来人通名!”二虎冷笑一声:“俺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剑峡双虎”便是!
一听齐鲁“剑峡双虎”前来打擂,台下观众顿时群情鼎沸,爆发出一片滚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掌声未毕,台上二人已扑斗在了一处。
只见二虎右脚跃起,左脚疾进,一招“狸猫上树”,拳出呼呼生风。待探到对方面前,那拳突变为掌,掌下铮然有声,直向对方腰肋劈去。
日本武士暗自一惊,连忙一矮身形,倒窜出去三步。二虎步步紧逼,“青龙出水”、“黑虎出洞”、“白鹤亮翅”,五行连环拳一招紧似一招。
日本武士见二虎来势迅猛,难以取胜,蓦地闪出一个破绽,趁得二虎抢步欲进时,一抖手直奔他肋下“软麻穴”而去。
不料,二虎对日本武士的点穴功早有防备,拳未近身,身势迅变,一招“狸猫倒上树”,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铁掌直扫对方右肩。
日本武士躲闪不及,只听“啊”地一声惨叫,那右肩竟连皮带肉被砍飞了半截!尝到了“剑峡双虎”掌上功力的厉害!
二虎跟上一脚,将那日本武士扫下了擂台,台下一片欢呼。
未等二虎转身,早有一人飘然飞上了擂台。此人面白肤润,两撇小胡,他皮笑肉不笑地朝二虎抱拳一拱:“在下是“遮天魔王”平田先生的大弟子滕野,愿来向你讨教几招!”
说罢,两人一来一往交起手来。二虎走的是五行连环拳,劈、崩、钻、炮、横,揉和一气,点水不进,滕野打的却是一路怪拳,乃“遮天魔王”集拳家之长自创的一路怪拳,名唤“海市蜃楼”。
二虎抖擞精神,小心应付,双方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忽然,滕野“哞”地一声怪叫,腾空跃起,在空中一个腾翻,旋转着俯冲下来—此乃“蝙蝠弄影”。
二虎大骇,急躲开飞向头顶的双掌,不料滕野足尖早到,突觉后心一麻,“志堂穴”已被点中。
滕野身势未收,一个“倒卷雨帘”,一脚将二虎挑向空中,拦腰挥拳猛击。拳锋将到,就在此时,大虎跃身飞上擂台,一伸手抢过了二虎。
大虎随手在二虎胸口和丹田一拍一揉,解开穴道。二虎恨声不迭地跳下了擂台。大虎和滕野交上了手。
大虎使的也是形意拳,一会儿“鹞子钻天” ,一会儿 “燕子抄水” ,一会儿“金鸡抖翎”,龙腾、虎跃、猴窜、马奔,变化无穷。
滕野也是怪招迭出,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双方斗了百十回合,尚不分上下。那滕野求胜心切,又是一声怪叫,自大虎的拳影里径直朝上飞去。
大虎知道滕野又要施“蝙蝠弄影”的绝招,便原地不动,以静应变,待滕野在空中刚欲腾翻时,大虎猛地“旱地拔葱”向上直窜而去。
滕野大惊失色,想在空中变招也晚了。大虎伸手抓住他的一条腿,猛劲抡将起来。
只见大虎足尖着地,将滕野舞成了一个圆圈。滕野慢慢心定,微闭双目,想待大虎松手时再从空中荡回。
大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面露哂笑,突然一抖腕,向相反的方向抡去。立时,听得滕野脊椎骨一阵乱响,全被抖折,象条塌架的癞皮狗,被摔倒台下。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叫:““遮天魔王”下场!”声音刚落,一个金刚巨霸似的和尚出现在擂台上,他一个“青龙探爪”,双手直奔大虎脑后。
大虎觉得脑后生风,闪身避过这一掌。“遮天魔王”施展“游身八卦掌”招式,只见满台人影晃动,团团裹住了大虎的前后左右。
大虎心知怪异,百倍小心。蓦然,“遮天魔王”一招“白蛇吐信”发出连环双掌,一掌飘过,另一掌已落向了大虎肩上。
掌近肩头,大虎猛然发现遮天魔王掌心腥红斑斑,方知是黑砂毒掌,心下大惊,但已无法闪避,只得运气硬接此掌,顿觉臂上一阵巨痛,霎时便失去了知觉。
几乎与此同时,“遮天魔王”的另一掌早已飘回,又拍中了大虎的“脊心穴”,大虎顿时如木胎泥塑呆立于台上。
“遮天魔王”一阵狂笑,双掌直向僵立着的大虎胸前锁骨劈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虎飞身上台,挡住了“遮天魔王”。
二虎拼力格斗,硬是把昏绝在地的大虎抢下台来。台下观众哗然,场上秩序大乱, “剑峡双虎”乘机逃了出来。
后经别人指点,二虎带哥哥夜半贸然来求“赛扁鹊”挽救大虎性命。多亏神医妙手,才得绝处逢生······
大虎讲罢,叹息不止,“赛扁鹊”起身取来丹丸二颗,对“剑峡双虎”说:“壮士不必忧愁,待过一个时辰,再服下老夫秘方丹丸,打通经脉,三二日便可痊愈。”
果然,“剑峡双虎”在“赛扁鹊”宅中只住了两天,大虎身体已经痊愈。他们耳闻窗外莺歌燕舞,心内却似猫爪在抓,因为明天即是“遮天魔王”十日擂台的最后一天了。
黄昏时分,夕阳如火,染得一河胭脂红,村口古柳下,“剑峡双虎”备了一桌酒菜,酬谢“赛扁鹊”。
“剑峡双虎”高举酒杯,同声道:“多谢老伯救命之恩,水酒一杯,略表心意,谢干!”三只酒杯一碰,各自底儿朝天。
酒过三巡,大虎开口问道:“江湖上传说,老伯与武林前辈“雁荡怪侠”乃一母同胞,与两广武林领袖“东西双鹰”乃八拜之交,此话可真?”
“赛扁鹊”抚须长吟:“四海论交见豪气,一门风雅喜多才。”“剑峡双虎”一听,突然同时离座,朝“赛扁鹊”一揖到地道:“万望老伯修书一封,务请他们出山打擂!”
“赛扁鹊”微笑不语。大虎探手从怀中抽出一张报纸递给“赛扁鹊”。上面大字标题赫然醒目:“日本国"遮天魔王”十日擂台,打死打伤我中华英杰数十人,昨又击败著名国手“剑峡双虎”,出言不逊激起国人公愤。”
“赛扁鹊”看罢,沉思良久。“剑峡双虎”齐声道:“倭人侵我河山,掳我百姓;今又设擂台欺我中华,炎黄子孙容颜何在?”
“赛扁鹊”忽然仰天大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堂堂中 华,岂无降龙伏虎之人?汝等不必如此忧愁!”二虎性急,跺脚问道: “那就请老先生赶快动笔写信吧!”
“赛扁鹊”淡然一笑,目光微微闪动,摆动手上报纸道:“这不就是现成的书信吗?有此报纸,赛过满天下贴告示,三二日既可传遍五湖四海,我中华儿女岂能不闻不见?”
大虎闻言一愣,抱拳一拱手:“老前辈既然不肯修书,我等告辞了!晚生们虽自知不敌,却有一腔热血!明日即使血洒擂台,也不容东洋人在中华逞威!”
大虎说罢,一招手,偕同二虎弃席离身,直奔河岸而去。
“赛扁鹊”没有拦阻,眼睁睁望着离去的“剑峡双虎”,赞叹道:“如此刚烈豪侠之人,真令人钦佩!”
“剑峡双虎”来到河岸上,唿哨一声,烟云深处如飞般摇出一叶扁舟,二人跃上小船,倏然逝去。
当晚,“剑峡双虎”兄弟来到一家距比武擂台不甚远的名唤“天晓得”的小客店。两人草草用罢晚餐,便早早上床休息了。
二虎平素头一挨枕便可入睡,今晚却翻侧难眠,他从大虎受伤想到“遮天魔王”的猖獗,又想起“赛扁鹊”那无动于衷的笑脸,不由百感交集。
忽然,一个大胆的计划从心底生出。他翻身坐起,屏息细听了一会哥哥雷鸣般的鼾声,尔后悄悄下了床,从床前摸过自己的鞋子,又从床头包袱中摸出一套黑色夜行衣来到外间。
二虎在外间将夜行衣穿着停当,在腰间佩上祖传宝刀,又将一只豹皮小囊紧紧扎在腰上。皮囊中藏着他独有的暗器。江湖上唤之为“子母针”,又名“天女散花针”。
二虎平时虽是粗莽汉子,今番却长了心计,他早已暗中打探到“遮天魔王”在云霄楼下榻,于是悄然开门而出,直奔云霄楼而去。
时近初更,二虎刚走近云霄楼,便见两个日本武士匆匆而来,二虎潜行跟踪而去。
这两个日本武士果然是来见“遮天魔王”的。二虎“黄鹤展翅”飞上屋顶,一个“玉龙盘柱”,自窗内望去,只见两个日本武士与“遮天魔王”正聊得高兴。
不料,两个日本武士聊得兴浓,半个时辰还未离去。二虎好不耐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伸手试了一下风向,稍稍挪动一下位置,从袖中取出一支“五更断魂香”。
二虎一个“金镰倒钩”将“五更断魂香”悄然伸向暗中的窗椽。不一刻,就听见屋中呵欠连天,接着,两个日本武士向“遮天魔王”告辞走了。
“遮天魔王”在灯下小坐片刻,终于熬不过“五更断魂香”送进去的“瞌睡虫”,也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二虎见时机已到,心下大喜,暗自语道:“这乃天助我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用宝刀割下这魔王的脑袋,也省下我那些“天女散花针'!”想罢,伸手去腰间抽佩刀。
二虎伸手拔刀,不禁大吃一惊,腰间佩刀竟然不知去向!张开的五指,只抓着一柄镂花刀鞘。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不好!中了奸人暗算了!”
二虎在屋檐上直起身子,一闪便窜到了屋脊上。这时,他蓦然发现后排屋脊上有道黑影,一晃不见了。
二虎勃然大怒:“好小子,竟敢来偷爷爷的宝刀!今儿个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是何等人物!”想着,脚下一用劲,尾追那黑影而去!
那黑影轻功非凡,只见他身轻似燕,行捷如蛇,毫无声息地掠过几十排屋脊,轻飘飘直向城外一片黑糊糊的树林落去。
二虎紧追不舍,追到近处,抬眼一看,才知这里原来是常有强人出没的黑风林。他不觉一愣,手心里扣紧了“天女散花针”。
那黑影见二虎追近,猛然转过身来,迎面丁字步站下,平端在手中的正是二虎那寒光闪灼的祖传宝刀。可是一具黑面罩却遮住了那人的脸面。
二虎哪还管得三七二十一,低吼一声,一个“饿虎扑食”,朝着蒙面人猛扑了上去。不料那蒙面人身手异常敏捷,一闪身躲到了他的背后。
二虎一怔,转身又是一招“蛟龙出海”拳锋将到时,蒙面人身影一晃,却又闪到二虎背后去了。
二虎气得嗷嗷大叫,泼口大骂:“今日不将你这“遮天魔王”的狗爪子斩断,老子誓不为人!”蒙面人朗声大笑:“吾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为何是东洋人的狗爪子呢?”
那人声若洪钟的嗓音,二虎似曾听到过,不觉心中一动,倏然站下,喝问道:“嗓音耳熟,不知是哪路绿林好汉,请直告姓名。”
那蒙面人微微冷笑,突露怪声:“谢谢你的抬举,方才咬牙切齿要斩断我这“狗爪子”,一眨眼,又赠我一顶“绿林好汉”的高帽子,不敢当!”
二虎一听,火冒三丈:“好小子,不识抬举!看爷爷来收拾你!”言罢,使用浑身解数,一招紧接一招,疾风般向蒙面人逼去。
说来奇怪,任凭二虎如何进招,蒙面人概不来接,只是如蛇行鹰闪一般,东避西晃,逗弄得二虎好不恼火!
二虎料定此人必是武林败类,否则决不会阻拦自己去取“遮天魔王”的性命,决心置他于死地。只听他大喝一声:“看你爷爷的宝贝!”语音未落,一把天女散花针,直向蒙面人上中下三路射去!
蒙面人毫不慌张,一个“旱地拔葱”平地腾起,长袖凌空拂舞,将自己上中下三路封得严严实实。
二虎正暗自吃惊,却见那蒙面人已飘然落地,轻展衣袖,但见“天女散花针”将那衫袖钉得密密麻麻,二虎不禁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蒙面人声严色厉地道:“我堂堂中华,英雄遍野,何愁无人对付小小的遮天魔王!如你用这等不义手段,纵令他身首异处,我等武林中人有何面目自尊为炎黄子孙耶?”
二虎羞愧交加:“那明日擂台之上,就请你为中华武林争光了!”蒙面人答道:“神州博大,人才济济,恐怕轮不到我下场,“遮天魔王”早就成了“倒地魔王'了!”
蒙面人说罢,一声长啸,竟自手持宝刀,朝二虎扑来。二虎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铁板桥”,连忙窜出一丈开外。
二虎正要怒斥这蒙面人口是心非,方才尚在大讲武德,转眼间又要暗下毒手时,却见蒙面人已从身侧飘然远去,随风送来一句话:“窦二虎,宝刀已完璧归赵矣!”
二虎恍然大悟,一摸腰间,那柄宝刀不知何时 已插入刀鞘中了,而自己却连一丝儿感觉都没有呢!
二虎这才不得不对蒙面人高超武艺心悦诚服。回想自己今晚的举动,不禁耳热心跳:若不是这蒙面怪侠的豪侠之举,自己岂不枉为堂堂正正中国武林志士!
次日一早,“剑峡双虎”直奔擂台而来。只见擂台周围依然人山人海,人声喧哗。
但细细观察之下,却令他们大吃一惊。原来“遮天魔王”自知这最后一日是关键时刻,所以请了便衣警察维持秩序,又让门徒挎了洋枪四处巡视保护擂台,真乃戒备森严!
“剑峡双虎”相互递了个眼色,两兄弟横下一条心,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大丈夫一搏,石破天惊,虽死无憾!
直至日上三竿,才见那“遮天魔王”一摇三摆地跨上了擂台。他朝四面八方一拱手,龇牙一笑:“十日擂台今日到期,不知哪一位愿上台来走几招?”
台下人头攒动,却没见有人上台。“遮天魔王冷冷 一笑:“赫赫中华,百万国土,竟无一人挡得住我铁拳铁脚,“东亚病夫”实非虚名也!”
听得此言,台下大哗,二虎更是忍耐不住,气冲斗牛,虎吼一声,正想纵身上台,蓦见一道人影已抢先于他,飘飘然飞上了擂台。
此人又高又瘦,温文尔雅,穿一领长衫,浑似一竿细细长长的青青修竹。一是长竹细稍,一是金刚巨霸,相映成趣。
“剑峡双虎”定睛一看,齐声惊呼:““赛扁鹊”老先生!”见他那文弱儒医的模样,大虎不由为他捏一把汗,只有二虎似胸有成竹。因他断定蒙面人定是“赛扁鹊”无疑!
“赛扁鹊”用手一指“遮天魔王”道:“你来自日本岛国,至中国本是为客,为何倒辱骂起主人来了?天下有此公理么?”“遮天魔王”无言以对,台下响起雷鸣般的喝采声。
“遮天魔王”恼羞成怒,嘿嘿冷笑道:“我佩服你的舌头,无奈我的拳头不答应!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谅也敌不住我的三拳两脚,还是乖乖地滚下台去吧!”
“赛扁鹊”微微嘻笑:“老夫今日偷得空闲,正是来陪你玩玩拳脚的。”“遮天魔王”一愣,随即说道:“好,我这就要你领教我拳下的功夫!”说罢就要开拳。
“赛扁鹊”轻轻一捋胡须:“老夫讨教了!但不知是文比还是武比?”“遮天魔王”牛眼一瞪:“何谓文比?何谓武比?”
“赛扁鹊”道:“文比者,二人先后各自打拳;武比者,拉开架式进招便是。”“遮天魔王”看看他细竹般身材,轻蔑地说:“那就文比。你先打吧!”
“赛扁鹊”抚须长笑:“你为客,我为主,还是请你先动手吧!”“遮天魔王”不耐烦地道:“君子一言,切莫反悔!”
“赛扁鹊”微微颔首,转身从后台香案上拔来一束香,俯身往鞋面上洒了一些香灰,然后说道:“莫说脚步不得移动,便是这香灰洒出一星半点,也算我输了!”
台下观众一听,满座皆惊,便是“剑峡双虎”也惊疑交加。“遮天魔王”哈哈一笑:“老先生休讲大话,看我一拳送你到爪哇国去!”
“遮天魔王”说罢,凝神运气,送至拳锋,“嗡”地一个“黑虎掏心”,拳挟风,风助拳,直奔对方心窝!
“赛扁鹊”呵呵大笑:“好大一个拳头!”一言未了,那拳已到心口,但见他身形微动,那拳头竟一掠而过,连长衫皮毛也没碰着一丝儿!
“遮天魔王”火冒三丈,冷不防又是一拳横扫,直如平地一阵飓风。“赛扁鹊”躲闪不迭,一个“铁板桥”向后便倒!
“遮天魔王”心下大喜,暗想,这一拳虽说未曾打中,但鞋面香灰定然洒光,也可借此羞辱他一顿。不料,定睛一看,“赛扁鹊”人体后倒,脚跟却似生了根一般,鞋面一丝未倾。
“遮天魔王”情知遇上了强手,当即狂吼一声,有如天崩地裂一般,连人带拳全力扑向“赛扁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嘭”地一声钝响,“遮天魔王”如疾石般被弹出,轰然落地,直摔在擂台边缘,腾起一股尘埃。台下欢声雷动。
“遮天魔王”半晌方才爬起。“赛扁鹊”朗声大笑:““遮天魔王”不过如此,那三拳我也无须打你了。早早滚回东洋岛国去吧!休叫我中华三岁小儿笑落牙齿!”
遮天魔王”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当下怒火攻心,气冲 脑门,又是一声狮吼虎啸,竟施展绝招“气冲山河”一头冲“赛扁鹊”猛撞过来。
外行人不懂此招厉害,那大虎却深知其险,忙大声急呼:“老前辈当心!”话音未落,只见“赛扁鹊”迎头抖动长衫衣袖,似“天女散花”翩翩起舞。
长袖卷处,一袖搭上了“遮天魔王”的脖颈,另一袖唰一声裹住了他的身臂,“赛扁鹊”就势一举,刹那间,就听得“遮天魔王”狂号一声,跌落台下尘埃之中,脑裂臂折,气绝身亡。
“剑峡双虎”拍手叫绝,顿时大悟:这“赛扁鹊”竟是武林高手,双掌突然发力,竟能令对手碎骨折臂,没有精湛异常的内家太功力;怎会如此。
就在这时,只听得擂台四周的警察和“遮天魔王”的门徒们一阵大喊大叫:“快抓住他!别让这老头儿跑了!”
见此情景,“赛扁鹊”朝台下观众一抱拳,足尖在擂台上一点,早已腾空飞起,一个“燕子三抄水”,低低掠过十几排屋脊,直扑城外飞龙古塔而去。
“遮天魔王”的门徒们正待托枪射击时,却一个个眼前金花直冒难以瞄准。原来,此时太阳正跃上飞龙塔尖,光芒耀眼,“赛扁鹊”借机脱险。“剑峡双虎”不由暗暗折服。
待到洋枪放响时,“赛扁鹊”早已踪影全无。“剑峡 双虎”与台下观众齐声吼着,纷纷掀动石块,舞动板凳,和他们拼斗起来。
当天,日暮时分,晚霞飞红,“剑峡双虎”满怀崇敬之情来到河畔古柳树下,释望“赛扁鹊”。
不料,古柳下的柴门上,一把铁锁横挂,新贴了一副对联:携竹跨鹤乘霞去,白云深处有人家。兄弟俩实为老人的一颗爱国之心所感奋,决心走遍天涯也要寻到“赛扁鹊”,好好求教于他老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