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六时许,苏联沙金斯克城的中央大街上走来两个人。一个军人模样,另一个矮胖子,腋下夹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皮包。
他们走到了车站附近,握手道别,互祝成功。
穿军衣的人胸前别着“模范坦克手”的奖章,他走进邮电局,向女工作人员要了一份电报纸,在窗口很快就把它填好。因字迹不清楚,女工作人员向他问明白后,才给他拍发出去。
他出了邮局,又来到大街上。大街的周围是一座座新造的高大楼房,一阵阵煤烟从工厂的烟囱中喷出,直上云霄。这是一个新建的城市。他走到街口,向一个小朋友问路。
他来到普希金大街,在一座房屋门前张望了一下,就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一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着,一边向来人询问。
她见这位陌生客人突然来访,以为她的儿子罗吉昂诺夫出了什么事,感到有些紧张。等客人把一封信递给她,她的心才安定下来。
女主人将客人迎进屋子,当听说是儿子的同事,想暂时借住几天,她很高兴地表示欢迎。
她把客人带到一间屋子里。房中放着桌椅、沙发、床铺等。她告诉客人:“这是罗吉昂诺夫入伍前的卧室。”
那就好!我是他班长,知 道得最清楚,他工 作、学习、身体什么都好,你放心! 她又到厨房里拿来面包、柿酱、牛奶,殷勤地款待这位儿子的好友,并问起儿子的近况。
晚上,罗吉昂诺夫的哥哥安德烈从工厂回来,见面后互报了姓名。斯涅什庚表示他是个坦克手,一向把坦克当作亲人,现在退伍了,想在坦克工厂找工作,如果找不到,他还是要回部队去的。
母亲拿出客人带来的信,安德烈愉快地读着。忽然他皱起眉头,原来信中写着:“你们寄来新式的东西,我们已经收到了......”
接着,斯涅什庚讲起部队的生活、英勇的事迹和边疆森林优美的风景。安德烈听得津津有味,谈话结束时,他愉快地和斯涅什庚握一握手,各自回房去了。
斯涅什庚住下后,经常到街上散步,尤其喜欢去工厂附近蹓达。不久,他熟悉了这城市里的一切,因为他是坦克工厂工程师安德烈的朋友,所以不几天,他就认识了很多人,见面时像老朋友一样打着招呼。
有一次,他正在坦克工厂外面徘徊着,安德烈见他这样,就想:斯涅什庚一定又在惦记找工作的事,就情不自禁地对他安慰了一番。
这天,斯涅什庚又在工厂门口徘徊,忽然,里面传出发动机隆隆的声音,他急忙从门缝向里张望。
大门打开了,一辆卡车从里面驶出,他清楚地看到一辆坦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就拿出了打火机,打了几下,随后点着一支烟吸起来。
他正出神地站在那里,一个工人从身旁走过,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听见,直到那工人把手放到他的肩上拍了一下,他才惊醒过来。
工人再向这穿军装却没有肩章的人打量了一下,就紧接着问:“送哪一个同志?”斯涅什庚脱口回答说:“安德烈工程师!”工人听了,才用严肃的口气叮嘱他。
斯涅什庚离开工厂,路上他拾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工厂各车间和生产队的宣传鼓动成员名单,他把这张纸塞进了口袋,一面自言自语地说:“是啊,麻痹大意的人还是有的!”
他又去拍了一个电报,再回到工厂附近的大街上。这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工人们三五成群地走着。有一个认识他的年轻工人看见了他,就同他打招呼。
两人在冷食店喝起来,谈着谈着,谈到了工资待遇问题。
他的话立即博得这个年轻工人的共鸣。邻座几个工人也都参加进来,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坦克手,安德烈将介绍他进厂工作。斯涅什庚又叫了好酒和点心,请大家一同用餐。
斯涅什庚和他们谈着关于坦克的装配、技术问题等,甚至为一些细节和他们争论了起来。分手时,一些工人已经和他成为好朋友了。
斯涅什庚回到安德烈家里,一个人躺在小花园的藤椅上休息。傍晚时,只见安德烈向他走来,很高兴地告诉他,再过三天厂里会有一个空位置。
斯涅什庚在表示了感谢之后,诚恳地对安德烈说:“我虽还没有进厂,但我认为有义务告诉你,你们工厂的警惕性是不高的。”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交给安德烈。
再说安德烈的弟弟罗吉昂诺夫,他原和安德烈在一个工厂工作,半年前入伍,在坦克部队当兵,驻扎在边境的森林中。这地区很僻静,人烟稀少。这天晚上,他接到了哥哥安德烈发来的电报。
他看那电报,电报上写的是:“我友郝夫林工程师,就要到你那里来,有包裹托他带给你,请你好好招待。”他看了非常高兴,因为他很想念故乡和故乡的一切。
罗吉昂诺夫焦急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在一个星期天下午,客人来了。罗吉昂诺夫得到班长的允许后,就跑进会客室去迎接。
罗吉昂诺夫问他,是因公到这里还是顺道来的。郝夫林回答说正逢休假,到这里来看亲戚,想住上一星期,顺便到森林中去打打猎,并且希望罗吉昂诺夫能陪他一同去。
郝夫林殷勤地将带来的包裹递给罗吉昂诺夫,说是安德烈托他带来的,因为时间匆忙,连信都没来得及写。
坐了一会,郝夫林说这房间太闷,提议到外边走走,吸吸新鲜空气。罗吉昂诺夫便把东西放好,和郝夫林走出了屋子。
郝夫林先讲了一些家中情况,接着谈到工厂,谈到已制造出来的新式坦克。罗吉昂诺夫不知不觉地指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热情地称赞着新式坦克。
罗吉昂诺夫说了几句,忽然警觉地停住了话头。郝夫林看出这种神色,拍拍他肩膀说:“我很赞成你,这样很对!但对我是可以大胆说的。”接着,他将话头引到了工厂。
罗吉昂诺夫问他:“我师傅苏霍夫好吗?”郝夫林呆了一呆,说:“我不记得了,因我到工厂不久,有些人还不认识。”罗吉昂诺夫觉得奇怪。
也许是有一个姑娘托我向你问塔尼亚!我忘了她叫什么名字,是托霞呢还是塔尼亚?为了掩饰自己失口,郝夫林故作神秘地将嘴贴近罗吉昂诺夫的耳旁,小声地扯开话题。
郝夫林紧接着说:“正是她!”罗吉昂诺夫脸红红地向他道谢。郝夫林又谈到了新坦克的性能,并且很细心地听着罗吉昂诺夫的介绍,一直到天黑时,他才坐上车走了。
星期六,罗吉昂诺夫去向连长请假,要陪郝夫林去打猎。连长听说他的朋友是坦克厂的工程师,便邀请他到连部来谈谈制造新式坦克的工作情况。
星期日,郝夫林一清早就来了。他背着一支猎枪,还带着一个提篮。
他们向森林走去。罗吉昂诺夫对这一带很熟悉,他们的坦克连曾在这儿作过一次演习。他叫郝夫林去打猎,自己拿了篮子去采蘑菇,并约定在旁边的一处空地上相会。
两人分手后,郝夫林并没有去打猎,只盯着地下。他看见有坦克履带的印痕,心想:这一定是演习场!便估计着坦克履带的宽度、直径和高度。
罗吉昂诺夫正躺在树下熟睡,郝夫林回来了,他一只野禽也没猎得,便把罗吉昂诺夫推醒,一同回去。
再见,罗吉昂诺夫, 别生气!星期二午后我再来,你在路口等我啊!返回的途中,罗吉昂诺夫向他提出,连长想请他参加一次有关坦克的座谈会。郝夫林说他没有受过工厂的委托,没有权利参加这样的会。
他回到连部,脸色有些不愉快。连长询问原因,他说出了郝夫林不来开会的事。连长问郝夫林是不是性情古怪很难说话,他说不知道,因为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哩。
罗吉昂诺夫把经过情形作了详细报告。连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他不该将新坦克的秘密随便泄漏出去,同时表示必须亲自跟郝夫林谈一谈。
罗吉昂诺夫带着一种不安的心情从连部出来,他想到了从前的战友—班长斯涅什庚对他说过的话:“要记住,罗吉昂诺夫,周围还有许多敌人!要保持警惕啊!”
罗吉昂诺夫回到宿舍,久久不能入睡。苏霍夫师傅有很高的声望,郝夫林怎会不认识他?况且苏霍夫还在壮年,怎么说他是一个老头呢?
再说连长谢格洛夫送走了罗吉昂诺夫,他的心同样无法平静。外面风吹门响,他皱了皱眉头,该把门锁上啊!
门外正下着大雨,他披上雨衣就往街上走,去敲彼得连柯少校家的门。
少校见谢格洛夫深夜冒雨前来,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谢格洛夫就把罗吉昂诺夫和郝夫林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星期二,罗吉昂诺夫得到了连部的外出证,他跑到森林里,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要顺着明亮的地方走,黑的地方不要踩,否则会把衣服弄脏。
正想的时候,满面笑容的郝夫林迎面走来。他拿着皮包,好像很高兴,当看到罗吉昂诺夫沉闷不语,就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沿着铁丝网慢慢地走着,在经过停放坦克的地点时,郝夫林把皮包放在地上,拿出了一支香烟,按了一下打火机,点着了。
这时罗吉昂诺夫听到坦克发动机的声音,他的心猛然一抖。
郝夫林说着,向小河边走去;罗吉昂诺夫勉强地跟着他。对岸上停着坦克,新涂的油漆,闪烁着光辉;有四个战士,正拿着铁锹在铲土,大概是为了给坦克开路。
郝夫林用漫不经心的眼神向河对岸的坦克一扫,并向罗吉昂诺夫说:“你看,那就是我们工厂的产品,你还不愿意来看呢!”说着,又掏出打火机,把熄灭了的香烟再次点燃。
他们走到一片草地上,郝夫林提议休息一下。他打开皮包,取出一瓶酒和熟菜。
郝夫林说,他今天早晨用长途电话跟安德烈通话,安德烈告诉他坦克的野外演习超过了预期的效果。
罗吉昂诺夫听了,觉得很感动。郝夫林两眼炯炯地问他:“你知道射击的指标是多少?射程一千米时,穿甲深度是多少?······”可是,罗吉昂诺夫想起连长的警告,他拒绝回答。
罗吉昂诺夫叫他到连长那里去,说连长会把一切告诉给他的。可是郝夫林说:“我没有时间。”罗吉昂诺夫想:时间还早,他怎么推托着不肯去呢?如果他是…………想到这里,不禁紧张起来。
罗吉昂诺夫没有伸出手去,却跨到郝夫林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用一种坚决而强硬的口气要他到部队去。
郝夫林望着罗吉昂诺夫变得苍白的脸,他的两只狡猾的小眼睛变得凶狠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猛然间,他一把将罗吉昂诺夫推开,转身拼命地向森林中奔逃。
一切都明白了,罗吉昂诺夫撒开大步,追上郝夫林,揪住了他的肩膀,两人就扭打起来。
翻过来,倒过去,搏斗了很久,树林里变得昏暗起来。没想到郝夫林很不容易对付,罗吉昂诺夫使出了全部的气力也没能制服他。
但郝夫林毕竟上了年纪,不留神被罗吉昂诺夫打倒在地,他一伸手,抓起地上的一把刀子向罗吉昂诺夫扑来。
正在危急的关头,彼得连柯少校和谢格洛夫连长突然在树林边出现。他们迅速地奔过来,一下子打倒了这个特务。然后,他们把特务的双手拷了起来。
从郝夫林身上搜出一只打火机,少校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原来在打火机内装着小型照相机,他点香烟就是用它拍照的。现在证据确凿,郝夫林是一个狡猾的特务。
一夜过去了,少校早晨起来,推开窗子,他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农庄庄员拾到两顶降落伞和一个眼镜盒的事,那么郝夫林很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这时,传令兵送来了一封从恩斯克城保安机关捎来的信。显然,这封信正是少校盼望的关于郝夫林的材料。
信中说:“发给罗吉昂诺夫电报的是一个退伍军人,叫斯涅什庚,他住在安德烈家中,因想偷取有关新式坦克的秘密情报,已被逮捕。”并附来一张被捕者—斯涅什庚的照片。
少校想起部队里曾经有过斯涅什庚这个人,于是他把谢格洛夫和罗吉昂诺夫召了来。
他们走后,少校非常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他想:一切都清楚了,两名特务,一名在这儿,另一名在恩斯克,他们的目的都是搜集新式坦克的情报。
审讯开始了。郝夫林坐在少校对面的椅子上,故作镇定地回答少校的提问,但不肯说实话。
少校将笔录递给他,叫他签字。可是郝夫林是近视眼,对笔录的字迹看不清楚,他的眼镜在和罗吉昂诺夫扭打时摔坏了。少校就从抽屉内拿出一只眼镜盒子给他。
少校还拿出打火机,说:“这不是你们的工具吗?”罪证确实了,但这个狡猾的家伙不肯招出他的同党。少校就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告诉他这个人已在恩斯克被逮捕了。
我的真名叫郝万斯基,是一个白俄罗斯地主的儿子…………到这时,郝夫林才垂头丧气,面色变白了。过了一会儿,他表示愿意全部坦白出来。
八月二十日那一天,我们的上级把我和一个叫舍奇库斯的一起叫了去。交给我们一封坦克连战士罗吉昂诺夫写给他哥哥安德烈的信。并叫我们仔细地研究一下。
上级说:这封信是在沙金斯克坦克部队驻地附近拾到的。信里有两句话分明是战士向他在坦克工厂当工程师的哥哥报告新式坦克运到的消息。现在,我们要了解这种新式坦克的性能。
上级向我们交待了任务,就在八月二十五日夜里,我们带了伪造证件,一个假扮郝夫林工程师,一个冒充斯涅什庚班长,上了飞机,越过边境,降落到沙金斯克附近的树林里,就这样开始了活动。
少校明白了,事情的发生是由于罗吉昂诺夫遗失了一封信,尤其是信中的两句话:“你们寄来新式的东西,我们已经收到了。”所以就引起了特务的注意,然后千方百计地刺探秘密。
少校认为这件事应该给罗吉昂诺夫一次教育,当下就问罗吉昂诺夫几时写的家信。
少校严厉地批评罗吉昂诺夫:“要知道我们国土上还有许多暗藏的敌人,他们伪装成各种各样的人,到处窥视、偷听和搜集情报,敌人不惜用任何手段破坏我们的建设······”罗吉昂诺夫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少校又说:“不要以为遗失一封信是无所谓的小事,要知道它将会被敌人利用,给国家带来不可估计的损失!”少校的话使罗吉昂诺夫悔恨交加,他抬起头,大颗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