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晨,凉风飒飒。“聚宝”文物商店副经理何辉,和往常一样,一早来到商店,只见店门半掩着,铁栅门已被人推开。
何辉走进店门,便向值班室走去。当他推开值班室虚掩的门向里一望,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值班人员梁小燕手脚被绳子捆住,横躺在一张跌倒的靠背椅旁,嘴里被塞着毛巾,额角流淌着殷红的鲜血,一双失神的眼睛直瞪着门口。
何辉急忙上前将小燕口中的毛巾拔出,把她搀扶起来。这时,店经理张仁球和职工们陆续上班了。人们都惊异地望着梁小燕。
张仁球上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梁小燕抬起无力的手,指了指里间存放古玩文物的库房。
人们发现库房的铁锁已被打开。张经理喊了声“糟!”刚要冲进去,又回头吩咐何辉说:“老何,千万要注意保护好现场。”
库房里第七号保险柜被人打开了,分层放着的各式玉器古玩似乎都未动过,只是最后一层那尊南宋时期的珍贵金佛像不见了。
失窃事件立即报到公安局刑侦队。片刻,两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到了聚宝文物商店门前。
头一辆车跳下来的是刑侦队队长老覃,紧跟他的年青人是助手刘凯。他们一起进入了发案现场。
勘察工作开始了。不久,他们就在店堂离地面二米多高的千秋窗上沿,发现了三组可疑的指纹。在其它的地方,也发现了一些可疑的指纹。
刘凯在地下砖缝中拣起一颗钮扣,递给了老覃。老覃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钮扣,默默地点头说:“三分之二的钮扣?”
接着,在文物商店办公室中,老覃又向粱小燕问起失窃经过。梁小燕略略回忆了一下,开始叙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半夜,我在朦胧中听到店堂内有动静,值班室的门接着被打开,一个蒙面的黑影掀开蚊帐站在床前。我刚想呼救,那黑影伸出双手来卡我的脖子。
“蒙面人卡住了我的脖子,用毛巾堵住我的嘴,又用绳子将我捆绑起来。接着,在我枕头下找到库房的钥匙,随手拿起一件东西猛击我的头部,我就昏了过去。”
说到这里,梁小燕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老覃给她倒了杯茶。“啊!我想起来了,我从他身上扯下了一颗钮扣。”梁小燕呷了口茶肯定地说。
老覃回到现场,他推开窗户向外一望,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窗户对面是一幢老式的三层楼。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正倚着二楼的窗台向这边眺望。
那妇女一接触到老覃犀利的目光,顿时神色骤变,很不自然地把身子缩了回去。老覃不由闪出一个疑问:她是谁?为什么神色反常?
老覃回到刑侦队召开分析会,刘凯首先发言:“作案者很熟悉店内情况。第一,他知道昨晚只有一个女同志值班;第二,很快就找到开库房的钥匙;第三······”
老覃打断了小刘的话,接着说:“罪犯知道第七号保险柜装有贵重文物,他盗去的是店内最重要的一件宋代文物,这说明罪犯对文物、古董是内行。”
“那么,罪犯很可能就隐蔽在店内。”刘凯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钮扣:“这种钮扣一般是不易折断的,除非是罪犯在洗衣服时捶打坏的······”
谁是钮扣的主人?谁在那天夜晚外出?会上决定先对文物商店的人员进行调查。老覃和刘凯骑着自行车分头出去了。
老覃先到副经理何辉家里,了解到经理张仁球过去曾有过贪污嫌疑,但发案的当天夜间他到邻市办事去了,是次日早上才回来的。
老覃回到局里,检验科的一位同志把指纹鉴定书送来,结论是:千秋窗上的指纹是店内职工曾庆茂的。
老覃独自思索起来——离地面二米多高的千秋窗怎么会留下曾庆茂的指纹?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罪犯又为何从千秋窗爬进去?那么,-是他?!
刘凯根据张仁球住宿报销单据,找到了邻市某旅社那天接待张仁球的女服务员。她看过张的照片后,认定张确曾宿过一夜,第二天一早离开的。
疑点又集中在留下指纹的曾庆茂身上。老覃和刘凯正在分析时,接到了内线电话,得知文物商店职工马光要向他们提供重要线索。
片刻,他俩来到一座半新的楼房前下了自行车。何辉和店里的青年职工马光已在门口等候了。马光热情地把他们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请看这个。”马光给客人们斟上茶后,从抽屉里拿出个书包,一边掏出里面的东西,一边得意地说:“这些就是盗窃金佛像的罪证!”
书包里是一件撕得破碎的旧外套。刘凯经过检查,发现四颗钮扣还在,而第五颗钮扣只剩下些线头。
刘凯取出三分之二的钮扣一对,果然是这件衣服上掉下来的。马光在旁得意地微笑着。老覃拍拍他的肩头说:“小伙子.别卖关子了,说说经过吧。”
马光呷了口茶,眉飞色舞地讲起来了:“自从店里失窃后,我就开始了周密的侦探。当时我就注意到有一个人神色很不自然,他就是曾庆茂!”
“以前他经常穿着这件外套,有一次见他外套上悬着一颗缺边的钮扣,我还冲着和他打趣,笑他吝啬呢!但出了失窃案后,他再也不穿这件旧外套了。”
“对此,我极为怀疑,就用单筒望远镜在楼窗口监视他。第三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我所预料的现象发生了——”马光带着诡秘的神情叙述着。
“只见曾庆茂端着垃圾,鬼鬼祟祟地穿过马路,看看周围没人,把垃圾倒在池里,飞也似地溜回家去了。”
何辉在一旁称赞道:“小马说得有道理,我也曾看见他穿过这件衣服,有一次看见他洗这件衣服时,一边洗,一边还用木棒捶打哩!”
小马得意地说:“我这个人就爱动脑筋,爱看破案的小说,店里的人都叫我七十年代的福尔摩斯哩!”老覃征得了他的同意,将这件旧外套带回局里。
骑车回去的路上,刘凯向老覃说:“现在指纹、物证都有了,我看可以将曾庆茂拘留起来。”老覃问了一句:“发案时他在哪?”
经过查访,有人发现曾庆茂在发案当天晚上十二点左右,确实向文物商店这个方向去过。为此,曾庆茂被拘留了。
老覃和刘凯来到拘留所,向曾庆茂开门见山地问道:“文物商店失窃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曾庆茂先说在家里睡觉,后来又满头冒汗地发咒绝无盗窃之事。最后,才迫不得已地说:“那天晚上在阿贞家里过夜的。我该死,与有夫之妇乱搞······”
刘凯取出指纹照片向他扬了扬,追问他为何爬上千秋窗。曾庆茂一下被吓糊了:“那,那一定是晾在晒台上的衣服吹了下来挂在窗上,我…………”
老覃又来到阿贞家里。她就是那天勘察现场时出现在窗口的那个女人。阿贞一听老覃的问话,便气愤地嚷着:“该死的诬赖我啊!他那天晚上根本没来。”
阿贞的否认和文物店晒台上的勘查,使案件变得扑朔迷离了。因为经过反复试验,晒台上的衣服根本不可能被风吹到千秋窗上。
刘凯怀疑曾庆茂负隅顽抗,提供假证词。老覃却不以为然:“他 为什么要说出不能证明自己无罪的人?为什么把只须一看就能推翻的假象作为自己清白的证据?”
两人正在沉思间,值班人员来报告,阿贞前来坦白了,请老覃去接待室。
老覃来到接待室。阿贞坐着,两眼浮肿,她掏出手绢擦着眼泪说:“我上午的那番话,全是假的········我与曾庆茂自小同学,青梅竹马,心心相印,于是我们有了爱情······”
“可是,贪财的父母硬将我嫁给一个五十一岁的香港商人。结婚后刚满一月,他就抛下我回香港去了,从此很少回来。
“可是,痴心的曾庆茂却还在打着光棍。于是,我和他暗中有了往来。那天晚上他是来住过。”
开始阿贞怕说出来没脸见人,后来知道曾庆茂被拘留审查,如再不承认,曾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才鼓足勇气赶来坦白了。
送走阿贞后,老覃把情况告诉了刘凯。小刘烦燥地“如果幽会是真的,那么刚抓住的线头又断了!”
老覃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了,爱人和孩子都已熟睡。他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眺望,案情的发展,使他难于入睡。
一阵夜风迎面拂来,老覃觉得清醒了不少,身上微微觉得有些凉意。当他踱回房间时,不小心把一张靠背椅子碰倒了。
“砰!”的一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老覃的爱人被惊醒了:“这么晚还不睡,看你要把邻居吵醒了!”
“把邻居吵醒了?!”老覃心头一亮,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跌倒的椅子,一个想法在头脑里形成了。他多么想立即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刘凯他们听呵!
第二天晚上十二点,老覃带了两名侦察员来到文物商店。“按计划进行吧!”老覃吩咐两名侦察员后,就去对面三层楼的阿贞家。
这时,刘凯也带了曾庆茂来到阿贞家里。曾庆茂和阿贞迷惑不解地望着老覃,只见老覃走到窗前,“啪!啪!”打了两下手掌。
忽然,从文物店里传出隐约的声响,渐渐地越来越响。“嗵!”地一声,好象有人从床上滚到地上,接着又有一阵撕打的声音。“砰!”地一声,震破了静寂的夜空······
随着“砰!”地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老覃按灭了手中的烟蒂,问道:“刚才的声音,你们都听到了吧?”阿贞和曾庆茂茫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发案那天晚上呢?”曾庆茂用手抚着后脑门,想了会说:“那天晚上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呵!”阿贞也红着脸说:“那天晚上是没有听到什么······”
回公安局的路上,刘凯兴奋地说:“看来,搏斗的现场是伪装的!”“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作案者就不止是一个了!”老覃分析着。
但谁是梁小燕的同案犯呢?老覃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他问小刘:“你看马光这个人怎样?”“马光?”刘凯睁大眼睛反问道。
老覃坐到沙发中说:“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是,案发后他主动地找出了曾庆茂的那件破外套,而他怎么会知道发案现场有钮扣这件事呢?要么他就是梁小燕的同案犯?”
刘凯霍地站起身来说: “既然如此,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应该先弄清马光在发案那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经核实,确知马光那天深夜在二时左右才回家。当老覃和刘凯出现在马光面前,直接问及二十五日夜晚的去向时,马光有些沉不住气了。
“二十五日晚上我在江边散步,忽然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行动鬼鬼祟祟,根据我的逻辑推理,认为他准不是好人。
“我盯上了他,又是乘车,又是步行,紧盯不放。后来见他走进一幢房子,走近一看,原来是区公安分局。”马光拍了下大腿说:“盯了半天却碰着个公安人员!”
刘凯问马光几点到家?谁能证明?马光回答说,乘夜班四路车,回家已是两点了。至于谁能证明呢?他急得满头冒汗,咕哝着:“搞来搞去,怎么搞到我头上来了。”
老覃缓缓地说:“别着急,好好想想,你乘四路车回家,那么车票呢?”“车票?”马光跳了起来,急忙掏出钱包,在五花八门的票证中,找出了一张车票。
“找到证人了!”马光高兴地说:“那天我乘的是挂车,售票员是个打辫子的姑娘。下车时,我拿错了车票,她说我用假票,我还和她吵了一架…………”
次日,经过调查,那位女售票员证实了马光的话。好不容易接起来的线头又断了。刘凯懊恼地说:“看来,当初我们的推理、判断全错了!”
“全错了?”老覃冷静地说:“依我看,昨天你分析的作法和过程是有根据的。别忘了,马光还有那······”
钮扣?这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线头。老覃和小刘又分别访问马光和曾庆茂,从他们提供的线索中分析,缺口终于从这里打开了。
老覃及时向上级作了汇报,又经过了周密的部署,一个引诱罪犯“上网”的计划完善地形成了。
一个漆黑的深夜,在市郊的竹林边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忽然,在田间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幽灵似的黑影,骑着自行车直奔小屋而来。
黑影下了车,小心地环顾四周,这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经过暗号核对无误,门内闪出一个瘦瘦的男子把他接了进去。
瘦子从床上捡起一条床单挂在窗上,挡住那昏黄的灯光,然后向进来的黑影问道:“宝贝呢?带来了吧?”黑影拍拍手中的旅行袋:“那还用说。”
瘦子打开身后的柜子,取出一大叠人民币。黑影不动声色地问道:“多少?”瘦子把右手一指:“当然是谈妥的那个数,先给一半。这钱可是我的身价性命呵!”
“小财不出,大财不进嘛!”黑影说:“你把货先带到香港,放在我姑妈那儿,等风声一过,我也要到、香港去的。”黑影说着伸出手去抓桌上的钱。
瘦子用双手按住钞票:“慢,一手交一手!”黑影说:“我还会骗你不成?”
黑影打开旅行袋,取出那尊金佛像。“是它,就是它!”瘦子惊喜地大声喊着。“小声点!”黑影厉声喝道。“怕什么?”瘦子嗓门仍很大。“你疯了么?”黑影怒极,朝着他狠命一拳打去。
瘦子一闪,避过了这一拳,黑影又扑上去卡住他的喉咙。这时,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张仁球经理,打死人可要偿命的呀!”
黑影是文物商店经理张仁球,他惊恐地回过头来,看着老覃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身子一下瘫软了。“当啷”一声,一付冰冷的手铐戴到了他的手上。
在此同时,刘凯带着两名公安人员来到文物商店宿舍,把垂头丧气的梁小燕也押上了警车。
审讯工作当晚就进行了。张仁球和梁小燕在确凿的罪证前,不得不交代了他们的犯罪过程······
原来,在查访中,老覃他们了解到马光、曾庆茂都是从张仁球那里知道有关钮扣之事的。而张仁球为何故意要将现场情况泄露出去呢?
根据这些调查判断,老覃和小刘把注意力集中到张仁球身上。第二天早上,他俩驾驶摩托来到邻市某旅馆。
服务员提供了一个重要事实:二十六日清晨,这里下了场雷雨,服务员在收拾张的房间时,发现窗户敞开,床上被褥淋湿。显然,张当晚未住在房内。
金佛像是重要历史文物,需通过海外渠道销赃。经过细致的调查,发现在张的亲友中有一个叫关聪的偷渡引渡犯。于是,对关聪进行了审讯。
关聪供认,张在香港的姑母要他去接受遗产,但遗产数目不大,不够张今后挥霍享用,他便把脑筋动到金佛像身上,并要关聪帮忙
案发前一天.张仁球偷看了阿贞约曾庆茂二十五日深夜前去幽会的信件。他贼眼一转,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鬼主意。
有一次,关聪收卖到文物商店梁小燕偷出来的玉如意,他将此事告诉了张仁球。张抓住了这个弱点,要挟梁与自己合伙盗窃,梁只得答应。
二十五日上午,梁小燕趁曾庆茂不注意,把他挂在衣架上的旧外套上的那颗碎钮扣扯了下来。
同时,张仁球神出鬼没地上了二楼晒台,把曾庆茂晒的衣服偷偷扔到千秋窗上,曾庆茂去取必然会留下他的指纹…………
当天下午,张仁球借故出差去邻市,但在同日深夜又乘火车溜回店中。张取出了金佛像,又与梁布置了假现场······。
案情大白。当老覃和刘凯把金佛像送回“聚宝”文物商店时,那本来就笑容可掬的弥勒佛,敞开了大肚子,似乎笑得更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