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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谁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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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06:39: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八O年新年的夜晚,新华棉纺织厂厂长袁志成兴冲冲地赶回家来。半年前,他向轻工业局领导立下“军令状”,扩建一个九千锭车间,一年上交利润一千八百万元。如今,土建工程已接近完工,即将投入安装测试阶段。

袁志成的爱人方静,是局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副书记。这半年的时间,袁志成没在家吃过一顿安稳饭,她关照才下工的女儿晓兰,今晚一定要好好吃顿团圆饭。正说着,晓兰的好友、副食品店售货员小闹钟兴高采烈地闯了进来。

小闹钟一进门,把带来的泸州大曲和塑料娃娃往桌上一放,大声嚷嚷:“我来啦!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说着掏出一张家具单交给晓兰。晓兰看了觉得太多,小闹钟说:“不多,跟我结婚时一样,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呗!

袁志成前一阵子净忙九千锭的事,听了小闹钟的话,想起女儿即将办婚事,问女儿还缺些什么?小闹钟拿过家具单念道:“大衣柜、多用柜、酒柜、电镀衣架、沙发、软床·

袁志成打断她的话说:“干吗非睡那软床?那玩艺儿一按一个坑,睡起来不舒坦!”小闹钟不以为然地说:“我结婚买的就是软床,摆在屋里可有气派啦!”

袁志成缠不过她,连连说:“好,好,我想着这事儿。”小闹钟爽朗地笑道:“得,有袁伯伯这一句话,都交给我办好啦!

小闹钟的父亲是北方棉纺织厂厂长,袁志成早就听说北方厂新车间安装完工已一个礼拜,便问小闹钟:“你爸怎么搞得这么快?”小闹钟说:“我也搞不清,反正他这些日子整天坐上小汽车,带着礼品搞机器、设备、原材料。”

晓兰插嘴说:“要不,怎会叫"和尚厂长'啦?”袁志成问:“什么叫"和尚厂长'?”小闹钟挺熟悉,说:“就是专会上供拜佛呗!现在不当“和尚厂长'就吃不开!”

袁志成笑呵呵地说:“可我告诉你,九千锭车间整个土建工程,你袁伯伯硬是没上供,没拉关系。”小闹钟也笑了,说:“袁伯伯,你别着急。我爸说了,土建才是一半儿,说不定好戏还在后头哪。”

这时,厂办公室李主任打来电话,要袁志成到厂部去一下,电力公司的倪科长找他有事商谈。袁志成高兴得连声说:“好,好。我马上就来。”

袁志成顾不上吃团圆饭,匆忙赶到厂里。他见到倪科长便说:“我这九千锭车间下边的工程,可就全靠你们送电啦!······”倪科长接口说:“你放一百个心,这是我们份内的事嘛!

倪科长很是健谈,什么确保轻纺工业大上、快上啦,各条战线应该开绿灯啦,滔滔不绝。袁志成喜得心里乐滋滋的,连连点头:“说得对,咱们是一个前方,一个后方。没有后方的支援,前方就不用想打胜仗!”

一会,倪科长又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文革”前一天能办完的事,现在两礼拜也处理不了。本来就是电源不足、电压不够,再加一扯皮,这事儿就更不好办啦!说得袁志成有些紧张。

倪科长已有所觉察,便又转口说:“我们刘经理有指示,不管有多么困难,即使电力公司的机关大楼里点上蜡烛办公,也得先支援九千锭按时投产!”袁志成转忧 为喜说:“那就太好啦!”

经倪科长这么一说,袁志成算是解除了后顾之忧,急着问什么时候可以送电。倪科长看了看表,说十九点准时送电。谈谈说说到了十八点五十分,九千锭车间灯光骤然亮了。电力公司提前送电了。

袁志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握住倪科长的手说:“我什么也不说了,替我给刘经理道谢。”倪科长立刻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么客气还行?往后还少不了打交道哪!”便起身告辞了。

倪科长走后,袁志成急忙和办公室李主任赶往新车间,找总工程师吴一倩了解工程进展情况。吴一倩满怀喜悦地告诉他,一切正常,安装工作已经全面开始。

吴一倩对这次袁志成筹建九千锭车间土建工程,不搞“关系学”,很是佩服。她联想到一九五八年袁志成反对蛮干,暗地降低车速,保住两千台布机的事,不禁赞叹道:“从这里我看到了共产党人的诚实、正直和无私。”

袁志成猛然想起,他未过门女婿、建筑公司办公室秘书林彤,曾送来一份土建工程签收文件,便从袋里摸出来递给吴一倩,请她签字验收。吴一倩看了看说:“我还要最后去空调室看看,再签字验收。”

李主任向两位厂领导汇报了下一步工作情况:原材料已跟化纤厂打了招呼,他们答应给最好的化纤;机器设备也基本上到齐了,就差两台粗纱机,已给江南纺织机械厂打了长途电话,他们说已经派人来了。

看来一切进展顺利,九千锭车间就能如期开工了。袁志成回到家里,方静兴奋地告诉他,纪委准备搞个调查报告,好好总结一下九千锭车间的经验。省报、市电台的记者都要来采访、报道。

袁志成不同意这样做,说事情没办完先吹出去,万一有什么意外,很难讲话。方静思考了一会,觉得老伴讲得有道理,决定暂且把此事搁下。

正要吃饭时,吴一倩突然打来了电话,说空调室的土建工程还留着四分之一没完工,九千锭车间断了电源。她急着要求袁志成立即解决,不然没法进行工作。

袁志成也急了,四月一日以前响机器是钢性的,不容半点拖延。他急忙赶到厂里,安排李主任去找倪科长,自己去基建科调汽灯,一餐团圆饭就此没吃成。

要找倪科长,真是谈何容易。李主任去电力公司,不见人;去家里找,也是不见影子。这样一拖就是一星期。

新车间的安装工作没有电还能勉强应付,接下来试车要是没有电,那就没法动弹了。李主任正感到走投无路时,凑巧碰见了小闹钟,问起她爸是怎么跟电力公司打交道的?小闹钟笑着不说话。

李主任再三催问,小闹钟才得意地说:“办法挺简单,我爸先给倪科长送了两匹十八元一米的拷花呢,一包八十元钱一条的毛毯。”李主任似信非信地问:“真是这么回事儿?”

“那还会假?!”小闹钟神气地说,“我爸说啦,帮助买点儿后门货算什么呀?供电局,供电局,不上供就给电哪?没门儿!”

李主任从小闹钟那里得到启发,专道去毛麻丝公司,拜访供销科供销员。这供销员是他的老同学,立刻把买呢子、毛毯的事都办到了。


李主任赶回办公室,把办了“礼品”的事向袁志成作了汇报。袁志成一听就冒火:“不行!水大漫不过桥去!这条警戒线咱们说什么也得守住,不能退下来!”

李主任心里也不好受,于是把话题扯开,说吴总急着在找他。袁志成感到束手无策,决定到局里跑一趟,取得上级领导的支持。

他走进局长办公室,见郑局长正与方静在商谈总结新华厂“不搞关系学,完成土建工程”的那份介绍材料。

郑局长认为检查《准则》贯彻情况,有问题要揭,有好典型要树,主张新华厂经验要登报吹一吹。方静转达了纪委的意见,那份材料要缓发。郑局长问为什么?方静说:“我怕老袁顶不住。”

袁志成也不赞成发那份材料,并把生产进度表递给郑局长。郑局长焦急地说:“这么下去可不行,要是不能按时投产,就直接影响你们厂今年一千八百万的利润指标。别忘了,这可是你在局里立下军令状的哟!”

袁志成说了北方厂的做法,郑局长笑笑说:“现在局党组正在抓《准则》贯彻情况大检查,你可不能拆我的台!这个时候要是让我发现你搞了点什么,可小心吃家伙!”

话都给他说了,可这一关怎么闯过去呢?郑局长不着边际地说:“困难什么时候没有啊?过去咱们就经过了不少困难嘛!哪一次不比现在更困难,可结果如何呢?还不是照样都闯过去啦!

这些话说得虚虚乎乎,袁志成要他讲得实际些。郑局长仍然表示要执行两条原则:抵制不正之风,要善始善终;到年底要上缴一千八百万利润,一分钱也不能少。他笑笑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的,事在人为嘛。”

袁志成回到厂里,吴一倩一把拉住他,问什么时候可以来电?又说:“什么上供呀,念佛呀,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晓得九千锭迟开工一天,国家就要损失两万元。这白花花的银子就从我们眼前飞快地跑掉啦。”

袁志成深有同感地说:“吴总,你的意思我懂。”吴一月一日开工。那就要打你的屁股,让局里扣发你的工资!”说完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志成望着渐渐走远的吴一倩,对她那股倔犟劲很是钦佩。他暗暗地想道:“要是干部都象她那样,四化就有希望啦!”

袁志成沉思着,管理员老王跑来告诉他,江南纺织机械厂供销科的赵科长已在招待所等了多时,他是专为粗纱机的事儿来的。袁志成听了,急忙赶到招待所。

赵科长见了袁志成,显得异常热情,从大提包里取出竹笋、鲜藕、茭白等蔬菜,说是顺便带来的。为了不让袁志成为难,这些蔬菜统统收钱,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元。最后,他笑笑说:“公平买卖,一清二白。

袁志成也笑起来,问起粗纱机的事。赵科长反问道:“新华厂能不能支援一万元钱,买下五副墙板,因为我们厂去年未完成产值指标,资金相当紧张。

这真是希奇事,那墙板是钢铸的,不是易损件,多备它有什么用?袁志成问:“要是答应了买墙板,粗纱机怎么办?”赵科长马上回答:“粗纱机立刻发货,决不耽误九千锭的安装。

袁志成明白了,这就是说,买五斤好西红柿,必须搭上一筐老茄子。袁志成心里很恼火,但还是强忍住了,说:“让我们研究研究。”边说边把竹笋、鲜藕、茭白之类,逐样装回他的大手提包里。

这桩桩件件不顺眼的事儿,使袁志成感到烦躁不安。他回到家里,见方静正专心地在阅读文件。袁志成凑上前,方静告诉他,文件中讲的事情,她看了感到不是滋味。

放前社会不安定,土匪多,乱子多,可他不信真主信共产部光为自己打算,不管群众,他硬是信起真主来了······

方静心情异常激动,认为只有杜绝不正之风,四化才有希望。袁志成先是沉默着,后来坦率地告诉方静:“为了厂里九千锭车间投产,这回是非搞不可了。你可知道不?现在没有电,就是要了我的命!

方静恼怒地不理睬袁志成。袁志成急得向她发咒:“你当作没看见行不行?咱们说死了,就捏着鼻子搞一回。谁再搞谁就是小狗子!”

正说着,小闹钟陪同袁晓兰,连蹦带跳撞进屋来,喊道:“好消息!晓兰要的家具票我全给搞到啦,都是木材厂的内销票,能进成品库里随便挑。”

越往高处发展啦!”小闹钟轻松地说:“袁伯伯,家具票全有了,可人家木材厂的头头得托你办一件事,给他搞一吨钢材。”

袁志成把家具票放回桌上,坚决地说:“小闹钟,这号事儿我不能答应。”方静也说:“对,是不好答应。”

袁晓兰恳求爸爸说:“你连这一点儿也不能考虑?”袁不坚持原则?能不按《准则》办事?三材是国家计划物资,我能随便动用吗?

这时门又被推开,李主任抱着呢料、毛毯进屋来告诉袁志成,说倪科长来电话,耽会儿就来厂。他顺便把送电力公司的“礼品”捎了回来。

晓兰一听,十分恼火,指着她爸爸说:“我算是看出“和尚厂长'!”袁志成气得脸色煞白,把桌上的家具票撕得粉碎。

黄昏时分,倪科长来到厂长办公室,他一见袁志成和李主任,便端起自己带来的饭盒,说是刚从外线抢修队来,连饭都还没顾上吃。

李主任捧出拷花呢和毛毯,说是从毛麻丝公司联系来的一点市场短缺商品,特地匀给倪科长,讨好地说:“反正这算厂子自销,也说不上是什么走后门。”

不料倪科长把脸一板,说:“这是什么?纯粹是走后门嘛。《准则》都公布了这么些日子了,还干这个,不大合适吧?这些日子检查的就是这号事。”李主任连忙解释,不过是顺便问问,不要也没有关系。

倪科长转换口气说:“李主任,你的情我全领了,可这做法欠考虑。我可是有什么说什么啊。”袁志成笑笑说:“算了,算了。咱们说正题吧!


据倪科长介绍,前几天停电是地下电缆放炮了,日夜不停地在抢修,现已修好,马上可送电了。袁志成喜出望外地问:“真的?”倪科长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

话音刚落,吴一倩情绪激动地进来说:“来电啦。”袁啦!袁厂长,你踏踏实实地使你的电,我也算了却一件心事。”说着,急急地走了。

意外的收获,使袁志成惊喜不已。他笑着指指礼品,对李主任说,这些没用对地方,现在什么供也没上,人家就把电送来啦。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立刻去告诉方静。

转眼到了春节,一切“平安无事”。除了两台粗纱机,安装工作已经大功告成。要不是停了一个星期的电,完全可以有百分之三十的机器测试完毕。

可是,不祥的消息接踵而至:空调室要完工,就得给建筑公司办公室王主任两个单元的宿舍楼:江南厂赵科长来信催问墙板要不要?粗纱机的事只字不提。袁志成和李主任商议了半天,只能睁着眼喝下这两碗苦酒。

吴一倩向袁志成了解了内情,感到很不理解。她觉得现在有些干部满象“三反”、“五反”时行贿的资本家和受贿的贪污分子。有些当初“打虎”的人现在快变成“老虎”了。

对照《准则》,吴一倩越想越气,决定提笔写封控告信给市委领导,揭发电力公司、建筑公司一些人违反《准 则》的行为,同时也告袁志成一状,他向不正之风妥协!

正写着,九千锭车间的电源又断了。吴一倩十分恼怒,马上给袁志成打电话,说:“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现在没有别的话说,快一点把电搞来,我要电!

袁志成接到吴总的电话,心里也十分恼火,电力李主任有些犹豫,认为停电原因不明,上告恐怕弄不出什么结果。

袁志成问:那该怎么办呢?李主任说,干脆找他当面摊牌,问他到底要什么供?供不对路,神就不灵。袁志成无奈地点点头:“嗯,省得老这么吊着更活受罪。

从电力公司得知,倪科长这几天病假在家。袁志成和李主任来到郊区农村,经过七拐八弯,才看到要找的地方,有一幢青砖大瓦房。

倪科长闲得无聊,正在和妻子打牌。他边打牌边拿起电话听筒,先催问建筑公司王主任,他有个侄子要结婚,要的两个单元房子怎么没解决;又通知招待所,好好招待江南厂赵科长,他是刘经理请来的客人。

倪科长听到有人敲门,赶忙收拾扑克牌,躲进里屋。见来人提着一条红艳艳的羊毛毯,便十分客气地把他俩迎进去。

李主任将带来的毛毯递给倪妻,说是毛纺厂的展销品。特地送给倪科长试用。倪妻满脸堆笑,双手抚摸着毛毯,向里屋吆喝道:“老倪啊,有人来啦!

倪科长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从里屋出来,带着有来了。其实有什么事来个电话,我上厂子去一趟不就得了。”边说边忙着沏茶、递烟。

袁志成刚想开口,倪科长就抢先向他道歉,说是因为配电系统出了故障,一时还查不出毛病在哪儿,实在是急也急不出来!袁志成心凉了半截:“这么说,还是送不了电?”

李主任向袁志成使个眼色,暗示他说些上供的话儿。是要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吧!”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也感到羞愧,把头低了下来。

“这好说,好说。”倪科长一边笑,一边用圆珠笔在火柴盒上写着什么。接着他推说要去烧壶开水,把火柴盒往李主任面前一摔,上里屋去了。

李主任发现火柴盒上写着四个字:职工大学。他静厂当跳板进职工大学。他向袁志成一说,袁志成真不敢相信是这么回事。

职工大学是棉纺公司办的,一个厂几千职工只有几个名额,眼睁睁被他抢去一个,袁志成气得想立刻离开这肮脏之地。李主任劝住说:“我看还是再试试吧。反正是五十步跟一百步的事儿啦!”

泡茶。李主任吸取上次碰钉子的教训,拐个弯儿说:“倪科名额找不满,希望你能给推荐推荐。”

倪科长仿佛是突然想起,说他们公司里有位同志的孩子,想上职工大学,年龄、学历都还差不多,不过他是待业青年,不是棉纺公司系统的职工,怕不好办。李主任接口说,那不要紧,可以由他们厂过一下。

“哟,合适吗?那可是明摆着违反劳资政策。”倪科长焦虑地问:“袁厂长,这有困难吧?”袁志成直截了当地反问:“这事儿要办成了,你那电怎么说?

倪科长立刻来了劲,说这事办成了,送电的事马上可以解决。袁志成问是谁的孩子?倪科长觉得不必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是电力公司刘经理的孩子。

倪科长有些得意了,说前一阵子正赶上《准则》贯彻为社会主义经济讲的就是个交换原则。袁志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告诉你,这件事我坚决不能办!”

袁志成向他严肃地指出,这叫行贿受贿,敲诈勒索,贪赃枉法,破坏四化!他眼瞧着这种人给共产党的脸上抹黑,心里就受不了!倪科长马上脱身,反驳说:“袁厂长,这可是你们李主任主动提出来的,我没说一个字儿。

倪科长规劝袁志成:“你这一套过去也许能行得通,现在不灵了!你不吃透‘关系学’,寸步难行!经过十年大浩劫,人人都得变泥鳅。你袁厂长早晚也得变泥鳅。”

袁志成勃然大怒,严肃指斥道:“胡说,你把咱们国家都看成泥鳅窝啦?告诉你,老实人一辈子也成不了泥鳅!有了点权就私事公办,化公为私,那不光是泥鳅,还是专啃社会主义的大耗子!”

在正气凛然的袁志成面前,倪科长也有些胆怯了,但嘴上仍然顶着说:“哪儿来的?用劳动挣来的!你不听劝是不是?反正低头不见抬头见,咱们走着瞧!”他头一扭,再也不睬袁志成。


袁志成和李主任两人离开倪家,直接去局纪律检查委员会,如实向方静谈了情况。方静很同意袁志成的意见,决定立案审查,但必须写一份详细的、有根据的揭发材料。

李主任举着笔记本,满有把握地说:“要材料我这里有的是,桩桩件件清楚地记着哪!这份报告请厂长指点,我来执笔起草。”“好!”袁志成这些天来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两人回到厂里,关起门来写材料。使袁志成惊讶的上写满了骂“关系学”的话。看到这些,他懊悔地说:“老李啊,实在是错怪了你。

李主任苦笑着说:“现在大概象我这样的人还不少!”袁志成感叹地说:“现在好象是大伙儿都骂着关系学,可大伙又都离不开关系学。”李主任认为问题的深刻性就在这里。袁志成点点头:“说得好!

这份材料由局纪委上报市纪委。市委领导很重视这案件,很快作了处理,批发文件,通报全市各级党组织。

这可把袁志成、吴一倩、方静他们乐坏啦。方静大声念着市委领导同志的批语:“电力公司这位刘大老爷,胆大包天,目无党纪国法,大搞不正之风,已经发展到了直接破坏四化建设的程度,不严肃处理不足以平民愤······

“这个案子再次证实了小平同志的话: '我们搞四化一天也不能耽搁,我们搞纪律检查工作要为四化服务,同样是一天也不能耽搁。'经市委批准,给予电力公司经理刘劳逸以党内警告处分。”

吴一倩心情特别激动,终于看到了公理战胜邪恶,看到了党的光荣传统。她计划在来电以后,搞三个组同时试车,二十四小时三班不停,五月一日以前准可投产。袁志成立刻赞同这么做。

不多一会儿,电力公司刘经理带着倪科长前来,主动向袁志成、吴一倩表示歉意。他说是负荆请罪来的,非常感谢他们的揭发、批评、教育。一定接受教训,痛改前非。

刘经理以严厉的口吻批评倪科长,说他的错误相当严重,两次断电都是他自作主张,太不象话了!倪科长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说:“我要负主要的责任。”

最后刘经理轻飘飘地表示,根子还是在他这个领导身上,他已组织全公司职工观摩电影《法庭内外》,接受一次关于党风的教育。袁志成以诚相待,认为只要记住教训,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以后如何安排?刘经理说他还有两个重要会议要去参加,所以具体的问题让倪科长谈。临走时,他再次表示,今后凡是电力公司的人搞不正之风,欢迎揭发、批评。

文件告诉大家:“旅游事业属于外交用电,电力不足得受处分。因为九千锭车间和他们在一条线上,要保证他们用电,你们这儿可就不太好办!

倪科长说到这里,亮出了底牌:“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电力公司已组织了专门小组,只要电压一增加上去,头一份就给九千锭送电。不过时间就难说了,要快一天半就可以,要慢三个月半年也说不定。这一切都得服从外事任务。”

这话中之音,听的人当然清楚。当倪科长准备走时,袁志成也不强留。倪科长边走边敷衍着说:“袁厂长,那你们就静候佳音吧!”

倪科长这条“泥鳅”走后,不幸消息接连传来:江南厂粗纱机暂时不能交货;建筑公司王主任把话说得更绝了,得一手交房,一手交空调室。

袁志成心里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错的事情,可翻就翻,还能再报复你一家伙!想到这里,他拍案而起:“我再告他去!我就不信真告不倒他!”

这种种现象,使吴一倩失去了信心:党的文件到底还算不算数?党的纪律究竟还管不管用?方静极不平静地说:“吴总,你批评得对,可信心不能丢。”

袁志成越发激动了,给刘经理打电话说:“我以老党员的名义问问你,还讲不讲一点党性原则?姓倪的是个暴发户,你聋了还是瞎了?离开他电力公司就开不了张啦?”

第二天一早,吴一倩跑来报告好消息,九千锭车间来电啦。过了一会,李主任又来告诉厂长,粗纱机今天一准送到;还有建筑公司王主任打来电话,同意先把空调室盖起来。

这叫三喜临门。袁志成满以为是那只电话的效力,他想刘经理到底是老同志,没白吃几十年党的饭!有错就改,改了就好!自己应该马上去一趟,好好跟他谈谈心。

袁志成正欲动身,小闹钟带来了他爸给袁志成的一封信。信上说,上边有人单批了名额,刘经理的孩子已经拿北方厂当跳板,进了纺织职工大学。这消息,使大家都感到很意外。

这件事象一块心病,尽压着袁志成。他问这个找那个,就是打听不出批条子的是谁?他整天没笑脸,还发脾气,甚至连晓兰的婚礼也不想去参加。

是晓兰的结婚之喜。当林彤来接晓兰时,晓兰心里很内疚,欲言又止。袁志成也有些奇怪,觉得女儿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小闹钟一旁催晓兰快走。晓兰忍住泪对爸爸说:“我背着你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我结婚用的家具还是打着你的招牌走后门买来的!”

小闹钟抢着承担责任,说都是她给办的,要打要罚就冲着她吧。晓兰哭着说:“爸爸,你骂我吧!······”袁志成强忍住泪水,心情沉重地说:“晓兰长大了,爸为你高兴!走吧,都走吧!

袁志成送女儿、女婿出门,碰上吴一倩和江南厂的侄儿想进江南厂;江南厂厂长的未来女婿是此地的待业青年,一心想进职工大学。他们双方作了交换,大家都很满意。


讲到这里,赵科长一再要求袁志成和吴一倩,此事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讲,弄不好会穿上小鞋。袁志成激动地握着赵科长的手,说:“我打心眼儿里谢谢你。”

赵科长走后,郑局长赶来告诉袁志成一个好消息:市委张书记要亲自参加九千锭车间的开工典礼,盛况空前。局里也出了简报,要好好地吹一吹。

袁志成并不热衷于这些,关心的倒是那个单批名额的人究竟是谁?郑局长见袁志成追问得紧,承认批名额的就是他。袁志成、吴一倩听得怔住了。

郑局长说他这么做是经过算大帐的:积压一万元的其量也没有二万元;可是九千锭投产以后,一天的产值就都赚回来了。他认为没有吃亏,只有赚。

袁志成也算了一笔帐,就为了九千锭来回上供拉关系,推迟了一个季度开工,产值加银行罚款,足够再扩建一个九千锭。就这么一个大车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丢了,多可惜啊!

袁志成声音琅琅地说:“这么大的车间哪儿去了呢?不是给敌人炸弹炸的,也不是给反革命放火烧的,是在一些整天晃晃悠悠、没心没肺的败家子手里给弄丢了。这不是四化建设成不成的问题,而是党的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吴一倩称赞袁志成讲得好,想得深。她庄重地将自 己早就写好的一份入党申请书递给袁志成,激动地说:“这些日子使我看清了,共产党毕竟是共产党!我晓得党今天,很困难,很需要战斗力。尽管我是微乎其微的。”

袁志成双手接过,紧紧握住吴一倩的手,说:“吴一倩同志,党组织会欢迎你的!"吴一倩点点头,迫不及待地照看新车间去了。

郑局长通知袁志成,经局党委批准,提升他为棉纺公司副经理,让他过上个幸福的晚年。袁志成气愤地表示,他还不到安度晚年的时候。自己到了六十岁,决不占着茅坑不拉屎。可对这股不正之风还得斗到底!

郑局长听了这不悦耳的话,要袁志成学学郑板桥的老郑,你批的那个名额,伤了多少好同志的心,又长了刘经理、倪科长多大的邪气?你比“泥鳅”难办得多!

他责问郑局长,有没有决心从现在起把系统里搞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九千锭已沾上了不正之风,能不能就从这件事的检讨做起?郑局长支吾着说:“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得拚命保住全局一年两亿伍的利润。”

袁志成严肃地说:“坚持原则是不容易,可也决不能不能在咱们轻工业局坚决执行,就因为你这个局长的头皮太软,顶不住。”

郑局长看了表,说不谈了,开工典礼的时间到了。袁志成气愤地回答:“开工典礼我不能参加,现在我就去市委告状去!告你,也告我自己!市委告不下来,就上省委、中央!我就不信刹不住这股不正之风!”

临走时,袁志成请李主任去通知吴一倩,九千锭准时开车,正常运转。郑局长望着袁志成,不由得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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