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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特殊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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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06:40: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李洪杰和他爱人秀姑平反昭雪的大会散会后,不少人来到李洪杰的家里表示慰问。会客室里挤满了人。

人们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一位多年不见、特地来看望他的老上级。李洪杰和他边抽着烟,边谈起彼此在十年浩劫中的情况和一些熟人的浮沉。

忽然,那位老上级不说话了,眼光盯着挂在墙上的一个巴掌大的、上面写着“光荣”两个字的红漆木牌。老上级肃然起立,向木牌缓步走去。

李洪杰忙说:“这就是那年你替参谋长带给秀姑的,她一直保存着。前些年,他们把她打成“伪属她就把 它找出来挂在墙上,向他们示威。

那位老上级感慨地说:“受委屈了,但终究还要还她本来的面目。”李洪杰也叹了口气“事情过去三十多 年了,可就象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说着,他不由得又回忆起光荣牌的来历·

李洪杰的父母早死,从小跟着三叔生活。后来,三叔因为参加地下党组织的暴动,被捕牺牲。李洪杰听说民团也要抓他,连夜逃离家乡,跑到大连一家洗衣铺里当学徒。

洗衣铺附近有许多日本洋行,李洪杰常到洋行里去收要洗的衣裳。日子长了,他学会了几句日本话,也认识了一个叫刘香斋的中国籍高级职员。

侍候日本人,经常受气,李洪杰不想再在洗衣铺干下去。所以一等家乡的风声松了,他就打起包袱回去了。

不久,八路军解放了他的家乡。李洪杰翻身后工作积极,很快入了党,当上了民兵班长,还和秀姑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孩。一家人生活十分美满幸福。

一天他清早起来,在院门外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寄信人的地址。他惊奇地拆开一看,原来是那个在大连日本洋行里当高级职员的刘香斋写来的。

信上说,他上月来附近城里当翻译官,日本人叫他组织个便衣队,归他和日军大队长直接管,参加的人得会几句日本话。他劝李洪杰到他那儿当班长,还许给许多好处。

李洪杰看了信,气愤极了:“想叫我当汉奸,真是瞎了眼!”他立即将信送给了民兵指导员。

两人一分析,估计那封信是邻居的一个伪军小队长的老婆带回来的。前几天,为做那个伪军小队长的工作,曾让她进城去过。于是,指导员又将这封信的事报告了上级。

几天后,两个八路军战士突然来到村里,向村长出示了军分区的信件,要把李洪杰押走。这事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大伙都十分惊讶,议论纷纷。

秀姑也找到区上,问区委书记为什么抓走李洪杰。区委书记费了许多唇舌,才把她劝回家去。

在押解的路上,李洪杰反复捉摸抓他的缘故:“难 道就为刘香斋那封信?我过去跟他没有联系,这回一接信就向上级报告了,怎么还······”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夜里,他被带到军分区,放在一个空院里。有人给他拿来了饭和铺盖,对他似乎不象对敌人,但院门口站着岗,不让他出去。

吃过饭后,去抓他的一个战士,领着个身材魁梧的人进来,对他介绍道:“这是参谋长。”参谋长挥挥手,叫那个战士出去,上前握住李洪杰的手说:“同志,叫你受委屈了!

李洪杰正困惑莫解,参谋长又说:“军分区研究了刘香斋的信,想将计就计,把你派到敌人内部去。为了保密,不得不先把你“抓”了来。

接着,参谋长说了打进敌人内部的重要性,又问起他家里的情况。李洪杰告诉他:爱人秀姑虽然不是党员,但她出身贫农,又是村妇救会干部,对这事决不会阻拦。

参谋长把一个侦察参谋介绍给李洪杰: “我们都叫他二参谋,今后你学习和训练的事都由他负责。为了保密,训练期间你不能出这个院。”李洪杰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紧张的训练开始了。李洪杰通过刻苦学习,很快掌握了在敌人内部工作的要领。二参谋对他十分满意。

训练结束后,参谋长又找他谈话:“你的事部队上只有我和二参谋知道,地方上只有区、县领导人知道。你回去对家属也不能讲。打进去后,村里就按“伪属'对待你的家庭。

这话象一瓢凉水从头上浇下来,李洪杰听了心想:秀姑为人那么刚强,按伪属对待她怎么受得了?跟她说清楚也许还行······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参谋长

参谋长却说:“秀姑背上伪属的名,日子肯定难过。要是让她知道事情真相,虽然不会说出去,但她的态度却可能使事情暴露。”李洪杰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不再做声了。

按照参谋长的布置,李洪杰带着兴奋和不安的矛盾心情回到了村里。

他刚走进家门,秀姑先是一楞,接着又扑到他的胸前哭了起来,还用手摸索着他的身子,哽咽地问:“受罪没有?为什么事抓你?

李洪杰多想把一切都说出来,使她放心,让她欢喜,但他只能向她说编好的话:上级怀疑他跟鬼子翻译官有勾连,对他进行了审查。

她听了脸上罩上一层阴云,但立刻展现出笑容,劝慰道:“共产党、八路军决不会冤枉好人。有怀疑,那就查吧。反正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她把孩子塞给李洪杰,边给他作饭边说:他走后,群众都为他抱不平,干部们也很关心,常来问长问短。她说这些是想让李洪杰高兴些,可谁知他听了却哼哼啊啊的。


第二天,二参谋通过区委转告村干部,说是经过审查,李洪杰通敌嫌疑仍未解除,建议暂停他在党内和民兵内的活动。村干部思想上虽然有些不通,但还是执行了区委指示。

有一次,党员和民兵干部开会,没让李洪杰参加。他便按照原订的计划,闯到会场大闹一场,事后又到处发牢骚,对村干部表示不满。

伪军小队长的老婆看到李洪杰的变化暗暗高兴,很快把消息传到敌人那里。几天后,刘香斋的第二封信又出现在李洪杰的院门外。

李洪杰接信后,趁夜晚跑到区上,找二参谋商量下一步的作法,然后又摸黑赶回村里。

一进家门,只见秀姑还没睡下,盯着他问:“上哪 儿去?”李洪杰边脱鞋上炕边说:“去找个人。”秀姑又问他找谁,李洪杰随便说了个人。秀姑看出他在撒谎,脸色沉了下来。

她抓住丈夫的手,感情深重地说:“你千万不能做胡涂事啊!人生在世,一步错了百步歪。”接着又含蓄地说,给鬼子干事要落个千古罪名,家里让全村的人指着脊梁骨,等等。

李洪杰哪有心绪听这些。他想到敌人已经上钩,自己就要离开家,又想到即将落在妻子身上的压力,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烦躁地对秀姑摇摇手:“嗐,你说这些干 什么!

秀姑见他心绪不宁,更加怀疑,干脆明问他是不是想跑到鬼子那边。李洪杰支支吾吾,有口难开。秀姑便把孩子一搁,说:“你要变坏,我决不跟你背伪属的黑锅!”说完跑出门去。

李洪杰等了好一会,不见她回来,便放下孩子,到各家去找,都没有找到。最后又到岳父家里去了,也没问到消自他心慌音刮地往回走,在路上跌了好几跤

回到家,却见秀姑已在给孩子喂奶,头发散乱,面色苍白。问她上哪儿去,她也不回答,两眼漠然地向前望着。妻子的思想工作不做好,走了也不安心,李洪杰决定明天向二参谋汇报。

二参谋马上向上反映。参谋长便找了区委书记商量。区委书记说:“秀姑我了解,刚强得很,不谈开,也许会出事。”参谋长考虑再三,才答应谈谈看。

区委书记派人把秀姑悄悄叫到区上,由参谋长向她说明任务的特殊性。她抱着孩子惊讶地听着,脸上忧郁的神色逐渐消失,最后还笑道:“他要是明说,我哪会不同意。

参谋长和区委书记都表扬她觉悟高,接着又提出要她当“伪属”这个难题。她知道当伪属是什么滋味,浑身不寒而栗!看来,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参谋长说:“当伪属也是革命工作。你越象伪属,就越能掩护洪杰,他也就越安全。”秀姑沉思了好一阵,抬起头,平静但却是果决地说:“党叫我当,我就当吧!

送走秀姑后,参谋长对区委书记说:“这个同志太好了!为了革命,甘当伪属。以后你要关照些,在不泄密的前提下,尽量减轻她的压力。生活补贴要及时给她。”

李洪杰打进敌人内部的条件完全成熟了。两天后,他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离开村庄,“逃”进日本鬼子占据的县城,“投奔”刘香斋去了。

村干部们完全没料到他会走这一步。当初军分区“拘留”他时,村干部们都以为是误会,对他还十分同情。现在他竟然真的投敌了,可把大家气愣了。

村里人知道洪杰夫妻俩感情很好,都认为秀姑是知情不报。于是,她在妇救会的职务马上撤了,还不许她离开村子。过去跟她要好的女人,见了她都把头一扭,装做没看见。

有些态度激烈的,还对着她的背影吐唾沫:“哼,还有脸出来见人哪!”“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孩子们见了她就叫喊:“二鬼子!”有的还唱起当时流行的讽刺伪军官太太的顺口溜:“嫚他爹,当官长。我沾光,住洋房。镶金牙,披大氅,,穿皮鞋,咔咔响…………”

民兵队长出于对叛徒的切齿痛恨,亲自做了一个写着“伪属”的黑底白字的木牌子,挂在秀姑的门框上。

那个伪军小队长的老婆在街上见了她,幸灾乐祸地说:“哟,大兄弟媳妇,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在村里的地位真是一落千丈,但她还是那样温和沉静,不卑不亢,对于恶言恶语,不闻不问。正是冬日农闲季节,她除了上井挑水,很少出去,关门在家纺线织布。

有时实在觉得太孤单了,便回娘家住几天。但她娘家村里人也知道李洪杰投敌的事,对她十分冷淡。她爹板起脸孔,不愿跟她说话;她娘则整天唉声叹气。

妹妹从小就跟她要好,也了解她的为人,不相信她是知情不报,很同情她的遭遇。可是在谈话中发现她对李洪杰并不痛恨,也不想跟他离婚。妹妹生气了,骂她没有立场。

过年了,不能老住娘家,便又回到家里。回想去年除夕,和本村妇女都忙着给军属扎光荣灯、挂红匾,有多热闹。可今年,她冷清清地守着吃奶的女儿,真难熬呵!

傍黑,村里响起锣鼓声。她知道这是给军属挂光荣灯,不由想道:洪杰要不是做这工作,也会给自己家挂红灯的。忽然,听见一帮孩子打着破铜盆走过来,在自己门口停下。

她不知是什么事,拉开门一看,民兵队长正把一个怪模怪样的大黑灯挂在门当中。她正想关门进去,民兵队长横眉怒眼地对她说:“叫你到村公所开会去!”

她知道每逢年三十,村里一面开军属会,一面开伪属会,今年自己是要参加伪属会的。于是她抱上孩子,低着头向村公所走去。

走进村公所,只见屋里空荡荡的,桌上摆着盏油灯,桌旁只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不是区委书记是谁?她一下子楞住了。


区委书记一见她,站起来亲切地说:“秀姑同志,我代表区委向你表示慰问。”说着又从口袋掏出个巴掌大的红漆木牌,神态庄严地双手递给她:“这是参谋长托我带给你的。

她接过一看,红牌上工整有力地写着“光荣”两个字。她紧紧握在手里,望着区委书记亲切关怀的眼光,心里一热,眼泪不由簌簌地流下来。

区委书记又说:“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李洪杰同志在那边工作很顺利,看来敌人对他没有发生怀疑,他已经开始往外递送情报了!”

一股喜悦兴奋的暖流从她心底扩展开了,几个月来,她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洪杰在敌人内部工作了三年多,为我军提供了大量重要情报。一九四四年底,县城解放,他按上级指示撤了出来,回到部队,因功被越级提为副连长。

秀姑在村里当了三年多“伪属”。她已于四二年秘密入党,由区委直接领导,这时被调出来任区妇救会会长。

解放战争时期,他们夫妻俩一起随军南下。全国解放后,一直在某省机关工作。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李洪杰和秀姑因为有过那样一段历史,被造反派揪住不放,分别被打成了“叛徒”和“伪属”。

为了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示威,秀姑取出珍存多年的写有“光荣”两个字的红漆木牌,挂在自己卧室的墙上。这更惹下了祸患,招来一场更严厉的批判。

那些人为了刺激秀姑,特意做了个“伪属”的黑牌子挂在她家门口。她受了折磨生病住院,他们又把黑牌子挂在她床头。

直到她病危,才允许李洪杰来探望。他趁监视的人走出门外,悄悄对秀姑说: “你要坚持住,我们一起迎接胜利。”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惜她的身体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就在她逝世后不久,四人帮垮台了,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李洪杰看着庆祝游行的队伍,又想起秀姑,她要是能活到这一天,该多好呀!

李洪杰回忆到这里,悲喜交加,热泪盈眶。那位老上级——也就是当年的区委书记也激动地说:“明天不是要举行秀姑的骨灰安放仪式吗?我一定要参加!”

第二天,李洪杰带着孩子们去向秀姑的遗骨告别,那位老上级也去了。他们肃立在秀姑的遗像前,深深怀念这位曾为革命作出特殊贡献的女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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