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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鲁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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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07: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关西延安府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鲁达,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这日于茶坊偶遇寻访师傅途经此地的史家村九纹龙史进。I□口0

二人出得茶坊来去酒店吃酒,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人围住白地上,中间里一个人正在使枪棒卖药,却原来是史进的开手师傅,叫做打虎将李忠。

二人邀李忠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酒至数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咽啼哭。鲁达唤酒保引来相见,只见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

此父女俩姓金,自东京来渭州投亲不遇,女儿金翠莲被镇关西—郑大官人以虚钱实契占了身体,未及三月,他家大娘子又将翠莲赶打出来,还追要原典身钱,无奈父女俩只得卖唱度日还债。

那镇关西实乃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鲁达闻听怒火中烧跳将起来要去打死那厮,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才劝得他住。

鲁达问明父女俩住所,自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并史进送上的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次早天色微明,鲁达赶往送行。店小二代郑屠追讨典身钱。鲁达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小二不依不饶惹提辖动怒,一掌打得小二口中吐血,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金老父女匆忙离了店出城去了。鲁达寻思店小二会赶去拦截,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径到状元桥来。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来唱喏,道:『提辖恕罪请坐。』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鲁达坐下,道三『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 动手,你自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不要那等腌厮们与我切!』郑屠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整 整自切了半个时辰。

刚切好用荷叶包了,鲁达道:『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郑屠整弄了一早晨方好,鲁达又道二『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屠道:『洒家特地要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肉雨』。

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鲁达早拔步在当街上。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达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往小腹只一脚,郑屠腾地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醋钵儿大小拳头······

扑一拳,正打在鼻子上。郑屠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提着拳头就眼眶际眉梢又一拳,郑屠当不过讨饶。鲁达喝道:『你若硬到底,洒家便饶你了!如今讨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

郑屠挺在地上动弹不得。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

鲁达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提了一条齐眉 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渭州府尹捉不到人,只好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各处追捉,出赏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到处张挂。

鲁达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走到代州雁门县,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鲁达钻在人丛里听时,被人自后拦腰抱住。

鲁达扭过身来看时,却是渭州救了的金老。那老儿直拖鲁达到僻静处,告知鲁达榜文上悬赏缉拿的正是他

原来金老父女路遇京师古邻,结交了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经邻居做媒将翠莲养做员外外宅。遂请鲁达到家再商议。翠莲见鲁达直拜了六拜,说道三『若非恩人垂救,怎能有今日!』

当下整杯理盘,备酒食相待。其间赵员外归来,相饮甚欢。吃了半夜酒,各自歇了。

次日,赵员外恐此地不稳便,请鲁达到十里路外的七宝村暂住。鲁达自此之后在这赵员外庄上住了五七日。一日金老奔来告急:『做公的来邻舍街坊打听得紧,只怕要来村里缉捕恩人。』

鲁达当下告辞,赵员外挽留道:『此间三十余里五台山文殊院,为头智真长老,是我弟兄,如是提辖肯时,一应费用都是赵某备办。委实肯落发做和尚么?』

鲁达道二『洒家是个该死的人,但得一处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当时连夜收拾衣服盘缠缎匹礼物。次日早起来,叫庄客挑了,两个取路望五台山来。

到得寺前,早有寺中都寺、监寺,出来迎接。当时同到方丈。赵员外道:『今有这个表弟姓鲁,情愿弃俗出家。望长老收录!』长老道『这个因缘是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且请拜茶。』

长老选了吉日良时,与鲁达剃度,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

智深留在五台山修行。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众僧告到长老处,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当日晴明得好,智深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副酒桶上来,便不顾阻拦强索了一

那汉子忍气吞声飞也似的下山去了。智深酒劲却上来,把皂直裰褪下来,露出脊上花绣来,扇着膀子上山。两个门子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智深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

寺内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二三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迎着智深。智深大吼一声,大踏步抢入打将起来,惹下一场祸事。

鲁智深自从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一日天气暴暖,信步踱出山门来到市镇,见到铁匠铺便定做了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和一把戒刀。

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见一家酒店,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主人家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是寺里的,长老有法旨,但是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讨过失。』

智深情知不肯,起身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寻思一计,来到市梢尽头一家傍村小酒店,自称乃行脚僧人,终买到酒吃,一连吃了十来碗。

酒至半酣,智深猛闻得一阵狗肉香,只见墙边砂锅里煮着一只。便摸银子递与庄家买了半只,捣些蒜泥蘸着吃,一连又吃了许多碗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下一回,酒却涌上来,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刺刺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摊了亭子半边。

门子听得半山里响,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抢上山来。两个门子叫道:『苦也!这畜生今番又醉得可不小!』便把山门关上。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把拳头擂鼓也似敲门。两个门子哪里敢开。

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吓洒家!俺须不怕你!』拿起一折木头,去那金刚腿上便打,簌簌地,泥和颜色都脱下来。

智深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你这厮张开大口,也来笑洒家!』便跳过右边台基上,把那金刚脚上打了两下。只听得一声震天响,那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智深提着折木头大笑。


两个门子去报长老。长老道三『休要惹他,你们自去。』叫门子拽了大拴放他入来,门子只得蹑脚蹑手拽了拴,飞也似的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回避。

智深直奔僧堂,看着地下便吐。众僧齐掩了口鼻。智深吐了一回,爬上禅床,扯着狗腿来便吃。众僧看见,把袖子遮了脸,远远地躲开。智深强塞狗腿给旁边僧人,满堂僧四散,智深追打。

监寺、都寺,不与长老说知,叫起一班职事僧人,点起一二百人,都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智深见了,大吼一声,推翻供桌,撅了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将出来。

众僧两下合拢来。智深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直打到法堂下,只见长老喝道:『智深!不得无礼!众僧也休动手!』两边众人被打伤了数十个,见长老来,各自退去。

智深随长老到方丈去。智真长老道:『智深,你此间不可住了,我有一个师弟,现在东京大相国寺住持,唤做智清禅师。我与你这封书,去投他那里讨个职事僧做。』

鲁智深拜了长老九拜,离了五台山,径到铁匠铺取了禅杖、戒刀完备就行。一日晚投宿桃花庄刘太公家,闻听桃花山二大王要强娶太公女儿,寻妙计答应出手相救。太公感激不

智深来到新房里脱得赤条条地,跳上床去伪装新娘。天色黑了,那二大王摸进房中。智深劈头巾角揪住,一按按下,骑翻大王,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直叫『救人!』譯

众喽啰救二大王逃遁,归山搬来救兵大头领。厮打间那大头领闻声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鲁智深定睛看时,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原来自渭州分手,李忠经过桃花山,与寨主小霸王周通相斗后被邀入伙做了大头领,周通自做了二大王。当下请智深并刘太公上山,周通得知详情,翻身便翦拂。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鲁智深道『周家兄弟,刘太公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你依着洒家另选一个好的,你心下如何?』周通道:『听大哥言语。』并折箭为誓。

李忠、周通安排筵席,一连款待了数日。作别后鲁智深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却见一所败落寺院瓦官寺。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智深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面黄肌瘦老和尚坐地,众僧哭诉寺院被和尚生铁佛崔道成、道人飞天夜叉邱小乙强占,在此间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此时听得外面有人嘲歌,出来看时望见一个道人。那几个老和尚摇着手,悄悄地指与智深道:『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智深见指说了,随后跟去。绿槐边撞见胖和尚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来斗智深。两个斗了十四五回合,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有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挡不住,却待要走。

这邱道人见他挡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许多程途,三者挡不得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破绽,拖了禅杖便走。

智深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都是赤松树。林子里撞见在此翦径的九纹龙史进。原来史进寻师不着盘缠使尽,以此来在这里寻些盘缠。不想得遇智深。

智深把前后经过从头说了一遍。史进取出肉烧饼叫智深吃,吃得饱了,各拿了器械,再回瓦官寺来

到寺前看见那崔道成、邱小乙,二个兀自在桥上坐地。智深抡起铁禅杖,奔过桥来,生铁佛仗着朴刀,杀下桥去。智深一者得了史进,肚里胆壮;二乃吃得饱了,那精神气力越使得出来

两个斗到八九回合,崔道成渐渐力怯,只得走路。那飞天夜叉邱道人见和尚输了,便仗着朴刀来协助。这边史进见了,大喝一声:『都不要走!』掀起笠儿,挺着朴刀,来战邱小乙。

四个人两对厮杀。智深与崔道成正斗到深涧里,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生铁佛打下桥去。那道人见到了,无心恋战,卖个破绽便走。史进赶上,望后心一朴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


离了瓦官寺,二人厮赶着行了一夜。天明投村镇上来。吃了酒饭,诉说路上许多事务。史进欲投少华山去奔朱武等三人入伙,智深打开包裹,取些酒器,与了史进。史进拜辞了智深,各自分了路。

只说智深自往东京,在路又行了八九日,入得城来,寻到大相国寺。智清禅师安排智深前往酸枣门外岳庙间壁大菜园住持管领,智深道三『既然如此,洒家明日便去。』

且说菜园左近有二三十个赌博不成才破落户泼皮,泛常在园内盗菜蔬,靠着养身。得知智深前来住持,便商议道:『我们趁他新来,寻一场闹,一顿打下头来,教那厮服我们!』

智深来到菜园地上看那园圃。只见这二三十个泼皮拿着些果盒酒礼,都笑嘻嘻来做庆。智深不知是计,直走到粪窖边来。那伙泼皮一齐向前,一个来抢左脚,一个便抢右脚,指望来颠智深。

智深不等他们上身,右脚早起,腾地把一个先踢下粪窖里去。另一个恰待走,智深左脚早起,两个泼皮都踢在粪窖里挣扎。后头那二三十个破落户惊得目瞪口呆。

粪窖里两个高叫饶命,智深喝那众泼皮快扶人上来。众人打救,搀到葫芦架边,臭秽不可近前。智深呵呵大笑,道:『兀那蠢物!你且去菜园池里洗了来,和你众人说话。』

智深指着众人喝问为何戏弄?众伙伴一齐跪下俱告并情愿服侍。智深道:『休说这三二十个人,直甚么!便是千军万马队中,俺敢直杀得入去出来!』众泼皮诺诺连声,拜谢了

次日,众泼皮商量,凑些钱物,买了十瓶酒,牵了一个猪,来请智深。吃到半酣,只听门外老鸦哇哇地叫。众人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净。』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众泼皮只叫:『师父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

过了数日,智深寻思安排些还席,绿槐树下铺了芦席,请那许多泼皮团团坐定,大碗斟酒,大块切肉。众泼皮取闹请智深使器械,智深自去房内取出浑铁杖,飕飕的使动,浑身上下没半点儿参差。

智深正使得活泛,只见墙外一个三十四五年纪的官人喝彩道:『这个师父端的非凡,使得好器械!』众泼皮告知这官人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名唤林冲

智深道『何不就请来厮见?』林教头便跳入墙来。两柒壹个就槐树下相见了,一同坐地。智深对林冲道:『洒家是关西鲁达。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令尊林提辖。』林冲大喜,当下结义智深为兄。

那林冲是与娘子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听得使棒,看得人眼,着使女锦儿自和娘子去庙里烧香,自己就只此间相等。智深便叫人再添酒来相待。

洽才饮得二杯,只见使女锦儿慌慌急急,红了脸,在墙缺边叫道:「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庙中和人合口!」

锦儿道:『正在五岳下来,撞见个诈见不及的,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林冲慌忙道『却再来望师兄,休怪,休怪。』林冲别了智深,急跳过墙缺,和锦儿径奔岳庙里来。

智深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帮林冲厮打。只见林冲将引妻小并使女锦儿刚转出廊下

林冲道:『原来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一时间无礼。林冲本待要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权且让他这一次。』智深道『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

自此每日智深与林冲上街吃酒,把这件事不记心了。那一日,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手里拿着一口宝刀叫卖。林冲是爱刀之人,合当有事,花一千贯,便买了。

鲁智深自从和林冲买刀那日相别之后,忧得林冲苦。打听得原是高俅设毒计陷害林冲受了官司,又无处去搭救,只打听得出林冲断配沧州。

鲁智深去开封府前寻人不见,却听得人说,林冲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董超、薛霸,说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以此疑心。世た

时遇六月天气,炎暑正热。林冲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智深远远听薛霸道『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两千里有余的路,你这般样走,几时得到!』

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董超道:『你自慢慢地走。』薛霸一路上埋怨叫苦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你这个魔头!』

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倾在脚盆内,乘林冲昏睡强按林冲脚在滚汤里。林冲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智深便要冲将进去杀这两个撮鸟,却是客店里人多,恐妨救助,未曾下手。

智深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心不下。林冲一行五更里出门时,智深已先投林里来,专等杀了那两个撮鸟。

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有名唤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今日,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须得缚一缚。』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拿去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道三『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若救得小人,生死不忘!』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鲁智深把铁禅杖飞将来,将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鲁智深,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着禅杖,抡起来打两个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

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

鲁智深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哪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拾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拿了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

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酒店在村口。四人入来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

两个公人道『敢拜师父在哪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叫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洒家若撞着那厮,叫他吃三百禅杖!』两个公人哪里敢再开口。

吃了些酒肉,出离了村口。林冲问道二『师兄今投哪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暗暗叫苦也!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哪里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

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

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七十里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

鲁智深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两个道:『再怎敢!』

董超、薛霸接了银子,却待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

智深抡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得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叫你头也与这树一般!』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进去。

鲁智深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

高俅为此恨杀智深,吩咐寺里长老不许智深挂搭:又差人来捉智深,却得那伙泼皮通报,不曾着了毒手。鲁智深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宇后远遁。

鲁智深逃走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来到孟州十字坡,险些儿被个酒店妇人害了性命,着蒙药麻翻了。亏得她的丈夫归来得早,见了智深这般模样,又见了智深的禅杖戒刀吃惊,连忙把解药救醒。

那夫妻两个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问起鲁智深名字,结义智深做了弟兄。一住四五日,打听得就近青州管下二龙山宝珠寺可以安身,智深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

叵耐金眼虎邓龙那厮,只在二龙山关外与鲁智深相见。因不留人,便和智深厮拼,小肚上被智深一脚点翻了。智深却待要结果了他性命,被他那里人救了山上去,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

这二龙山又没别路上去。那邓龙由鲁智深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智深正苦,在那里没个委结

鲁智深只得暂退回山下林中,不期巧遇同是来二龙山投奔邓龙的青面兽杨志。杨志因被晁盖七人智取走了押运的生辰纲,无处可投,山下开酒店的林冲徒弟操刀鬼曹正指点其上山入伙。

两个厮赶着行,离了那林子,来到曹正酒店里。杨志引鲁智深与曹正相见了,曹正慌忙置酒相待,商量打二龙山一事,曹正献上条计策。

次日,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五七个庄家取路投二龙山来。到林子里脱了鲁智深衣裳,把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杨志倒提着朴刀,曹正拿着智深的禅杖,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小喽啰在关上看见绑得和尚来,飞也似的报上山去。邓龙听了大喜,叫三『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冤仇之恨!』小喽啰得令,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

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押到佛殿。少刻,两个小喽啰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日也有见我的时节!』

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二『撮鸟休走!』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接过禅杖,邓龙急待挣扎,早被一禅杖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个半,交椅都打碎了。

杨志倒转手中朴刀,搠翻了四五个邓龙手下的小喽啰。曹正又抡起杆棒,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啰并几个小头目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服。

随即叫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且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曹正别了二位好汉,领了班家自回家去了。


鲁智深、杨志一面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小喽啰们尽皆投服了,仍设小头目管领。自此鲁智深一伙在二龙山打家劫舍,霸着一方落草

之后行者武松、金眼彪施恩、操刀鬼曹正、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亦来投奔入伙。青州官军捕盗,从不敢正眼觑之。二龙山好汉累次拒敌官军,杀了三五个捕盗官

青州地面桃花山周通,偷窃了双鞭呼延灼御赐宝马,引得呼延灼率官兵围剿。李忠、周通向二龙山求救。鲁智深、杨志、武松带众喽啰下山,来与呼延灼交战。不知何故,呼延灼忽然夜间去了

众人得胜回山,途遇白虎山独火星孔亮引败残人马行走。原是孔明、孔亮为救被困青州城内叔叔,领喽啰围攻青州城,被自桃花山撤回之呼延灼击退,毛头星孔明为呼延灼生擒。

孔亮拜告鲁智深、杨志、武松求救哥哥孔明,鲁智深便要聚集三山人马前去攻打。杨志提议请下梁山泊宋公明来并力攻城。鲁智深道:『正是如此!孔亮兄弟,你快亲自去!』

宋江别了晁盖,领梁山人马下山,合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三山之力,破了青州城,降伏收归了呼延灼,救下了孔明及其叔叔,给百姓散粮米救济。

宋江把府库金帛、仓廒米粮,装载五六百车;又得了二百余匹好马。就青州府里,做个庆喜筵席,请三山头领同归大寨。数日之间,三山人马都皆完备。宋江领了大队人马,班师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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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19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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