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东,日俄之间争夺韩国和中国东北的斗争愈演愈烈,最终引发了一场战争。1904年2月8日,日本舰队对停泊在韩国仁川港和中国旅顺港的沙俄舰队进行了突然袭击。
历时一年多的日俄战争,以日本的胜利而告终。1905年9月5日,日俄双方在美国签订了《朴茨茅斯和约》,从而日本帝国主义进一步取得了对韩国的控制权。
日俄战争期间,安重根每天读报刊,研究各国历史,分析了战争的形势。看到弱肉强食的战争结果,安重根担忧了祖国的前途。
1905年11月9日,日本枢密院院长伊藤博文以特派大使的名义,携带日本天皇的诏书和《保护条约》文本,与长谷川司令官一起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首尔。
伊藤博文一到首尔就去拜见高宗皇帝,并呈示诏书和条约文本,胁迫高宗签订条约。高宗看到条约的内容,不由大惊失色。因为条约的内容是日本要求朝鲜把一切外交权转让给日本,并实行统监政治。
高宗深知事关重大,有气无力地说:“签订此条约如同亡国,关系到国家的社稷,朕不能允许。”伊藤软硬兼施,大放厥词后说:“此案不得延误,望阁下速传敕命。”
这时,首尔市内和宫城周围,到处有日军布阵,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在伊藤的威逼下,诸大臣不得不拥进漱玉轩,参见高宗皇帝。皇帝问诸大臣的意见,诸大臣有意见分歧,莫衷一是。御前会议持续到晚上八点,毫无结果。最后,高宗下旨,由政府酌定。
御前会议刚刚结束,在贵宾室里等候的林权助公使强迫诸大臣继续协商。这时,伊藤带领宪兵闯进别室,说:“既然陛下有旨,我想听听诸位意见。”
伊藤横眉立目地挨个儿点名盘问对条约的看法。结果,韩圭高个大臣表示了反对,而李完用等五个大臣表示了赞成。
伊藤满意地说:“既然多数赞成,请参政大臣上奏皇帝,从速签字!”“不!我宁死也不能答应。”参政大臣韩圭高大声叱喝便奔向漱玉轩,然而被日本宪兵抓了回来。
伊藤趁此机会,竟不经过皇帝的许可,操纵卖国大臣,签订了《乙巳保护条约》。1905年11月18日凌晨2点,历史将永远记住这悲痛时刻的。
第二天早晨,钟楼响起了阵阵钟声。通报亡国的钟声如泣似诉,绵延不断,穿过云海、越过山岭,传遍三千里江山。
首尔钟路大街和皇宫前广场立刻变成了人山人海。白衣同胞们一个个坐在地上,捶地而痛哭:“啊,难道五千年古国就这样灭亡了吗?!”
这悲痛的消息传到了黄海道信川郡清溪洞。隐居进士安泰勋的一家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27岁的长子安重根,心如刀绞。他捶打着院中一颗老松树,痛哭不已。
当时,安泰勋重病在身。他勉强起身坐在炕上,把儿子叫到跟前,沉重地说:“在这国家危机存亡之秋,老夫病魔缠身,如何是好?”
父子俩一心想尽忠报国,可是因奸臣当道,直到现在一事无成。安重根安慰父亲说:“请父亲放心,孩儿为了从日本侵略者手中夺回国权,情愿献出五尺之躯,奋斗到底!”
不久,从首尔接连传来了令人心寒的消息。有爱国之心的官吏和儒生们进谏上诉,但未能如愿,因此一些高官剖腹自杀,奋起反抗的百姓惨遭日寇杀害。
有一天,安泰勋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对儿子说:“听说上海有许多韩国志士,你去那里,结识他们,共谋大事吧。”安重根如梦初醒,当即表示前往上海。
“呜—”驶向中国的轮船启航了。安重根挥手向送行的亲朋好友们道别,心里呼喊着:受尽侵略者蹂躏的我的祖国,今天您的儿子为拯救您,远走他乡!
轮船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安重根望着大海,千思万绪。他出生在名门望族,自幼才智过人,为了尽忠报国,他曾弃文习武,后来又把希望寄托于宗教,但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救国之路到底在哪里呢?
安重根来到了“冒险家的乐园”—上海。这里果然居住着不少韩国人,其中还有一些韩国政府的要员。他急切地想要寻访同志们,共谋救国之策。
他满怀着激动的心情,拜访了曾任政府要职的闵泳翼,但却吃了闭门羹。原来,闵泳翼吩咐仆人不见韩国人。安重根连访三次,均被拒之门外。他气得冲着大门怒吼:“姓闵的,你到底是不是韩国人?”
他又去拜访了韩国富商徐相根。他虽然开门接待,但对救国却毫无兴趣。“如今,我们国家犹如案板上的鱼肉,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任人宰割吗?”尽管安重根一再劝说,徐相根却充耳不闻。
安重根走出徐家大门,心如火烧,不由仰天长叹:“如果我们韩国人都是这样,我们的国家还有救吗?”
回到旅馆,安重根心烦意乱、坐卧不宁。于是,他走出旅馆大门,走到了教堂,便走进去祈祷,以求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他从教堂出来,忽见一位神父走在路上,觉得很眼熟。“郭神父!”他高兴地奔过去,握手施礼。郭神父是在韩国传教的法国人,同安重根深有交情。他是从法国回韩国途中,正路过此地。
他们俩一起回到了旅馆。郭神父听安重根来上海的意图后思虑了良久,便说:“我想,到国外不是上策。你应从速回国培养救国人才,团结民心,增强实力,这才是救国之道。”
郭神父的一番指点,使垂头丧气的安重根重新振作起来。对,我应该以教育开辟救国之路。他满怀着新的希望,离开上海,踏上了归途。
安重根回到家乡,父亲已经去逝。天峰山上白雪皑皑,父亲的坟茔也披上了素装,安重根跪在坟前,痛哭不己:“父亲,请您安息吧。孩儿一定报仇血恨,尽忠救国。”
1906年春,日本根据《乙巳条约》,在韩国设立了统监府,任命伊藤博文为首任统监。他成为韩国的太上皇,加速了韩国的殖民化进程。
这时,韩国正掀起了爱国启蒙运动。安重根怀着教育救国的雄心,变卖家产,把家搬到镇南浦,开办了三兴(士兴、民兴、国兴)学校,并亲自担任了校长。
他将全部的心血倾注于教育事业,培养救国人才。他亲自向青年学生讲韩国的历史、爱国者的事迹和国民的义务,给学生们的心田里播下了一颗颗爱国的火种。
不久,全国范围内又掀起了偿还国债运动。人们一心救国,自发筹集了钱财。安重根日夜奔走,积极投身于这一运动中,动员群众为国捐钱捐物。
有一天,他回到家,妻子交给他一个小包。解开一看,原来是她随身带的金戒子、银簪子等首饰。妻子说:“你不是烟酒都戒了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安重根听了很受感动。
日本侵略者对这样的民间活动也没有放过。统监府的喉舌一《京城日报》首先对此大加诽谤,后来干脆公然镇压,还逮捕了一些主要领导人。于是,如火如荼的偿还国债运动被夭折了。
一天,安重根来到城里,看见了街上围着许多人。走过去一看,是启蒙教育家安昌浩先生正在进行街头演讲。
安重根不知不觉地被安昌浩的演讲迷住了。这时,突然有个家伙高声断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再说一遍吗?”安昌浩正颜厉色地反问道:“日本人侵我主权,霸占我国土,岂不是强盗吗?”
那个家伙指手画脚地对安昌浩叫嚷:“你这是煽动!知道吗?”这时,安重根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那个家伙的衣领,大声喝道:“你这个走狗!给我滚!”
突然传来一阵枪声,一群日本宪兵向人群冲来,听讲的群众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去了。“不要放枪!切由我负责,把我抓走好了!”随着安昌浩的一声高喊,枪声停住了,可他被宪兵抓走了。
安重根望着安昌浩的背影,又望着街头横七竖八的尸体,眼睛里盈着愤怒的血泪。他深深感到,在帝国主义的军政统治下,无论是偿还国债还是教育救国都是无济于事,唯一的出路就是拿起武器,刀对刀,枪对枪!
1907年初,安重根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在荷兰海牙将召开“世界和平会议” ,高宗想借助列强之力,从日本手中夺回外交大权,所以秘密派出了李俊等三名特使。
李俊等三名特使持高宗的委任状来到海牙,勉强得到了旁听资格。他们利用讲坛和报刊,揭露了日本的野蛮暴行,呼吁列强们迫使日本取消《乙巳条约》,保障韩国独立。
然而,他们的活动遭到了日方的阻止,那些列强也在日本的压力下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最后,他们连旁听资格也被剥夺,而赶出了会场。
李俊怒不可遏,当众剖腹自杀,向全世界显示了不可凌辱的韩国的尊严。
在万民哀悼李俊的时候,伊藤博文趁此机会,以违反《乙巳条约》为借口,废黜了高宗立纯宗为帝。继而于1907年7月,强迫纯宗签订了《韩日新条约》,进一步夺走了韩国的内政大权,使韩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
紧接着,8月1日,伊藤强行解散韩国军队,还没收了民间存有的武器。
京城守备队的部分军人们怒不可遏,奋起反抗,和日本军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巷战。但是寡不敌众,而惨遭镇压。
目睹这一切的安重根义愤填鹰而无能为力。枪声一停,他与安昌浩、金弼淳医生等奋不顾身地去抢救伤兵。
随后,首尔等全国各地爆发了义兵们的抗争,但他们的抗争也惨遭了镇压。安重根深深认识到,要回复国权,只能到国外开展武装斗争。
远离家乡的那一天,安重根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说:“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家里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妻子深情地说:“我知道,您放心吧。不管到哪里,多多保重
安重根乘“俊昌号”轮船离开元山前往间岛(延边)。他站在甲板上望着碧水无垠的大海。他想到这才找到了真正的救国之道,不由心潮澎湃。
他回到船舱,给弟弟写了一封信,随笔又写了一首充满激情的诗: "男儿有志出洋关,生不成功死不还。埋骨岂肯先墓下,人间到处尽青山。”
安重根在间岛考察三个月后发现龙井已设有统监府派出所,于是他又把目标转移到俄罗斯的海参崴。这里是陌生的世界,而对他来说却是希望之地。他尽情地呼吸了这异国的空气。
他一到远东便周游各地,向侨民宣传反日救国思想,揭露了伊藤的罪行。而且联络反日志士,开展了组织义兵的活动。林海呼啸着催他前进,茫茫雪原为他铺路。
安重根同李范允、金斗星等一起筹款募兵,1908年初,终于组织了义兵队伍。安重根担任参谋中将,带领义兵们日夜操练。
1908年6月,安重根带领300多人的部队赴韩国与敌人交战。他们决心“国仇不报,投江而死”,而渡过了图们江。
部队向庆兴方向进击,途中夜袭德源,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而且又攻下了几个日军据点。初战胜利,杀敌50多人,俘虏10人。士兵们士气高昂,高呼万岁。
但是,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安重根把俘虏们教育后就放走,而且当即决定进攻敌人的重镇——会宁。
战斗一打响,他们就遭到了日军的全面反攻。因指挥失灵,义兵们乱作一团,被冲杀过来的日军打垮了。
安重根后退到山上松林时,才发现跟着自己突围的义兵只有三个。安重根看着山下满地的尸体,悲痛欲绝。他说:“你们各走各的,我要与日寇决以死战,以死报国!”
安重根举起手枪,就要奔下山去。这时,一个义兵猛地跑过去拉住安重根,哭着说:“你只想以死报国,可死了能解决问题吗?”
义兵的一句话使安重根清醒过来。他们四个人决定重返海参崴东山再起,向东北方向迈出了沉重的脚步。
四个人日宿夜行,穿越深山老林一直向东走。十几天来,他们只吃了两顿饭。饥饿和疲劳时刻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一天,他们精疲力尽,躺在林中草地上休息。突然,近处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声音,安重根猛地爬起来,警惕地观察了四周。
“这不是禹兄吗?你还活着!”“安兄,你也没死!”两个人激动地拥抱对方。原来是安重根的好同志禹德淳。他也战败之后领着几个义兵好不容易逃到这里的。
他们艰难地走着,走到一个山梁时实在走不动了,一个个倒在地上。禹德淳忽然发现山沟里有人家,就说:“就算死也得跟敌人拼一下吧!我还有点钱,下去换些吃的!”
安重根说:“要走一起走,人多以便有个照应。”“不, 人多更危险,就算牺牲我一个人吧!”禹德淳不听劝阻硬是下山了。
可是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安重根执意要下去救战友,但被义兵们拦住了。他含着泪水呼喊着战友的名字,继续向东而去。
安重根一行经半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到达了俄罗斯的烟秋。同胞们望着瘦成皮包骨的义兵们,痛心地喊着:“韩国人是杀不绝的,擦干泪水要站起来,战斗并没有结束!”
又是一个新年了。1909年2月,安重根周游各地广泛开展了抗日救国宣传,同时还跟金基龙、白奎三等十一人聚集在烟秋的下里,密议反日斗争事宜。
会议上,根据安重根的提议,以献出生命、奋斗到底、恢复国权为宗旨,成立了秘密组织“断指同盟”。安重根从怀里拿出太极旗,铺在木桌上,切断自己左手的无名指,用鲜血写下了“大韩独立”四个大字。
盟员们依次断指,并宣誓:团结奋斗,为国献身,永不变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安重根四处奔走,宣传民众要团结奋战。10月19日,安重根突然接到《大东共报》主编李刚的一封电报:“请速来。”
安重根接到电报后,立即动身前往海参崴。
安重根见到李刚就问:“叫我来有什么急事?”李刚递给他一份在哈尔滨发行的《远东报》,并指了指第一版“东京特电”。
安重根一看,原来是在“日枢相伊藤公渡满视察”大号黑字标题下,报道了日本枢密院院长伊藤博文十月下旬到哈尔滨会晤沙俄财政大臣科科夫切夫的消息。
“怎么办?安兄?”李刚望着激动不已的安重根问了一下。“还用问?叫他去见阎王爷吧!不能错过这天赐良机。”李刚紧紧地握住安重根的手,并告诉他,禹德淳在报社工作。
晚上,爱国志士们在《大东共报》的李刚的办公室里集会。在那里,安重根同禹德淳重逢。安重根紧紧地拥抱着老战友,热泪盈眶地说:“我们还为你开过追悼会呢!”
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刺杀伊藤博文的绝好机会。安重根自告奋勇担负这一重任,禹德淳表示与他同行。会议上决定任安重根为特派独立队队长,并各方协助做好准备,尽早前往哈尔滨。
俞镇律社长和杨成春将护身手枪送给安、禹二人。金成茂从报纸、杂志上剪下伊藤的照片交给他们。李刚则筹集了所需的经费。
当做好一切准备时,天也开始亮了。安重根深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对禹德淳说:“禹兄,梦寐以求的报国机会终于来了!”
1909年10月21日,俞镇律、李刚、杨成春等到车站为安、禹二人送行。安重根紧紧地握住他们的手,说:“不剪除这个老贼,我决不生还!”不一会儿,列车徐徐离开了站台。
列车奔向着哈尔滨。他们在途中请一个叫刘东夏的青年,给他们当翻译,所以他们一行变成了三人。安重根看着那张报道伊藤出访消息的报纸,心想,这老贼到哈尔滨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时,伊藤博文一行乘坐的专列从旅顺驶进沈阳站,沈阳总领事等日本官员到车站迎接。伊藤向他们频频招手致意,趾高气扬地走出了站台。
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伊藤同总领事川上谈话。他说:“不久要实现韩日合邦,所以一定要保住南满铁路。在这个问题上,俄国的态度至关重要,本人此行就是为了同俄国协商这件事。”说着,他呷一口茶,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10月22日早晨,安重根一行乘坐的列车终于到达了哈尔滨。他们走出站口,环视了车站四周。不出所料,车站已经装修一新,俄国士兵来来往往巡视着。
他们坐马车离开车站,去道里找“韩民会”会长金成白,金成白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10月23日安重根一行到火车站察看,那里警戒森严,原来俄国大臣明天到达哈尔滨。安重根想,伊藤来时,警备一定比现在还严,不易混进站台的。于是与禹德淳商定去蔡家沟看看。
安重根和禹德淳回到住所后,反复讨论了举事计划。谈着,谈着,他们激动不已,各自拿起笔,抒发了尽忠报国的豪迈激情。
第二天早晨,安重根和禹德淳觉得刘东夏太年轻有所不便,所以商量之后决定,去蔡家沟时请哈尔滨的爱国者—曹道先来当翻译。
10月24日下午4时,安重根和禹德淳、曹道先去了蔡家沟。蔡家沟站是长春和哈尔滨之间的一个交叉口,他们打算伊藤的专列暂停在这里时下手。
那天晚上,曹道先同俄国士兵聊天时得知了确切的情报,伊藤的专列26日早六点经过本站,9点到达哈尔滨。
但是,25日早晨,他们又接到了留在哈尔滨的刘东夏打来的一份电报—“明天早晨来。”
“我们不能都在这里等,应该分两路伺机行动。你们俩留在这里,我回哈尔滨吧。”他们到僻静处商议之后,禹德淳也同意了安重根的意见。
伊藤的专列离开沈阳向北疾驰。机车的烟筒里喷着浓烟,吊钟在左右摇晃······
车厢里,伊藤同秘书官吃着点心闲谈着。伊藤说:“多么辽阔的土地啊!”“是啊,走一整天也看不到一座山。”伊藤接着又说:“日本男儿们在这里流了血,现在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25日下午,安重根回到了哈尔滨。那天深夜,安重根在住所里锉着子弹若有所思地把八颗子弹,一颗一颗地塞进弹仓里。
26日凌晨,禹德淳行动的时刻到了,当他俩推开旅店门 时,发现门己被锁上。这时,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禹德淳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
专列正点通过了蔡家沟站。车厢内,伊藤手里夹着雪茄,得意地望着窗外······
26日早7点,安重根换上西服,外加短外套,走进三等候车室。他坐在靠窗的座位,泰然自若地喝着茶。窗外的站台上俄国士兵全副武装整队以待,欢迎队伍也列队等候,日本人陆续走进站台。
专列快要进站了。看样子在蔡家沟没能下手。安重根把手伸进衣兜里摸了一下手枪。
九点,伴随着一声火车的鸣笛声,绿色专列吐着白气徐徐驶进哈尔滨车站。在站台等候已久的沙俄财政大臣科科夫切夫登上了车厢。
安重根慢慢地站起来了。他混在走进站台的日本人中间,从一等候车室出入口出来,走进了站台。
这时,科科夫切夫同黄脸短须的矮老头走下列车。顿时,军乐队奏起了迎宾曲,人群中欢呼声四起。
那老头儿正是伊藤博文。他先同俄国长官们握手,然后信步朝仪仗队走去。安重根挤在日本人的欢迎队伍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矮小的老头。
伊藤博文检阅仪仗队后,满面笑容地同沙俄远东领事握手,同驻哈外国领事们握手寒喧。然后,转身走了过来。
这时,安重根赶紧走到仪仗队后排中间位置。当伊藤走到距安重根5米多远的时候,他举起手枪对准伊藤博文的胸部连发了三枪,子弹命中了。
顿时,站台上乱作了一团。只见伊藤博文身子一颤,手护前胸,踉踉跄跄要倒下去。紧接着,安重根又开了四枪。“砰!砰!砰!砰!”跟在伊藤后边的三个高官也相继倒下去了。
安重根如释重负地扔掉手枪高呼:“高丽亚,乌拉!”这时,愣在一边的俄国宪兵才扑上来将他扭住。
第二天,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的惊人消息轰动了全世界,因此当时仅有五万人口的哈尔滨也被世人所知了。
安重根被捕后,沙俄政府迫于日本的压力,把他引渡给日方。11月3日,安重根、禹德淳、曹道先、刘东夏等九人被押送到旅顺监狱。
审讯开始了。检察官沟渊问:“你为什么杀害伊藤公爵?”安重根一口气列出伊藤的15条罪状,然后说:“这就是我杀他的理由。伊藤杀了我大韩义兵5万多人,杀害了10万多名无辜的人民,他是最大的杀人犯,我杀他没有错。”
沟渊说:“那是战争嘛!”安重根理直气壮地反驳说:“伊藤进行的是侵略战争,而我这次举事是正义的独立战争。我是以大韩义兵参谋中将的身份进行战斗的。我是战俘,应按国际公法处理。”
审讯在继续进行着,安重根的辩论也在继续。“伊藤是侵略韩国的元凶,是东洋和平的破坏者,所以,从三年前开始,我们就计划要杀死伊藤。
我这次的举事,正是为了声讨伊藤的罪行,唤醒有志青年为祖国的独立而战斗,也是为了维护东洋的和平。”
日本政府审判安重根的消息一传开,就引起了韩国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的关注和愤慨。韩国、英国、俄国等国家的律师纷纷来到旅顺,自愿为安重根辩护,但均被日本法院拒绝。
1910年2月7日,日本关东都督府地方法院对安重根进行公判。韩国、俄国、英国等国家的律师及各国新闻记者们都赶来旁听这次公判。安重根的两个弟弟也赶来了,很多日本人也来参加了,200多个旁听席座无虚席。
一会儿,安重根、禹德淳、曹道先、刘东夏等四名被告被押到审判庭,审判长真锅宣布了开庭。审判长进行一般性审问后,接着问道:“你杀死伊藤公的目的是什么?”
安重根说:“我再次声明,我击毙伊藤,决不是个人行为,我是以韩国义兵参谋中将、特派独立队队长的身份,为祖国的独立、为东洋的和平而战斗的。所以,我是战俘,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而且,你们把我当做一般杀人犯,更是错误的。”
安重根把法庭当做特殊战场,向世人表明了自己的正义目的,同时淋漓尽致地揭露了伊藤的十五条罪状。200多名旁听者静静地倾听着,众多记者紧张地记录着,恐怕落掉一句。
审判长急忙打断安重根的话,说:“不许讲与本案无关的话!”然后再问道:“你杀害伊藤公之后,是想逃跑,还是想自杀?枪里还剩下一颗子弹,你怎么解释?”
安重根斩钉截铁地说:“我击毙伊藤,是为了韩国的独立和东洋的和平,我的目的还没达到,我要做的事还很多,为什么要自杀?我根本就没有想逃跑,因为我不认为我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公审已进行了五次,但法庭仍然无法动摇安重根的坚强意志。判决前夕,日本当局派二名通晓韩国语的日本警士,劝诱安重根回心转意。他们说: “你是有才华、有前途的人。何必这样死呢?现在也不晚,只要你公开承认杀害伊藤公是由于对统监政策的误解,就会获得减刑的。”
安重根冷冷地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对伊藤的罪行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能说误解呢?我若苟且偷生,就不会在哈尔滨举事的。我不怕死,劝诱我没有用!”日本警士无言以对,灰溜溜地离去。
判决的时刻到了。2月14日,法院进行了最后公判。审判长宣读了判决书:“判处被告杀人犯安重根死刑,判处禹德淳有期徒刑三年,判处被告曹道先、刘东夏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安重根昂首挺胸,静静地听着宣判。他用泰然自若的目光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禹德淳。那目光似乎在说:“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是不是?”
审判长最后宣布:“被告如不服本判决,有权在五日内提出上诉。”
审判长的话音刚落,安重根当即就说:“这等判决我早已料到,我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没必要重复,所以我宣布放弃上诉权!”
顿时,审判厅里人声哗然。审判长匆匆宣告公判结束,就退厅了。这时,安重根的两个弟弟从旁听席扑过来,喊声“哥哥!”,便抓住安重根的胳膊失声痛哭。很多人的脸上浮现了愤怒的神色。
安重根对弟弟们说:“不要哭。哥哥做了应该做的事,哥哥如今死而无憾!”话还没说完,法警走过来推开两个弟弟,将安重根押走了。
公判结束后,安重根回到监狱,挥毫写下了一副条幅,表达了自己的坚强意志:“丈夫虽死心如铁,义士临危气似云。”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写完了33000多字的自传,又开始撰写《东洋和平论》。为完成此稿,他向法院提出延长刑期。法院被他超人的毅力和高尚的精神所打动,答应了他的要求。
然而,这一重要著作只写到序和前鉴,刑期就降临了。临刑前一天,连日本警士酒井也觉得非常惋惜,恳求他把书的结论写给他留作纪念。
安重根欣然答应,提笔写下苍劲有力的两行诗:“东洋大势思查玄,有志男儿岂安眠?和局未成犹慷慨,政略不改真可怜。”安重根还应一些日本宪兵、典狱、法官的请求,写下了上百条条幅。
3月10日,安重根和两个弟弟及洪神父见了最后一次面。他写下《告同胞书》之后,沉重地跟弟弟说:“我死后,把我的遗骨埋在哈尔滨公园旁,等我们恢复主权后,移葬到故国。”
他接着说: “你们回去后,告诉同胞们,每人都应负起对国家的责任,尽国民的义务,齐心协力创下功劳,实现独立大业。当大韩独立的消息传到天国时,我将欣然起舞,高呼万岁!”
临刑前,安重根给母亲写了最后一封信,恳请她多保重。还给妻子金亚丽和亲戚们留下了几封信。
法国传教士洪神父来到旅顺监狱为安重根做了弥撒。洪神父是安重根的老相识,这次是特地从韩国赶来的。
行刑的时刻到了。安重根换上了母亲亲手缝制的韩服。他平心静气地问:“到点了吧!”狱默默地点了点头。
安重根走出牢门,泰然自若地向绞刑室走去。1910年3月26日10时,年仅32岁的安重根被处以绞刑,壮烈殉国。安重根虽然牺牲了,但是他的爱国思想和斗争精神,曾鼓舞了韩国乃至东亚人民的抗日斗争,至今还活在亿万人民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