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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昆仑山上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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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11: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柴达木盆地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上,有一个代表很引人注意。她面貌上带着上海姑娘秀婉的风度,言谈举止中,却添了不少“高原人”的豪放气质。

她叫李婉丽,来青藏高原三年多了,现在是一个女子勘探组组长。这个组在和基地失掉联系的情况下,历尽艰苦,出色地完成了勘探任务。这次被评上了先进集体。

好些人都问李婉丽:“南方的女孩子初到这里,一下子很不习惯吧?”李婉丽活泼地挑起右眉,笑呵呵地回答: “这个吗?说起来真有意思。”她给大家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1956年春天,我刚从地质学校毕业。那时候,我才17岁,怀着一番雄心壮志,充满着对高原生活的美丽幻想,前往唐古拉山一个勘探工地。在葛尔穆车站,我坐上了一辆载货卡车。

“卡车沿着光秃秃的山岭行驶,沿着曲折的山路盘旋而上,沿着悬崖峭壁奔驰,走了好多天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路上,我老是睁着眼睛从驾驶室车窗里往外看,没想到呈现在眼前的全是浩浩平沙、参天峻岭。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不知怎么的,渐渐地觉得头有些疼,浑身都感到冷。

“我以为这是得了高山症,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有时问司机小刘“快到了吧”,小刘回答“还远着呢”。我皱紧眉头自语起来:“这条路什么时候走完呀!眼都望乏啦!

“一天傍晚,汽车在一座帐篷前面停住了。我以为到目的地啦,精神一振,连忙拿起行李下了车。忽然听到小刘说:“这儿是食堂,吃了东西还得再往前走。”一句话,使我心里又凉了半截。

“我实在不想吃东西,只是抱怨地看着小刘。小刘大概是不满意我这副样儿,一扭身,自己朝帐篷走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我赌气地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噘起嘴坐在箱子上。

“北风猛烈地吹着。我难受得眼睛都潮乎乎的了。没奈何,只好拎起行李,重新钻进驾驶室里。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有个人往司机座上塞了一只小木箱。

“那人说:“劳驾把这箱子捎给惠嫂。”我不知道什么惠嫂,简单地答了声“我不知道”。那人惊讶地问:“昆仑山口的惠嫂你都不知道?'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后,又说:“嗳,回头你告诉司机小刘就是了。'

“说完,关上车门就走了。我好像模模糊糊听见箱子里面有些响动,但却懒得去思索装的是啥。过了好一阵,小刘来了,他什么话也不说,把一只茶缸递到我手里。

“茶缸里装的是牛奶。我心里不想吃,怕惹小刘生气,勉强喝了下去。小刘打开车门,发现自己座位上放着只小箱,耷拉着脸问我:“谁弄来这么个箱子?这儿是驾驶室,不是货仓!

“说着,就要把箱子搬到后车厢去。我记起了送箱人的话,有气无力地回了句:“说是捎给什么惠嫂的。”小刘听了,赶忙把箱子拿了进来,用责备的语气对我说:“给惠嫂的?那你不早说!

“卡车继续往前开行了。越往前走,高原上看不见一棵树、一间房子,一切都似乎冷僵了。我突然想起了风景宜人的江南故乡,觉得眼前一切都陌生、不习惯;高原,不是自己先前想象的那个样儿。

“忽然一道强烈的白光射进了驾驶室,好不容易碰上了一辆对面开来的卡车。睁开眼睛,我看见那辆车上的司机朝小刘招手,大声嚷着:“小刘,加油!惠嫂做好了削面在等你哩!

“转瞬间,卡车交叉驰过,车窗外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目送着那辆卡车,我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回过头来,怯生生地问小刘:“刚才开过的车是回葛尔穆的吗?'

“小刘知道我心里想回葛尔穆,冷淡地“嗯”了一声。等到我憋不住把话说了,他嘟嘟囔囔地说了句:“还不如昆仑山上一棵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懂,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卡车终于在一排小房子前停下了。月光下,看得出这是个停车场。走了几千里路,加帐篷也没有看到几顶,这会儿眼前出现了房子,心里非常奇怪。到了门边,掀开门帘,更没想到里面笑语人声,好不热闹。

“小刘喊声:“惠嫂,来客啦!”只见雾腾腾的蒸气里,走出一位三十多岁、身材健壮的女人,来到小刘跟前:“死不了的小刘,你还算客呀!给我带的兔子呢?

“她说着,敏捷地接过小刘手里的木箱子,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红润润胖乎乎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等到发现我时,她赶紧放下木箱,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

“她像一阵风似的,三下两下把床铺好,让我坐下,又打了盆热水送到我跟前,招呼我洗脸洗脚,问我想吃点什么······那副热情劲,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这时候,门帘一掀,进来两个司机模样的小伙子。他们连喊带叫地唤着:“惠嫂,今天给我们什么好吃的?'惠嫂笑着回答:“让你们尝个新鲜,韭菜馅儿大包子。

“惠嫂把我安置好了,又满脸笑容地抄起扫炕苕帚,走过去给小伙子扫净了身上的雪。他们三个人,边说边笑,到隔壁伙房去了。

“这是我到高原后第一次见到的女同志。她那待人的亲热态度,使我记起了在葛尔穆时听人说起的一件事,据说在昆仑山上,有个农村妇女经营了一所“司机之家”,给来往行人带来了无限温暖。难道这就是她吗?我这么想。

“隔壁伙房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炒菜声。不一会,就见惠嫂给等着吃饭的司机们端来了热腾腾的白包子、大米饭、热汤面和各种菜肴。小伙子们吃得挺香,惠嫂在一旁满意地笑着。

“惠嫂告诉司机们,她想好了一项改革:以后吃饭用不着先买票在食堂干等了,随到随做,想吃什么做什么。司机们见惠嫂这么热心,不嫌麻烦,都说这下更像“司机之家”啦!

“这幅融洽的欢乐景象吸引了我。望着望着,我又想起了关于惠嫂的一些传说。想得出神了,没留意惠嫂什么时候已端了包子、热面汤和一碟鲜绿的炒菜,走到我跟前来了。

“一股韭菜香冲进了我的鼻孔。一路上尽吃干菜,猛闻到这股香味,我不由惊喜得叫了起来。顿时觉得口味也爽了许多。我大口大口地吃着,惠嫂关怀地看着我。

“这一顿饭吃得非常可口。身上出了点汗,头也不像先前那么疼了。这时候,惠嫂又亲热得像妈妈一样,扶着我到她自己的卧室里去休息。


“卧室也是一口小小的窑洞。里面的东西挺多,但却布置得十分整齐美观。到了炕前,我怕身上的尘土沾污床单,一时站着没有动弹。惠嫂按着我躺下了,只说:“别往后靠,后炕我孵着鸡娃哩!

“惠嫂爬上炕来,掀起靠墙一面的被褥炕席,兴冲冲地招呼我去看。竹篮里,果然有一群毛茸茸圆乎乎的小鸡,叽叽啾啾地叫个不停,把睡在窗台上的小黄猫也给吵醒了。

“这时候,司机小刘从门外走过。惠嫂快步赶了上去,嘱咐他明早起得来叫我。谁知小刘竟以不屑的口气回答:“叫她等车回葛尔穆吧!这么娇滴滴的·····

“隔着门框,我听见惠嫂在批评小刘。他们的对话,使我脸红得发热。我从心里对惠嫂起了一种感激之情,产生了想和惠嫂谈谈的强烈愿望。

“不一会,惠嫂回到炕边,就像看穿了我的心事,满怀感情地对我说:“姑娘,好些了吗?刚到高原的人都这样,过几天就好啦,我有经.验······'她和我并排躺在炕上,坦率地谈起了自己来高原时的情景。

“原来惠嫂也是内地人。两年前,在这儿担任车站站长的老惠托人捎信叫她来。她来了,带着锅碗瓢盆、瓶瓶罐罐,两只鸡,一只猫,各色各样的菜种,准备来这里安家。

“那一天,惠嫂坐的汽车在停车场停下了。老惠迎上前来,惠嫂乐呵呵地把小件行李递给他,自个儿拿了一件大得出奇的包裹,扛在肩上,腰板一挺,催促着老惠快走。

“老惠引着惠嫂到了一个窑洞里。洞里空荡荡的,到处是土。炕上靠墙乱扔着几个铺盖卷,墙角立着一把圆铣、半拉条镢和一堆夹骆驼鞍子的夹棍,此外什么也没有了。

“惠嫂选了灰尘稍为少点的炕沿,把行李放下,从一个口袋里拿出好些菜籽,高兴地对老惠说:“到了家,咱们把这些南瓜、番茄都种上,样样都要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老惠笑着说:“这就是咱们的家呵!”惠嫂听了这句话,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老惠那样儿不像逗笑,转身就翻炕上的铺盖,她认出了老惠的衣服,不由得不相信了。

“惠嫂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哭了起来:“你······你······没良心的,你骗我呵!信上说这地方多好······'老惠瞅着惠嫂光笑,声调平和地劝了好一阵,惠嫂仍然在哭着骂着。

“老惠脾气好,他见惠嫂一时想不开,暂时不说话了,走过去动手打开行李。没想到惠嫂冲过来一把夺了去,恼怒地说声“这炕能睡人'?顺手把炕上的脏衣服臭袜子,一件件都扔在地上。

“老惠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着。惠嫂继续骂了几句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我就住两天吧。给你拆洗收拾好了就往回走。'她仔细地把炕打扫了一阵,才铺上自己带来的被盖。

“惠嫂就这样暂时住下了。她把老惠的脏被单、被面、衬衫、制服、袜子,一一都拆洗了,炕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地下扫得干干净净。一两天工夫,窑洞完全改变了模样。

“吃饭的时候,惠嫂老是皱着眉头。有一天,她端着饭碗刚在炕沿坐下,又站了起来,用筷敲敲老惠的饭碗,指着菜碟子问: ‘这是什么?’

“老惠抬起头来,蒙头蒙脑地回答: ”这是海参、黄花、木耳,加了点罐头肉。你不爱吃?,惠嫂把筷子一放,不满地回答: “我心疼!你们把好东西这么糟蹋!这大师傅是哪儿的?’

“老惠长出一口气说:“大师傅是个拉骆驼的。”惠嫂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点点头,又站着沉思了一会。最后,突然向老惠提出,她要到伙房去帮几天忙。

“惠嫂进了伙房,先和大师傅细细商量,想出了一个五花八门的菜谱,做了包子、饺子、削面、剁面······三天吃了九个样。司机小伙子们个个吃得津津有味,跑到伙房来赞不绝口。

“这一天,又刮风下雪了。惠嫂想到司机们在路上冻了大半天,需要暖暖身子,就特地做了一大盆热汤面。小伙子们果然喜爱得很,顾不得脱掉衣服就围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惠嫂又端来一大盘烙饼。汤热饼香味道好,小伙子们直叫嚷:“这顿饭做到我们心坎上去啦!”吃完了,司机们围在惠嫂身边,有的向她表示谢意,有的要求她留下,说个不休。

“惠嫂忽然瞅见老惠也来了。他站在司机们的后边,朝她笑着。惠嫂连忙摆摆手说:“去!去!不听你们这一套,这鬼地方我呆不下去!'说完,又有意瞅了老惠一眼。

“夜晚,惠嫂收拾好了东西。可是,想不到第二天下起雪来了,来往的车辆全被堵住了。

“大雪一连下了好些天,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出哪儿是山哪儿是路。车子过不来,可附近的厂矿等着要粮食、机器,一天催上几次。老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这时候惠嫂又缠着老惠,对他叮咛了再叮咛,说有车一定得先通知她,好让她走。老惠耐着性子劝她,她什么也不听。

“最后,惠嫂索性背过身子,双手捂住耳朵,不再理睬老惠:“你就说破了嘴,说出了一朵花,也是白搭。我非走不可!一有车就走。'几句话引得老惠火起来了。

“老惠把烟袋一扔,捞起炕上那袋菜籽,猛地扔在惠嫂怀里,恼怒地说:“你走吧!赶紧走!带着你的菜籽、猫、鸡走!你根本不配呆在这儿!你呀,还不如昆仑山上一棵草!

“'不如昆仑山上一棵草!'我突然想起小刘在路上也骂过我这句话,当时就打断惠嫂的讲述,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惠嫂说:“这就是这地方最厉害的一句骂人话,你在哪儿听过吗?

“我的心跳了,脸红得厉害,连忙摇摇头。惠嫂这时从墙上摘下一个大镜框,把它递到我的眼前。镜框里有好些照片都写着“惠嫂留念”字样;在一张奖状旁,很不调和地压着一棵枯黄的草。

“惠嫂指着那棵草对我说:“就是它嘛!'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是棵不起眼的枯草,枝叶上吊着几朵小花,有点像破雪草。我拉住惠嫂的手,着急地问:“这棵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棵草教育了我,我留下了······'惠嫂把中断了的故事给我继续讲下去。那天夜里,她赌气坐在一旁不吱声。老惠从一个本子里拿出一棵枯黄的草,在她眼前晃了晃。


“惠嫂一扭头,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了点。老惠不管她听不听,开始讲这棵草的来历。

“1954年,青藏公路修到唐古拉山的时候,老惠得了坏血症。组织上叫他带着一个护士、七个病号,来昆仑山休养。那会儿,这里是转运站,只有两顶帐篷。

“休养了一段时期,病好了些,却碰上了雨季。公路翻浆,谁也走不了。吃的老是一种东西,睡的是漏雨的旧帐篷,好几个人生活上过不惯,想家。

“老惠心里也想。但他是个负责干部,有这等心思也不好跟人说。想得心烦了,就独个儿到山坡上去转转。转着转着,他看见了这棵草。

“这棵草长在光秃秃的石壁上,几朵白色的小花迎着金灼灼的阳光盛开着。这叫什么草?老惠不知道。他记得他们刚刚来的时候,它才发芽;不过一个多月吧,它倒开花结籽了。

“昆仑山上暖和的日子能有几天?它风里长雪里长,这种生命力该多强呵!老惠心里想: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党教导过我:共产党人既要像松柏,又要像杨柳。要像松柏一样坚贞,要像杨柳那样插到哪里哪里活!

“老惠想到这里,站了起来,跺了跺脚发狠地说:“你一棵柔弱的小草还能在高原上扎根、开花、结籽,我堂堂的共产党员还不如你!'他轻轻地拔了一棵草,像捧宝贝似的跑回帐篷里。

“老惠马上召集大伙开了个会。他把党教导的共产党人要像松柏又要像杨柳的道理给大家讲了,还坦率地谈出了自己前前后后的思想活动。

“大伙都发誓似的表示:“不信我们就不如这棵草!老惠,你把它挂在咱们头顶!”从这一天起,他们就动手干起来啦。凭着一把圆铣、半拉条镢,修起了现在大家住的这几个窑洞。

“这天晚上,老惠指着这棵草跟惠嫂讲了半夜,惠嫂睁大了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从来不流泪的人,眼眶里也变得水汪汪的了。

“这天午夜以后,老惠和惠嫂刚在炕上躺下,外面突然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两个人同时一愣,不约而同地叫声“车”!老惠正要下炕,窑门“哐当'一声开了,随着一股寒风,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满身冰雪,连眉毛都是白的。好一会,才听见他用冻得伤风的喑哑嗓子叫着“老惠”。老惠细细地瞅了他一眼,热情地扑了上去,连声说:“小刘,是你呵!这么大雪天······'“老惠帮着小刘脱去大衣和那两只结满冰凌的大皮靴。小刘一头倒在炕上,强打起精神说:“拉的粮食呵!雪都漫平啦,根本找不到路,两百公里走了两天两夜······'说着,就困乏地把眼皮闭上了。

“惠嫂扯条被子给小刘盖上,问他:“还没吃饭吧?”小刘迷糊糊地回答:“不忙,先让我睡一会儿。”紧接着响起了鼾声,已经睡着了。

“惠嫂拎起他那件冻硬了的大衣到火旁去烤。忽然,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从大衣口袋里滚到地上。捡起一看,原来是一个结满冰碴冻得梆硬的馒头。

“老惠正要说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附近厂矿来催运粮食和机器的。老惠看着睡熟了的小刘,十分着难地回答对方:·······今天不行啊,司机在路上冻了两天两夜。明天一定把粮食送到·····

“小刘睡梦里听见“粮食'两个字,猛地翻身坐起。老惠捂住话筒对他说:“没事,你睡你的。”小刘怀疑地看了看老惠和惠嫂,光着脚跳下炕来,一把夺过了话筒。

“老惠还想劝住他。小刘一摆手说:“不要紧,我睡够啦!再说人家等得急,我这儿想睡也睡不踏实。”边说边扯过惠嫂手里的大衣,一面穿,一面往门外走。

“惠嫂猛然想起小刘还没有吃饭,赶忙从隔壁房里拿出一包东西追了出去。没想到,三两分钟,小刘就把车开走了。惠嫂高声喊着,可是暴风雪淹没了一切,卡车渐行渐远了。

“惠嫂见卡车没入了漫天风雪里,只得停住脚。这时老惠也出来了,他激动地说了句:“小伙子是好样儿呵!”惠嫂看了老惠一眼,转过头,默默地向卡车驶去的方向凝视着。

惠嫂想起了以前打蒋介石时,自己给解放军端茶送水的事,觉得眼前这些司机和当年的解放军一样,是十分坚强和勇敢的人。他们日日夜夜运输忙,就应该为他们出点力,让他们吃好、睡好、休息好。

“这以后,惠嫂不再提回家这回事了。每天来了车子,她总是赶快做这做那。她一颗心全放到司机们身上去了······

“惠嫂这天给我说完自己的故事时,已近深夜两点。她耽心妨碍我睡觉,赶紧坐了起来,给我掖好被子,还问我想吃点什么。可我没有半点睡意,只紧紧地抓住惠嫂的手,还想求她再说点什么。

“惠嫂看我睡下后,轻轻抱起她的小黄猫,对我笑了笑说:“我就是爱弄这些小猫小狗的,我还养了七八只鸡。闺女,我孵出来的鸡娃,沱沱河有,唐古拉山有,安多买马也有,你走一路都能听见我的鸡叫······'

“窗外狂风阵阵呼啸。惠嫂带着不安的神色听了听风声,自言自语:“这样的天,路上爱出事,我得看看去。”说罢,她敏捷地跳下炕,穿上大衣,向我招呼一声,就迈开大步出门去了。

“我想和惠嫂一块儿去帮忙,跳下炕来,走到门口,惠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中。我凝望着前面,只觉得风越刮越紧。站了一会,只好又回到屋里去。

“这一夜,我再也没有合眼。炕头玻璃板下,压着惠嫂的一张相片,我激动地对着相片说:“惠嫂呀,你也许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你的行动,在一个青年人身上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呵!

“不一会,鸡叫了。门外有的汽车在发动了,我赶紧下炕。惠嫂等不到了,就要了她一张相片吧。我在自己的一张相片上写了句想说而没来得及说的话,把相片压在玻璃板下。

“风停雪住,东方微微发亮,我拿了行李走到汽车跟前,小刘的车已发动好了。他冷淡地问我:“你来干什么?掉了东西吗?”我不回答他的问话,只说:“去呵,上唐古拉山呵!


“小刘低头鼓捣着车,半晌没作声。后来他依然客客气气说: ”你还是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吧,等病好了,有便车把你带回葛尔穆。’我急了,冲口而出:‘这是什么话,我还不如昆仑山上一棵草?’

“小刘微微有些惊奇,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渐渐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最后,他敏捷地站起身来,热情地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们正要离开的时候,前面响起了喇叭声,一辆载着家属的卡车迎面驶来。驾驶室里正坐着惠嫂。小刘按了按喇叭,我把手伸出窗外,同时亲热地喊了声:“惠嫂!

“惠嫂也发现了我们,她同样伸出一只手,向我挥舞着:“姑娘,走啦!下次路过时再来呵!”车子驶过去了,惠嫂那洪亮的嗓音仍在我耳边回响着。

“过了不久,我就听说老惠调到附近一个煤矿当经理去了。“司机之家'也不再在窑洞里了,那里盖起了一栋两层楼房和几大间温室。惠嫂接替了老惠的工作,当上了站长。

“我忘不了惠嫂给我的教育。工作中,想起惠嫂就有了力量。”李婉丽用这几句话结束了她的回忆,“我每次经过昆仑山,总要到惠嫂那里谈谈心里话。是“昆仑山上一棵草”,是惠嫂,给我上了高原第一课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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