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帅府门前,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一些达官士绅,络绎不绝地乘车前来,探望大元帅的伤势。
大厅里座无虚席,都要上楼探望大元帅,却被侍卫队长张占魁拦住:“各位老少爷们,大帅吩咐不见客。
秘书长方世靖从外面进来,众人一拥而上,说:“方 秘书长,大帅的伤势究竟怎样了?能否说给我们听听。方秘书长点头说:“可以,可以,我们正准备在报纸上发表医情公报。”
医官薛秉谦,听见楼下的议论,健步走下来。跟随后面的是女护士,手上端着盛有绷带和带血棉球的托盘。
方秘书长请薛医官给大家介绍一下大帅的医情。薛医官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宣布道:“诸位,大元帅今天中午,体温三十七度三,血压正常,但有时还头晕,眼花,手发抖·····
人们兴奋起来:“大元帅不发烧了,福音!福音!”方秘书长又说:“诸位,放心好了。薛医官医道高深,尤其对外科更精深。大元帅的伤愈是指日可待的·.··..”
正当群情激奋的时候,一个戴墨镜的人,趁护士不备,伸手从托盘中偷走了一个带血的棉球。
这人是奉天日本关东军“沈阳馆”派出侦察张作霖伤情的特务。他回到“沈阳馆”,把在大帅府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通后,又把偷到的带血的棉球,交给上司河野大佐。
河野如获至宝,立刻命人化验。化验结果,血型是O型.和张作霖的血型是一样的。
河野沉思良久,又命人给奉军的日本顾问土肥原打电报,让他立刻到河北张学良那儿察看一下动静。
张学良自从皇姑屯炸车事件后,很想回奉天看望父亲,但重任在肩,家中又没有发电报催他回去,不敢擅自离开。
司令部会议室里,高级军官们正在聚会,一个个沉默不语。只有杨宇霆悠闲自在地坐在太师椅上,用眼睛瞟着张学良。
崔副官急匆匆地走进来,把一份电报交给张学良。军官们“刷”地站起来。
张学良知大家惦念大帅的安危,忙安抚大家说:“诸位放心,电报上说,大元帅身受轻伤,没有生命危险。咱们继续开会,撤退的计划不变······”
军官们活跃了,有人提议,为表达前线官兵的殷切心情,给大元帅发慰问电。张学良摆了摆手说:“咱们不弄这俗套子,开会吧!”
会议开到很晚才结束。张学良回到公寓,茶饭无心,闷闷不乐。贴身的秘书赵媞端着茶点过来,劝他注意身体,不要过虑。
次日一早,崔副官进来禀报:“日本顾问土肥原少将前来慰问。”张学良 一愣:“啊哈!土肥原来干什么呢!”
赵媞一旁分析说:“土肥原来是探什么风声的吧!哼,黄鼠狼子给小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张学良听了,觉得赵媞的话很有道理。他灵机一动,说:“走,咱们去打网球。崔副官接客人去。”
崔副官来至大门前,土肥原下了汽车,客客气气地说:“噢,崔副官,少帅在家忙什么呢?”崔副官回答说:“少帅在打网球呢!”
崔副官陪土肥原来至后花园,果然草坪那边,少帅和赵媞正在打网球呢!
土肥原上前拜见少帅,笑容可掬地说:“少帅,您好! 大帅受伤,我是特来向您表示慰问的。”
张学良现出毫不介意的样子说:“啊!大元帅受了点惊吓,没什么,他经历的风险多着呢。谢谢您来看我。来,先玩一局,然后咱们进去喝酒。”说着把球拍递给土肥原。
张学良从容、潇洒地发球,土肥原拘谨、笨拙地接过。从少帅焕发的面容上,看得出他的心境很好······
土肥原告辞归来,立刻向奉天关东军报告了张学良的情况。
关东军村冈中将,怒气冲冲地对河野说:“河野君, 这是土肥原的报告,从张学良的一举一动看来,张作霖不象有死的迹象。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河野点头哈腰,但内心并没认输:“司令官阁下,我相信我们帝国的技术。目前还没有得到第一手情报,很难做最后的判断。”
村冈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呢?部队已经从大连、大虎山调进了奉天市郊,已经是枕戈以待几天了,一旦天机泄漏,半途而废,我如何向东京交代?”
总领事林久治郎一旁献策说:“司令官阁下,我倒有个办法。我们前去大帅府慰问,并带去医生为张作霖诊病······”村冈听了喜形于色:“这个办法好!好!”
大帅府探望张作霖的客人不断,忙坏了方世靖,他刚打发走一伙人要上楼,张占魁一把拦住他央告说:“秘书 长,你让我看看大帅吧,自家人嘛·.··
方世靖为难地说:“占魁,大帅的脾气你不是不知,他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张占魁死缠不放:“秘书长,求您给我说说情。
方世靖沉吟了一会说:“好吧,呆会儿我跟大帅说说。”“好哩!”张占魁乐颠颠转身欲走,方世靖又嘱咐:“我和薛医官有要紧事商量,你亲自把住二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方世靖来到楼上,对薛医官说:“秉谦,事情得让张家人知道了,已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张家人的配合,这台戏不好唱了。”
薛秉谦也忧虑地说:“是啊,这外界还好对付,万一后面眷属闹起来,咱们就难办了。我看,得把少帅夫人于凤至请来······”方世靖说:“她马上就来。”
于凤至和侍女来到大厅,恰好方世靖和薛秉谦从楼上下来。于凤至从侍女手中接过盖碗说:“老方,你要的莲子羹我已经做好了,可以给公公喝吗?”
方世靖望了望薛医官,二人会心地点了点头,薛医官回答说:“可以,少夫人,请到楼上吧!”
于凤至来到楼上薛医官办公室,方世靖严肃、沉稳地说:“少夫人,有件事要告诉您,还要请您拿主意。”于凤至有些惊疑,但马上镇静下来说:“需要我做什么?你们说吧。”
薛秉谦说:“少夫人,请跟我来。”说着打开另一房间的门,这是张作霖的卧室。室内阴森,窗帘遮得很严,床上挂着白纱,隐约可看见张作霖卧在床上的身影。于凤至不禁打了个寒战。
薛秉谦上前掀开白布,露出了张作霖僵硬的脸。方世靖沉痛地说:“大帅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抬回帅府不久就······就咽气了!”
“啊!公公他——”于凤至惊叫一声,就跪在床前呜呜地哭起来。
薛秉谦慌忙上前扶起于凤至,说:“少夫人,您镇静一下,不能哭哇!为了蒙蔽日本人,大帅的死讯我们已经封锁了三十多个小时,在汉卿返回奉天以前还得继续封锁···
三人来至外间屋,方世靖语重千钧地说:“少夫人, 您必须忍痛节哀,装出笑脸来,要做出大帅伤势好转的样子,应付各种探访,保持帅府的平静,不能有一点点疏忽,不能出现一点点差错······”
于凤至感到身上的重担。薛秉谦在一旁说:“这秘密 能不能守得住,可是关系重大呀!它不仅关系帅府的安危,奉天的安危,也关系到汉卿的安危呀!”
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哭嚎声。“谁?”方世靖厉声喝问。张占魁闯进来说:“我。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张占魁冲进里屋,扑通一声跪在张作霖床前,嚎啕大哭说:“我的大哥呀!大哥!咋不让我替你去死呀!呜······呜·
方世靖急忙上前劝阻:“占魁,占魁,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张占魁根本不理:“大哥——你死的冤枉,你死的不明白呀…………”
张占魁的哭声越来越大,方世靖急得直跺脚:“占魁,你这样是要坏大事的!”张占魁不管不顾地说:“什么他妈的大事,人都死了,还不准哭嘛,啊··
方世靖束手无策。薛医官急忙出外察看动静。于凤至急中生智,手拍几案大声喝道:“放肆!”张占魁从未见少夫人这样发怒,顿时止住了哭声。
于凤至扶起张占魁,语气又变得十分温和地说:“魁 叔,您对公公一片真情,我和学良都知道。方秘书长他们也都十分清楚···
方世靖取出翡翠嘴烟袋递给张占魁说:“这是大帅临终时让我交给你的,让你好好辅佐少帅…………”张占魁见物思人,不觉泪如泉涌。
薛医官急匆匆走进来说:“日本人来了。”“什么?日本人?”张占魁欲冲出房去。“等一等!”于凤至沉着冷静地说,“请他们稍候,我们马上就去。
三人走下楼,林久治郎热情迎上。方世靖介绍说:“林久总领事,欢迎!这是张学良将军的夫人于凤至女士。”
林久治郎鞠躬致意:“少帅夫人,对大元帅不幸受伤,我们深感震惊和关切,芳泽公使专电指示我,代表日本驻华使馆,前来探视大元帅并致以亲切的慰问。”于凤至彬彬有礼地说:“十分感谢!
林久治郎又从河野大佐的夫人河野加代手中接过药品说:“这是我们从本国运来的贵重药品,现在献给大元帅,表示我们一点心意。”于凤至接过药品,连忙说:“谢谢!”
停了一会,林久治郎又单刀直入地说:“少夫人,大元帅与我们多年厚交,情同手足,对大元帅的伤势,芳泽公使和我非常挂念,公使指示我,一定当面向大元帅转达他的亲切问候。
于凤至面有难色地说:“实在抱歉得很,大元帅有明令,养伤期间谢绝中外一切客人探视。对最为友善的日本友人,我们也不例外,总领事既然与大元帅多年厚交,一定深知他的秉性,请多加包涵!”
林久治郎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啊!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河野加代女士,外科医生。为了使大元帅贵体早日康复,我们特派加代医生前来诊治,这也是对老朋友的一份情意。”
于凤至怔了一下:“这个,当然欢迎!如果主治医师感到也确有此必要的话······”一直在旁边冷静观察的薛医官,听了走到河野加代面前,躬身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河野加代女士的原名叫松琦加代吧!
河野加代忙还礼说:“是的,先生怎么认识我?”薛医官回答说:“我们是校友嘛,您在帝国大学读书的时候.当时我正在山田教导下写毕业论文。那时我的 名字叫薛华。”
河野加代肃然起敬:“噢,您就是薛华,当时您的论文发表后,引起国际医学界的轰动······”薛医官又递上病志说:“这是大元帅的病志,有什么谬误与疏漏的,请不吝指教。”
“啊,不不······”河野加代慌忙推托。薛秉谦还是把病志放到她的手中。河野加代象征性地翻了翻病志说:“啊,您的诊断和处置都是完全正确的。”
于凤至表现出十分看重河野加代的样子,说:“薛医 官,您看是不是请河野加代医生重新诊治一下·····薛医 官似乎自尊心受到伤害:“少夫人,如果您对我的医术不相信的话······那······对不起······”说罢转身上楼。
于凤至进退两难地说:“总领事······您看······”河野加代为摆脱尴尬处境,忙说:“啊,薛医官医术高超,不必看了,再见!”林久治郎见河野加代要走,也只好跟随告退。
送走了日本人,于凤至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她想到日本人诡计多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少帅还在河北,心情十分焦急。
在河北的张学良,也是同样的心绪,尽管有志同道合的赵媞陪伴;尽管田野落日的余霞是那样优美,他也无心观赏。
赵媞想排遣一下他的忧愁:“汉卿,你又在想什么?大帅那儿不是天天有好消息吗?”“好消息!好消息!可是我高兴不起来。”张学良郁闷地说。
“怎么?你对奉天的电报有怀疑?”“我总感到象是做戏给人看的。”“你神经过敏,大帅要是伤势严重,还不早就用电报把你催回去了。”“也许正相反。”
一支马队飞驰而过,踩倒了一片片庄稼。这是总参议杨宇霆的卫队,打头的是丁副官。
张学良看在眼里气坏了,一挥鞭子对崔副官说:“去,把他们拦住!让他们把庄稼扶起来!”
“站住!站住!”崔副官催马追去。丁副官等停马,斜眼看看崔副官说:“啊,崔副官,有何贵干?”
崔副官传达少帅命令,让他们去把庄稼扶起来。丁副官傲慢地说:“对不起,公务紧急,没有闲工夫!”策马欲走,崔副官拦住马头,丁副官扬鞭欲抽马。
“把鞭子放下!”张学良走过来大声喝道。丁副官见是张学良,只好下马,叫了声:“少帅!”
张学良严厉命令:“你们马上回去,把踩倒的庄稼扶起来。”丁副官油腔滑调地说:“少帅,总参议命令去接日本顾问,容我执行任务回来再执行少帅的命令,没法子,我没有分身法儿呀!”
“你······”张学良万没想到丁副官如此放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赵媞一旁气愤地说:“丁副官你好大的威风啊!是总参议教你这样对少帅讲话的吗?崔副官,去请总参议到这儿来,让他看看这个场面!”
崔副官应声欲上马,丁副官忙拦住说:“少帅·四小姐、卑职灌了几口黄汤,出言不逊。该死!该死!我这就去扶庄稼。”
丁副官带卫队折回去了。张学良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嗯,这可不是好兆头。最近以来,他们天天观察我的动静,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头脑机敏、才智超人的张学良将军没有猜错,自从皇姑屯炸车事件后,杨宇霆与日本人的来往更频繁了······
最近,他又打发他的秘书谢倩怡回奉天,叮嘱说:“迅速查清大帅伤势,是生是死,我需要准确情报,以定方略
谢倩怡回奉天来到帅府大青楼,急匆匆不顾一切地往楼上奔去。张占魁从后面追来拦住说:“谢小姐,不许上去,大帅有令。”
谢倩怡娇滴滴地说:“占魁叔,我就看一眼。”张占魁毫不开面:“看一眼也不中!”谢倩怡沉下脸来:“怎么,跟我还来这一套?我是大帅的干女儿,看谁敢拦挡我!”说着就往楼上走去。
张占魁急了:“你!······你!”正在这时,于凤至从楼上下来,热情地打招呼说:“倩怡,是你!”
谢倩怡上前抱住于凤至哭起来:“嫂子,我来晚了,他老人家······”于凤至扶她走下楼梯说:“倩怡,轻点声,父亲的伤势不太重,没有生命危险,别哭坏了身子。”
谢倩怡似乎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说:“是吗?我还以为······那我进去看看他老人家。”说着又往楼梯上走去。于凤至急忙阻止说:“倩怡,父亲不让打扰他,医生也不准他会客。”
谢倩怡眼圈红了:“老爷子一向疼我,我去看他,他不会发脾气的······”边说边又往楼上走去。张占魁大喝一声:“大帅吩咐就是命令,不经他许可就闯进去,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谢倩怡借机发作了:“呸!谁让你担当了。我是大帅的干女儿,孝敬义父天经地义,我还要守在他老人家身边,亲手给他老人家端汤倒水呢!”
于凤至沉下脸来:“倩怡,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嫌我这儿媳妇侍候不周,还要劳您的大驾?”谢倩怡见于凤至不满了,连忙解释说:“嫂子,别生气,怪我看老爷子心切,说话不周·····.”
于凤至这才消了怒气说:“倩怡,老人家受了伤,心绪不好,我们不想逆他老人家的意愿,这有什么不对呢?”张占魁一旁说:“就是嘛,回去吧!谢小姐。孝心不在嘴上,得来实在的。”
谢倩怡一下子又抓到理:“这么说,我还真不能回去。不然,倒让人家说我孝心不实在。”说罢转身向楼梯奔去。
方世靖忙从里边出来,喊道:“谢小姐,您这是··“方秘书长,张占魁不让我见义父,还说我孝心是假的,......我。”谢倩怡又委屈地哭了。方世靖一边劝慰,一边答应去给她禀报一声。
不一会,方世靖走下楼来说:“方小姐,我给你禀报了,大帅没吱声,只一个劲儿地摇头······”还没等方世靖说完,谢倩怡推开他闯上楼去。
谢倩怡上了二楼,几步走到薛医官工作室门前推门闯进,刚欲拉张作霖卧室的门,只听“啪”的一声,传来杯子摔地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张作霖的骂声:“让她给我滚!我他妈的谁也不见!哎哟!·····
谢倩怡吓得连忙后退说:“干老,您别生气,我这就走,您好好养伤。”于凤至和张占魁也惊得目瞪口呆。
谢倩怡走后,众人正纳闷。薛医官从里面走出来。于凤至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你装扮的,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薛医官一边擦汗一边说:“还有两下子呢,看我这一身冷汗。”
薛医官说事情很难隐瞒下去了,再说尸体也不好保存。方世靖说必须立刻派人给汉卿送信去。张占魁自告奋勇要去。方世靖说:“不行,你目标太大,送信的必须是大家都不认识的人。”
“那为什么?”张占魁想不通。方世靖解释说:“我 们给前线的电报都是大帅健在,一旦外界知道我们又派人去送信,这个秘密就会不攻自破。那样,无论对这儿,还是对少帅都十分危险······”
“那派谁去好呢?”大家一时想不出。薛医官灵机一动说:“我倒有个人······”“谁?”四人凑在一起,密谈了一阵子。
当晚黄昏,奉天郊外的小路上,一个壮士骑着一匹战马,狂奔而去。他就是被派去给张学良送信的人。
张学良在河北滦州,也盼望着奉天派人给他送个真实消息,但始终没人来,愁得直喝闷酒。
赵媞拿过酒瓶说:“汉卿,你又喝酒了。还为报上那条说你“在滦州前线枪毙杨宇霆”的新闻不乐吗?何必呢?发个辟谣声明不就完了嘛······”
张学良摇头说:“这是日本人对杨宇霆的一种暗示。只要老爷子那边情况不好,奉军内讧就会被他们说中。其结果不是我张学良枪毙杨宇霆,而是杨宇霆他······哼!”
崔副官走来 报告:“少帅,杨总参议来了,请您马上回去,说有要紧事商议。”“哦······”张学良与赵媞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回司令部。
杨宇霆怒气冲冲,早已在司令部等候。赵媞微笑着走上前说:“总参议,您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让您久等。”
张学良更为热情地说:“把那瓶法国酒拿来,今天我们痛饮几杯。”杨宇霆冷冷地说:“不必了,我没兴致。请看新闻。”说罢掏出一张报纸,放在茶几上。
张学良又吩咐说:“崔副官,请把楼上那套酒具拿来。”杨宇霆忍耐不住,说:“汉卿,你对报上的消息有何感觉?”张学良不慌不忙,从衣兜里掏出一份电报说:“我 也有一份,不是报纸,而是密电。”
杨宇霆接过一看,电文上写:“皇姑屯炸车案乃杨宇霆密谋推翻张学良的行动,杨宇霆野心勃勃欲取代少帅张学良。”杨宇霆一看倏然变色,紧张地说:“汉卿,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学良拿过密电,顺手用打火机点燃说:“这都是敌人的挑拨。好了,别让它破坏了咱们喝酒的兴致。来来来,尝尝这法国酒,一会再来它两圈麻将,上次输了,这次我可要捞回来。
杨宇霆的情绪缓和下来,举起酒杯说:“来,祝大帅早日康复!汉卿,你这里有大帅的最新消息吗?”张学良又吩咐说:“小四,把早晨方秘书长发来的电报,给临阁(杨宇霆的字)念念。”
赵媞拿起电报,念道:“大元帅昨晚体温三十七度一,午饭吃一尾红毛鲤鱼,配上眼镜后······”杨宇霆挥了挥手:“别念了,和我收到的那份一字不差。汉卿,我看你回去一趟吧,反正这里有我,你尽可放心。”
张学良似乎一心想喝酒,顺嘴说:“回去?没有老爷子的命令我可不敢,再说这电报总来好消息,来,咱们喝酒。”杨宇霆冷笑道:“好消息?你没感到方世靖是在有意遮掩什么?”张学良一怔:“遮掩?遮掩什么?”
杨宇霆又用探讯的口吻说:“大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只要神志清醒,就要发号施令,可这几天我几次拍请示电报,他都不置一词,难道这不有点反常吗?”
张学良大笑起来:“哈······这都怨我,临行前,老爷子对我说了,前方的事交你我全权处理。皇姑屯炸车,光顾忙乎,把这事忘了。以后,你不用往奉天发请示电报了,咱俩决定。”
正谈着,丁副官进来,在杨宇霆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宇霆放下酒杯说:“哦,光顾喝酒了,正事没办。我们抓到一名奸细,说是奉军军官,一定要面见少帅,现在带给你,你亲自发落吧!”
张学良摆摆手说:“那何必,你就处置吧!”杨宇霆阴阳怪气地说:“不,我杨某人刀下不死屈死的鬼,这事你就麻烦一下吧。我到楼上打牌,过一会,你也来。”
赵媞提醒说:“两个人怎么打牌?丁副官也上来吧!”杨宇霆想了想说:“也好,把酒也带上来。”说罢起身上楼,丁副官拿酒随后。
杨宇霆来到二楼客厅,不放心地窥视着庭院。赵媞喊道:“总参议,牌摆好了,咱们开始吧!”杨宇霆这才不情愿地离开窗前。
楼下庭院里,几个士兵押着一个穿军官服、带蒙眼的壮汉缓缓走来。壮汉边走边嚷:“我要见少帅!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
张学良走出来说:“带到大墙后面,远一点,毙完了找丁副官看看。”壮汉似在辨别声音,随后大嚷:“摘下我的蒙眼,我要见少帅!”
张学良点头示意,崔副官上去摘下壮汉的蒙眼。壮汉扫视一下周围,目光立刻停在张学良脸上,随即扑过去单腿跪在张学良面前说:“少帅,可找到你了!”
张学良命人把壮汉带进客厅,然后审问道:“你有什 么话,说吧!”壮汉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卫兵。张学良 一挥手,卫兵退下。
张学良又问:“说吧,你为什么要冒充奉军军官?”壮汉回答:“少帅,我就是奉军军官,有万分紧急的事禀报。”“谁派你来的?”“少夫人、方秘书长······”“有什么凭证?”“联名亲笔信。”
张学良向崔副官递了一个眼色,崔副官开门向外望了一下,然后为壮汉松了绑。张学良倒了一杯酒,递给壮汉说:“来,先压压惊。”壮汉一饮而尽。
张学良向崔副官递了一个眼色,崔副官开门向外望了一下,然后为壮汉松了绑。张学良倒了一杯酒,递给壮汉说:“来,先压压惊。”壮汉一饮而尽。
楼上杨宇霆,急不可耐地说:“汉卿,怎么还没处置完呐?怕是碰到麻烦了吧!”赵媞一旁讥讽地说:“总参议,您若是不放心,就下楼跟汉卿一块审去吧。”
杨宇霆慌忙掩饰说:“啊,不不,咱们打牌!打牌!”
楼下此时,崔副官正站在门口监视着楼上的动静。屋内壮汉撬开皮鞋底,从里面取出密信双手捧给张学良。
张学良读完密信,立刻跪在张作霖的照片前,抱头抽泣起来。壮汉赶紧上前,低声劝慰说:“少帅,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您不能哭啊!”
张学良 强忍悲痛烧掉密信,又问壮汉叫什么名字,壮汉回答说叫姜树礼。张学良感激地说:“树礼,我一定要重谢你!”
张学良又给姜树礼倒了一杯酒,姜树礼喝完,说:“少帅,您枪毙我吧!”张学良一惊,问为什么,姜树礼说:“杨宇霆审问过我,只有毙掉我,才能解除他的怀疑,您才能安全返回奉天。现在外面全是他的人…………”
张学良走至窗前,果然,外面全是杨宇霆的卫队在走来走去··
崔副官进来禀报:“少帅,总参议请您上楼去打牌。张学良烦躁地说:“告诉他,这就去。
姜树礼催张学良快下命令枪毙他。张学良急得来回踱步:“不不,你是我的恩人,我决不能!我可以想办法把你送走。”
姜树礼急坏了:“少帅,我不只是为了您个人,我也是为了咱东三省的父老兄弟,为了咱们中华民族!少帅,别犹豫了,快下命令吧!”站在门外的崔副官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忽然,楼上传来赵媞的声音:“汉卿,你怎么还不上来,总参议都动大驾啦!”姜树礼一下跪在张学良面前说:“少帅,快,我求您,快下命令吧!”
张学良连忙扶起姜树礼说:“快起来,有什么东西给我留个纪念吧!”姜树礼把身上仅有的一枚银元,递给了张学良。
外面传来了杨宇霆的脚步声。姜树礼催张学良:“少 帅,快,不然要误大事了!”张学良还是一动不动。
姜树礼急了,一脚踢倒身边的木椅,抓起酒瓶向张学良的后面墙上扔去“哗啦”一声,瓶子砸得粉碎。
丁副官闯进门来。姜树礼一个箭步跳上窗台踢开窗户。丁副官举起枪,朝姜树礼连开了几枪。
杨宇霆闻声进来,半信半疑、皮笑肉不笑地说:“汉 卿,你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在这儿就毙了他······走走,到楼上打牌去!”
张学良走至窗前,望着血泊中姜树礼高大的身躯,想到他临终的话语,真是思绪万千,仇恨满胸膛。他决心连夜回奉天。他是怎样回到奉天的?请看第三册《吊孝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