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四月底,冀中平原的八路军执行上级命令,留下少数精锐部队坚持地区斗争,大部队甩开敌人的主力,向外线转移。
上级留下二排来配合这个县的地方武装。他们昨天刚和大部队分手,还没跟县大队联系上,今天就到处发生情况。
根据王顺侦察结果,村里没有敌人。排长阎志刚决定去找村干部了解一下周围情况,以便和县机关取得联络。
阎排长在村口安上哨位后,就带着部分战士直奔村长家。村长倒上一碗茶,刚要坐定交谈,忽然东边哨位上一个战士匆匆跑来···
你们尽一切可能带领群众从村后北面麦地撤,撤到洼地隐蔽一下,我们在前面顶住敌人,快撤!
阎排长来不及与村干部细谈,直截了当地嘱咐了几句,他们就行动起来。
这时村外已传来枪声,村里也响起告警的锣声。阎排长立刻跨出院子,指挥一班增援东面,三班增援西面,叫他们顶住敌人。等一会听联络信号,撤过村南那条河。
再说老百姓一听见锣声都出了屋子,亏得粮食已提前藏好。村长和民兵连忙指挥百姓分两路撤退,穿过麦地朝洼地快跑。
敌人冲到东面村口,就被杨金水他们顶住,交上了火。鬼子哇哇乱跳,在村口已躺上好些尸体。
敌人分好几路来“扫村”,西边村口也来了好些鬼子和伪军。崔振雷他们躲在只剩下半身高的围墙后边,一颗手榴弹撩出去,炸飞了三个鬼子。
敌人越来越多了。村子到底不是城堡,敌人一看正面无法进,就从侧面一个死角上蹑过去,挖穿了一间民房,一股一股进了村。
村子南面因为横上一条河,敌人火力比较薄弱。阎排长他们把敌人拦截在红柳村以东,保住了出口一带的河岸。
这样顶上一会,估计老乡已撤走了,阎排长就派出两个通讯员去联络东西两面,让他们渐渐收火,向南面靠过来。
命令传达下去,但当东西两面队伍向南运动时,敌人已满街满胡同乱窜了。战士们上了刺刀,和敌人搅在一起。
队伍被冲散了,一部分人到了南面河岸。阎排长他们突然把火力加猛,使敌人抬不起头,掩护战友过河。
排长侧过头一看,过河的人不多,知道还有被裹在村里的。他端起盒子枪朝村里冲去,崔振雷也紧跟着跳起来。
阎排长一踏进村子,就见杨金水等边战边退,从东向南靠过来。突然西面又涌来一股敌人,排长大吼了一声冲上去,接连撂倒六个。
崔振雷身高力大,不管是枪托还是刺刀,敌人碰着就送狗命。他杀得性起,猛头猛脑还要追,被排长一把拖住了。
甭多说,我命令 你立刻带领同志们过河!快!快!
敌人被一阵猛冲猛杀压下去了,于是又有一部分同志过了河。杨金水想要担任掩护,不肯过去,排长命令他,他才离开。
河水虽不算深,但也没到了肋下。杨金水他们刚蹚到河心,突然飞来一颗炮弹,水柱升起半天高。
炮弹所激起的急浪,把杨金水推在水里翻了个筋斗。当他冒出水面时,直搞得不辨东南西北。
子弹像爆豆似的在头上冒火花,杨金水回头看看同志们没事,放心不少,赶紧招呼大伙上岸。
顺着麦垄,走到一个破窑,他们就歇了下来。接着崔振雷和两个战士也跟上来了。
过了一会,排长和小曹也过来了。因为南边发现了敌情,排长马上派王顺去侦察,一面又安排崔振雷到北面去监视敌人。
报告排长,南边是深县的敌人,有两千多,现在正在这个村子的西边。说是深泽、无极、安平、饶阳四个县的敌人都出动了找咱们。
阎排长紧皱起两道浓眉,和同志们谈了许多话,说要去找被冲散的同志,找新的领导说话之间王顺侦察回来了。这时河南河北各个村子都升起了浓烟。
报告排长,河北有好几个村子被敌人点着火啦,现在敌人开始要过河了。接着,西边南边北边都响起了枪声,崔振雷也回来报告了。
同志们,为了防止万一被冲散或受伤、牺牲,现在马上把所带的文件全部烧掉, 免得暴露秘密。
阎排长根据敌情分析,肯定是个合击形势。为防止万一,他命令同志们做好最后的准备。
阎排长决定马上从东南往外突,假如跳不出敌人的合击圈,每一个共产党员、每一个抗日战士,都要坚定立场,在最艰苦的环境里接受考验。
同志们已做好一切准备,忽见南面一群老百姓朝着他们逃过来,远处有敌人马群作围的架势。排长立刻下了行动的命令。
天空出现了敌机,随着敌人的马群打圈子。排长叫沉住气,可是已经来不及啦,小曹已打了一枪。
紧接着,敌机俯冲下来,一颗炸弹落在附近的麦地里。老乡们慌慌乱乱地只管跑,有个老大娘连吓带累倒在地上,一个战士连忙把她背着撤下来。
西边也有一股敌人围过来。同志们坚决向东南突围,一阵枪响,有好几个鬼子从马上栽下来,但也有同志受了伤,小曹就在此时扑倒在地上。
待阎排长背起小曹,眼看已无法冲过敌人的“射界”。他略一考虑,好在副排长已带着队伍冲了过去,所以就决定把小曹背回去,向群众那边走去。
哎呀!我那亲人, 还穿着军装哪!快换身便衣隐蔽隐蔽。 排长背着小曹退到人群里,大家叫他们赶快换便衣掩藏起来。
他们走进破窑,一个青年农民想帮小曹换衣服,刚脱下外衣,只见肩膀下伤口鲜血已凝成块,衣服贴着肉,小曹痛得透不过气来。
他们改了装,把军衣和枪支藏在破窑里。有位大嫂看排长腰间仍旧把两颗手榴弹带着,要他一起埋了,可是排长拒绝了。
敌人把圈越收越小,又有一群老乡被圈过来了。敌人越来越近了,老乡们挤成一团,把排长和小曹裹在中间。
一个横眉突眼的鬼子军官宫畸少尉,纵着马过来,到群众跟前勒住了,扬着指挥刀哇哇乱叫。
皇军没来的时候,你们减租减息,劲头那么大,怎么现在就不敢讲话啦?告诉你:八路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别再朝他们。说吧!讲呀!
群众给宫畸一个不理。歪脖子李觉得是个时候,他跨上一步,说起话来了。 群众还是不理。宫畸想不出办法,只是哇哇地咆哮着。
宫畸绷紧的脸突然松弛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朝人缝里一望,然后分开人群,把一个小孩拉了出来。
宫畸想哄孩子指出谁是八路军,孩子挣扎着直哭喊。孩子的妈妈冲上去,虽然被两支枪挡着,她还是要冲。就在此时,孩子被宫畸兜头打了一枪。
群众铁青着脸不发一言,僵持着。小玲的奶奶忍不住了,站出来说话了。
宫畸正想找茬,一听话不对头,“嗖”地抽出指挥刀,老奶奶受惊倒地,刀锋贴着她头皮偏过去,砍得地上泥土崩起来。
老奶奶想爬起来,宫畸用刀横在她的脖子上。这时大伙的心被揪了起来,老奶奶却
宫畸一听见老奶奶答应说,心想这个中国人倒容易制服,便收回了刀。老奶奶似乎异样地镇静,慢吞吞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
玲,拿着,咱们的钥匙。孩子,记住,八路军来了让他们给奶奶报仇!老奶奶走到人群中,拉出自己的孙女,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
歪脖子李眼看太君可以成事了,可又见这老婆子只顾和孙女唠叨,就跑过去催她快些说,不提防老奶奶回身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
宫畸一见这样子,才知道上了当,暴跳着一刀把老奶奶杀害了。
再说阎排长好几次想站出来,都被老乡紧紧拖住。这时他两眼冒火,猛一用力,挣脱了挺身上前,群众一见也立即跟着站了出来。
宫畸被搞得六神无主,再不想掩饰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日本少尉,有刀,有枪,有威势。他暴跳着,指挥伪军捉人。
阎排长两眼闪着凌厉的光,对伪军说了一句普通但却刺心的话。这句话虽然没有可能叫他们从此服从,但一下子也叫伪军呆滞了手脚。
宫畸见伪军呆手呆脚,又听得群众一片声回答“不走”,不由凶相毕露。说时迟,那时快,阎排长抛出了手榴弹。
轰隆一响,手榴弹爆炸了,敌人哇哇叫,群众趁机逃散。
敌人开枪乱扫。阎排长来不及抛出第二颗手榴弹,就和群众一起倒下了。那宫畸少尉呢,被炸飞一条腿,龇着牙完蛋了。
敌人拖着同伙的尸体回去了。一小时后,阎排长苏醒过来。他的大腿已被打穿,受了重伤。
排长忍着痛,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在人堆里发现小曹。他喊了几声,勉强蹲下去察看,小曹却已双目紧闭,没有了气息,其余的人也都牺牲了。
阎排长站起来几次又倒下,他咬着牙,额上淌着汗,向破窑拐去。
到了破窑,他取出刚才埋的那两支枪,拐着腿一直向前去了。
三天过去了,鬼子还是疯狗一样到处乱窜。阎排长只能在麦地来回,口又渴,肚又饥。这天他望见前面有个井台,就拐着腿走过去。
阎排长想了想,解下裤带系住毛巾,垂到井里蘸水喝。
喝了水,但还是饥饿得要命,他想:难道饿死不成?顺手在井台上拔了几棵野菜,塞在嘴里嚼。
阎排长抬头望望,心想:总不会一个老乡都遇不到吧?不料他见到的却是一个日寇和一个伪军,正远远地向井台走来。
等敌人走到井边,阎排长已隐蔽在就近的麦垄里了。他们大概也想喝水,朝井台张望,却没有汲水的家伙。
阎排长觑得真切,心想是个好机会,能打死两个敌人,自己牺牲了也合算。立即掏出三天前剩下的那个手榴弹,拉了弦向井台抛去。
隔不了两袋烟工夫,又来了两个伪军和一个鬼子。他们走到井台边,都“咦”了一声。
麦地里八 路的有,快去!鬼子朝井口一望之后,立即命令两个伪军到麦地里去搜索。两个伪军端着枪,腿肚子直打哆嗦,战战兢兢地到麦地里看了一会。
没有? 两个伪军回来后搪塞了一阵,免得再被支到别处去搜索。
阎排长掷出最后的一颗手榴弹以后,不知哪来的一股劲,一直在麦地里向前爬,直到李花村边大路旁,才觉得眼黑四肢软,再也不能动弹了。
正当阎排长趴在麦地尽头歇息时,大路上过来了李大娘母女俩。她们说着话,在路边一棵树旁停了下来。
阎排长离她们极近,听得很清楚,他微微抬起身子,伸着脖子喊了一声,可把她们吓了一跳!
母女俩定神一看,只见这人脸黄肌瘦,站也站不起来,凤霞忙跑过去搀扶。老大娘的眼眶里溢着泪水,把包袱里的干粮递给阎排长。
到家里时天已黑定。凤霞做事细心,刚才她觉察到排长身上好像还带着什么家伙,因此叫排长快拿出来让她去“坚壁”好。排长就从腰上摸出两根大枪机柄来。
大娘急着叫凤霞连夜去取回来。排长认为凤霞太累了,不妨明天去。但凤霞也急着要去,结果只得依了她们。他比划着说了藏枪的地方。
凤霞照着排长讲的方位,取到了枪。她想:打鬼子少不了你,怎好丢你在野地里!她像当兵的大汉一样,熟练地把两支枪背上肩。
凤霞从后门拨开暗闩,轻轻地掩进房里。她以为排长总该睡着了,所以轻脚轻手的,却不料娘还一股劲在和排长说着话。
第三天晚上,凤霞来见村长。正巧村长几个在开会,商量挖掘地坑,对付敌人。凤 霞在门外轻轻递了一个叫门的暗号。
老虎出来开了门,领凤霞进了屋子。大伙有些奇怪:深更半夜女孩子家出来,总有事吧?
大家等着凤霞开口,想听听啥新闻。但凤霞却扯着村长朝里间去了。
凤霞把三天前如何救回阎排长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村长,又说现在排长如何迫切希望联系上县大队。最后摸出排长的条子,叫他设法送去。
村长送走凤霞后又回到炕上,向大家扫了一眼,把阎排长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了又向大家扫了一眼。照他的习惯,这一眼是问:“你对这事怎样看法?”
这几天来,天一黑家家户户都动起来了。各式各样的洞,有的从锅台挖下去,有的像李大娘家那样,从炕上挖下去。为了要掩护排长,大娘母女俩挖得尤其带劲。
凤霞右手拿着一盏油灯,左手拿着一把小镐,满身泥土,弯着腿,卷着袖,从洞里爬出来。
娘儿俩说话很轻,生怕惊扰排长甜睡。忽然排长不合腔地说起话来了。一瞧,原来是在说梦话。
阎排长已经住了半个多月。其间,老虎和村长都先后去找过县大队,可是环境一变,队上秘密起来,找不到。大娘她们是知道他心情的,想同志们······想任务·.....
大娘把他叫醒了。他先不回答吃不吃,只是愣着眼想:又是一个梦,同志们到哪儿去了呢?上级交给我一批人,第二天就被敌人冲散,这责任怎么负?
大娘正在劝排长吃些东西,叫凤霞把藏在后院的鸡蛋去打两个来,忽然外面墙上响起了自己人的暗号。
凤霞领进了村长,看他脸上与上次不同,兴冲冲地带着一股劲。阎排长看着心里有些底,准是找到县大队了!
村长说:“我在一座大庙里见到了县大队的马大队长和王副政委。王副政委一见我就亲切地握手,马队长却面生。
“我拆开鞋子夹层,取出条子。一展开,王副政委就认出是谁的笔迹。他们乐开了,两个人挤着头,眼睛不离开纸上。
“王副政委跟我谈了许多话。他说敌人到处筑岗楼、修公路、抓青年,以后环境将更恶劣,这就是毛主席说的那最艰苦的“二阶段'哪!
“王副政委说,告诉乡亲们,别担心!鬼子只有那些兵马,他们只能移东补西,这叫“拆东南垒西北”,越垒越破。咱大部队早已移到敌人后方,天天在打胜仗。”
村长说着,一面从鞋夹层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阎排长。阎排长读完了信,马上把它凑向油灯,引着火烧着了。
阎排长烧了信,和村长讨论了一会目前最紧迫的工作,凤霞和大娘也提出了很多建议。最后决定,积极发动群众挖地道,先开个会,消除群众的悲观情绪。
母女俩把村长送到门口,又说了几句。这时东方已显出了鱼肚白。
天还没大亮,街上敲着锣,这已经不是过去告警的号子。只听见敲上一回锣,就有人直着嗓子喊一阵。
锣声刚停,鬼子、伪军就接着进村,见有奔逃的就开枪,关着门的就乱捣。老百姓刚要揭开锅吃早饭,忽然闹得鸡飞狗叫,人心惶惶。
大娘她们送走村长,正想弄点东西给排长吃,忽然听见街上锣声、喊声和枪声,她们又一阵紧张起来。
凤霞叫娘快想法子,娘说是早已准备啦!她不叫排长躲起来,躲了反而有危险,所以立刻替他脸上抹灰,装成病人。一面又叫凤霞端进尿罐、屎盆来。
大娘这儿刚刚安排好,联络员“唰”地跑进来,匆匆说了几句又去了!
隔了一会儿,鬼子带着伪军,闯了进来。
八路被皇军赶跑啦! 是皇军的天下啦!谁家藏了八路,查出来可是房倒屋塌!人头落地!歪脖子李老想着在鬼子面前献媚,他威风凛凛地向大娘宣扬了一番“皇道”。
鬼子军官指着炕上的阎排长叽哩咕噜缠不清。大娘凑上去端起尿盆给他看,还故意洒了他一鞋尿。
鬼子军官端详了一会,硬说是八路。大娘左右不承认。鬼子推开大娘,叫歪脖子李去掀开被子看。
歪脖子李掀开被子,露出裹着的伤腿。鬼子军官认定这是受伤的八路。两个鬼子端着刺刀冲上来,凤霞和大娘不顾死活,急着护住阎排长。
鬼子军官叫收了刺刀,一把揪住大娘,把她摔倒在地。他哪信大娘的话,还逼着问,可是大娘已昏了过去,回不出话,凤霞接口回了鬼子。
鬼子军官见凤霞回了他,又从炕上拖下凤霞,推倒在地上。凤霞又往炕上爬,却被两个鬼子用刺刀逼住了。
敌人恶狠狠把大娘和凤霞朝外拖。阎排长瞧在眼里,再也不能忍受,他在炕上大声直叫,鬼子军官一愣,忙叫部下住手,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回到炕上。
孩子你不想要娘啦!你你疯啦?你胡说些什么!傻啦!人家八路要你?病你什么时候当过八路?你什得连枪也背不动的。么时候当过八路?
凤霞一听他自认八路军,吓得面色发白。忽然她心生一计,疯了似的扑上炕去,连打带说抱住阎排长大哭。大娘也跟着扑过去,搞得鬼子摸不着头脑。
凤霞和大娘还是哭嚎着,弄得歪脖子李也莫名其妙。鬼子便把门外联络员叫来,准备问他个着落。
刚才联络员正干着急,鬼子叫他站在门外面,没有命令是不能进去的,现在听见鬼子一叫,他马上进来了,向鬼子军官行个礼,单等他问话。
形势有些松动了,联络员用自己生命担保他不是八路,并且做了个手势,惹得鬼子军官龇着牙大笑。
这群魔鬼终于走了,可是歪脖子李还是疑心重重,回过身仔细打量着有些眼熟的阎排长。最后被联络员拉着走了。
在黑暗的日子里又熬过了将近两个月,这中间王副政委曾经来过一次,县大队常常派人过来,人心渐渐稳定了。阎排长此时伤已养好,上级已批准他回去。
这天已过晌午,论经验不会有情况。阎排长在地下把洞盖敲了两下,她们知道他又闷坏了,就把洞盖打开,让他上来透透气。
大娘明知是留他不住的了,可是不由还说着再留几天的话。她们和他谈着谈着,凤霞手里的针线这时已缝好了最后一个钮扣。
大娘正想回阎排长的话,突然从街上传来两响枪声,她要说的话咽下了。
安排停当,大娘端了一部纺车在院子里纺纱。不一会,来了个鬼子兵向大娘要伕子,大娘回他的话他不信。
鬼子闯进屋去,大娘后脚紧跟着。凤霞一见鬼子进来,立即躲在娘的背后。
鬼子把大娘摔倒在地,动手来拖凤霞。凤霞拼命打鬼子耳光;大娘就地抱住鬼子的腿,三个人扭做一团,鬼子乱打乱踢,凤霞和大娘大声喊起来。
阎排长听见上面的声音,再也静不住了!他顶开地洞····
阎排长一瞧之下,怒不可遏。他立即跳出洞,一个箭步窜上去。鬼子没来得及叫喊,已被一块布塞上嘴,三个人相帮,很快把他绑起来了。
大娘去了门外,忽然又急急跑进来,吓得什么似的,说是又来了个伪军。阎排长赶紧把鬼子拖进洞里,可是鬼子还在折腾,他们连踢带打才把他藏进去。
阎排长刚把鬼子丢进洞,自己还来不及钻进去,伪军已闯进屋里。阎排长趁势从凤霞手中端起鬼子的枪逼住伪军。
阎排长命令伪军把枪放下,退后三步。他一一照办了。原来这伪军叫张麦熟,本县王家桥人,问清来历后,阎排长对他进行了教育。
伪军还絮絮诉苦,说自己是让日本人抓去的,家里户口攥在他们手里,实在没办法。他想讨还枪,正在此时联络员来了。
联络员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便就势责训伪军,他说:“我不让你满街串你不听;净是八路便衣,一人三件家伙······”可是伪军还是苦苦哀求还他的枪。
最后联络员替他说情,大娘也丢个眼色。阎排长考虑了一会,就把枪还给他了。
伪军走后,大娘和阎排长商量怎么处置洞里这个家伙,正说着,凤霞匆匆跑来,情形又紧张起来,大娘赶忙叫阎排长躲进炕里去。
刚把洞盖好,歪脖子李已带着鬼子一串人进来。他已升为小队长,看他那股劲比从前更威风了。
伪军张麦熟在炕上搜索,掀起炕席,发现洞盖没有弄妥,不由一惊!连忙搞齐整,比原来弄得更加严密。
伪军一齐来向鬼子报告,什么也没有。鬼子哇哇乱叫,他没处出气,对着歪脖子李和联络员身上各抽了一鞭子。
歪脖子挨了打,威风大损,于是又朝联络员发了一通火。鬼子横竖找不着伙计,只得“开路”。
鬼子出村了。这里大娘她们忙着打点阎排长上路的事情。大娘把新做的一双鞋、一双袜、一身新衣裳包成一个小包裹。
大娘同阎排长谈着白天没有说完的事情,阎排长认为没问题,只要把坏蛋绑得紧些,要是他敢捣蛋就给他一刺刀。正谈着,村长来替阎排长送行了。
村长已从凤霞那儿知道有个鬼子被逮住了,他想看看俘虏的狼狈相,被大娘说得笑起来。
阎排长说今天要走了,请村长提些意见。村长说哪有意见,倒要感谢他这两个月来对村里工作的帮助。他俩正客气着,大娘忽然叹了口气,说出一个问题来。
凤霞带着杨金水、田大奎来了。多激动呀!经过出生入死又获重逢,真是难用言语表达。
杨金水替区小队战士田大奎作了介绍后,话就谈开啦。原来他也挂过花,刚养好。他一边说一边摸出王副政委的信来。
信里很简单,是上级决定叫阎排长当区小队的队长。他看了后还说了些谦逊的话,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说得好欢!
杨金水还有一肚子话想回去讲个痛快,所以急着要走,阎排长答应了,又向凤霞和村长挥一挥手,说是变个戏法让他俩瞧瞧。
凤霞和村长把洞盖揭开,田大奎就抢着下洞去看,啊呀,里面活生生逮住个鬼子!
阎排长叫杨金水、田大奎把俘虏押到区小队,又嘱咐村长“搞好民兵”、“挖好地道”,最后和大家一一握手道别。
几个月以后,县大队、区小队打了好些胜仗,鬼子的疯狂劲给压了下去。晌晚时分,县大队从凤凰营抓来许多俘虏,队伍穿过李庄,老百姓瞧着多高兴啊!
当天晚上,民兵依照阎队长的计划,在村口井台埋上地雷,一面布置战斗,引诱敌人进攻。
阎队长巡视一周,觉得没有大碍,稍微作了一点调整。过了一袋烟工夫,外围监视哨上田大奎来报了个情况。
进入阵地! 田大奎跑步过去,这里阎队长马上下达了命令。
敌人来了。田大奎他们放了几枪,就从交通沟撤回到指定位置。敌人耀武扬威,一路放着枪朝村口过来。
敌人越来越近了,已经完全进入“射界”了!阎队长盒枪一响,各种火器一齐猛打,敌人马上翻了几个。
崔振雷两个手榴弹早已用完,两手空着,就滚到一个中弹的鬼子身边,取下三八大盒,又从他腰间掏子弹,掏完了才滚回去。
打了一阵,民兵队依计划撤到指定地点。敌人以为八路火力维持不了多久,就大着胆摸进街来。
杨金水一眼瞧见大囤蹲在墙角,连连叫他钻洞,大囤却不动。原来他在瞄敌人,一个摸上来的倒霉蛋又被他撂倒了。
杨金水他们一定要阎队长先钻洞,可是队长不肯,后来看看队长发起火来,大伙才钻下去。
歪脖子李夹在鬼子、伪军的队伍里,摸到这里不见一个人,便胆大了,满嘴乱嚷。
歪脖子李和鬼子逼着一个伪军下洞去。伪军两腿哆嗦,明知不下也死,下也死,刚下洞就中了枪弹,完蛋啦。
歪脖子李和鬼子嚷着叫伪军刨洞、灌水。有个鬼子话还挂在嘴上,就被一颗子弹撂倒了。这枪是哪打来的,没人知道。
太君,街上到处在响 枪,不知是哪打来的,打死了我们好多人!
正四处找,一个伪军惊慌地跑来报告,说是街上到处在打暗枪。话音未落,又响了一枪,吓得鬼子、歪脖子李他们赶紧蹲下身。
歪脖子李至此才明白枪弹是从那墙里打出来的,于是拼命叫伪军朝墙里猛烈开火。
歪脖子李只顾拼命地叫,不提防屋内墙上也来了一枪,正中他的臂膀。他捧着臂膀直嚎,和鬼子连滚带爬地逃出来。
鬼子军官要用毒瓦斯,要放火,命令伪军去搬柴火,可是一时没处找。他一眼瞧见井架子,就想去拉来烧,可刚一拉,架子就“轰”的一声炸开了。
这一仗敌人又吃了大亏。歪脖子李伤了胳膊后,龟缩在岗楼里,尽向联络员出恶气,叫他去催逼村上老百姓送粮食来。
歪脖子李正在和联络员缠不清,忽然村子里响了几声枪声。他连忙仰着歪头向岗楼上问,这时有一支日本队伍到了岗楼前。
王秃子和伪军们都不愿去放吊桥,知道这差使是要先挨打的。歪脖子李紧逼着,还是张麦熟硬着头皮去放。只见日本人一过来就四散站开,为首的大声喝问。
在翻译官厉声查问下,歪脖子李只得抖抖地立了个正回答:“我!”那高个子的日本军官走过来,左右开弓,“啪啪”两个耳光,直打得他两眼迸出金星来。
这时日本人越发动怒了,抽出刀来,嘴里哇哇乱叫。歪脖子李哪里还有魂,只管跪下来嘴里嚷着“太君饶命”。翻译官上去扯着他耳朵,问他还愣着什么,赶快去集合队伍,听太君训示。
歪脖子李早吓糊涂了,一听翻译官的话,觉得替他开了一条路,赶紧站起来,扯着满脸青筋大传命令。
队伍刚集合,突然,那些日本人的枪齐刷刷举起来。翻译官说的话更是不对腔。这是怎么一回事?歪脖子李的头嗡嗡乱叫,好像落进云层里。
只见那日本军官,同联络员一面谈笑一面朝他们走来。歪脖子李觉得不对劲,揉揉眼睛,眼见枪支都已被收起来,知道这可着了道儿了······
再看翻译官,觉得怪面熟的,但这时他的舌头贴住上下腭,有些说不利索。待到翻译官也扯去了八字胡,他心里一怔,知道这个人了。
伪军们这才明白了演的是什么戏,一片声叫不要冤枉了没作孽的人。阎队长掏出一本小册子来,说谁好谁坏自有生死簿,好人名上有红点,坏人名上有黑点,甭怕!
阎队长瞧着簿子,高叫“铁杆汉奸歪脖子李”,当时马上有两个战士把他绑起来。阎队长又点到王秃子,却四下里瞧不见有秃头的家伙。
原来王秃子故意把帽子压低些,杂在人群中,还想混过关。张麦熟偷偷向杨金水努努嘴,杨金水过去一揭帽子,王秃子就给捉住了。
阎队长看看各事俱已停当,就向伪军训起话来:“今天把这最坏的两个带走,你们统统饶了。咱们可是有言在先,谁要是坏了良心,可别想躲过咱的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经过几次伏击、夜袭,鬼子缩到城里去了。在一次干部会上,村长从区上带来个好消息,说是大兵团就要来啦!于是大家讨论起慰劳的事情来。
左盼右盼。这天下午,远远地望见团长带着队伍向村口过来了。杨金水、崔振雷跳着脚和阎队长一起迎了上去。
他们习惯地敬了礼,相互拥抱。两年不见了,多么思念呀!
团长告诉他们,在冀中坚持战斗的部队全都归原来建制,组织强大的野战部队,准备迎接大反攻。阎队长已被提升为连长。
大娘一手提着鸡蛋,一手提着水罐,走来了。
乡亲们,冀中的残酷环境已经过去啦。日本鬼子想消灭咱们的八路军;想征服冀中的老百姓。可是,他们失败了,咱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村口的群众越来越多,他们对团长是认识的。盼两年了,今天盼到了,团长说来就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