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们面前的慈祥老人,就是我们要向大家介绍的高士其同志。你看,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常常浮起浅浅的笑意,对未来永远充满着憧憬;两只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坚毅、智慧的光芒。
在他的工作室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纪念品,其中有一个镜框镶嵌着烫金国徽的大红奖状,是一九七八年全国科学大会对高士其的最高奖赏;上面写着:“您的人生是最美好的”,它最恰当地赞颂了身残志坚的高士其同志。
高士其同志于一九O五年十一月一日诞生于福建福州市。他从小学习勤奋,并十分注意锻炼身体。在严冬,他坚持洗冷水浴;在夏日,他常到野外露宿,不但增强了体质,而且培养了坚强的毅力。
一九一八年七月,高士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留美预备学校。一九一八年八月,十三岁的高士其独自出远门,来到北京读书。
这间学校很注重英语,上课时全用英语讲授。高士其读小学时没学过英语,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所以感到很吃力。
为了攻克英语这个难关,高士其以顽强的毅力进行刻苦的学习,每天天未亮就起床,到室外背诵英语生词和练习英语语音,他还自制一套英语单词卡片,抓紧课余的分秒时间学习。一年后,高士其的英语成绩已名列前茅。
这一年暑假前夕,山东省修筑公路缺少一名翻译,特地派人来学校求援。高士其知道后,主动提出去工地担任义务翻译员。开始人们怕他年纪小,不胜任。后经老师和同学一致推荐,才被邀请。
在工地上,人们看到高士其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同美国技术人员对答如流,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小翻译”。
以后,高士其在学好英语的基础上,又选修了法语和德语。他对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对生物课的学习,简直入了迷。
同学们看他学习刻苦,个性坚强活泼,人又长得矮小,就送给他一个有趣的绰号叫“阿米巴”。“阿米巴”是一种变形虫,生命力十分旺盛和顽强。
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岁的高士其从清华大学留美预备学校毕业后,又以出色的成绩考入了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化学系深造。他认为化学是一门有用的学问,它可以变废为宝,帮助祖国富强起来。
可是,两年后的一天,高士其忽然接到父亲寄来的一封长信,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二十三岁的姐姐度平患霍乱症已经去世,士其心情十分悲痛。
他又联想起活泼、可爱的小弟弟仕登三岁时被白喉症夺去了生命。他想:可恶的病菌不仅吞噬了两个亲人,而且也是夺去人类生命的恶魔!
于是,他毅然改学当时很少人想学的细菌学,立志要征服危害人类生命的凶恶敌人—病菌。他便转入芝加哥大学细菌系学习。毕业后,他被该校留下担任细菌系实验室的助理员。
高士其精心培育了几十种细菌,天天观察它们的活动和繁殖规律。为了研究食物毒细菌对人体的危害性,他曾多次吞食经过减毒后的食物毒菌,并对自己身体的反应作了仔细的记录。
朋友们既为他担心,又为他不顾个人安危的精神所感动。高士其总是笑着说:“只要是对消灭病菌有所贡献,即使我中毒了,也是值得的。同病菌打交道需要勇敢、顽强的战斗精神!
一九二八年初夏的一天,高士其在实验室里解剖有毒的豚鼠时,不慎将手指划破,病毒钻进了他的体内。
从此,他得了甲型脑炎后遗症,常常头昏眼花,左耳变聋,双手颤动,健康受到了严重损害。医生劝他回国休养,但他仍然带病坚持在工作中进修,直到圆满地学完了博士的课程。
在美国他还加入了化学学会和公共卫生学会,每次活动时,高士其以他丰富的学识,提出了一些独特的见解,受到各国科学界的赞誉。
一九三O年夏天,立志要用科学救国的高士其乘坐轮船回国。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波涛滚滚的海浪,心里默默地说道:祖国啊,你的儿子回来了!
可是满怀爱国热情的高士其,踏上祖国的土地,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一片腐败景象。他感到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的旧中国,已经到了痼疾沉疴的境地,顿时百感交集。
高士其是留美高材生,当时南京中央医院不得不聘请他担任检验科主任。
这所医院只为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治病,根本不管贫苦老百姓的死活,这使高士其十分气愤。他经常挺身而出,干预医院克扣病人伙食费的腐败现象。
有一次,一位垂危的老工人由家人护送下前来求医。医院却以他交不出昂贵的住院费为理由,见死不救。高士其知道后,立即解囊相助。
自然,他的正直行为引起院长等人的不满。他们收了高士其垫出的药费,照样无心为病人治疗,致使病人无辜死去。
目睹这一切,高士其无比激愤。他走进院长室,力数医院虐待穷人、草菅人命的罪行。他痛骂院长一伙是“人形毒菌”。但院长根本不把高士其放在眼里,他挖苦高士其:“我们医院是要做生意的,可不能白养活病人!
高士其气愤极了,他指着院长说:“我决不能跟你们同流合污!”院长恼羞成怒,乘机说高士其是神经病人,立即解除他的职务。
刚直不阿的高士其早就看不惯这里的腐败现象,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中央医院。
失业后,高士其不悲观,不灰心,他要战斗!他住在上海一间狭小的亭子间里,用快要瘫痪的手紧握着笔,在旧中国这块荒芜的土地上开垦科普的园地。
他还把自己原来的名字“仕镇”改成了“士其”。他对朋友们说:“去掉"人'旁不做官,去掉“金”旁不要钱!”(“仕”字在古文中是当“做官”来解释的。)朋友们赞扬他。“你的情操真高尚!
从此高士其成了中国第一个撰写科学小品的科普作家。他的作品不仅具有丰富的科学内容,而且巧妙地利用比喻的手法,猛烈地抨击国民党的腐朽反动。因此,他结识了党的地下工作者;常常和进步青年一起,交换对时局的看法。
一九三六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我国大好河山。在这种形势下,高士其不分昼夜地写作,用他锋利的笔作武器,出版了《抗战与防疫》。这部作品越出了科学范围,成了政治的投枪,使国民党反动派感到恐惧。
他们派出特务查抄高士其的住处,但在地下党的保护下,高士其安全转移了。
高士其毫不畏惧,白天,他与进步人士一起向群众宣传党的抗日救国的主张。晚上,在灯下奋笔疾书,揭露帝国主义和反动派的狰狞面目。
一九三六年底,上海沦陷前夕,高士其向地下党的同志表示,要到革命圣地—延安去!
这时,高士其已经半瘫痪了。他在几位进步青年的帮助下上了船。在船上,他忍受着饥渴,勉强到了汉口。
从汉口通向西安的途中,高士其遇到敌机四次轰炸,铁路上有一座小铁桥被炸断了,旅客们只好下车涉水过河。高士其无法自己走动,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心里十分焦急。
幸亏一位拉人力车的工人把他背过了河,临分手时,工人关切地问他:“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高士其一边感激工人的帮助,一边笑着回答:“我要去的路还远着哩!不过,我一天爬几丈路,也要爬到目的地。
后来,高士其和几位青年学生结伴,一起到达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的同志马上用大卡车把他们送去延安。
一九三七年一月二十五日,高士其到达了日夜想念的延安。当他看到宝塔山的时候,激动得流下热泪。
同志们热情地欢迎高士其,他当场吟诵了充满激情的诗句:“哦,我是个不能走路的人,不能走路,也来到延安,也要在路旁助威呐喊:赶走日本强盗,还我中华河山!
在延安生活的日子里,每一件事物都给高士其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令他永远难忘的,是七次见到了毛泽东同志。一九三八年元旦,在陕甘宁边区政府举行的新年晚会上,他第一次见到了毛主席。
毛主席仔细地打量着高士其,摸着他身上穿的灰布棉衣,微笑着问他:“你好吗?在延安过得惯么?还缺什么?”高士其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回答:“很好!很好!有了党作依靠,我对敌人,对疾病,对一切困难,都无所畏惧!
这一年的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毛主席还特地来到他住的窑洞,亲切看望他。高士其感到无比温暖,他表示一定要争取成为光荣的共产党员。毛主席高兴地勉励他:“一个人确立了远大的革命目标,就能心明眼亮、步伐坚定。
为了纪念这次难忘的会见,高士其拿出一本纪念册,请毛主席签名,毛主席欣然提笔,在本子上写着:“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和坚定的政治方向”。这句话,成了鼓舞高士其同疾病、困难作斗争的座右铭。
周恩来同志对高士其的关怀也是无微不至的。他常常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要准备同疾病作韧性的战斗,要有信心战胜它!”恩来同志还再三嘱咐医务人员,要尽最大努力,使高士其同志早日恢复健康。
党的关怀,崇高的理想,鼓舞着高士其同疾病进行不懈的斗争。这时候,他的疾病越来越严重了,走路跌跌撞撞,连讲话也不大清楚了。但是,他十分乐观,天天靠着墙壁做体操,努力增强体质。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高士其在延安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写信给毛主席报告了这个喜讯。毛主席立即回信勉励他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共产党员,为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而奋斗。
当时在党的领导下,全国掀起了反对内战一致抗日的浪潮,高士其带病写了许多战斗檄文,揭露国民党反动派投降卖国的罪行。
一九三九年,高士其在疾病的折磨下,连吃饭和穿衣都要依靠别人帮助了。党组织考虑到延安生活艰苦,缺乏医疗条件,决定把他送去香港治疗。
路经重庆时,高士其和护送他的同志遇上敌机狂轰滥炸,在重庆工作的周恩来同志知道后,立即用自己的汽车把他们送到安全地区。
到了香港,高士其在玛丽医院住了三个月,但他得不到认真的治疗。而是遭到刻薄和虐待。甚至被当作神经病人单独关在病房里。
地下党的同志知道后,经过多方交涉,才把高士其接到九龙安住下来。
不久,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被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处于一片混乱和恐怖之中。他们派出大批汉奸、特务,搜捕抗日分子和爱国的文化人。
为了保存力量,党组织按照周恩来同志的指示,营救大批文化界的同志和进步人士返回内地。高士其在同志们的护送下,也一起离开香港前往桂林。
当时日本侵略者是不许病人在广州登岸的,同志们便要他装成哑巴,才避过了日军的盘查。
在桂林,高士其担任了工会主办的科学食品研究所所长,为物质条件极端困难的抗战后方,精心研究多种廉价的营养食品。
一九四四年秋天,高士其虽然全身瘫痪了,仍然坚持写作。在长诗“天的进行曲”中,他借描写大自然的演变和发展,预言反动势力必将灭亡,革命力量必将胜利。这首战斗的诗篇,在革命队伍里广为传诵。
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党组织把高士其送到上海养病。国民党反动派发动新的内战,对共产党人的迫害更加残酷了。特务经常盯着高士其的住处,妄图对他下毒手。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党组织又派人护送他到苏州去。
高士其住在苏州大儒巷的一座楼房,楼下却住着两个特务。面对险恶的环境,高士其毫不畏惧,白天有生面人来访,他假装看英文杂志;晚上,他便用那犀利的笔锋去同反动派作斗争。写出了充满战斗激情的长诗《我的原子也在爆炸》。
一九四六年,高士其被送到广州疗养,住在地下党主办的兄弟图书公司楼上。
这年五月,一群便衣特务突然袭击兄弟图书公司。工作人员赶紧关上铁门,特务们用粗大的木桩撞击铁门。高士其闻讯,也挣扎着从楼上走下来,和同志们一起参加保卫书店的战斗。特务们气势汹汹而来,垂头丧气地散了。
一九四八年,党组织又把高士其送到气候温和的台湾省台北疗养。可是他的心,始终惦记着革命事业。每当深夜,他就悄悄地收听解放区的广播。
当他听到辽沈、淮海和平津战役的辉煌战果时,心里异常兴奋。他一再托人向“表叔”(地下党的代号)要求回解放区。党组织同意他的要求,于一九四九年五月接他经香港回到北京。
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那天,高士其坐着手推车来到天安门前参加开国大典。在观礼台上,他以顽强的意志,出人意料地站了两个小时。他兴奋地对同志们说:“我的病和我的一切痛苦,都被胜利的风吹走了!
党组织要送身患残疾的高士其去休养,他却坚持要马上工作,并说:“一个人老是想着“病”,精神便空虚烦恼;当生活被革命工作充实着的时候,病情自然就会减轻了。”
有人问他,你病成这个样子苦不苦?他总是笑着回答:“不苦,不苦,因为我每天都在斗争,斗争是有无穷乐趣的。
高士其为科普创作的春天到来了,他为社会主义的新中国而写作。可是他的写作又是多么艰巨啊!他的手不能执笔,嘴不能讲话,只能用“哼哼”的喉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表达,让秘书把它记录下来。
写作条件尽管如此艰难,但高士其一直坚持着。并且如饥似渴地博览中外书报,丰富自己的学识。看书,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眼皮常常不由自主地闭上,直到别人来按摩,才能恢复知觉,张开眼睛。
他本来已经精通英语、法语和德语,一九五三年他还要学习俄语。许多人劝他:“你今年四十六岁了,连讲话都有困难,还学俄语?
高士其坚决地说:“知识犹如人体的血液一样宝贵,我不能因病降低学习的要求。”但是,同志们还是不让他参加俄语学习班。他只好靠每天听收音机的俄语讲座来自学,每日听三遍。不到半年,他就能看懂俄文书报了。
许多同志感到奇怪,问他学俄语有什么窍门。他笑着说:“学外语象交朋友一样,天天见面,就熟悉了。
高士其身兼数职,担负着科普事业的领导工作,但他还经常支撑起病躯深入到工厂、农村和科研单位去,仔细地观察大自然和各种生产程序。他的作品符合实际,充满着生活气息。
他的写作态度十分严肃认真,为了写一篇炼钢的故事,不仅参阅了一批关于炼铁的资料,还亲自到石景山钢铁公司高炉前观看工人操作。他不顾高温,也不顾疲劳。回家后立即请秘书笔录,写出了《炼铁的故事》。
他富于独创,擅长把科学知识融汇在诗的语言里,写出了许多科学诗。他的科学诗《我们的土壤妈妈》就是出色的作品之一,一九五四年获全国儿童文学一等奖,深受广大小读者的喜爱。
他领到奖金后,心情很激动。第二天,他就把全部奖金交给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请他们转赠给遭受战争灾难的朝鲜小朋友。
一九五四年九月,他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后,常常不辞劳苦地深入到边远地区,指导当地开展科普工作。除少数几个省、区外,他的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
高士其把全副心血倾注在党的科普事业上,赢得了全国广大科学爱好者的爱戴。假日,他在家里接待一批批爱好科学的青少年,对他们提出的问题,又总是耐心地解答。
每天,他还收到几十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在信中,许多青少年向高士其请教问题,有的请他提供资料。对待来信,他总是亲自过目,做到每信必复,尽力帮助来信的人解决疑难问题。信,成了高士其和广大青少年联系的桥梁。
高士其就象一个不倦的园丁,在祖国科普园地上辛勤地耕耘着。仅从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六年,他就撰写了五十多万字的作品,汇编成册的达二十本,成为作品最多的科普作家。
然而,象高士其这样可敬的老科学家,却被林彪、“四人帮”一伙诬蔑为“反革命的吹鼓手”,遭到了残酷的打击。他们指使爪牙在他的家门口张贴造谣中伤的大字报,不准他继续写作。
寒冬腊月,四人帮的爪牙不给他家里送暖气,高士其忍着严寒,手脚上长满冻疮。
作为细菌学家的高士其,又看到了人类的毒菌在猖狂肆虐了。“不能躺下,要战斗!”有人劝他不要再写了,他响亮地说:“不发表,我也要写,总有一天,人民会把那些毒菌消灭的。”
他还热情地鼓励青年科普作者,要他们不要害怕“人形毒菌”的淫威,勇敢地拿起笔来,战斗在科普创作阵地上。他自己就以身作则,不顾“四人帮”的打击报复,从一九七三年起接连写了几篇文章,为备受摧残的科普事业大声疾呼。
在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日子里,周恩来同志明确指出:高士其同志是有贡献的,他年老多病,不能冲击。还委托邓颖超同志打电话问候高士其,使这位坚强的战士受到极大的鼓舞。
一九七四年,周总理在一次会议上,亲自提名高士其同志为四届人大代表,说:“高士其同志代表科普”。在会议期间,周总理来到高士其的身边,亲切地询问他的工作和生活情况。
高士其万分激动,让秘书写了张条子递给周总理,内容是:“科学普及工作,现在无人过问。工农兵群众迫切要求科学知识的普及,请你对科学普及工作给予关心、支持!”
周总理看后随即举起了这张条子,响亮地向周围的同志说:“高士其同志的意见很好!很好!”第二天,总理就在这张字条上作了批示,要大力开展科学普及工作。
周总理的关怀,使高士其增添了战斗的力量。他怀着对“四人帮”的深仇大恨,夜以继日地写作《杀菌的战术》书。
乌云散了,阳光普照祖国大地。一九七六年十月,高士其坐着手推车在欢乐的海洋中来到了天安门,同首都人民一起欢庆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
高士其恢复了革命青春,激情洋溢地歌唱科学春天的到来。除了写出四十多篇,新作外,还着手编辑《高士其选集》。高士其以极端负责的态度向党中央提出了《对科普工作的四点建议》 ,受到党中央的重视。
现在,高士其已是七十六岁高龄的老人了,但是他还在战斗,他要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为四化放声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