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先从一九一四年讲起。当时,北京天桥卖艺场,可热闹啦!什么摔跤的,练中幡的,拉洋片的,变戏法儿的,卖唱的······真是五花八门,特别招人。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老艺人骆小辫的练中幡。只要他把中幡往头上一顶,走开圆场,四面观众就围个密不透风。
骆小辫真名叫骆祥,只因练中幡时,他头上套了个“朝天杵”假小辫,久而久之,被人尊称骆小辫。几十年风风雨雨,使他练就一手绝技。你看他身子一蹲,脖子一挺,便把中幡弹到半空。
幡顶在半空跳荡、转动,使观众眼花缭乱,连声叫绝。眼看幡杆落地,不料骆小辫轻舒右臂,反手拢住中幡,然后左手当胸,稳稳站定。
随着喝彩声,骆小辫又拉开了趟子。幡杆抖动起来,幡铃花楞楞直响,高大的中幡在他手中,犹如蛟龙闹海,上下舞动。
猛然间,他从背后把中幡抛在半空,然后用头顶去接,那幡托恰恰套在他的假小辫上。这个反手“苏秦背剑”接顶杠的绝活儿,玩得漂亮、新奇。观众齐声喝彩。
喝彩声未落,只见他又来了个“二郎担山”,调转身接“反挑金背”。由于用力过猛,手上汗水打滑,忽见中幡朝人群飞去。
顿时,人群大哗,一阵骚乱。骆小辫更是惊恐万状。眼见中幡要撞在一位文质彬彬的先生身上,意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突然,人群中窜起一个短粗身材的少年,只见他腾空跳起扬起胳膊,猛然把飞来的中幡,向相反的方向猛击一掌。
只听“叭”的一声,幡杆弹了回去。老艺人骆小辫紧抱住幡杆,如梦如痴,头上涌出了冷汗。一场祸事逢凶化吉,人群中一阵赞叹。
那个文质彬彬的先生惊魂初定,摘下墨镜,取出白绸子汗巾搌着额头。骆小辫略一定神,赶紧倚好中幡,颤巍巍地向这位先生作揖赔罪。
“不必,不必!”这先生语气平和地说,“我喜欢看你的玩艺儿!”骆小辫既感意外,又着实感激,不由地上下打量着这位先生。
这位先生高挑个儿,面庞白净,细眉俊目,真是个英俊小生。骆小辫猜想这准是个有身份的人,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先生的手,含泪道:“我骆小辫今儿个没砸掉饭碗,得多谢先生您呐!
那先生微笑道:“人有失手,马有落蹄。再说,总归是没伤着我呀!多亏了刚才那位小爷了,该好好谢谢他。”
一句话提醒了骆小辫。他急忙在纷纷散去的人群中四下张望、寻找。谁知那少年已不见踪影了。
骆小辫很懊悔,连那少年的名字也没来得及问一声,这可怎么谢他呢?那年轻先生安慰他说,甭急,兴许还有缘份见到他。
骆小辫叹了一声,这才问起先生的姓名。那年轻人举止文雅,眉眼一笑,说:“我姓于,家住东四牌楼,以后见面机会多着呢!”说罢,拱手告别。
骆小辫目送于先生远去,转身回到练幡场,扛上中幡,直奔永定门外。趁天黑之前,他想在城外空场子上,再把“反挑金背”的绝活儿练几遍。
荒郊野外,人烟稀少。骆小辫把中幡倒放在路边坐到一条大青石上歇脚,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
骆小辫抬头一看,望是三个恶少正拦住一个姑娘,纠缠不放。他刚站起身来,要去搭救那位姑娘,忽见一个粗壮少年飞奔而来,与三个恶少厮打起来。
那姑娘乘机脱身,拔脚就跑。不料,一个提鸟笼的恶少,又一把将她死死拽住。正在这时,忽听嗖的一声,飞来一只银镖,正中恶少右臂,没等他叫出声来,鸟笼子已滚落在地。
那一胖一瘦两个恶少,见主子受伤,以为少年用了什么暗器,便一齐亮出匕首,直奔少年刺来。“啊,三儿!”姑娘一声惊叫,扑上前护住少年。
名叫赵九的恶少捡起鸟笼子,一挥手,咬牙切齿道:“看九爷今天非把你碎了不可!”一胖一瘦两个恶少晃着匕 首,正要刺向姐弟二人,又听嗖的两声,两只银镖飞来,击落两把匕首。
三个恶少正愣神儿,忽见骆小辫出现在眼前。赵九认得他,把眼皮一翻,脸色一沉说:“练幡的,这飞镖伤人,可是你干得好事?”
骆小辫双手抱拳,忙陪笑说:“哈哈!几位少爷,消消气,谁让我今天赶上这事儿了呢·····.”赵九骂道:“一个 臭要大杆子的,也人五人六地想出来挡横?
骆小辫压着火气说:“既然你们说我是挡横的,就算我是挡横的!”说着,随即飞起一脚,朝路边的石桩子踢去。只听呼的一响,那石桩子给踢掉了一半,碎石飞出老远。
“啊!”三个惊叫一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地往后退几步。赵九气急败坏,壮着胆儿说:“练幡的,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说罢,带着俩混事的走了。
骆小辫见恶少们跑远了,这才对姐弟俩说:“快点家去吧,以后别惹他们。”那个名叫甄翠莲的姑娘,拉了弟弟一把,忙说:“三儿,快谢过救命恩人!”说着,二人双双跪拜。
骆小辫急忙拉起姐弟二人,连声说道:“快别这样,快别这样!”他仔细瞅了瞅这个男孩子,心里一喜,问道:“刚才,我的中幡失手了,是你给挡回的吗?”
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骆小辫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说:“哎呀!孩子,我得谢你呀!不是你那一掌来得快,我今天可就捅大漏子啦!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甄三!”翠莲回答说,”他是我的弟弟。爹妈死的早,我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接着,她诉说起在天桥人和茶馆靠唱京韵大鼓谋生,如何常遭恶少们欺侮。说着说着,掉下了眼泪。
骆小辫叹息一声,同情地说:“吃卖艺饭,可不容易啊!”甄三安慰姐姐说:“姐,别哭,哭没用。等我能挣钱了,姐就别去唱大鼓了。”
翠莲擦着眼泪说:“三儿,记住爹妈的话,咱穷是穷,可得有志气,别走歪道儿。”甄三点点头,随后附在姐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翠莲瞅着弟弟那倔犟的眼神说:“真学艺,可得改改你的牛脾气!”甄三点点头,转身对骆小辫恳求道:“大叔,您收我作徒弟吧。我要不听话,您打我骂我都行!
骆小辫见甄三有股厚道劲儿,打心里喜欢他,哈哈一笑,说:“好,你有志学艺,我就收下你!”甄三扑通一下跪倒,高兴地叫了声:“师父!
“骆小辫扶起甄三,抚摸着他的头,叮嘱道:“孩子!世道风险多,做人要守本分,就是长了能耐,也别欺服人。翠莲见弟弟有了靠山,心里也踏实了。她嘱咐甄三
翠莲见弟弟有了靠山,心里也踏实了。她嘱咐甄三要听师父的话,做个有出息的人。甄三连连点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兴奋和激动。
从此后,甄三和师父形影不离。在天桥练幡场上,骆小辫头顶中幡,比以往更来神儿,或弹或顶,或转或接,胸有成竹,万无一失。因为有甄三给他“保托”,就再无后顾之忧。
甄三聪明伶俐,把师父的一招一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再加上他勤学勤问,缠师父一点,便心领神会。
不到几天功夫,甄三竞能顶着高大的中幡,在众人面前表演起来。观众见这个少年身手不凡,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落,响彻云霄。
傍晚时分,骆小辫数完钱,满脸带笑,对正在打扫场子的甄三说:“三儿,今天一天就挣了三天的钱。这就叫吉人天相,哈哈!
甄三直起身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这时,忽见收场租的陈四爷带着个跑腿的,大摇大摆地走进场子。骆小辫赶忙上前打招呼。
陈四爷往长凳上一坐,眼珠一转,哼哼哈哈地说:“小辫,听说你收了个徒弟,这下你该如虎添翼了吧?”骆小辫陪个笑,忙取出一串钱,递给陈四爷。
陈四爷又把眼珠一转,冷笑道:“哼,你们师徒俩占用场地,今天得交双份儿钱!”骆小辫恳求说,多个人多张嘴,请四爷高抬贵手。
甄三也气不过,嘟囔了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真是欺人太甚。”陈四爷吼叫着,上来揪住甄三就要打。跑腿儿帮腔说:“小崽子,这儿没你放屁的地方!
骆小辫忙上前拉住四爷,赔礼道:“四爷息怒,别跟他孩子家一般见识。这双份儿钱,我掏,我掏!”说着,把一天挣来的钱都交给了他。
陈四爷接过钱,数了一遍,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告诉骆小辫,说这块地方太小,容不下他这个大神仙。从明儿起,场子收回了。
骆小辫莫名其妙,愣着神儿说:“四爷!我一没欠过租,二没短过利,您得手下留情啊!”陈四爷挥手道:“少废话,你明儿就挪窝儿!”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骆小辫摸出几个铜钱,塞到跑腿儿的手上,求他在四爷面前说说情。跑腿儿的嘻皮赖脸地说:“听说腿脚厉害,能踢断石头桩子,连飞镖也百发百中!啊?哈哈······”说 完撒腿跑去。
骆小辫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激愤地自语道:“好,咱交场!”甄三噙着眼泪,扑进师父怀里,边哭边说:“都怨我多嘴,师父您打我吧!”
“三儿,好孩子!”骆小辫安慰说,“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这都是赵九那帮子恶少搞的鬼!”甄三睁大眼睛说:“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说着,拔腿就跑。骆小辫一把拉住他,劝阻道:“你还小呢,那蚂蜂窝可捅不得呀!
与此同时,正在人和茶馆唱大鼓的甄翠莲,忽听门外一阵骚乱,顿感不妙,急忙收住鼓锤,向台下施礼后,便退向后台去了。
茶馆门前,赵九提着鸟笼,正指使那一胖一瘦俩混事儿的,砸着写有甄翠莲的大红牌子。围观的人敢怒不敢言,只听到一片叹息声。
甄翠莲身上换了件绛紫丝绒的旧旗袍,急急忙忙赶来。她见自己的牌子被砸的七零八落,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下。
茶馆女老板,象一只肥鸭晃动过来,拿腔拿调地说:“我说翠莲呀!你放聪明点儿,若是依了赵少爷,保你百事如意。哼?明白吗?
翠莲双手捂着脸,哽哽咽咽,眼泪从指缝间汩汩流出。胖老板先冲赵九笑了笑,随后对翠莲说:“你要不答应,从今儿往后,就别进我老娘的茶馆!
翠莲一怒之下,转身就走。两个混事儿的紧赶几步,一前一后堵住了她。
翠莲又气又怕,一躲一闪,挣脱了那两个家伙。谁知两个混事儿的上来抓住翠莲的胳膊,死皮赖脸地说:“躲过初一,难躲十五。有本事,你叫骆小辫来救你!
赵九趁势凑上来,用恶言秽语挑逗翠莲。他正要伸手去摸翠莲的脸蛋儿,忽见甄三扑奔过来,猛地一个“泼脚”,将赵九掀翻在地。
那个瘦子一愣,随手掖起衣襟扑向甄三。甄三就势抓住他的衣襟,进身使了个“别子”,咕咚一声,瘦子被扔到墙角。
胖子见势忽然撩起衣襟,唰地掏出匕首,箭步朝甄三背后扑来。甄三猛一闪身,把胖子闪了个趔趄。接着,飞起一脚,将胖子踹个大马扒。
瘦子爬起来,要抄甄三的腿。甄三凌厉地踢起一脚,瘦子“啊哟”一声,又被蹬倒。胖老板见势不好,摇摇摆摆躲进茶馆。
赵九恼羞成怒,挽起袖管,要和甄三拼搏。正待上手,忽听背后有人喊了声:“九哥!”赵九一扭脸,见金二早已走到甄三姐弟面前。
金二是跤王满八爷的高徒,常在天桥撂场子卖艺,和赵九称兄道弟,过往甚密。赵九见金二到来喜出往外地说:她们姐弟二人勾着练幡的骆小辫蓄意伤人…………。金二大叫一声,我来收拾他们。
金二,一个箭步,上前捏住甄三的手腕。甄三毫无惧色,据理争辩道:“人不能昧良心!他们 尽欺侮我姐姐,就不兴我治治他们?”金二用力一拧甄三的手腕,骂道:“我叫你嘴硬!
金二一拧一提,甄三顺势一跃,翻身砸在金二的后背。金二手一松,甄三用脚一蹬,差点儿把金二踢倒。
金二火了,骂骂咧咧地扑向甄三。赵九和两个混事儿的也围拢过来。翠莲惊慌失措,连声喊道:“三儿!快跑,快跑!
甄三不甘示弱,且战且退。翠莲怕出大祸,急得哭着推着弟弟快跑了。
这时,骆小辫也闻声赶到。他把中幡顺在墙边,然后走上去,扎煞着两臂挡住了金二和赵九一伙。
金二知道骆小辫和满八爷交情很深,他怕事情闹大,对自己不利。于是象变戏法似的,摇身转,双手拦住赵 九说:“九哥,都是外场人,赏个脸吧。
“真倒运,又碰上你这个挡横的······”赵九小声嘀咕着,在骆小辫怒目注视下,带上两个混事儿的溜走了。
骆小辫打量着金二,翁声翁气地说道:“这事,让满八爷知道了,可饶不过你呀!”金二急忙解释:“托您老的福!这事与我毫不相干.·····说罢,拱手而别。
甄三瞪着愤怒的眼睛,捏紧拳头说:“师父,咱们怎么着?”骆小辫拾起一块砸断的牌子,不禁摇头嗟叹。
翠莲忙上前宽慰道:“师父,不碍事的,我去别处搭场子也一样。”骆小辫老泪纵横,一边扛中幡,一边慨叹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走!
当晚,翠莲托人求情,到北庙搭班去了。骆小辫带着甄三连夜离开京城。
一天,师徒二人来到廊坊地面,选了个空场子,练起中幡。
甄三托起中幡,练完“小盘肘”,接着又练“十字披红”,“单提剑”等高难动作。骆小辫边看边点头。不一会儿,就吸引来了好多人。
中幡飞向半空,跳荡着,旋转着,眼看就要落地。只见甄三一个前滚翻,然后用头一顶,稳稳当当接住中幡。别说观众,连师父也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甄三镇静自若,又慢慢直立起来走圆场,最后收住中幡,“呼啦”一下,人们簇拥而上,啧啧赞许甄三的绝技。
甄三憨厚地笑着说:“你们甭夸我。要说玩绝招儿,京城里谁也比不上我师父!”说着,走到骆小辫跟前,请他给乡亲们献技。
在乡亲们的期待中,骆小辫手托幡杆,走完圆场,立到当中,练完“秦王倒立碑”,又练了“鲤鱼倒钻沙”。
全场鸦雀无声,观众们个个都惊呆了。
从此,师徒俩名声大震,想挪挪窝也办不到。两个月过去了,眼看天寒地冻,瑞雪飘飘,骆小辫唯恐冻坏甄三,便辞别乡亲,赶回城里。
进得城来,骆小辫无处安身,只好住进珠市口旁边的铺陈市连升店。甄三老惦念着姐姐,连家也没回,径直赶到北庙来看翠莲。
翠莲刚御装,闻听弟弟到来,急忙出门相见。”三儿,你又长高啦!师父呢,也回城了吧?”翠莲拉住甄三的手,含着泪花问长问短。
甄三把这两个月的经历细讲一遍,然后又问姐姐过得可好?翠莲告诉他说,赵九带人曾来找过一次麻烦,不过被一个姓于的先生给挡回去了。看来,那位于先生心眼不错····
甄三若有所思地说:“对了,我常听师父念叨一个人,也叫于先生,莫非同姓不同名?”翠莲感慨道:“天底下,还是好人多!”说罢,拉着弟弟在就近摊铺前喝起甜酸豆汁来
不久,甄三随着师父经过东四牌楼到隆福寺立场子卖艺。
骆小辫走到场地中央,只见他左脚独立,右脚向后踢起,脚心上托着高大的中幡。他刚一亮相,就立刻赢得一阵喝彩叫好。
赶巧,赵九提着鸟笼到这里游逛,一见骆小辫的中幡,就火冒三丈,怒道:“好哇,这老小子又跑这儿来啦。哼,北京城里他甭想呆!
几个帮闲混事儿的大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赵九一挥手,吩咐道:“快把金二请来,我在酒楼上等他。”一胖一瘦俩混事儿的领命而去。
在一家酒楼的单间里,赵九设下宴席。不多时,金二勿忙赶来。他们一边开怀狂饮,一边密谋害人之计···
就在这时,那位于先生正从酒楼前走过。他听说有人在卖艺场练中幡,人人叫好,便兴冲冲地直奔隆福寺。
于先生找到中幡场,发现练幡的原来就是骆小辫!真纳闷儿:好长时间不见他的踪影,怎么今儿个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于先生挤进人群,见场上一个少年似曾相识。他不愿意惊动骆小辫,直到告一段落,骆小辫绕场施礼时,于先生才跟他打了招呼。
骆小辫惊喜异常,指着甄三说:“他叫甄三,就是上回挡回幡杆的那个孩子。现在,我们算师徒俩啦。”于先生好奇地望着甄三,连声说好。
甄三头顶中幡绕场转着,随后走到中场,左手按地,双脚蹬地,正要拿个卧鱼儿,忽然“吧哒”一声,一双靴子打到幡杆上。
幸亏甄三眼明手快,将中幡接住,才没闯下大祸。他定睛一看,接着又扔进一双靴子和两副褡裢,不免大吃一惊。
观众惊讶万分,四处寻看,忽见场外跳进一个大汉,正是金二。他冲甄三挑衅道:“听说小爷自小练摔跤,来来来,玩两趟给各位助助兴吧!
甄三愣了一下,急忙躲开。金二一瞪眼,伸手夺过中幡撂到地上。骆小辫赶忙过来阻拦,不料冲上来五六条大汉,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纠缠起来。
金二见骆小辫难以脱身,就先发制人,用了个“掏腿”,忽地一下,双手托起甄三,要抛出去。
骆小辫挣脱出来,一个箭步蹿上去,抓住金二的手腕,往外一搡,金二倒退几步,他手一软,甄三跳下地来。
“金二!”骆小辫气恼地说,“咱们素常无怨无仇,你这是干嘛来呢?”金二脸红脖子粗地说:“我想跟这位小爷练两下,您要不赏脸儿,咱爷俩来叉巴叉巴!”说着就要和骆小辫交手。
骆小辫往后一闪,赵九带着五六个大汉一拥而上。还没等骆小辫拉开架式,金二就趁人多手杂,狠狠打出一拳,击中骆小辫后背。
骆小辫猛然之间感到胸口发热,一阵晕眩。甄三慌忙上前扶住他,连声叫道:“师父,师父!
骆小辫捂着胸口,怒目圆睁,猛地一脚,踢向金二。金二大叫一声,趴倒在地。
赵九暴跳如雷,吼叫道:“好哇,骆小辫!光天化日,打杀人命,这还了得!我说,哥们儿都上啊!”帮闲歹徒闻声而动,大打出手。
“住手!”一声断喝,从场外传来。赵九扭头一看,见是于先生走进场地,不由地“啊”了一声,随即下令同伙赶快撤退。于先生冲赵九说:“你又跑到这儿来耍什么威风?”赵九躲躲闪闪地说:“啊?噢噢,您看这是么回事。
于先生微微一笑,用手指着骆小辫师徒说:“他们,是我的江湖朋友,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赵九嗫嚅道:“既是于先生的朋友,恕罪,恕罪!
赵九说完,正要招呼他的打手们离去,于先生又拦住他说:“方才这事,我都看在眼里,你就这样甩手走啦?
赵九迟疑片刻,无可奈何地冲骆小辫抱了抱拳说:“看于先生的情面,我给你赔礼了!”说完,扫兴地挤出人群。
金二觉得莫名其妙,追上赵九问道:“九哥,你干嘛那么害怕于先生?”赵九悄声说:“他爸爸是······”金二一听, 吓得一吐舌头,溜了。
练幡场上,骆小辫面色苍白,哆嗦着向于先生深深道谢。于先生安慰说:“你们照样在这儿练幡,不用怕。”甄三想到于先生曾替姐姐解过危难,心里默默地说:“于先生,您真好!
然而,从此以后,骆小辫却再也没有在练幡场上露过面。金二那狠命的一拳,几乎置人于死地。骆小辫躺在连升店的大炕上,甄三正在给他喂药。
翠莲闻讯,急忙赶来看望老艺人。她还求人讨来个秘方,交给弟弟去抓药。
甄三满心欢喜,拿着秘方到药铺一问,药价贵的惊人。他摸摸随身揣着的几个铜钱,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甄三只好买了一小包点心,放到师父身边。随后,他扛上中幡,来到陶然亭附近,亮出师父的招牌。
幡场四周,观众云集。甄三施展绝技,用右手反腕托着幡碗子,左手徐徐旋转一百八十度,突然右手抛幡,翻身左脚蹬杆,一下蹬出三、四步远··
刹那间,甄三纵身一个大顶,双手扶地,双脚倒勾,平稳地夹住高大的中幡。看客们齐声惊叫,纷纷往场地上扔赏钱。
于先生一路打问,终于在这里找到甄三。他问明缘由,便掏出一包银元,递给甄三。可甄三摇着头,往后倒退着,不肯去接。
“甄三!你师父的病,要请好先生,抓好药,还要吃些好的!”于先生说着把那包银元扔到甄三面前,转身走去。
甄三拣起钱来,心潮翻滚,热泪盈眶。他扛着中幡直奔药铺,可是天已断黑,药铺都关张了,急得他真想哭出声来。
甄三回到店里,放下中幡,刚一进屋,就见一个膀阔腰圆的黑脸大汉,望着师父连声叹息。甄三不知来客是谁,轻轻上前施了一礼。
骆小辫从昏睡中醒来,一眼瞅见了这个黑脸大汉便挣扎着坐起来,吃力地说:“八爷,我怕是不行了······”骆小辫,指指甄三说:“我的徒弟,叫甄三,是个好孩子。往后,还得靠八爷拉一把····话未说完,已喘作一团。
满八爷赶忙将骆小辫扶倒,又说了一些宽心话,然后取出一包银元,交给甄三,吩咐他去给师父买些补品。甄三点点头,深作一揖。
甄三送走了满八爷,就回到屋里点火煎药。骆小辫不住的咳嗽声,仿佛在揪他的心
“三儿!你来!”骆小辫又挣扎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镖囊,眼里忽闪着泪花,颤巍巍地说:“三儿,你扶我到后院去!
甄三迷惑不解,劝道:“师父,夜风太凉,您就好好躺着吧!”骆小辫已经披上棉衣,爬下炕来。甄三劝不住师父,就去搀扶他。
一弯月牙,满天寒星。师徒二人一进荒芜的后院,骆小辫就指着镖囊说:“今后,你在江湖上闯荡,不能没有防身的招数。我得把这最后一招,传给你!
甄三恍然大悟,忙说:“师父,夜风这么凉,等你病好了再传授我吧!”不料骆小辫嚯地一下甩掉棉衣,固执地说了声:“传艺!
骆小辫从镖囊里取出三只银镖,一面给甄三讲解要领和秘诀,一面打手势作示范。只见他三只飞镖一齐出手,三道寒光分上中下三路,飞向对面的树干。
在师父的指点下,甄三练了半宿。夜色朦胧中,甄三在墙根燃着一排红香头,然后站到师父身旁,用反背翻腕,从身后飞出的银镖,唰唰唰,一点点香火应声消灭。
甄三非常高兴,就地打了个漂亮的旋风腿。骆小辫扶着一块石头桩子,口气严厉地说:“三儿啊,还得苦练!不苦不成才呀···
这时,有人砰砰敲着后院破门。甄三侧耳一听,姐姐在门外叫着:“三儿,你在这儿吧?给师父配的偏方药,拿来啦,开门吧。”
甄三急忙打开门,兴奋地说:“姐姐,于先生和满八爷都给了钱,赶明儿一早我就去抓好药。”翠莲晃了晃手中的药包,说:“开方子的说,这药得快吃。”
“好,好。”甄三边接过药边说,“姐,师父传给我的飞镖,你看我练得有门儿啦!”翠莲催促道:“先别练了,去看看师父。
甄三和姐姐走到石桩旁,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师父的身子已经僵硬了。甄三哇地一声,痛哭失声,扑倒在师父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