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太阳,照在巴林草原上。蒙古包周围,骏马撒欢长鸣;远处绿缎般的草滩上,羊群像片片白云在蠕动。整个草原到处都是兴旺的景象。
这时,从蒙古包里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她叫冬梅,今年十七岁,是昨天才到草原安家落户的知识青年。冬梅来到后,就向大队提出了当牧马员的志愿。
冬梅走到马圈跟前一看,圈里那膘肥体壮的大马驹,正仰头翘尾,像迎接她一样, “咴咴”地嘶叫着。冬梅顺手拔了把草伸进去,没等她撒手,早被马驹抢着叼跑了。
冬梅以为马饿了,就打开圈门,把马赶到草滩上去放。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带铃铛的黄狗,连追带咬,把马驹冲跑了。
冬梅一看着了急,在后边连喊带吆喝。但那些马驹像发了疯似的,越跑越快,头也不回,一直奔向虎头崖。
眼看马群接近了虎头崖,冬梅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昨天,大队党支部书记哈斯领她们从各营地回来,特意到虎头崖看了看断谷峭壁,还向大家介绍了惊马群摔死在虎头崖下的事情。想到这里,冬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 “呜”地传来一声如同火车汽笛一样的声响,惊马群立刻站住了。“呜”地又是一声,马驹掉转身子,低下头,安然无事地吃草了。
冬梅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弄愣了,呆呆地站着。一位拖着套马杆子的老人走过来,指指虎头崖,严肃地说:“这是一群军马,要是跌到崖底下,还得了!
冬梅听说是军马,感到一阵后怕,低头小声说:“我想放出来让马驹吃点草,没料到窜出一条带铃铛的黄狗,一下子就给冲跑了。”
老人立刻警惕起来:“这条带铃铛的黄狗出窝啦?”冬梅说:“真想不到草原上还有偷着下口的狗。”老人意味深长地指出:“不但有偷着下口的狗,还有偷着害人的狼呢!
冬梅敬慕地打量着这位老人。当她看到老人手中那根套马杆子上缠着的银丝时,心里一动,想起了爸爸经常讲的巴林草原上那位牧马老英雄。于是,她直接了当地问:“您就是巴图老爷爷吧?”
老人一听小姑娘叫他的名字,十分诧异。冬梅笑着说:“是套马杆子上的银丝告诉了我!”老人一愣,忙问:“你是—”“我叫冬梅。”
“冬梅!”巴图老爷爷简直乐坏了,“你爸爸来信说,你要到巴林草原安家落户,没想到这么快就飞来啦,哈哈,欢迎你!'
冬梅也十分高兴,表示要跟老人学放马。老人摇摇头说:“孩子,这放马的活是夏顶烈日,冬披风霜,白天跟马群,黑夜防豺狼······”
就在这时,哈斯来了。冬梅抢着说:“哈斯同志,您说过骏马的四蹄是在千里草原上跑出来的,雄鹰的翅膀是在暴风雨中练出来的。我就是要像雄鹰那样,在巴林草原练这双翅膀。”
哈斯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看巴图老爷爷。老人瞅着这说话干脆、性情倔强的小姑娘,欣然地点了点头。
经过大队研究,批准冬梅当牧马员。冬梅把行李搬到巴图老爷爷家,和老奶奶巴那玛住在一起。从此,老人干啥,她就学啥;老人走到哪,冬梅就跟到哪。
半个月后,冬梅学会了放牧、饲养、饮水等一套管理方法。因为她个儿小,骑马够不上鞍桥,每次都要靠巴图老爷爷帮助才行,在骑马和套马这关上怎么也闯不过去。
这样一来,就有些人说长道短,传出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冬梅听了毫不灰心,不分昼夜地苦练,踝子骨被蹬皮磨破了,手被缰绳勒出血口子了,还是苦学苦练。
这天,太阳已经偏西了,冬梅还没有回去吃饭,坚持在练。忽然听到马后边传来“哧哧”的响声。冬梅回头一看,又是冲惊马驹的那条黄狗,不同的是今天没带铃铛。
这条恶狗使劲地叼着马尾巴打拖拖。冬梅气懵了,抡起套马杆子刚要打,那枣红马的后蹄“当当”两下,正好踢在狗嘴巴子上。黄狗“汪汪”两声就跑开了。
就在这时,冬梅身子失去重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爬起来,想继续练,可是脚疼得不能使劲。
正巧,巴那玛来找冬梅,见此情景,忙跑到跟前一看,惊叫起来:“啧啧,我的孩子,你的右脚歪转个了。”
冬梅没被这事吓住,她睁大眼睛,两手握紧右脚,咬咬牙,一使劲,“嘎吱”一声,把脚扳正了。顿时,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滚下来。
巴那玛把冬梅背回蒙古包,又找止痛药,又沏糖水,一会问她痛不痛,一会又摸摸她热不热,还说等脚好了,跟她去挤牛奶、剪羊毛······
冬梅忽地坐起来,坚定地说:“巴图老爷爷说啦,手磨不出茧子握不住套马杆子,踝子骨磨不硬骑不好马,这点小事,动摇不了我练骑马、套马的决心!
“对,等脚好了再练!”巴图老爷爷走进来安慰说。巴那玛一听可火了:“哼!人家老方把孩子交给咱们,是信得过咱。你可倒好,自从孩子来了就整天让她练啊,练啊,一点也不知道心痛。
“好钢需要猛火炼,雄鹰就得往高处飞,”巴图老爷爷从怀里掏出一包藏红花,对老伴说:“给你,你把这个用二锅头酒泡上,给孩子好好揉揉。
巴图老爷爷一边擦着套马杆上的银丝,一边对冬梅说:“孩子,不能忘记草原上不光有偷着下口的狗,还有偷着害人的狼!”接着,他讲起了这样一件往事。
“解放前,我们全家都给一个牧主当奴隶。有一年,牧主的马群得了瘟疫,硬说是巴那玛生孩子冲了他的敖包佛,就杀死我孩子,又把巴那玛吊在桩子上,准备让狗咬死。
“我得信后连夜从牧场赶回来,打死了那条狗,并用套马杆勒住了牧主的脖子。
“哪知牧主的哥哥—蒙匪头子黑拉敖海带着卫兵回来了。他们仗着手里的刀枪,砸断了我的套马杆子,又把我捆绑起来。
“就在这天夜里,毛主席派来的恩人到了。这支队伍的领导人就是你爸爸方成刚,他亲手击毙了蒙匪头子,为草原上的奴隶们解了心头之恨。
“你爸爸把草原上的贫下中牧召集起来,宣讲了毛主席的牧改政策,点燃了草原上的革命烈火。
“也是这么个晚上,你爸爸坐在我的蒙古包里,一边给我讲奴隶翻身的道理,一边用一根银丝缠好了我的套马杆子。从那以后,我和草原上的贫下中牧一道,斗倒了牧主,分到了牛羊。
“一晃二十多年了。牧主虽然倒了,但他们像三九天的葱头,根枯叶烂心不死。孩子,草原是无边无际的。在草原扎根要千万记住:草原的气候变幻莫测,草原的野兽也时常出没啊!
小半夜了,冬梅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忆着巴图老爷爷讲的斗争史。这些事,冬梅在家里听爸爸不知讲过多少遍了,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理解得深刻,受的教育也没有这次大。
冬梅再也躺不住了,穿好衣服悄悄走出蒙古包。月光下,冬梅双手紧紧握住缠着银丝的套马杆,心情越发不能平静,那匹匹战马在等待着她去放,革命需要她赶快练出一身放牧的本领。
冬梅一跃骑到马鞍子上,按着巴图老爷爷指点的要领,嘴里念着:“沉着······准确······眼快······手快······甩杆子!”身子一起一伏,木檩子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冬梅全神贯注地练套马,忽然,背后有人跟自己同时喊出了“甩杆子”三个字。回头一看,见是巴图老爷爷和巴那玛老奶奶,她心里热乎乎的。
冬梅微笑着问:“你们还没睡啊?”两位老人看着这位有志气的姑娘,心里觉得甜甜的,反问道:“那你呢?”三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在草原上飘荡开来······
冬梅等脚利索后,又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上。不久,她把骑马、套马的本领都练熟了。
现在,只要她的脚往马蹬里一勒,就像焊到马鞍子上一样;只要她一甩套马杆子,不管多么烈性的马,都在她的套杆里服服帖帖。
这天黑夜,冬梅在虎头崖下放夜马。突然,正在吃草的马群“咴咴”地嘶叫起来,“忽忽”地打着旋。
冬梅在马群里检查几圈,没发现什么。一会儿,从虎头崖上传来了“嗷—嗷—”的吼叫声。冬梅一听,立刻想起巴图老爷爷经常嘱咐她的话:白天要注意在窝的狗,黑夜要提防出窝的狼。
冬梅决心探个明白,便骑着枣红马冲上去。她发现虎头崖上的石砬上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急忙从背兜里掏出手电。一道亮光射过去,照见是只草青色的野兽。
冬梅策马追赶。那野兽慢慢地往后退着,只听见“呼隆”一声,野兽滚到了石砬子下边。
冬梅跃马登上虎头崖,用手电往下一照,沟底下全是柴草,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清晨,冬梅刚把马群赶回来,牧主老布僧鬼鬼祟祟地来借马,说是要到合作医疗站去买药。
这引起了冬梅的警惕。她想:平时老布僧对政府心怀不满,今日好端端的为啥要去买药?联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觉得十分可疑。
她赶紧找到巴图老爷爷,把情况详细地讲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的怀疑。巴图老爷爷气得脑门青筋绽起,愤愤地说:“这条狡猾的狼·····.”
巴图老爷爷对冬梅说:“这九十多匹军马,这两天就要送走,越在这个节骨眼上,越要百倍警惕。要记住,狗改不了吃屎,狼忘不了害人啊!
巴图老爷爷决定立即去向大队党支部汇报,同时安排民兵监视老布僧的行动。临走时,他特别叮嘱冬梅:“快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注意狼出窝!
到了晚上,冬梅穿上老两口为她添置的新靴子和粉袍,背上猎枪,带着波螺牛子,打扮得像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去站岗看军马。
初秋的草原,显得格外苍翠。后半夜了,冬梅看着膘肥体壮的匹匹战马,明天就要送到解放军手里,为保卫边疆去立战功了,心里真高兴啊!
草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好好的,忽然西北面黑云密布,乌云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顿时,雷电交加,瓢泼大雨就像从天上往下倒一样,把整个大草原吞没了。冬梅迎风穿雨,警惕地检查着每个马圈。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长空。就在这一瞬间,军马圈门口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冬梅大喝一声:“谁?”
冬梅到圈门口一看,三十多匹军马像水渠开了闸门般一涌而出,朝东南方向跑去。再往北一看,有个人骑着马正向北窜去。
冬梅一切都明白了。她摘下波螺牛子,“呜一呜—”吹起了集合号令。
人们听见信号,一下子聚集到圈门口。冬梅指了指东南方向,大声说:“你们赶快去追军马。要记住,军马一匹也不能少!
说完,冬梅扬鞭策马,向北去追坏人。追了一程,她发现逃跑的人好像是老布僧。
这人果真是老布僧。他平时假装老实,为的是梦想复辟,夺回他失去的“天堂”。这次,他绞尽脑汁进行破坏。昨夜装狼叫,差点被冬梅发现;今夜就下毒手放出军马,既破坏战备任务,又能使冬梅在草原上立不住脚。
老布僧骑在马背上心惊肉跳。忽然,听见后边一阵马蹄声,他回头一看,看见是冬梅单枪匹马追上来了。
老布僧抖抖索索地自语道:“今天······得拼啦······”接着,他就开始使用前两个月对付冬梅的花招。
只见老布僧喊了声:“阿花!”随后用鹰爪般的手往后一指。黄狗听到喊声,就朝冬梅骑的枣红马猛扑过去。
冬梅早有准备,看着黄狗扑来,就紧紧握住猎枪,朝黄狗砸去。
那黄狗狡猾异常,掉转身要咬冬梅。冬梅冷静机智,用枪托对准黄狗脑门狠狠地砸了一记。黄狗狂叫几声,在泥水里滚了两滚,就完蛋了。
老布僧见狗被打死,慌了手脚,就弯着腰,拼命打马,向西逃去。冬梅浑身湿透,汗水和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仇恨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她挥鞭跃马,紧追不放。
追到白音敖包山下,冬梅迎头拦住了这条恶狼。她抡起套马杆子照老布僧套去,老布僧用两只胳膊往头上一抱,冬梅套落了空。
老布僧凶相毕露,从靴筒里拔出牛耳尖刀,对准冬梅“嗖”地甩过来。冬梅机灵地一躲,尖刀落在泥水里了。
老布僧看看冬梅稳坐在马鞍桥上,吓得全身哆嗦着,打马再逃。冬梅大喝一声:“你跑不了!
冬梅“叭”地甩过套马杆子。老布僧还想抱脑袋,没料到杆套早撸住了他的整个身子。冬梅握着杆子,迅速拧了几个麻花劲,用力一拉,老布僧像死狗一样,栽到了泥水里。
这时,巴图老爷爷领着民兵赶来了。手电光、马提灯,把草原照得通亮。人们眼里射出仇恨的光,盯着泥水里这条恶狼。
巴图老爷爷看着紧握套马杆的冬梅,喊道:“牧马姑娘!”冬梅跳下马来,激动地问:“巴图老爷爷!马群怎么样?”老人对她说:“套回来啦!”
民兵从老布僧怀里搜出一把钳子,这是他破坏军马圈的罪证。巴图老爷爷怒气冲天地说:“草原上总有狼和虎,它挡不住咱贫下中牧走革命的路。敌人啥时候伸出魔爪来,我们就啥时候给他剁掉!
经过一场暴风骤雨冲洗过的巴林草原,显得分外清新。冬梅骑在马背上,紧握着套马杆,同伙伴们护送着匹匹军马,奔驰在草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