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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锡林郭勒草原，呈现了一片金黄色。数万头肥壮的牛羊，欢跳在一望无际的草毯上。解放以来，这里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牧民的穷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旗的牲畜生产发展得非常快，现有的牧坊已经容纳不下了。当年的老八路、今日的旗委书记任明远和年轻的常委委员、组织部长宝力德，正为这件事奔波和忙碌着。
经过调查研究之后，旗委书记召集了一次会议，旗委农业部长阿木尔认为寒冬就要来了，如果牧坊问題不解决，就会影响现在牲畜的安全和今后牧畜事业的发展。
宝力德终于提出了他思考已久的一项建议：向未经开发的伊赫戈壁进军，利用这个无水草原作为冬季牧坊，騰出原有的水草丰美的草原专作春季牧坊。
旗委书记向宝力德投以赞赏的目光，人们都觉得组织部长的建议既能解决当前的困难，又具有长远的实际意义，因此一致通过了他的建议，并决定去請示盟委。
祖国北方的初冬气候，变化是非常急剧的。这天任明远骑着马，迎着鹅毛大雪，飞奔在去盟委的路上。
盟委书记热情地接待了任明远，盟委完全同意宝力德提出的新建议：“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建议，盟委曾经也这样想过，但是沒有进行调查。你们旣然作了调查研究，就会做得很漂亮······”
盟委书记将上级的新决定告诉任明远，要他立刻离开锡林郭勒，来盟里接任新职务。任明远想到即将开始的向伊赫戈壁大草原进军的事，要求组织上允许他晚些日子来盟就职。
盟委书记同意了任明远的請求，又提出了另一个接班人的重大问题。让他回去后立即考虑一下，谁接替他的职务合适，应尽快报請盟委。
任明远回来时，一路上想起许多心事：在这儿，他和老八路一起消灭了胡图令嘎匪部；解放后又和蒙古族人民一起战胜了无数个自然灾害······他多么不愿意离开这儿的人和土地啊！
任明远回到了旗委，立即把这项任务交给宝力德去执行：“盟委批准了我们的计划，并把那沒有人烟兽迹的伊赫戈壁划归我们经营。这个计划关系到我们旗的生产发展······”
宝力德去后，任明远召集了常委委员会议，研究了接班人的问题。有人提出从资历经验来看，应由副书记道尔吉同志接替。可是他的话还沒说完，道尔吉就打断了他的发言。
道尔吉提出应该让年轻有为的宝力德同志来接这个班。他列举了许多人所共知的宝力德的光辉事迹。常委们同意了他的意见。
任明远向盟委写了一封信：“······宝力德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优秀蒙古族干部，旗委早就有意识地培养了他。我同意道尔吉同志的首先提议，让宝力德来接班······”
任明远发出了信件，心情舒畅地眺望着新雪复盖着的草原。他的心飞向未来的新牧坊。他相信宝力德能按期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到了那时，他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他这第二故乡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靴声打断了他的遐想。来的人是阿木尔同志。他向书记报告说，据北部公社来人说移坊的畜群到现在还沒有动。
任明远不禁十分惊异说：“宝力德究竟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这个行动耽误不得！如果来了寒流，那几万头牲畜怎么办？”说着，便让阿木尔到办公室谈谈。
阿木尔提出自己的想法：“附近的几个旗都想开辟伊赫戈壁。要是人家抢了先，咱们的计划就破产了。”任明远听了这话，却冷靜地表示要等待宝力德回信再说。
阿木尔走出办公室，心想：书记平时对宝力德要求严格，这次是怎么了？按理说开辟牧坊是我农业部长的事情，可他坚持要宝力德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題，他竟一点也不着急······。
等了好几天也沒有移坊的消息，倒是来了寒流预报。任明远让阿木尔亲自去一趟，要想尽办法一定在三、五天内移入新牧坊。阿木尔简单地说了自己的看法，欣然地接受了任务。
阿木尔走后的第五天，天气驟然变坏了：西伯利亚寒流经过蒙古高原，现正以高速度袭入内蒙古自治区北部。虽然宝力德和阿木尔都沒有信来，但是任明远估计移坊的行动可能开始了。
正在这时，盟委书记给他打来了长途电话：“有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請你们要拿出革命家的风格来对待它······”。任明远听了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便注意地听着······。
原来，东方红国营牧坊遇到了特大的暴风雪，将近十万头牲畜沒吃的，其中多半是改良品种。国营牧坊在派人和宝力德联系的同时，已把大批牲畜赶往伊赫戈壁去了。
盟委书记郑重地指示任明远：“你们要不让出伊赫戈壁牧坊，国营牧坊大批的牲畜会眼睜睜地死掉。同志，你已经被任命为副盟长了，应从全盟的角度考虑······”
任明远的脸上，出现了为难和不安的表情，他说：“我不仅仅是属于某个盟某个旗的，我还是中国共产党的党员。”只听盟委书记说：“这就对啰，那你就按毛主席教导的原则处理它吧！
任明远听完盟委书记的指示，立即冒着大风雪跑向附近的公社去找道尔吉：情况太严重，如果宝力德等不让给国营牧坊，数万头牲畜将大批的餓死。要是双方一齐抢进伊赫戈壁，也会受很大损失······
道尔吉完全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意义，他认为宝力德也许不至于坚持抢占新牧坊。可是任明远仍不放心，特别是又派去了阿木尔······便要亲自前往伊赫戈壁。
道尔吉不同意任明远前去，说盟里的那个会是指名要他去参加；旗里的几件大事还要他最后决定。爭来爭去，最后任明远只好同意道尔吉去一趟了。
任明远奔回了旗委，心情仍然不能安定。在这样的风雪里道尔吉骑马去伊赫戈壁，至少得走三、四天。而在这三、四天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这就要看宝力德如何处理了。
他嘴里叨念着宝力德的名字，眼光不由得落在玻璃板下的一张旧照片上。那是他在部队时，一次师党代大会的合影。宝力德啊！你能不能象过去那样顶得住意外的艰险和困难呢？
他回忆起在草原剿匪的一段往事。那是在一九四八年冬天，一部份国民党骑兵，还有内蒙当地的叛匪，数千武器齐全的敌人，向我军逼近。
连指导员任明远奉命率领部队转移，为了不打沒把握的仗，便派宝力德的一排人留下掩护部队撤退。
部队已经胜利地完成了转移任务，可是宝力德的排却沒跟上来。任明远和连长急的直跺脚，全连同志焦急地望着被敌人占领的山头，恨不得马上转回去消灭敌人，救出自己的同志。
他们一直等到了夜晚，仍未见宝力德那排人归来。任指导员率领一个尖刀班，趁黑夜化装成敌军插入敌人阵地，寻找宝力德一排人。
溃败中的敌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势已去，表现了极端惊慌。一个国民党的军官，老远就嚎叫着让任明远一班人去攻占被我军占领的那个山头。任明远边答应边向山头转去。
任明远心中纳闷儿：那山头上的我军是哪一部分？能是宝力德吗？不能，他们早该转移了。不管怎么，反正是自己的部队，应该毫不犹豫地支援他们。想到这，便同战士们向山头急奔。
任明远率领战士接近山腰，消灭了一股攻山的敌军，发出了联络信号。从对方升起的回答信号上看，知道占领山头的正是宝力德那排人。
任明远和战士们飞也似的跑上山头。宝力德向他报告说：“我们胜利完成任务后，发现师后勤部的运粮队就要遭到敌人抢切。所以又扑回去，保护了运粮队·.....
“运粮队过去后，我们便在这里堵击敌人······”任明远听着排长的报告，心中暗自高兴：上级沒有给他这个任务，但他能够如此果断、正确地体会了我军的战略思想。
任明远表扬了宝力德：“你领会了毛主席的军事思想，能够在复杂的情况下果断地作出正确的决定。”然后，他们率领战士冲出敌人的包围，胜利地回到了部队。
宝力德从部队转业后，担任一个生产队的党支部书记。在连续自然灾害的三年中，他本着党的奋发图强自力更生精神，领导牧民艰苦奋斗，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
最使任明远牢记不忘的是，宝力德站得高看得远，处处从全局观点处理问題。他们的生产队常常用人力物力，帮助困难多、条件差的队。
任明远回忆着宝力德的往事，觉得他如今比过去更加成熟了。这次他移坊迟误，也许是他遇到了东方红国营牧坊的困难后，已经采取了正确的措施？想到这他的心情有些轻松了。
可是，当一想起了派去的阿木尔时，又陷入沉思中：十多年来阿木尔沒有一次违背上级的指示和书记的话。如果他不了解国营牧坊的灾情，很可能只顾按盟委公文办事？
却说，宝力德来到他们旗最北方的公社时，立即向社队干部传达旗委的开辟新牧坊的计划，动员大家待命向伊赫戈壁大草原进军。
会议还沒有结束，东方红国营牧坊就派人来要求他们让出新牧坊。这是一个意外的情况，是旗委原先所估计不到的。答应吧，和旗委的指示相违；拒绝吧，关系到国家財产的安全。
宝力德想到毛主席的教导，应该从实际出发决定问题。于是他中止了会议，和来人一起驰向国营牧坊，从事调查，以了解全面情况。
他看到了不少改良品种的马，已被深雪浸磨得滿腿是血。他心疼这些肥壮的大马，心疼不可估量的国家財产，这是不容拖延、急待解决的事情。他什么话沒说，勒马奔回公社。
沒等宝力德返回，阿木尔就赶到了公社，他知道国营牧坊来人要求支援的情况后，立即派人去找宝力德，同时召集了社队干部紧急会议，传达了旗委书记的指示，赶紧做好移坊准备工作。
接着决定派出十多个马群，立即赶到戈壁最北端占领牧坊。他说如果迟迟不动，别人就会抢在前边。会上有部分人表示异议，大多数人同意了阿木尔的主张。
阿木尔心情十分舒畅，觉得遵照旗委书记的指示，代替宝力德作了件令人滿意的工作。不料，刚要散会的时候，宝力德回来了。
宝力德拦住了马群先遣军。让大家还按原定的防寒保畜计划执行。等他把新的情况和阿木尔研究后再召集会议。
阿木尔弄不通好好的一个会，让宝力德三言两语就给基本上否定了。宝力德说明了国营牧坊的要求后，阿木尔生气地说：“伊赫戈壁划归我们旗，已有明文规定，你应该拒绝他们！
宝力德解释说：“国营牧坊的牲畜损失一头，等于本地牲畜好几头。这种损失影响整个盟，甚至整个牧区的牲畜改良······”阿木尔一个劲儿搖头，不同意宝力德的见解。
宝力德认为此事很紧急，来不及回去請示，只好自己做主了。阿木尔拿出盟委的公文，问他： “你归国营牧坊领导还是旗委？ ”宝力德直爽地说： “我归毛主席领导，按毛主席思想办事…………”
宝力德继续说服阿木尔：旗里订这个计划时，沒发生这个意外情况。现在假使盟委同志或者任书记在坊的话，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牧坊让给国营。但阿木尔仍然想不通。
晚上，他俩一边替牧民打更一边继续爭论。宝力德从许多方面开导阿木尔：“我们应该大公无私，在任何情况下都得把全局利益放在第一位。”阿木尔要豁出十来天时间，回旗里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宝力德不同意开群众大会：“我 们这样决定，符合群众的长远利益。只要我们干部思想上先弄通了，再说服群众，群众是会同意的。”阿木尔心情沉郁，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再说，任明远此时此刻，更为焦急不安。他不断地向气象局打电话，问气象预报。一会儿又跑出去看天色变化。
他的思路转向宝力德， 自语道： “一个中国共产党的党员，不管他在任何岗位上和担任什么职务，都应该高瞻远瞩，胸怀里容纳得下整个世界，特别是在那条件艰难、情况复杂的时候…………”
他估计副书记今天还不能到达现坊，可是阿木尔应该回来的，情况到底怎样，就看今天了。他这样想着，忽见一个人牵着浑身是汗的骏马，走进了旗委大院。
正是阿木尔。他跑着迎了出去，边同阿木尔握手边担心地问：“移坊啦？”只听阿木尔懊丧地说：“不用提啦，伊赫戈壁让国营牧坊的人占去啦。”任明远一听，焦虑的心情立刻消散了。
任明远给他倒了一大杯热茶，倾听着阿木尔的汇报：“我和宝力德同志谈得很僵······他还批评我怕负责任，说天塌下来他顶着。我只好回来向你报告了。就是你亲自去，也可能······”
任明远从心里爆发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笑声琅琅地说：“宝力德，宝力德！你真不愧是“宝力德＇啊！”直到这时，阿木尔才发现书记的表情有些异样。他怔住了。（注：宝力德，蒙古语，钢）
任书记把盟委的电话指示告诉了阿木尔。阿木尔惊呆了：为什么宝力德明明是“刚愎自用”，却偏偏符合党的要求。自己明明是一心想按指示办事，结果反而与党的精神背道而驰呢？
任明远扬头思索两位部长的那坊辯论幷体会着贴在墙上的毛主席那首七言诗。是啊！“无限风光在险峰”。伟大时代的无限风光，只能属于对党和人民无限忠诚、为革命的事业奋不顾身的人们！
这时，从院外传来了一阵马嘶声。秘书领一位客人进来。书记认出是自己的老战友，便笑着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客人敞大嗓门说：“我调到国营牧坊“挂＇上“长＇啦，今天代表全坊职工向你们表示谢意！”
书记给他介绍了阿木尔同志：“这是我们的农业部长，刚从伊赫戈壁回来。”客人惊喜万分：“你们 把牧坊让给我们还不算，又动员那么多的牧民去帮助我们除雪、扫牛羊圈、送粮送草······”
客人转向任书记：“你们的风格可真高啊！你们要是不让给牧坊，我坊南部的牲畜至少要倒下一半啊！”阿木尔感到很尷尬，一时说不出话来。
任明远理解阿木尔同志的心情，他急忙领客人去参观新近由宝力德的提议、阿木尔亲自负责建设的大型牲畜配种坊。客人赞不绝口地说：“你们想的远，看的宽啊！
客人又风趣地说：“老任你放心，灾势减弱，我们就退出伊赫戈壁。将来你们要在那里打机井，技术人员和机器我们包啦！”阿木尔半天才说了句：“那，可让我们如何感谢啊！”
几天后，任明远接到盟委下达的一份文件。他情不自禁地说：“对啦！交班，就得交给这样的人！
万里碧空，千里草原，被灿烂的阳光照射。一只草原的雄鷹迎风飞翔。远远驰来一个骑马的人，不一会儿就出现在门口，是宝力德回来了！
任明远狂喜地迎上去同宝力德握手慰问。宝力德带着下级的谦逊说：“时间太紧迫，来不及請示。咱们牧坊已做了妥善安排。道尔吉同志坚持自己留下，让我回来，他说你要调走啦？
任书记找出一盒纸烟递给宝力德，怀着亲兄弟般的感情说道：“是的，马上就要交班了。”“交班？”宝力德愕然地问。他觉得离开部队以来，好久沒听见这个字眼了。
“就是啊！”任书记说：“你我都知道站岗放哨的道理。无论是谁，有接班的时候就有交班的时候······”说着，把盟委的这分文件递给宝力德。
宝力德郑重地接过文件，象战士突然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下面几行字上：“·.····你们的建议经自治区党委批准：由宝力德同志接替你旗委书记的职务······”
宝力德怀着难舍难离的情感，握别了他的老上级，慢步走出办公室，他思考着党賦予他的重大责任······。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宝力德会出色地完成党和人民交给他的重任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