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的上海滩,十里洋场一片畸形的繁华景象。
从车上挤下来的这对青年人,就是本书的主人公马永贞和他的妹妹马素贞。此刻,他们刚从山东逃难到上海来谋生。
素贞从华丽的服装橱窗前回过神来:“这里人生地疏,咱能行吗?”永贞安慰道:“怕啥,人说上海遍地是黄金,还怕没饭吃?”
时近中午,兄妹俩买了几个馒头,边吃边来到一家赌馆门前。突然,一个小伙子从里边踉踉跄跄跌出,同他们撞了个满怀。
永贞正要发作,猛见几个大汉上前将小伙子掀翻在地,拳脚相加,把他打得杀猪似的哇哇乱叫。
永贞好生不忍,上前相劝。不料对方蛮不讲理,惹得永贞火起,拔出拳头,就同几个大汉干了起来。
那几个大汉见占不了上风,便骂骂咧咧地进赌馆内搬救兵去了。这时,被打的小伙子猛醒过来,拉着永贞就跑:“快走,他们人多呢!
一溜烟跑了好一程,小伙子看看后面无人追来,这才停下,气喘吁吁地向永贞道谢。原来他外号叫小山东,是个无业游民。得知彼此是老乡,顿感亲切。
小山东像识途老马,带着永贞兄妹边说边逛起大街来。不知不觉地,他们来到一个墟场,看到有个大汉正在表演举鼎。
那大汉举完鼎,得意地说:“这鼎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不信试试,谁举得起,我给五角洋钱!”观者个个摇头咋舌,面有难色。
永贞却跃跃欲试,他挤进人群,朝那大鼎打量起来。大汉见永贞身材单薄,不以为然地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永贞在周围一片复杂的眼光中,从容不迫地蹲下身,两手抓住了鼎脚,只听他“嗨—”的一声,那巨鼎竟腾空而起!众人先是惊呆,继而齐声喝彩。
永贞举着大鼎绕场一周后,轻轻放下,拍拍手上的灰,神色如常。那大汉好不激动,上前拱手致意,连称佩服。
离开墟场,他们到了一处小饭摊。刚刚坐定,小山东忽然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中年人说:“他就是上海滩有名的谭四爷,连黑道人物白爷也怕他三分呢······”
席间,永贞托小山东找个事做,小山东先是感到为难,继而灵机一动,神秘地说:“好,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小山东把它们领到码头上,让素贞坐下等着,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永贞向一个货仓跑去。
原来,货仓里将举行拳击赌赛。工人们怀着侥幸心理,正在交钱投注,盼望投中赢家,从中得利。
“怎么样?马大哥,你也来一场,凭你的本事,保险能赢······”小山东指指拳击场面,得意地说。
话未说完,只听有人喊道:“警察来了!”场内顿时大乱,人们纷纷夺门而逃,弄得永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永贞和小山东稍一迟疑,警察已堵住去路,竟不容分辩,把他们架上警车。警车风驰电掣,向巡捕房驶去。
自己被捕,妹妹失散,永贞心急如焚。小山东劝慰无效,问起他兄妹来历,这更激起永贞的满腔悲愤…………
原来永贞家境贫寒,早年丧母,兄妹俩伴着老父苦度光阴。这天兄妹正在地里锄草,忽见一群歹徒在追打他父亲。
永贞上前评理。那为首的是当地恶霸,只听他阴笑着质问道:“欠债不还,有什么道理可说!
接着,恶霸又气势汹汹地叫道:“父债子还,没钱就还人!”打手立刻会意,扑向素贞。永贞气愤至极,拔拳抵抗。
永贞奋勇打倒两人,终因对方人多,自己也被打翻。马父欲救素贞,当胸又中一脚,吐血倒地。恶霸架着素贞扬长而去。
当天,马父便含恨而死。永贞悲愤填膺,扑倒在父亲灵前:“爹,妹妹一定要救出,这仇一定要报!”
再说那恶霸,对素贞垂涎已久。如今素贞成了笼中之鸟,岂肯放过,不料他那淫言秽语,早给躲在暗处的永贞听到。
永贞气得须发倒竖,情急之下,顿生一计,用石头引开家丁,然后破窗而入,将恶霸一把掐住。
恶霸还来不及喊出声,已经饮刀毙命。永贞又给妹妹割断绳索,拉着她越窗而逃。
“别让凶手跑了,抓住他!”家丁发现了他们,从后追来。前面是大河后面有追兵,永贞走投无路,急中生智,拉着妹妹扑通跳进河里,不见了······
恶霸被刺,永贞兄妹有家难归。永贞一咬牙,带着妹妹躲进了一列火车的行李车厢。“哥,咱们上哪儿呀?”“上海!”......
如今刚到上海就把妹妹丢了,怎不叫人忧急交加!好在没几天,警察搜尽了马永贞和小山东身上的所有财物,说是作为“罚款”,把他们释放了。
再说那天素贞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哥哥回来。正惶急间,一个巡警过来把她赶跑。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何处是归宿?
第二天,又累又饿的素贞,行至外滩,稍坐片刻。失业青年俊民路过这里,见她这副模样,就关切地把自己当早点的馒头给了她。
经过一番交谈,俊民对素贞深为同情,便领她回家,征得房东同意,让她在房里暂住一宿,而他自己则到骑楼里去过夜。
第二天,俊民找好工作回家,不想素贞还在。只听她说道:“我实在无处去,请暂时收留我吧!”俊民见她可怜,应允了。
再说马永贞,自从出狱后,天天与小山东四处寻找素贞,无奈全无下落。
为了筹集钱款,好请更多的人一起寻找素贞,永贞犹豫再三,只好答应小山东的提议,来一场拳赛。小山东大喜过望。
拳赛那天,小山东多方鼓吹,拉人投注。永贞见对手是称雄一方的名拳师,也不敢怠慢。经过一番激战终于将对手打败。
永贞拿拳赛赢来的钱散发给街头儿童,请他们四处打听素贞下落。自己继续与小山东走遍大街小巷,加紧寻找。
一天晚上,他们寻至一个弄堂口,忽见一帮拿斧头的打手正同另一帮拿着货物的人,边混战边从弄内窜出。
小山东生怕惹祸,刚喊“快走”,一把斧子已向永贞劈来。永贞一闪避过,心头不由大怒,奋力同斧头帮打了起来。
永贞左冲右突,十分了得。拿货物的见斧头帮阵脚大乱,乘机溜走。永贞独力难挡,只好卖个破绽,拉起小山东拔脚飞跑。
后面追兵呼啸而来。两人猛见路旁停着几辆人力车,急中生智,说了声“三马路见”,就各拉起一辆,分头飞奔起来。
永贞幸有车上好心女子指路,方才脱险。那女子微笑道:“前面就是三马路。”永贞感激地向她深鞠一躬,转身离去。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各买了件廉价西装穿上,继续寻找。永贞猛见一女子十分像素贞,欣喜万分,上前相识,结果讨了个没趣。
又一天,永贞听说有一山东女子跳海身亡,顿感天旋地转。可赶到警察局一问,方知女尸已被领走,好一场虚惊!
不见哥哥,素贞容颜憔悴,寝食不安。这天,她跟俊民去一座寺院,在佛前下拜:“菩萨啊,保佑我兄妹早日团聚吧!
等在一旁的俊民,无意间发现一个站在壁画前的外国人行动鬼祟,心里顿起疑窦,于是注意起洋人的动作来。
果然不一会,那洋人往壁画上洒了层什么药水,拿布往上一贴,等再揭下,那幅壁画便不翼而飞了!
“洋人偷走国宝啦,抓住他!”俊民高喊着,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俊民追到院里,不料被一群打手挡住去路。他正要说话,打手们蜂拥而上,拳脚齐下,把俊民打倒在地。
素贞闻声赶去,见俊民被打,不及细想,猛冲过去,一顿马家拳脚,打得歹徒们鼠窜而逃。
中国的国宝岂容洋人盗走!俊民回到家,即叫素贞请来在警察局专事缉私的朋友王荣,告诉他洋人盗画的事。
王荣是个富有正义感的血性男儿。他一听说此事,立即找局长要求追查。不料局长却暗中向私通洋人的白爷通风报信。
白爷接到警察局长的电话,以为这是谭四在指使人跟他作对,便向警察局长做了番如何防止事情败露的指示,然后带着打手去找谭四。
谭四正在“百乐门”请客,白爷闯入后便指责谭四破坏他的“事业”,扬言“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要谭四好自为之。
双方立即兵刃相向,一触即发。白爷人少未敢动手,怫然离去。谭四的手下见主人闷闷不乐,便赶去找歌女小凤,为谭四唱曲解气。
小凤就是那天给永贞指路的女子。此刻她正在歌台上唱一首山东民谣。正好永贞寻妹到此,一听竟忘情地上前唱和起来。
乡音通人心。一曲终了,小凤和永贞攀谈起家乡事来,两人情感十分投合。
这时,谭四派人来请小凤唱曲。小山东仗着大哥武艺高强,出言不逊。谭四的人岂容冒犯?扬手一掌,便将小山东打翻在地。
永贞见小山东被打,一时性起,和谭四的人大打出手,歌厅内顿时一片大乱。
谭四在一旁冷眼观看,见永贞身手不凡,大为赏识。他有心一试,便一个“嫦娥奔月”向永贞扑来!
永贞不敢怠慢,一个“童子拜观音”,从容接住。谭四又出一招“左穿花手”,永贞再回一招“丹凤朝阳”,招招险恶,式式狠毒,直打得难解难分。
突然,谭四跳出圈外,呵呵大笑:“呵呵,好身手啊!不打不相识。来来来,咱哥们重新见礼。”小凤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谭四请永贞入座聚谈,欲聘他为公司职员。永贞却婉言谢绝,表示宁愿当一个自食其力的装卸工。
从此,马永贞便在谭四的码头上当起了装卸工。每天中午,小凤替他把饭菜送来。两人患难相交,备感珍惜。
一天,永贞见小山东鼻青脸肿的,一问方知他因赌博欠了一身债,这是让债主打的。他苦苦哀求永贞再来场拳赛,帮他渡过难关。永贞勉强答应了。
对方赌家是洋场恶少王公子。他一听小山东的提议,自恃俄国大力士功夫了得,便一口答应,并说如果永贞获胜,愿以五倍之利,付小山东六十大洋。
中国码头工人同俄国大力士比武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许多观众。开赛那天,场内座无虚席。马永贞一上场,见对手虎背熊腰,就狸猫般左腾右跳,引逗得对手满场扑空,嘴里叽里咕噜乱叫。
这名俄国大力士名叫伊凡诺夫,他恼羞成怒,情绪急躁,被马永贞找到空隙。只见他像举大鼎似的把伊凡诺夫腾空举起,又“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小山东得意非凡,以赢家姿态向对方要钱。不料王公子却道:“你哪里看见伊凡诺夫被打倒了!”
小山东回头一看,果然刚才伊凡诺夫摔倒的地方,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原来王公子早就乘乱将人藏起来了。
王公子哈哈大笑,不仅不按约付钱,还侵吞了小山东的十元赌本,带领打手们扬长而去。一股不平之气涌上永贞心头······
王公子来到浴室,正得意地哼着小调。猛一抬头,只见面前气呼呼地站着一个人。呀,是马永贞!
王公子的打手们蜂拥而上,可是不一会便都东倒西歪躺在地上。马永贞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拎起王公子,怒喝道:“今天的事怎么了结?”
王公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口袋里的钱钞尽数拿出,诺诺连声道:“马爷,你,你······全拿······拿去吧!
马永贞按数拿走六张钞票:“看好啦,六十元!”说着,将其余钞票往他脸上一扔,转身从容离去。
这王公子自非等闲之辈,岂甘受辱?果然,一天早晨马永贞上班路过一小摊旁,突然一大盆滚烫的面条兜头向他泼来······
几乎同时,小山东也遭袭击。他正走着,突然飞来一脚把他踢进一家面粉店。他急中生智,抓起面粉乱撒,乘机逃走。
小凤弄清这都是王公子所为,就领永贞他们去找谭四。经谈判,谭四答应宴请三桌,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由于小凤的周旋,谭四提拔永贞为工头。永贞想起平日被工头克扣之苦,主动取消这一陋习,工人们十分感激。谭四见状也很赞赏。
谭四为了把永贞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委托小凤给永贞添置高级服装,带他出入高级餐厅,吃西餐,学跳舞,练习上流社会的举止仪态。
不久,永贞为谭四管理货仓,卓有成效。谭四便在上海运输业年会上,正式宣布马永贞为他的助手,介绍马永贞认识了许多名商大贾。
这时,有位艳丽少女正在细细打量马永贞。谭四看见,便向马永贞介绍道:“这位就是白爷的千金白丽娜······
永贞的英俊能干,深得白丽娜好感。不久,她管的顺来仓发货发生困难,她立即想到永贞,亲自登门求援。
永贞立即组织人手赶到顺来仓,既指挥自如,又带头实干,一船货物很快装完。丽娜见了,又钦佩,又爱慕。
从此丽娜处处主动,又送白丝巾,又请吃饭,两人感情发展很快。这天白爷回家,冷眼看着这对舞兴正浓的年轻人,不禁心里一动·····
再说,谭四准备让永贞担任新开洋行—泰南贸易行的老板。永贞在感激之余,又怕干不好。谭四说:“不学不懂,不做不会,多请教人,多做做,不就行了!
永贞把要当老板的消息告诉丽娜,丽娜也为他高兴,并把自己的会计俊民介绍给永贞:“他人不错,年轻,老实,又念过大学…………”
马永贞万万没有想到,俊民竟是素贞的朋友!永贞喜出望外,迫不及待赶到俊民家。“哥哥!”素贞一下子扑在哥哥肩上痛哭。这对失散数月的兄妹终于团聚了!
不久,泰南贸易行正式开张。马永贞满面春风地接待各方贺客,丽娜也一身盛装,四处应酬,俨然是个女主人。
这时,只听用人们一迭声喊起“白爷到—”,马永贞赶紧趋身迎接。只见白爷领着美、英、日各国买办和警察局长,鱼贯而入,前来道贺,气氛更加隆重热烈。
于是,觥筹交错之中,泰南贸易行同中外客商的一桩桩生意成交,一个个合同签订······
永贞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手下有了一支庞大的车队和一支庞大的船队。他被谭四推荐为运输业主席。马永贞成了上海滩上炙手可热的显赫人物!
永贞向小凤报喜,小凤当下劝他别忘了根本,仗势欺人。永贞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不管二十年、一百年,我还是从前的我!
正在这时,某日资纱厂发生一起工潮。起因是老工人陈伯在工头逼迫下累得吐血倒下,厂主山田不仅不予治疗,反而把他开除出厂。
工人们义愤填膺,全体静坐抗议。山田竟招来大批警察,驱赶工人,并当场宣布:“你们全体被开除了!
工人们派代表向马永贞求援。马永贞听了拍案而起:“欺人太甚!大家放心,这事我一定要管的!
马永贞出面同山田谈判,他警告山田:“你们这样做,将很难请到中国工人。”山田大笑:“我有钱,怕找不到中国工人?”马永贞起身道:“我们走着瞧吧!
果然,一连多天,日棉纱厂无人应聘。山田急了,召集手下人密谋对付马永贞······
这天,马永贞下班回家,正奇怪为何无人迎接,猛一抬头,发现大厅上杀气腾腾地坐着一人—东洋第一武士长谷川!
再一看,用人们一个个被五花大绑,扔在大厅一角!马永贞立刻明白: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
长谷川一见马永贞,霍地站起,展势欲战。马永贞不予理睬,独自来到用人面前,为他们一一解开绳索,催促他们上楼暂避。
马永贞从容问道:“长谷君,我与足下素无仇隙,为何要兵戎相见?”长谷川道:“受人之托,非打不可。”“那你为何不暗算我?”“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效鼠辈所为?请吧!
长谷川说完,便拳风呼呼,疾如奔雷地猛攻过来,马永贞刚刚侧身闪过,猛听“哗啦”一声,身后一张条桌已被长谷川拦腰击断。
马永贞不敢怠慢,以掌对掌——使出八卦游身掌,消磨对方锐气。但见他臂随身转,步走连环,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似有几十个身影在眼前晃动,令长谷川无从下手。
马永贞瞅准一个破绽,倏地挥拳直取对手后心。长谷川转身闪避。马永贞又中途变招,化拳为掌,“嘭”地一掌击中对方前胸。
长谷川毫不气馁,竟越战越勇,一路独门神拳,虎虎生威。马永贞见急切难胜,佯装败退,然后抓住对方疏漏之机,翻身飞起一腿,正中长谷川后心。
长谷川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马永贞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长谷川微笑道:“马永贞,你有勇有谋,我服输了,我明天就回日本。
与长谷川一战,打出了威风,大长了中国工人的志气,逼使山田乖乖地接受了纱厂工人的复工条件。
白爷家的密室里,又一场阴谋在策划之中。白爷获悉中国政府将回收租界的绝密计划后,同光明货仓老板、美国人摩根密谋乘机发行股票,大捞一把,然后双方四六分账。
计议已定,白爷广邀工商界人士出席摩氏财团宴会,大谈购买光明货仓股票的好处。众华裔不知内里乾坤,放心投资。马永贞碍于白爷的面子,也认购了少许。
摩根的助手乔亭,则来到工厂区,把认股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工人们听说可以提前用退休金来购买股票,也纷纷认购。
铜锣一响,黄金万两。很快,数千万钞票流进了白爷和摩根的腰包。摩根“资金套现”的阴谋实现了。两人“功德”圆满举杯相庆。这时,白爷将回国护照交给了摩根。
当晚,摩根悄悄收起光明货仓的招牌,然后打点行装,准备溜之大吉。
光明货仓一夜倒闭!工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立刻拥向货仓,绝望地呼喊着:“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且说陈伯也用全部退休金买了光明货仓的股票。他一听说股票落空,急愤之下,上吊自杀。永贞闻讯赶来,目睹惨状,恨得咬牙切齿!
马永贞出钱安顿好陈家,然后要弟兄们火速监视车站、码头、机场,务必将摩根生擒活捉!
有弟兄报告,摩根可能乘晚上九点半的火车逃跑。马永贞立即驱车赶到火车站,一路搜索着向月台挤去。
再有五分钟就要开车,仍不见摩根的影子,马永贞心急如焚。正在这当儿,他见有个大个子洋人匆匆走来,身材挺像摩根,不过却长着大胡子。
那洋人见马永贞盯住他,神色慌张,急欲冲上车厢。马永贞决心冒险一试。他把洋人揪下车,猛一下抓落那人帽子,再一把扯掉他的胡子:哈,果然是摩根!
马永贞正待抓住摩根,冷不防被摩根的助手乔亭一拳击中腹部,打了个趔趄,乔亭乘机带着摩根就逃…………
马永贞岂肯罢休,一跃而起,舍命紧追。他想若不击倒乔亭,难叫摩根落网,便奋起神威,狠狠一拳,将乔亭打翻。
然后,马永贞飞身上前一把抓住摩根。摩根在挣扎中,皮包脱手而出,包内钞票似蝴蝶翻飞,撒满月台,他那搜刮中国工人血汗钱、妄想资金套现后溜回国内的美梦破灭了!
摩根见大势已去,终于图穷匕首见,猛地拔出手枪,对准马永贞,欲下杀手。可未等他扣动扳机,从旁飞来一脚,把他的手枪踢出老远。
马永贞不及旁顾,乘势把摩根擒获。此时从旁边又伸来一副手铐,牢牢铐住了摩根的手腕。摩根、马永贞抬头一看,来人正是王荣!
人赃俱获,罪证如山。法庭作出判决:拍卖光明货仓,抵偿所欠债款。宣判当天,马永贞一走出法院,立刻落入记者们的包围之中······他成了上海公众心目中的英雄!
但是,光明货仓拍卖所得,还不能抵偿一半欠款。马永贞当众慷慨表示:工人们的其余损失,全由他来垫付。
“好!”话音刚落,白爷也跳上讲台,“光明货仓事件,我心里也很难过,现在马兄愿包一百斤,我也该挑上五十斤。大家的损失,我们两人包了!
从此马永贞对白爷敬重不疑,两人的关系更为融洽。一天,白爷过府拜访,说有一批出口茶叶,要托马永贞装船外运,永贞自然一口答应。
白爷告辞出门,正巧俊民和素贞归来,两人瞥见白爷的轿车内,竟然坐着那个偷盗壁画的传教士,顿生疑窦······
两人在大哥处弄清白爷来意,立刻邀王荣商议。王荣一听两人叙述,不由勾起一段令人愤慨的往事······
不久前的一天清晨,王荣带着巡捕驾车来到码头巡逻,正遇那个传教士指挥手下从船上往卡车上装货,行为鬼祟。王荣料想内中定有蹊跷,决定跟踪这辆卡车。
于是,出现了一场汽车追逐战。
传教士发现后面有“尾巴”,下令快跑。司机心慌,竟在一个急转弯处将车撞在一棵大树上。传教士急忙弃车逃进树林。
王荣跳上卡车,打开货箱一看,竟是一车大烟土!
王荣带着烟土去见厅长。厅长听完详情,对他“夸奖”一番,并以放假三个月作为对他的“嘉奖”。实际上是停了王荣的职,把这件大案捂了起来······
王荣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明白这次白爷、传教士要装运出口的“茶叶”里肯定有文章。但是没有证据,难叫永贞醒悟,便决定趁那批货还没上船,冒险夜入货仓检查。
是夜,月淡星稀,万籁无声。三条黑影悄悄来到货仓围墙外,其中一人扬手一甩,一条带铁钩的飞索已牢牢搭住墙头,然后三人鱼贯而上。
素贞、王荣留下俊民在墙外望风,两人从仓顶抽风口吊入仓内,蛇行鼠伏,悄悄爬上货堆。
王荣撬开一只货箱,一摸是茶叶,再撬开一只,又是茶叶,心里不由一沉:难道判断错了!
王荣灵机一动,决定查一查底部货箱。两人好不容易从底部抽出一箱,一抬,果然特别沉重······
在这节骨眼上,美国传教士率众前来货仓提货。只听他对手下说:“动作快点,白爷吩咐货要提前送到码头。”俊民见状大骇,立即学起狗叫来。
王荣和素贞打开货箱,伸手摸到一个冰冷的硬物件,正要查看究竟,听见门外吠声大作。刚想躲藏,突然货仓大门被打开,顿时灯火通明!
传教士瞧着无处遁形的王荣、素贞,冷笑一声,然后吆喝道:“抓起来!”众打手蜂拥而上,哇哇乱叫着向他们两人扑来。
王荣、素贞功败垂成,无奈奋起抗敌,想夺门而出,却让传教士率众死死困住。
素贞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边打边退到货仓中央,瞅空右手往上一撇,一条飞索直窜仓顶,“当”的一声,飞索上的铁钩把照明大灯击了个粉碎!
仓内立刻一片漆黑,敌方大乱,竟自相格斗起来。王荣见机,拉住素贞,双双冲出了仓门······
这时,守在墙外的俊民,找到一桶火油,绕仓库四周洒了一圈,点起冲天大火,他趁传教士指挥众人救火之际,接应王荣、素贞迅速逃遁。
翌日一早,素贞赶到码头办公室,指着窗外正在装运上船的货物,要哥哥赶快去检查一下货箱。马永贞一笑置之。
眼看满载货物的“士他马力加”号外轮启航驶向吴淞口,素贞急忙往外摇电话···
且说“士他马力加”号上的传教士,正为货物抢运成功而志得意满。冷不防海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汽笛声,他急忙拿望远镜观察,只见一艘缉私船正全速向他驶来!
前来缉私的正是王荣。他对洋教士冷冷道:“对不起,我要检查这批货!“你没看清楚吗?这是茶叶······你怀疑这批货就等于往白爷、马爷脸上抹黑!
双方正争执间,马永贞也闻讯坐另一艘汽艇赶到。
马永贞登上外轮,见王荣一定要检查货物,便道:“王荣,你太不给面子了。”王荣道:“马大哥,我相信你。可是,我信不过白爷和这位传教士先生。”永贞沉吟半晌,就答应任凭王荣检查。
王荣进入货仓,便胸有成竹地朝昨晚观察好的几箱货物走去,动手拆箱检查。传教士见事将败露,便向二楼甲板上的洋水手使了个恶毒的眼色·.··..
突然,一大锅滚烫的开水瀑布般的倾泻而下,全部倒在正在开箱检查的王荣身上。王荣惨叫一声,倒地昏厥。
未等马永贞明白过来,传教士已抓起镰钩,冷不防向他袭来。马永贞顿时醒悟,不由怒火中烧。他大吼一声,腾空而起,向传教士发起凌厉的攻势。
众工人见马永贞被袭,同仇敌忾,奋起护卫,与洋教士手下的打手展开了一场混战。
马永贞愤怒至极,只见他气势旺盛,所向披靡,传教士全无还手之力,在慌乱中被马永贞飞腿踢中,重重地摔落在货箱上。
那货箱经不起这重重一砸,立时瓦解,箱内的古瓷名画同茶叶滚了一地。看到这价值连城的古代文物,马永贞这一惊非同小可!
马永贞扶起奄奄一息的王荣,痛悔莫及。王荣微睁双眼,气若游丝:“马大哥,你······你相······相信我了吧!”说罢溘然长逝。
想不到自己敬重的白爷竟是个可耻的民族败类,马永贞不由怒火万丈。他押着洋教士赶到白爷家质问。
白爷见状,装作怒气冲冲地要传教士交代盗运中国国宝的罪行,一面却乘人不备一枪把传教士打死,丽娜也被父亲的反常举动惊呆了!
接着,白爷把责任推到死者身上,说此事全系洋教士所为,自己也是上当。他脸上堆满笑容,请马永贞谅解。马永贞冷笑一声,嗤之以鼻。
白爷见软的不行,又换了一副嘴脸:“马永贞,你放明白点。即便如此,如今也是死无对证,我随时可把责任推给你的…………” “白额虎,你也放明白点,我马永贞一向恩仇分明,咱走着瞧!”永贞愤然夺门而出。
“马大哥!”丽娜泪流满面地向他奔来,“我,我要跟你走!”白爷怒吼道:“丽娜,回来!”永贞看丽娜楚楚可怜,若有所动,再看看白爷,只好硬着心肠,甩手而走。
白爷是当时上海滩第一大恶棍,跟他作对,岂有马永贞的好!果然,祸事接踵而来。在素贞和俊民的结婚喜筵上,不知是谁放进了无数的小蛇······
接着,马永贞的码头又无缘无故地失火,被烧成一片废墟!眼看自己千辛万苦创建的基业毁于一旦,马永贞不由心灰意冷。
且说谭四自从提拔重用马永贞后,一直退居家中。此刻,他又决定赴美隐居。在送别谭四的码头上,马永贞百感交集,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脑际:看来我也该······
可是此时的情势,已不容许马永贞激流勇退了!白爷与日、德、美、英等国买办,为了除掉上海滩上马永贞这个心腹大患,专门召开了联席会议。他们慑于马永贞势力强大,武艺超群,认为不能硬攻,只能智取······
再说白丽娜,自从看清父亲是个民族败类,同他闹翻后,就被软禁起来。一天夜晚,她忽然发现后门未锁,就悄悄溜了出来,她哪里知道,这是父亲有意布置的。
这时,马永贞已下决心回山东老家隐居,正给下人发放遣散费,让他们另谋生路,众人想起马永贞平时对他们的好,依依不舍离去。
正好丽娜进来,见这情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难以自制!
丽娜慢慢抬起泪眼:“马大哥,你能带我走吗?我······我愿一辈子陪伴你!永贞好不为难,良久,婉言道:“丽娜,对不起,我只爱小凤一个......”
丽娜怅然若失,半晌才镇定下来,问明行期,约定在丽斯餐厅最后一叙,方才凄然离去。
行期将近,素贞、俊民和小凤赶到马家会合。永贞把回山东的车票交给他们,不禁神色黯然。素贞劝道:“哥哥,别难过,回到老家,咱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永贞道:“对,上海不过是借来的梦······”
永贞说罢,让素贞等三人先去,自己带着徒弟东北虎和小山东,驱车赴丽斯餐厅。
丽娜为了送别永贞,正对镜理妆,细细做了一番打扮,像是出席一个隆重的典礼。她显得既妩媚,又庄重,比以往更加清丽动人。
丽娜刚刚出门,一群斧头党徒立即在白家门口集合。他们将武器搬上汽车,朝丽娜走去的方向飞驶而去······
永贞和丽娜在丽斯餐厅见面了,他们喝着法国香槟,相对无言,万千情感,尽在不言之中!
优美的华尔兹舞曲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魅力,永贞和丽娜跳着舞,心里却茫然若失。“丽娜,我欠你的太多了!”永贞满怀歉意地说。“不,是我一厢情愿,都怪我认识你太晚了·····.”
舞罢就座,一侍者恭恭敬敬地端上一盆洗手水,马永贞道声“谢谢”,伸手去接。
突然,那侍者将手一扬,一盆水直向马永贞脸上泼来。他偏头一让,水泼在另一侍者脸上,立刻面毁肉烂:啊,硝镪水!
那侍者见没伤着马永贞,立刻掏出钢丝绞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住马永贞脖子。马永贞一低头咬住绞索,砰的一声撞击对方小腹,那侍者立刻倒地。
又有三个大汉扑了过来,马永贞冷冷一笑,飞起连环脚,分别踢中三人的咽喉、鼻梁、胸口,三人纷纷仰面倒下。
马永贞回首见丽娜已吓得面如土色,刚叫了一声“丽娜快走”,一股疾风向他扑来,他蹲身让过,回头一看,见一持斧的黑衣大汉,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斧头党!
那黑衣大汉果然凶猛异常,连劈三斧,斧斧直取永贞要害。永贞眼疾手快,一个大鹏展翅,凌空飞起一脚,将大汉手中斧头踢飞……
然后,马永贞趁着斧头尚未落地的当儿,又飞起一个鸳鸯腿,将那柄斧头反踢过去,“嚓—”地在黑衣大汉的当胸劈个正着!
在场的人们先是被马永贞这种超乎寻常的技艺所惊呆,接着又被眼前这惨景所吓慌。“出人命了!”人们边喊边像潮水似的涌出餐厅。
候在门口的小山东和东北虎一见情势不妙,奋勇冲进餐厅,正见十几个大汉挥动大斧向马永贞猛攻,立即加入战斗。永贞有了助手,如虎添翼,连砍数人。
突然,一柄利斧呼啸而来,直取马永贞后心,丽娜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不假思索,飞身扑向永贞…………
说时迟那时快,丽娜刚刚抱住永贞,那把飞来的利斧已深深插进她的后脊。丽娜惨叫一声,鲜血直喷!
斧头党人见伤了主人爱女,一时竟也不知所措。永贞扶起丽娜失声痛哭。“马······马大哥······是我······害······了你······”丽娜伸手替永贞用白丝巾包扎右臂的伤口,然后惨然身亡!
永贞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小山东被利斧击中,一声惨叫,唤醒了永贞。他猛地拔出丽娜背上的利斧,怒吼一声,直扑敌群,一阵砍杀,敌人陈尸一片!
无奈斧头党援兵又到,蜂拥而入,不一会,只听连声惨叫,小山东和东北虎双双阵亡!马永贞见连伤三位挚友,目眦尽裂,更加疯狂地砍杀起来.·····
突然,一包石灰飞来,马永贞顿时两眼漆黑,天旋地转。他不容多想,回手一撒,手中斧头直飞掷石灰的歹徒,歹徒应声而亡。
歹徒见马永贞两手空空,就蜂拥而上,乱斧齐砍。永贞身中多斧,鲜血狂涌,急切间,他拆下两根台脚,竭尽余力,拼命狂舞。
众歹徒知马永贞此刻已是最后挣扎,便四面散开。永贞忽觉四周一片宁静,下意识地放下台脚,用手揉着剧痛的双眼......
众歹徒见时机已到,再次扑上,乱斧齐下,顿时血肉横飞!这位曾一度称雄上海滩的马永贞,毕竟逃不过白爷等中外恶势力的魔掌,遭到如此悲惨的结局!
此刻,在火车站,素贞、俊民、小凤还在等着马永贞呢!左等右等等不见永贞,小凤此时却显得十分冷静,她叫素贞、俊民先上火车,自己留下继续等待。
列车开动了,那“轰隆轰隆”的节奏越来越快,霎时间,月台上只留下小凤子然一人。她此刻的心境,犹如这空旷的月台,一片空虚!
小凤两眼饱含着盈盈泪水,提着行李,转身向车站口怅惘而去。突然,她心里猛一跳,“是不是白爷他······”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她迈着踉跄的步履,向茫茫的黑夜走去,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