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被邓眼虎匪部捉住,押到王积德那里。王积德打量了他一番,吆喝道:“送进去!”黑牛在心中暗骂:你这无耻的汉奸,英雄不怕死,你能把我怎么样!
黑牛被带到里屋,只见佐藤和邓眼虎等正围着八仙桌打麻将,汽灯的光,把屋里照得通明雪亮。邓眼虎见了黑牛,猛地站起来,叫人取过鞭子预备拷打。
佐藤一摆手,邓眼虎退到一边去了。佐藤上前松了黑牛的绑,送上水果和点心。黑牛见鬼子来这一手,心想:要杀要剐由你们,只要二虎把事办妥就好了。
黑牛的心定下来,接过水果点心大口大口地吃着。佐藤龇着大金牙在一旁问话,黑牛非常警惕,不正面回答他,以防跌入敌人设下的陷阱。
佐藤亲自倒了一杯水给黑牛,追问着:“你到山神庙干什 么?”黑牛回答说:“还愿!”佐藤听了,气得龇着黄牙、打了黑牛一个耳光。
正在这时,赵九斋掀帘走进来,用日语说:“太君,皇军都过了河,这里各方面都准备妥了,进攻目标在哪里,请指示。
佐藤要赵九斋搞清桑干河支队住的地方,不然的话,兵力不好布置。赵九斋指着黑牛说:“把他交给我吧!”佐藤点点头:“我去打个盹。在五点半前搞清楚,搞不清楚,也要叫醒我。”
赵九斋将黑牛拉到外厅,把手搭在黑牛腿上,笑着说:“我们都是本地人,一哄日本,二除八路,以后就好过太平日子。你照直说吧,别害怕!”
黑牛仍然还是那么一句话:“你让我说什么好呢?”赵九斋想了一会儿,叫人把二虎的褂子拿了来,冷笑了一阵说:“你看,他被捉住了,把实话都说了。现在就看你啦。
黑牛一看,真是二虎的小褂,又急又伤心。但转念一想:不能!不管二虎是死是活,别想从我这里探听出半点消息!我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是跟他们拖延时间。
黑牛闭上眼睛在那里养起神来。赵九斋先以为他真的在想,后来听到鸡叫声,霍地站起来,看了看表说:“五点啦!你快说,快!队伍住在哪条街上?队部在谁家?
赵九斋气急心慌,像火烧了屁股一样,一迭声催黑牛快说。黑牛只一句话:“我没什么要说的!”赵九斋怒吼着:“你他妈成心耍弄人,给我拉出去打!
邓眼虎把黑牛推到院子里,赵九斋又赶出来叫道:“想法子要他说出来。还有十分钟,快!”黑牛心想:他们这样着急,二虎一定是跑掉了。大半夜都过去了,再熬十分钟算什么。
邓眼虎把黑牛拴到马桩上,拿皮带毒打了一顿,喝道:“快说!”黑牛忍着疼痛,咬着牙痛骂:“狗东西,就是打死我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邓眼虎气得叫人去烧铁筷子。这时已经是五点二十五分了,赵九斋跑来,见仍然没有问出什么,慌忙去叫醒佐藤。
佐藤坐起身来,揉了揉眼,张着大嘴打了个呵欠,问道:“问 清了吗?”赵九斋忙回答说:“太君,还在问着。”
佐藤看了看表,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这个废物,误了大事。快发围攻信号,把那小子也一起带走。”
这时,支队的全体战士已跑步到了村外,董焰简要地作了战斗动员,并布置“小钢炮”等几个人监视扣索猴。
队伍没走多远,霸王庄上空出现了敌人的信号弹,接着排炮从东西两面朝霸王庄轰击,一时火光冲天,火光中可以看到许多鬼子在跑动着。
侦察员报告了四面受敌的情况。张烈想:作为一个指挥员,我现在需要的是临危不惧,组织力量,争取时间。于是他命令部队伏在果园中,自己和董焰研究突围路线。
扣索猴这时已经到达果园,他从腰里抽出手枪,将枪口对准张烈,扣住扳机,屏息凝神·..···
扣索猴的举动,早给“小钢炮”盯牢,说时迟,那时快,他举起枪对准扣索猴的后脑,“啪”的一枪,扣索猴的脑袋顿时开了花。
张烈随即逮捕了扣索猴的两名亲信,组织了冲锋队和前后两个梯队,迅速前进。
这时,天已亮了,敌人在霸王庄扑了个空,迅即追过来;埋伏在玉石山上的敌人也集中火力,开始射击。
“小钢炮”和二虎带着冲锋队的十三个勇士冲上玉石山。二虎对准喷火的机枪口,一连扔出三颗手榴弹,敌人的一挺机枪哑了。
二虎爬上一个山坪,接连打死了两个鬼子,见“小钢炮”正和一个鬼子扭打着,忙赶过去,一刺刀结果了那鬼子的性命。
冲锋队冲上山头,东西两面的鬼子也成群结队地冲过来。队员们纷纷将手榴弹甩出去,敌人躺倒了一大片,但后面的仍拥上来。
这时,张烈带着一排人喊杀震天地冲上来,才把东西两面的敌人打退。
主峰上,敌人的一挺机枪还在猛射。“小钢炮”想去端了它,可是胸口被子弹打中了。他回头一看,同志们正冲上来,他咬着牙继续往前爬。
当张烈命人夺取机枪阵地时,见“小钢炮”已爬上了主峰的山豁口,他马上派两名战士和二虎上去支援。
“小钢炮”两手磨出了血,仍然忍着疼痛往前爬。鬼子只顾打冲锋队,没提防石缝中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攥住了滚烫的枪筒。
“小钢炮”竭尽平生的力量,把机枪从鬼子手中夺下来,紧紧搂在怀中滚下山去;二虎大步赶到,一刺刀把那个吓得发怔的鬼子刺死了。
二虎回身赶到“小钢炮”身边,见“小钢炮”仰面躺着,已经牺牲了。他扑上去,抱住“小钢炮”痛哭起来。
东西两面的敌人又吼叫着发起第二次冲锋,战士们早已上好刺刀,如猛虎一样地冲杀过去;董焰这时也带了队伍赶上来。桑干河支队控制了整个山峰,把敌人击退了。
队伍立即撤离玉石山。二虎要求去探听黑牛的下落,张烈将扣索猴那支枪交给他,嘱咐说:“要想尽办法救出黑牛,如有情况,马上赶回来报告。”
二虎走了。董焰严肃地说:“这次突围如果没有群众不顾生死的支持,一定会遭到很大的损失!”张烈点点头,他内心同样感到异常沉重。
董焰又说:“这次被敌人偷袭,主要在于工作有了一点成绩之后,产生了自满情绪,放松了警惕。”张烈同意他的话。说着,队伍已经到了南山根的枣沟村。
且说黑牛被赵九斋这帮人带到了霸王庄算破天家里,只见那些伪军抢了许多东西在院里吵吵嚷嚷,闹得乌烟瘴气。
尧老头、王翠、王九都在想法救黑牛。连崔满成和算破天的老婆“胖酸枣”,也在为黑牛奔走。因为只有保住黑牛,才能保住被支队带走的算破天。
黑牛非常硬,始终不向敌人吐露一句话。王积德、邓眼虎拿他没办法,就向赵九斋建议:“拉出去枪毙掉算啦。”赵九斋觉得要等佐藤回来再说。
崔兄被抓走,我心里比你们还难过;别的事我可以效劳,不过,黑牛非杀不可!胖酸枣和崔满成赶来了,他俩恳求赵九斋不要杀黑牛,但是赵九斋不答应。
崔满成见赵九斋不松口,就向邓眼虎做了个手势,两人走出来。崔满成直截了当言明愿意出三百块银洋买黑牛的性命。邓眼虎嫌钱少,连连摇头说:“不行!
崔满成问邓眼虎要多少,他回答说:“至少九百块。枪毙黑牛时,由我找一个替死鬼去顶替。”崔满成觉得这个办法好,马上说:“好,准九百,一个钱不少!
王积德为避开胖酸枣的纠缠,走到外面来,见崔满成和邓眼虎鬼鬼祟祟地在谈什么,不禁起了疑心,但他不露声色地走开了。
胖酸枣盯着赵九斋,苦苦哀求别杀黑牛,见赵九斋还是没答应,就拍着屁股骂起来。赵九斋拿她没办法,叫人把她拉出去。
王积德昏庸无 邓眼虎是个枪杆子 只有算破天是我在桑 乾河的一只手,有才干,没有人能顶替他。胖酸枣边哭边骂着:“你这个害人的坏蛋,你们想长占下去,摸摸心头想想看,得依靠谁?”这话触动了赵九斋的心事,他想:对,要保住算破天。
王翠这时也赶来了。赵九斋问她:“用黑牛去换崔兄,行吗?”王翠忙说:“八路军也是这个主意。假如你决定这样做,庄上的教师王鹤亭可以做中间人,办这件事情。”赵九斋答应了。
王翠怀着喜悦转身就走。她在院里看见崔满成和胖酸枣还在商量救黑牛的事,就把刚才赵九斋的话告诉他们。他们两人听了也非常欢喜。
赵九斋叫来王鹤亭,商量走马换将的事。王积德心里很不痛快。他想:救出算破天来还得平分天下,这怎么行?应该立即处死黑牛,好让八路军打死算破天,那自己才能稳做县长!
他打定主意,来见邓眼虎,吩咐说:“弄来的东西应归公的归公,剩下的你和手下人分掉算啦,等日本人一回来,你就好去收拾黑牛。”邓眼虎不敢违抗,只得连连点头。
邓眼虎去了。王积德把他的十多个盟兄把弟叫到另一间屋里,商量着把黑牛拉到村南去杀害的事。恰巧尧老头从窗前走过,听到了他们的全部阴谋。
尧老头慌忙赶到苑常金家里,一五一十地说了。苑常金听了,欣喜地说:“我正准备去救黑牛,刚才打发我女人去叫大顺、淘气、侯二他们去了。”
不多一会儿,常金嫂领着大顺、淘气回来了。大顺说:“别人我没找到,正好在南洼遇着二虎,他问有没有办法救出黑牛,假如不行,他预备回南山报告老董去。”
常金把尧老头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大顺和淘气,当下决定由尧老头到南洼去找二虎,常金带领大顺等人去救黑牛。
各人在腰里插好手榴弹,跳过墙头,直奔村南。
到了目的地,他们从又深又密的高粱缝里注视着大路。不久,见远远来了一群人,一个押队的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后面。
来人渐渐近了,骑马断后的正是王积德。他押解着黑牛走到一块西瓜地,吩咐伪军们搞些西瓜解渴,然后就在西瓜地里动手。
黑牛被他们拉出村来,就觉着不是好事,现在听说要枪毙他,心想:这回算是完了!他望着蓝澄澄的天空,又望望茂密的高粱地,这一切景象是多么好啊!
忽然,他发现有一处高粱不断在晃动,定睛一瞧,兴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原来是苑常金手握着枪,正沿着垄沟爬过来。
常金、大顺和淘气离这儿已经不远了,黑牛心焦地望了望匪军,他们正吃着西瓜,丝毫也没有发觉。
常金对黑牛摆了个卧倒的手势,然后迅速取下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投入敌群。随着几声震天响的爆炸,只见烟火卷着尘土腾空而起。
敌人躺倒了一大片。常金趁机跑上前,将黑牛身上的绳子割断,淘气、大顺架着黑牛就跑。
伪军们吓坏了,以为遇到了八路军,都钻到高粱地里不敢出来;王积德吓得屁滚尿流,连马也跑了。
伪军们待了一会儿,一看只有三四个人在前面奔跑,就提枪追过来。村中的敌人听到爆炸声,也纷纷赶出来了。
黑牛因为受了许多次的拷打和折磨,跑了半里地就再也走不动了。敌人越来越近,而且高喊着“捉活的”!常金见了这情形,断然说:“分散跑,跑一个算一个!
淘气向西,大顺向东,常金扶着黑牛奔向东南。跑了一会儿,常金回头一看,一个敌人离他只有十来步,他咬牙举起枪,一枪将敌人击倒。
常金正想重新装上子弹,可是弹壳卡在枪膛里出不来,十多个敌人却包围上来。在这紧急的关口,忽然从高粱地里钻出一个人来,对着追兵大吼一声:“看家伙!”
黑牛他俩扭头一看,原来来人是二虎。二虎手端着盒子枪,一梭子弹把敌人打得连滚带爬地直往后退。
二虎重又换了一梭子弹,向前追赶了几步,高叫道:“别跑,有种的来较量较量!”敌人头也不敢回,没命地逃回霸王庄去了。
常金、黑牛、二虎等人安全地回到枣沟村,尧老头满怀高兴地迎接他们。
支队为了防备敌人的包围,白天都在南山上活动。虽然天寒地冻,衣衫单薄,但战士们精神十足,个个都生龙活虎。
张烈、董焰瞧着这些战士,心里又喜欢又担忧。他们担忧的是部队的给养,假如县里的供应再不来,就只好在当地直接筹划了。
这天下午,王苍柏带领驮着军装、弹药、慰劳品的牲口队来了。张烈满面春风地迎上去,当他发现算破天也跟在队伍后面,感到非常惊异。
王苍柏把带来的信交给董焰。董焰、张烈看了后,知道因情况变化,上级要支队转移,区长的职务由王苍柏继任。信上还提到这次对算破天给予宽大处理。
董焰把算破天叫过来,算破天深深鞠躬说:“我罪恶深重,蒙政府宽大,罪民今后当赎身正名,效忠国家。”董焰只说: “你先回霸王庄歇歇去吧。”
王苍柏带来了物品,同时也带来了许多胜利的消息。战士们听了,都兴奋地举起枪跳跃起来。
张烈命令立即分发慰劳品、服装和弹药。接着,他转身紧紧握住董焰的手,向他告辞。
就在这天夜里,五百多敌人包围了枣沟村,可是他们扑了一个空,张烈带领支队早已转到西山去了。
董焰和王苍柏潜入霸王庄,悄悄地走进葡萄园。看园子的洛庆叔见到他俩,忙说:“鬼子还在青山堡,你们先到南山躲两天,待平静一些后再回来。
他一回村就找常金他们赔不是,一些地主不断往他家跑,前天王积德派卫队来抓他,他躲掉了,看来他不敢干坏事。因此有人说:八路军不杀他,可有点用处。
董焰笑了笑说:“不碍事。百姓生死难保,正是进行革命工作的时候。”他问起算破天,洛庆叔就将听到的事讲了。
谈着谈着,洛庆叔叹息起来:“今年租子缴不起,葡萄也卖不掉,日子没法过呀!”董焰听了,心情很是沉重,便请洛庆叔把黑牛、常金、侯二等人找来商量工作。
黑牛起先很纳闷,觉得支队撤走,情况这么紧,谁还有心思管卖葡萄的事,现在听洛庆叔说董焰来了,他跟着洛庆叔就走,一边说:“有老董在这里领导,事情就好办了。
黑牛、常金、侯二见了董焰,听他讲了打算,心里都非常高兴。洛庆叔也满脸都是笑容。
黑牛等人费尽心思,拾掇好三十驮葡萄赶到被敌人占领的沙城去卖。黑牛担任联络,侯二找果行,淘气、大顺巡风,老九伯管牲口。他们给警察塞了些红包,就过去了。
傍晚,卖葡萄的人回来了,牲口一进街,人们都围上来,驮筐里满是换回来的货物:锄头、斧头、粮食、布匹、煤油。人们见了奔走相告:三十驮葡萄都卖光了。
从这次以后,卖葡萄的工作,计划得更加周到,庄里大多数的人都动员起来了,秘密的农民抗日救国会也组织建立,黑牛被选为救国会的主任。
葡萄刚刚卖完,崔满成就急着向佃户要租子。黑牛见了这种情形,便串联各户抗租。他们连夜开了个会,大伙都表示:“谁愿挨饿呀,有挑头的我们就敢跟上。”黑牛拍胸脯说:“我挑头!
第二天,黑牛领着三十多个人去找算破天。算破天被宽大回来,正想“表现”一番,就答应了佃户们提出的要求:“九斗以下今年不缴,九斗以上的只缴一半。”
卖葡萄和抗租的事传开去,大伙都觉得组织起来人多势大,所以原先守秘密的农会半公开了。附近各村受了影响,王苍柏挑着烧饼担子出去活动,那儿的农会和抗日组织也都建立起来了。
1939年春天到了,鬼子计划“扫荡”平北根据地。王积德奉了佐藤的命令,带着伪军出发到各村去要人夫和牲口。
这一天清早,王苍柏接到董焰的信,要他打破敌人的抽兵计划,各村一律不准出人夫、出牲口。他马上叫常金和黑牛分头到南王村、东六村去布置。
王苍柏带着手枪出了霸王庄。没走多远,迎面碰见王积德这伙伪军。王积德骑在马上用鞭梢一指,伪军就向他包围过来。
王苍柏明白敌人是来抓他的,自己年纪大,跑不快,不如蒙混一下。于是他把枪机头扳起来准备着,一面镇静地迈开大步。
两个伪军赶上来,一拉枪栓,吼叫着:“就是你闺女死了也得站住!”王苍柏停下来,见他们距离只有六七十步远,王积德骑在马上正呆呆地望着他。
王苍柏自言自语说:“先打这个为头的,叫你们乱了营吧!他举起枪,朝王积德连打两枪,王积德应声落马。王苍柏飞也似的跑了。
那些伪军见王积德落马,都惊慌失措,不敢再追。王积德瘫坐在地面色如土,眼闭身颤,嘴里不住地叫唤着:“哎哟!哎哟!”
伪军们上去检查,只在靠肩膀的衣服上找到两个小洞,并没有伤着皮肉,便对他说:“司令,很幸运,你没有受什么伤!”王积德听了,恼羞成怒地骂起来。
王积德叫伪军围住霸王庄,挨家挨户搜查,他们摔碗砸锅闹了一阵,也没有搜出什么人来。
王积德带着队伍回到桑树园,佐藤要他在当夜就准备好三百个人夫、两百头毛驴。他只得硬着头皮,命令乡丁到各处去催派。
快到半夜的时候,乡丁们回来了,他们没有带回一个人,只牵回一头牲口。佐藤气得面孔铁青,哇呀哇呀地叫嚷着,狠狠地抽了王积德两皮带。
一直闹了三天,才勉强抓到百多名人夫和九十头牲口。佐藤带队伍临走前,还打了王积德一耳光,骂他太不中用。
鬼子撤走后,人们抗日的情绪益发高涨,工作也显得活跃起来。只有王苍柏和黑牛非常焦急,因为没有完成上级交下的吸引住敌人的任务。
正在这时候,王苍柏被上级叫了去,这里的事由苑常金和黑牛负责。这天他们接到董焰送来的密信和宣传品,信上说全分区将展开政治攻势,要迫使敌人把“扫荡”平北根据地的兵力调回来。
苑常金对尧老头、侯二等人说:“今天黑夜,咱们把传单撒到铁路沿线上去,最好想办法送几份到沙城车站。”黑牛见任务紧急,要求把这个事交给他。
尧老头有些不放心,黑牛从容地说:“我先到东大桥贴几张,然后到东关找表兄王三柱,他在车站扛货,我可以想办法到车站上去贴一些。”尧老头听了,赞许地点了点头。
黑牛先在铁路沿线的街镇上贴了一些,到沙城外已是深夜,他走上东大桥,选择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又贴了几张传单。
过了大桥,就向灯火闪亮的沙城走去。他撕开棉袄的前襟,将剩下的十几张传单塞进去,扔掉浆糊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东关。
到了东关,从一条小巷溜进王三柱的家。他表嫂正在灯下做鞋,见了他,忙关上门,把沙城近前的一些情况告诉他。
黑牛将来意告诉了表嫂。表嫂说三柱到站上扛货去了,可能晚上不会回来。黑牛听了非常着急,敌人在街口放了双岗,假如三柱不回来,岂不误了大事?
桌上的小钟“当”的敲了一声,黑牛更急了,心想:等天亮以后,事情更不好办了。自己即使冒生命的危险,也要将任务完成。他打定主意,拔脚就走。
表嫂正要上前拦住他,这时苑常金来了,问黑牛准备到哪里去。三柱嫂说:“他想替敌人当人夫去呢!”黑牛听了,满脸羞得通红。
苑常金对这儿的环境也很熟悉,他要过黑牛的传单,嘱咐说:“我去找三柱哥还脚钱,王苍柏有要紧事等你,你把我带来的扁担捎回去吧!”黑牛见他这样沉着,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成熟。
黑牛立刻赶回霸王庄去;苑常金离开王三柱家,穿街过巷,来到一家水果栈。他望望车站,见巡逻的士兵不断来去,栅栏门口两个伪军正在检查行人。
他没有找着王三柱,幸亏在水果栈遇到一个熟人,便挤过去,把一筐葡萄扛在肩上,同扛脚的人一起混进了车站。
他将竹筐放到站台上,趁着伪警不注意的时候,暗中丢下几张传单,还剩下几张,他决定坐火车带到北平去。
他买了一张去土木站的票,排在旅客队伍里,到检票口附近,见敌人又加了两道岗,检查更严了,连衣裳都要脱下来,情况非常危险。
他见一个老头在叫卖青梅酒,于是离队去买了两瓶,捆扎时故意埋怨老头手脚慢,接过绳子和垫纸,顺手将传单和垫纸夹在一起,垫在酒瓶底下扎好。
他提着酒瓶到检票口,伪警把他浑身上下都翻遍了,没有搜查出什么东西来,就放他进了月台。
他走进车厢,这里站一会儿,那里停一下,先后穿了六七个车厢,把传单压在了别人的行李底下。
最后剩下两张,他买了一包糖嚼着,就用唾液将传单贴在厕所里。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急急地走过来,一个说:“车上发现了八路军传单,真厉害呀!”另一个说:“听说八路军上来很多人,那边车厢里正抓人哩!
火车这时拉响了一声长笛,车慢下来,常金知道就要过东大桥了,他提了酒瓶,抓着车扶手,借势跳了下去。
火车开到南口就被扣住,所有旅客都被拘留了很久。愚蠢的敌人还想封锁消息,可是八路军在铁路沿线活动的事,经过旅客之口,早已到处传扬开来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常金提着两瓶青梅酒回来了。黑牛、尧老头、侯二等人围着他问长问短,他将经过情形讲了一遍,大伙都瞠目结舌,又惊又喜。
就在这一天,董焰带着支队到敌人据点附近游动,他叫保甲长号房子,撒宣传品,消息到处传扬:八路军要攻青山堡了,有十八匹骡子拉的大炮!
晚上,王苍柏领人破坏了二十里公路,割了八百斤电线,驮回一百五十石公粮,还在十个据点附近的村庄进行宣传,直到东方发白才回南山。
消息很快传开,敌人赶紧筑工事,不敢再跑出据点。佐藤想打探虚实,可是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老百姓亲眼见过机关枪、大炮。”佐藤因此也胆寒起来了。
过了几天,王积德的伪军逃跑了十几个,还有五个带着大枪投奔南山。为了扰乱敌人,董焰和王苍柏又带领了一批人分途到桑树园、青山堡去。
王苍柏到了桑树园,将人散开,在四门打了几枪,据点里的敌人慌乱起来,缩在碉堡里胡乱地打枪开炮。
青山堡的敌人听到桑树园的枪声,也都紧张起来。董焰他们一开枪,那里面的机枪、火炮、步枪打得比桑树园还热闹。
佐藤急向张家口的旅团长松甫寿一报告,把董焰、王苍柏的袭击说成是八路军一二O师和杨支队大军在这儿集结,准备直取宣化,现在正进行激战。
松甫寿一在同一时间接到二十多起告急求援的电报和电话,不是这个据点危急,就是那个据点被围。于是他改变计划,原来准备进行的平北“扫荡”,就此取消。
松甫寿一赶调了两大队人马驻扎到怀来、青山堡和宣化,敌人的气焰又重新在这一带嚣张起来。王积德派了一连人,在修复的青山堡到桑树园这一条公路上,实行流动封锁。
邓眼虎带领伪军,从桑树园附近的村庄开始,逐庄清查,有两个村的十三个秘密救国会会员被杀了,一些人不敢出门种地,到处充满了阴森森的气氛。
这些情况算破天都看在眼里,他想起自己今年没有收到什么租,便又想拉拢王积德,于是吩咐崔满成给青山堡送去三百斤白面、四百斤大米。
董焰和王苍柏曾经两次试着走近封锁线,都由于敌军的流动封锁无法通过。从青山堡到桑树园这一线,八路军的活动因此一时不能展开。
王积德认为这是一个大“胜利”,为了表示庆祝,他在桑树园搭台唱了三天大戏,还特意在戏场旁边杀害了三个平民,说他们是“八路军的探子”。
这时正是小满时节,农事正忙,村民们为了生计,不得不担惊受怕地偷着去种地。但只要看见有人走动,就以为是伪军,回头就跑。这情形使黑牛、常金非常焦急、发愁。
这天晚上,黑牛睡下没有多久,听见院中有脚步声,他忙抓起枕边的镰刀坐起来。后来听到了熟悉的口哨声,才定下心,知道是王苍柏来了。
黑牛赶紧打开门,拉住王苍柏的手说:“总算把你盼来了,老董呢?”王苍柏说:“到贺家洼王积德那里办好事去了。老百姓种不上地,我们也心急,今天才想尽办法赶过来。
庆祝他大老婆五十寿辰,声言不带部队,表示他那地带的八路军已给他“剿平”了,讨鬼子的欢心。区上打算趁此机会,除掉这个坏蛋!
黑牛把苑常金、侯二叫到南场,他俩见到王苍柏,也都是说不出的兴奋。王苍柏向他们传达了区里的重要决定。
假如要动手,傍晚有人在这儿草垛边放三块大石头,你们可以到贺家洼山神庙去等我;否则就是情况发生变化,千万不要去。
王苍柏接着又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打算多去几个同志,看咱村谁愿意去?”黑牛他们听了,都要求参加。王苍柏便把碰头的暗号告诉他们,并叮嘱千万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黑牛回到家里,上了床头,翻来覆去睡不着。春姐见他这样,就问王苍柏这次来有什么事。黑牛起先没有回答,最后被问急了,才不耐烦地说:“叫我保守秘密嘛!”春姐也就不再问了。
第二天,白天很平静地过去了。傍晚,黑牛到了南场,正要去拨草垛,淘气走过来了。
淘气见黑牛行动特别,心里觉得奇怪,就拐到一个墙角边偷看。不一会儿,苑常金和侯二来了,他们走近草垛用脚拨着,只听得黑牛叫了一声:“三块!”三个人如飞一样奔向东南去。
淘气好奇地跟在他们后面,跌跌撞撞地摸黑走了好几里路,就被甩在后面,再也看不见三个人的影子。淘气不禁慌张地叫喊起来:“黑牛哥,等等我!
黑牛听是淘气在后面喊,十分惊愕地问:“你来干什么?”淘气赶过来抹着满头大汗说:“你往常干什么从没瞒着我,刚才我见你们像要干一件机密事似的,也就跟来了。”
苑常金觉得淘气过去参加过两次战斗,再锻炼一下也好,便带着他一同来到山神庙。王苍柏悄悄过来,把他们领到果树林里,叫他们先好好休息一下。
半夜时分,王苍柏领着三十多个人来到大树下,他对大家说:“情况都探清楚了。王积德这次回家,只带了两个卫兵,有两支驳壳、一支手枪。董焰同志现在正在村里进行工作。”
不一会儿,远处响起了口哨声,王苍柏也用口哨做了回答。董焰跑过来了,他要同志们马上动手。大家听了,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兴奋。
董焰将带来的人分成放哨、上房、把门、进院、搜屋五个小组,并留下黑牛和另外一个大汉守在门外,准备王积德万一不肯走的话,就由他俩背着走。
他们分两路摸进王积德的深宅大院,狗汪汪地叫起来。董焰闪到窗下喊话:“我们是桑干河支队,前来请王先生。”深夜里,他的声音听来非常惊人。
董焰见屋里没有声音,又喊话道:“南屋机枪班准备,北屋一班揭房顶。再不开门,就扔手榴弹!”常金就领人在北房上揭瓦,屋里一个女人答话了:“老总,别急呀,我开门来!
董焰喊:“先点灯,摘下窗帘,快点!”屋里煤油灯点亮了,窗帘也揭开了,王苍柏守着窗口,董焰就像箭一样地蹿进屋去。
董焰把驳壳枪对准床上,见两个女人披着衣服,脚对脚地坐着,合盖着一床被子,便问:“你们当家的呢?”年轻的女人回答说:“黄昏时出去了。”
董焰猜想王积德一定是藏在被子里,因为床下放着一双男人的鞋,况且天已暖和,像这样的有钱人家是不会大小老婆同盖一床被子的。他便先用话稳住她们。
董焰出来,从窗口仔细观察,见两个女人吓得浑身发抖。在被子的一头,露出一个小黑东西,定睛一瞧,原来是枪口。于是他轻声地嘱咐了黑牛几句话。
董焰和黑牛两人走进屋去,董焰说:“好吧,他既不在家,我们留一封信,你们代转他好了!”两个女人同声答道:“那行!那行!一定办到!
说话间,董焰猛地向前一蹿,两手用力一按,将王积德握手枪的那条臂膀连被子按住了。
黑牛猛扑到床上,先缴下了他的枪,再把一块预先备下的棉花塞到他的嘴里,然后拉着他的胳膊往背上一抡,驮着就走。
两个卫兵喝得烂醉,两支驳壳枪早给淘气他们缴了过来。侯二把东西南北四排房子都上了锁,大声地喝道:“谁乱动乱叫,就用机枪点名!
他们撤到村外。许多人都想立即结果王积德这个坏蛋。董焰劝大家暂时忍住心头愤恨,将他带回去交给群众制裁,同时要大家多进行宣传,叫人赶快下田去种地。
黑牛回到家里,将情况告诉春姐。春姐觉得眼前的黑牛,已不是过去那个心善面软的黑牛,他变了。春姐对他不禁起了又敬又爱的心意。
黑牛睡不着,激动地说:“苍柏哥是共产党区委,本事大呵!我想入党,老董不说要,也不说不要,真叫人着急呀!”这时,鸡叫了,春姐说:“天亮了,你快睡一会儿吧!
第二天,王积德经过公审,就地枪决,人心大快。当天人们赶着牲口在地里忙着,都说这比旱天下场透雨还痛快。
这天清早,大顺将自己画的一幅画贴在十字街庙门口。画上是一只乌龟,正向着一面日本旗子爬。
下地的人经过这里,看了这幅画没有一个不笑的。大家觉得这画道出了自己的心思,都兴奋地说:“快要揭‘王八’的盖了!”黑牛一看就知道是大顺画的。
算破天的狗腿子秃疮头,想揭下这幅画去讨功,可是淘气和三个青年正站在那里谈笑,所以不敢走过去。他在树边转了好一会儿,一时没办法下手。
等淘气他们下地以后,他像老鼠一样,忙上前将那幅画揭了下来,去送给算破天。
算破天见了这幅画,先是气,后是怕。接着,他抓耳挠腮地头疼起来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