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时候,汴梁城外有个名叫莘善的,家里开个杂货铺。老两口都有四十多岁了,只生一个女儿,名叫瑶琴。她聪明美丽,莘善夫妇把她当宝贝一样看待。
瑶琴十二岁时,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当时求婚的人很多,莘善夫妇都看不上,没答应。瑶琴到了十四岁,还没许配人家。
这一年,金兵进攻中原,把汴梁城围困了。城外百姓得到消息,都弃家向南奔逃。莘善夫妻也带着瑶琴,跟着众人逃难。
这时,天色将晚,大家正没主意。忽然有一队败落下来的官兵,却趁机向难民冲杀过来,抢夺财物。大家吓得落荒乱窜,各不相顾。
瑶琴在混乱中和爹娘失散了。她四处找寻,却不见亲人踪迹。
她不敢叫唤,又没法想,便躲在路旁古墓中,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出外一看,到处都是被害的死尸,昨天一同逃难的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瑶琴哭了一会,只得向南走去,想要找寻父母。
约摸走了两里路,望见前面有一所房屋,她想:这里一定有人居住,讨点东西吃了再说。走到一看,哪里知道是个空屋,找不到一个人。
瑶琴又饥渴,又伤心,便坐在墙边大哭起来。这时,恰巧有个汉子路过,听见哭声,赶了过来。
瑶琴抬头一看,却是邻居卜乔。她明知卜乔是个游手好闲、不守本分的人,只因在患难之中,没办法,起身相问:“卜大叔,你见到过我爹妈么?
卜乔心想:自己逃难出来,正少盘缠,这是送上来的好生意嘛,哪可错过?他眼珠一转,便说:“他们寻不着你,哭哭啼啼地过江去了,却托我顺便找你,找到了带你前去,还答应送我谢礼哩!
瑶琴一点没疑心,便跟着他走。卜乔又说:“我们一路前去,很不方便。这样罢,我们暂时算作父女,免得旁人疑心。”瑶琴一心想念父母,便立刻答应了。
他们过了江,可是风声还很紧张,听说金兵也将渡江,于是又逃到杭州,找了个客店安身。
这时,皇帝逃到这里建了都,把杭州改名为临安。市面热闹,看不出是乱世荒年的景象。卜乔心里暗喜,便悄悄地向店主打听,要把瑶琴卖给妓院。
卜乔探得消息后,便来到西湖边上的一家妓院。他假称逃难到此,没法生活,愿把亲生女儿卖给他们当养女,要鸨儿王九妈到客店去看人出价。
王九妈见瑶琴生得标致,一口气答应身价五十两,买卖就这样成交了。
卜乔却骗瑶琴,说王九妈是他的至亲,叫瑶琴暂时住到她家去。瑶琴一点不疑心,跟着卜乔来到王九妈的妓院。卜乔得到银两后溜走了。九妈把瑶琴当作摇钱树,待她很好。瑶琴哪里知道,还很感激九妈。
过了几天,瑶琴不见卜乔回来,心里有些着急,便向鸨儿说:“卜大叔怎么还不来?”鸨儿一听话音不对,便盘问她。瑶琴就把经过情由说了出来。
鸨儿叹口气,也将卜乔把她出卖的事告诉了她。瑶琴听了,眼前一黑,不禁放声大哭。鸨儿再三劝解,说把瑶琴当亲生女儿看待,包管她穿好吃好,一生受用。
从此,鸨儿将瑶琴改名叫王美娘,教她吹弹歌舞。
美娘到了十六岁,长得越加美丽了。京城里这些王孙公子,都备了厚礼来见她,九妈的门前天天停满了车马。这样,美娘的名声愈来愈大了,人们都管她叫花魁娘子。
鸨儿几次要她留客,美娘就是不肯。她说:“要我留客,除非见了亲生爹娘,他们肯作主,我才答应。”鸨儿虽然气恼,可是怕闹出事来,不敢逼她。
这时,有个金二员外,家里很有钱,他愿出三百两银子,想和美娘定情。鸨儿见钱眼开,又怕美娘不答应,便和金二员外商量好诡计,来糟蹋美娘。
八月十五那天晚上,金二员外约美娘到西湖上去赏月。他把美娘请到船上,又同几个帮闲的做好圈套,大家猜拳行令,喝起酒来,把美娘灌得烂醉。
第二天,美娘酒醒,方知中计。她睡在床上,暗暗伤心。这时,金二员外过来劝慰她,美娘气愤不过,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金二员外踉跄倒退。
金二员外面红耳赤,垂头丧气地走了。鸨儿很奇怪,赶来看美娘。只见美娘抽抽噎噎地十分伤心。鸨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连声赔罪,美娘毫不理睬。
美娘不吃不喝,整整地哭了一天。从此她托病不肯下楼,连客人也不会了。
九妈急了,可想不出好办法。忽然想到隔壁刘四妈,能言会道,便叫人把四妈请了来,和她一说,请她去劝美娘,四妈满口答应。
美娘正躺在床上想心事,瞧见四妈推门进来,勉强起身让坐。四妈赶上两步,一手按住美娘的肩胛,笑嘻嘻的说:“躺下躺下,怎么样,好些了罢?
四妈一屁股坐在美娘的床边上,左眼连连眨了几下,接下去说:“听说你近来不肯接客,叫你妈吃啥去啊?我们吃这行饭的,本来是前门迎新,后门送旧,落得快活。”
美娘脸一红,一头站了起来说:“这样没廉耻的事我不干!”刘四妈一手掩着口,格的笑了一声说:“不做!可由得了你?倘然你妈翻过脸来,一顿皮鞭,怕你不走这条路?
美娘满脸流泪,牵住四妈的衣袖,无可奈何地说: “倘然姨娘肯 作主,答应我从良,我生死感激。要我迎新送旧,我宁死不愿!”
四妈大笑着,站起来说:“傻孩子!要嫁人,也得挑个知心着意、好模好样的才下手。你这样死赖在房里,知道哪个该从,哪个不该从?”
美娘低下头去,红着脸不说话。四妈见美娘心中活动了,便说:“老身句句是好话。依着我做,将来还要感激我哩。”说罢,朝美娘瞅了一眼,出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临安城清波门外,有个开油店的朱十老,三年前收留一个孤儿,名叫秦重,也是汴梁逃难来的。朱十老没孩子,便把他当做养子,改名朱重。朱重人很老实,朱十老也待他很好。
朱重在店里帮十老做生意,父子俩感情很好。后来十老得了腰痛病,雇了个伙计帮忙。这人名叫邢权,很不正经,欺十老年老,想乘机营私。他嫌朱重碍眼,常在十老面前说他的坏话。
邢权故意把店里卖下的银子藏起来,向十老说:“小官人常在外赌博,柜子里的银子少了,都是他偷的。”开始十老不信,接连几次后,他没了主意了。
十老责骂朱重。朱重心里有气,明知是邢权捣的鬼,却不敢分辩。
呆了一会,他便向十老说:“眼下店里生意清淡,让邢权管店,我挑担子出去卖油,卖了钱,都交给你老。”
十老却以为他偷了银子,有了积蓄,便不愿在此相帮。心想:不是亲骨肉,留他有什么用呢?他叹口气说:“好,好!我给你三两银子,你去自立门户罢!”朱重一怔,正待解说,十老却取出银子,坚决叫他出去。
朱重没办法,只得收了银子,拿了自己的衣服被盖,含着眼泪出去了。
朱重无处可去,便在众安桥下租了一间小屋,安顿下来。但是朱重除掉卖油,都是外行,本钱又少,没法想,只得弄个卖油担子,挑到街坊去卖油。
这时,朱重又回复他原来的姓名叫秦重。他天天挑着担子上街卖油。因为他待人和气,买卖公道,临安市场上的人,都晓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卖油郎。
这年春天,天气和暖,秦重听说昭庆寺里要做九天九夜的道场,需要很多油,他便挑着油担到昭庆寺来。
秦重在昭庆寺卖了油,挑着空担子沿着湖边回来。一路上只见桃红柳绿,春色动人。秦重无心游玩,却回想起自己孤苦的身世来了。
秦重叹着气,走了一会,没精打采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只见临湖有一家人家,金漆朱栏,十分整齐。有几个官家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一个美丽的少女,跟在后面相送。
秦重被这位年轻美貌的少女吸引住了。他正看得出神,又见门内出来一位中年妇女,那女人一眼瞧见油担,便叫:“卖油的!有油吗?
秦重如梦方醒,忙上前说道:“没有了。妈妈要用油,明日送来。”那女人一问,知道他就是秦卖油,便吩咐道:“我家每天都要用油,你能常送来吗?”秦重说:“行。”
秦重正要挑担起身,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后面跟着两个小厮,到这家门口停了下来。秦重心想:这不是贵显便是财主,气派真不小!
秦重挑起担子走了,但心里却很气闷,便走进一家酒店,叫了一壶酒,自斟自酌地喝了起来。
秦重喝了几杯酒,总是忘不掉那个美丽的少女,便向酒保打听。酒保说:“那是个妓院,这个少女就是人称花魁娘子的王美娘。她是汴京人,逃难来的。她相识的都是些大头儿,要十两银子才能和她住一夜呢!”
秦重听说她是汴京人,呆了一呆,心想:原来还是同乡!她沦落做娼妓,我卖油,都是同样的不幸啊!忽一转念:要是有机会和她亲近一下,谈谈知心话,该多么好啊!他举着酒杯愣住了。
秦重出了酒店,一路上胡思乱想。忽然又“呸”了一口,喃喃地说:“休生妄想!我这个穷卖油的,就是有钱,她也不会接待我的。”
回到住所,不吃不睡,痴痴的只管乱想:鸨儿爱钞,就是个乞儿,有钱也行。何况我做生意的,清清白白之人。要是一天积两分钱,不到两年就可以积满十两银子了。他就这样的打定注意。
从此,秦重每次见到花魁娘子,就增加一分爱慕。时光过得很快,不觉已两年了。秦重已积了一大包银子,也不知是多少。一天,他卖完油,喜冲冲地跑到银铺里去称了称。
一秤刚好是十两。秦重这一喜非同小可,便把碎散银子换成一个十两的大锭,心想:这回可和心爱的人谈谈知心话了。
又用几钱银子,买了鞋袜头巾。回到家里,把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准备第二天上鸨儿家去。
他一夜没好睡,第二天天没大亮,就起床打扮起来。他带上头巾,换了袍服,顾前顾后地看了一会,只觉得面热心跳,有些不好意思。
秦重打扮齐整,沿着西湖走去,迎面春风吹来,不由得心花怒放。到了王九妈门前,却又不敢进去。只觉得一阵面热:油贩子忽来做客,怎么开口?
正在迟疑,只听得呀的一声,门又开了。王九妈走了出来。她见了秦重,朝他上下打量一会说:“今天不做生意,打扮得这样整齐,上哪里去啊?
秦重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专来拜望妈妈。”鸨儿心里明白大半,便满脸堆下笑来,把秦重让到屋里去。
秦重坐在客厅里,想说却又为难,很不自在。一会,丫头送茶出来,一看却是秦卖油,她禁不住好笑。秦重的脸更红了。
后来他只好老着脸说:“我想在妈妈这里,请花魁娘子吃杯酒儿。”鸨儿只道他看上家里哪一个丫头,听他提到花魁,脸一变说:“粪桶也有两个耳朵,你晓得我家美娘的身价吗?”
秦重一听,连忙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鸨儿说:“我知道,这一锭十两重,足色足数,请收着。”鸨儿一见银子,便笑嘻嘻地收了起来。
可是她又怕秦重一时兴起,日后没本钱而懊悔,便说:“你是做小买卖的,这银子积来不易,还是多想想的好。”秦重说:“我主意已定,不要你费心。”
接着,鸨儿又皱着眉头说:“虽然如此,还要看你的运气。第一,美儿肯不肯接你;第二,这几天你不要来,她正忙着哩!今天黄衙内邀游湖,明天张山人邀她做诗······”
秦重再三相托,辞别鸨儿要走,鸨儿却拉住他说:“你这样打扮,不像个上等客人,再来时,换绸缎衣服才行。”秦重答应着出来了。
秦重换上绸服,又去了两次,美娘却都被贵人们请去了。鸨儿要还他银子,秦重说:“多等些日子没事,就是等一万年,我也情愿。”
就这样,从春天等到冬天,不知空跑了几十次,秦重却不灰心。这天鸨儿向他说:“今天美儿去俞太尉家赏雪,晚上一定回来,你在她房里等着吧!”说着,便领秦重到美娘房里来。
一直等到天黑,还不见美娘回来。鸨儿觉得过意不去,便亲自陪他喝酒。
二更天气,美娘回来了。只见她喝得醉眼朦胧,由一个丫头搀扶着她进来。九妈连忙起身迎接,秦重也站了起来。
美娘见房中灯烛辉煌,杯盘狼藉,便问谁在这里喝酒。九妈指了指秦重,笑着说:“是秦小官人。他爱慕你多时了,也送过礼来,做娘的留他在此等候你。”
美娘抬头向秦重瞟了一眼,觉得面熟,却又记不起来。她皱着眉头说:“我认识他的。不是有名望的子弟,接了他,被人笑话。”说着,晃晃悠悠地便要进内房去。
九妈忙拦住她说:“他是涌金门内开绸缎铺的秦小官人。我们买衣料去时见过他,故此面善。看做娘的面上,胡乱留他一夜罢。”一头说,一头推美娘前去。
美娘拗不过九妈,只得过来和秦重见过礼,坐在一旁不说话。一会,又斟上大盅,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美娘喝得大醉,昏昏迷迷地倒在床上睡去了。鸨儿忙向秦重说:“今天她喝醉了,不要见怪!”说完便走了。
鸨儿走后,秦重见美娘面朝里睡得正熟。他想醉酒的人必然怕冷,便将栏杆上放着的一床锦被,轻轻地取下,盖在美娘身上。
然后把灯挑亮,自己取了壶热茶,一面喝茶,一面看着美娘。
美娘睡到半夜,觉得脑窝里很难受,便坐了起来,低着头,只打 干噎。秦重一见,慌忙跑上前去。
美娘忍不住要吐。秦重怕污了被子,便把自己的袍袖子张开,凑到她的面前,美娘也不知觉,尽情地呕吐了。
美娘呕吐完毕,闭着眼睛要水漱口,秦重便斟上一杯香茶,递给美娘。
美娘又喝了两口茶,觉得舒服了些,便倒头睡去了。秦重才将吐脏了的长袍脱下来放好,又坐着守候她。
美娘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她一看有个青年坐在房中,越看越觉得熟识,心里非常惊奇。秦重便自报姓名,又把自己的身世和到这里来的经过,都告诉了美娘。
美娘记起自己呕吐,又有人给她茶喝,问秦重,秦重才告诉她。美娘一听非常感动,心想:难得有这样好人,又忠厚,又老实!
天色大亮,秦重要走,美娘便取出二十两银子,送给秦重说:“昨夜难为了你,这银两送给你做资本,可不要对别人说起。
秦重再三推却,美娘哪里肯依。秦重只得收了银子,拿着衣服,向美娘作个揖,出来了。
美娘望着秦重的背影,心想:像他这样把一个妓女当人看待的,世上真少见。可惜他是个做小贩的粗人,倘然是个有名望的子弟,我情愿嫁给他。
再说,朱十老自把秦重赶走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过了些时就病倒了。邢权趁十老生病,一天夜里,偷了店里的所有银子逃跑了。
第二天,朱十老发现邢权逃跑,心中非常难过,懊悔把他当做好人。他又想起秦重,便托邻人去找寻他,劝他回来。
秦重听说,即忙收拾家具被服,搬回十老家来。两人相见,抱头痛哭。
秦重把美娘赠给他的二十两银子,都充作店里的本钱,重整店面。过了不久,十老因连气带病死去了。秦重料理丧事,把他安葬在清波门外。
秦重一个人照顾不了店面,便托街坊金老儿替他寻个帮手。一天,金老儿陪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来见他。这人就是莘善,他们夫妻俩为了寻访女儿,流落在临安城中,无依无靠,十分穷苦。
莘善开过杂货铺,卖油的事很在行。秦重问明了他的身世,很同情他,当他乡亲看待。莘善便带着妻子,一同帮着秦重料理生意。
却说美娘自从和秦重分别以后,虽然朝欢暮乐,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锦锻,可是每一想到自己的凄凉身世,又想到秦重的多情,却无缘再会,不禁暗暗流泪。
正在伤感,鸨儿进来叫她接客。原来临安城里有个吴八公子,父亲是福州太守,他新到临安,听到花魁娘子的名气,几次派人来约她去玩,美娘知道他是个恶少,不愿和他见面。这一天,他带了几个恶奴,亲自跑到王九妈的家来找美娘。
美娘恰巧有病,便请九妈去辞谢。谁知吴八公子硬说美娘摆架子,便气势汹汹的一脚踢开房门,闯进房将美娘拖了出去。
吴家恶奴拖着美娘出了门,往街上飞跑。吴八公子跟在后面,嘴里不住地辱骂:“不识抬举的贱货!
一直拉到湖边,将美娘带到湖船上。吴八要美娘陪他饮酒寻乐,美娘对着船头,只是啼哭。
吴八公子认为美娘扫了他的兴,动手就打。美娘气忿已极,一头往水下撞去,却被恶奴们拦住了。吴八骂道:“怕你撒赖不成!就是死了,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八公子独自喝了一回酒,觉得没趣,便叫船家把船划到清波门外僻静的地方,将美娘的鞋袜脱了,将她扔到岸上,大笑着开船走了。
美娘赤着脚,寸步难行。她想:自己枉有这样名声,还结识了不少王孙贵客,只因身为妓女,才受人凌辱。越想越觉得委屈,便坐在路上放声大哭起来。
事有凑巧,这天秦重刚从清波门外朱十老的坟上祭扫回来。他听见哭声,跑来一看,却是美娘。
美娘见了秦重,就像见到亲人一样,边哭边说,把经过情形都告诉了他。秦重心里十分难过,也流下眼泪来。
他立刻替美娘揩干眼泪,亲自替她挽起头发,又再三劝慰她。美娘才不哭了。
接着,秦重叫了一顶轿子来,请美娘坐上,自己随后步行,一直送她到鸨儿家去。
此时九妈正在犯愁,四处打听美娘的消息,忽见秦重把美娘送来,自然非常感激。秦重要回去,美娘哪里肯依,便摆起酒席来款待他。
美娘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秦重,并且愿意嫁给他。美娘说:“我过去结识的,都是些酒色之徒,没有真心爱我的。只有你是个志诚君子,把我当作人来看待。”
秦重一听,喜出望外,可是想起自己家贫力薄,无法替她赎身,又迟疑起来。美娘看透了他的心思,便说:“我为了要从良,预先积聚些东西,寄放在外。赎身之费,不用你担心。”
秦重却又担心她将来过不惯清苦生活。美娘说:“我得到一个知心的人,就是死也不怨恨,何况是清菜淡饭呢。你放心吧!”两人谈谈说说,就这样约定了。
这以后美娘把寄放在外面的金银珠宝,陆续取回来交给秦重。然后她来找刘四妈,把自己要从良的事告诉了她,并送她十两金子,请她帮忙。四妈接到金子,满口答应。
第二天刘四妈便找鸨儿,先吓唬鸨儿一阵,说吴八公子扬言要害美娘,劝鸨儿不如把美娘找个人家卖掉,省得担惊受怕,还可以得到一笔身价。
鸨儿本来不肯答应,经不起刘四妈软哄硬说,也就同意了,讲明一千两银子赎身。刘四妈便将这事告诉美娘,美娘一听,再三地感谢她。
第二天,刘四妈便将一千两银子交给鸨儿,当下请人写下证据,交给美娘。从此美娘便跳出了火坑,获得了人生自由。
随后美娘便搬到刘四妈家里,择了吉日,秦重和美娘便结为夫妇,左邻右舍,都来贺喜,十分热闹。
莘善夫妇看到新娘,吃了一惊,原来她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瑶琴。父女三人见了面,不禁又悲伤又欢喜。
这时秦重当下认了丈人丈母,双喜临门,无限欢乐。从此,瑶琴朝夕和父母在一起,夫妻恩恩爱爱,过着幸福自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