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春天,国民党军队向山东解放区发动了重点进攻。我沂源县的一支武工队在左队长的领导下,完成了阻击任务以后,很快撤了下来,配合未转移的群众,破坏公路和桥梁,阻止敌人的继续进犯。
公路上到处是深坑和被炸毁的桥梁,敌人每走一步,都要遇上地雷爆炸和受到武工队的突然袭击。这样迫使敌军再也不敢大胆前进了。
在这种情况下,敌人采取了新的对策,他们以猛烈的炮火和飞机的轰炸扫射,掩护工兵排除地雷,抢修公路、架设桥梁,然后把大队人马再开上来。
左队长和他的武工队员们被困在一座小山上,四架美制战斗机不断地在上空盘旋、扫射。杨林慢慢地将身子移到左队长身边,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家伙飞得太低了,隐蔽得不好,真能让它抓着屁股!
张喜仁见一架小飞机朝着山头俯冲下来,眉头一皱,骂了声“他娘的”,照飞机就是一梭子。飞机像被蜂子螫了一下子,嗷的一声往上蹿去。
接着四架飞机,一架接一架地向山头投弹、扫射,敌人的大炮也集中往山头上轰击。转移阵地是来不及了,左队长急忙命令队员们从一个炮弹坑,挪到另一个炮弹坑里。
太阳斜西,敌人的炮击停止了。武工队员们从炮弹坑里探出头来,看到敌人用石块、门板、木棒,重新架好了桥梁,在通往黄庄的公路上挤满了敌军,看样子当天就能逼近黄庄,进攻的速度特别快。
这时,从山后跑上来一个有五十上下年纪的老头。当他快到山顶时,队员李德保和赵洪已经转到他的背后拦腰把他抱住,拖上了山。
那老头一见左队长,就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左队长,我可把你们找到了。”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交给了左队长,说:“这是鲁中军区的命令!”
左队长迅速地把军区的命令看了一遍,上面写着:“不惜任何代价,两天内坚决炸毁黄庄以南通往新城的六孔桥,掐断敌人的运输线以利我军进行新的战斗部署。”
太阳落下西山,敌人停住了脚步,他们在村庄里、河滩上、山崖下,寻找着驻地。敌军熙熙攘攘地像粪坑里的蛆虫一样在滚来滚去。
根据鲁中军区的命令,必须在敌人未到以前炸毁六孔桥。左队长和赵洪、李德保简单地交换了意见,立即带领武工队员向黄庄村南插去。
在快接近黄庄以南的六孔桥时,只见桥头上不时地闪着亮光,还听得出有人吵闹的声音。为弄清情况,左队长决定先让陈英和张喜仁去侦察一下。
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听到前面有动静。陈英问了声:“干什么的?”对方回答:“我们是解放军拆桥队!”真稀奇,哪里有这个名目,其中一定有鬼。“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张喜仁反问了一句。
陈英从那个奇怪的名称、以及对方南腔北调的口音上,觉得不大对头,他一把抓住张喜仁就往路旁小沟里跑。
这时,一道强烈的手电光射过来,接着是“哒哒哒哒······”的机枪声从正面射来。
后来才知道,原来敌人有个团长是本地人,他知道黄庄以南的这座六孔桥很重要,如果被炸毁了,再修就很困难。所以在大部队未到之前,他派出了一部分敌军先来占领了六孔桥。
这座六孔桥是新沂公路上最险要的桥梁之一。它夹在两山之间,腾空飞架在一丈多深的山涧中;桥两边陡立的石壁,高高耸立。这座桥易于防守,不易攻打。
左队长和他的武工队员暂时撤到一个小村里,一位老大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她把储藏的东西从坑洞里扒出来,让队员们吃,可是,队员们一点也吃不下去,想起炸桥的事,心里焦急得难受。
左队长一个人走出屋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正在想着如何把桥梁炸毁,当想到今天是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天的时候,不觉脑子一阵疼痛,心里像一堆乱麻。
左队长翻来覆去地想了很长时间,但仍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回到屋里。躺在炕上的队员们,见队长进来,都一骨碌爬起来,一致请求队长下命令,炸毁这座六孔桥。
清晨,敌人又开始行动了。左队长把鲁中军区的命令又看了一遍,心想:今天已是最后期限,要不惜任何代价,坚决完成任务。正在这时,司务长把饭拿来,招呼大家吃饭。
司务长刚把饭放在桌上,大家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地坐好,炊事员老周提来了几壶酒,往桌上一放,说:“喝吧!今天吃个酒足饭饱。
左队长忙问:“哪里弄来的酒?”老周乐滋滋地说:“我和司务长从山上下来,路过一个杂草堆,闻到一股酒味,俺俩扒了一会,找出两缸好酒。
赵洪端详着桌子上的酒在出神,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好像又在想什么心事,但最后只见他把拳头往桌子上用力一击,大声地说:“着!
同志们的目光都转向赵洪。陈英抢着说:“咱们的赵军师又有锦囊妙计了吧!”左队长对老赵说:“你有什么办法,讲出来让大家听听。
赵洪把袖子一挽,说: “咱们假扮成卖酒的商人,将炸药放在酒篓底下,故意通过桥梁,敌军必定扣住酒挑,大喝一气,当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咱们把炸药包的导火线一拉……”
这计划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并进行了讨论,李德保插嘴说:“敌人大队未到,就先派遣先头部队来把守大桥,可见敌人对这座桥非常重视。这二虎夺食,可不是简单的事。
“赵洪的办法行是行,但是敌人如果不喝咱的酒怎么办?都得仔细考虑。”这时候赵洪听着大家的发言,那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地在转。
陈英说:“我看哪,敌军没有不贪财的,岗哨如果不让过,几块洋钱一塞,再给灌上壶酒,保准能行!”“对,老陈说的是!”大家齐声赞同。
左队长把大家的意见总结了一下,说:“这次桥头卖酒的任务由我执行,其他同志埋伏好,当我拉了导火线以后便大声说,“老总,你放我过去吧!这时你们就开枪,趁混乱时,我就冲出虎口。
当晚,左队长挑着两篓酒,从小山道插上公路。其他同志转到山顶和山涧中。左队长一边走,一边反复地考虑炸桥的行动计划。
离桥还有两三百步的时候,敌人的第一道岗哨就喊起来了:“口令!”队长回答说:“做生意的!”敌人便要他举起手来。
左队长用一只手扶着挑子,另一只手举起来,走过去。那两个岗哨端着刺刀,指着他的胸口,骂道:“他妈的,八路的便衣侦察,挑的是什么?
左队长点头哈腰地说:“我是个跑穷腿的,坛里有酒,老总要不要尝尝?”正在这时,为首的敌兵骂道:“放屁!老子公事公办,不贪你的酒。
左队长一看苗头不对,连忙点头说“是是是”,一边顺手掏出两块银元。那两个家伙一见白花花的银元,便咬了咬耳朵,一把夺过去分了,赶忙塞进了口袋。
两个家伙然后厉声喊道:“他妈的不长眼睛,还等着拿轿来抬你!”左队长连忙挑起担子,直奔桥头。
左队长刚踏上桥,又一个家伙喊道:“干什么的?站住!”其他敌兵都紧张地持着枪站起来。左队长装出害怕的样子,吞吞吐吐地回答说:“老总别开枪,我是跑穷腿的。”
这时,几个敌兵一窝蜂似的围上来,左队长怕让他们截到桥外,便赶紧往里闯。敌兵们撒腿就赶,当他们抓住左队长的挑子时,他已经赶到了大桥的第三孔上。
左队长故意猛力把酒挑一放,从篓里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酒香。一个敌兵贪婪地翕动着鼻翅:“啊,他妈的!酒味。”敌兵们一拥而上,把酒篓团团围住。
有个敌兵跑到一个军官面前:“报告排长,这小子挑的是酒!”那排长腰里别着手枪,嘴里叼着烟卷,神气十足地挺着肚子,得意地说:“好啊!挑酒的过来,过来!打开让老子尝尝。
左队长把挑子故意放在敌军官的跟前,敌兵们有的解水壶,有的递茶缸子,有的竟贪婪地提过小水桶来。
一个敌兵突然把别人往旁边一拦,讨好地说:“你们都别动,先给排长灌上两壶。
这时,那排长拉长了调说:“慢着,共军和刁民狡猾,不可不防,别给下了毒药啊!让这个小子先喝一杯看看。
他们硬逼着左队长喝了几口,便抢了起来。这时左队长故意愁眉苦脸地说:“老总,我家里老小五口人,全指望我这个小酒挑啊!给我留着点吧!”
敌排长骂道:“妈的,老子出门在外,拼上命都不在乎,喝口酒你还心疼啊!”左队长接着说:“长官,多少给点钱吧!”“哼,喝酒还要钱哪!真你妈的废话。”
这时敌排长立即命令似的说:“弟兄们,一人一壶。”敌排长的话音刚落,敌兵们都围上来抢开了。
敌兵们正抢得热闹,从桥那头跑过来一个大兵,向敌排长行了个军礼,说:“我们排长让我敬告你,切莫多饮酒,酒喝多了要误大事。”
“什么?警告我,他有什么资格警告我!”“不,不,是敬告你。”“他娘的,少管闲事,我看他是捞不到酒喝,馋得说胡话。给我滚开!”那个大兵倒退了几步,转身溜走了。
左队长又乘机刺激了两句:“老总,千万不能多喝呀,这周围都是土八路哪!”“嘿,你妈的,也来吓唬人。这里是老子的天下,就是洋八路,老子也不怕!”“不,不,我是怕你喝醉了不好受啊。
敌排长马上哈哈大笑道:“你认为老子的酒量不行啊!再给我来一壶。”另一个敌兵提起酒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呛得龇牙咧嘴的,吧唧着嘴说:“真香啊!
这些酒鬼都喝得麻了脑袋,个个硬了舌头,话也说不清了,有的瘫软在地上,吐着白沫,哼着低级、下流的黄色小曲:姐儿呀,南园呀...·.
突然,从桥那头过来一帮敌军,打头的一个头戴大沿帽,腰里别着手枪,看样子是个守桥的总头目。他老远就骂开了:“是谁让你们喝的酒,胆敢藐视军纪·
这家伙来者不善,在这紧要关头,左队长拉着了导火线,嗤嗤地冒着火花;左队长怕被敌人发觉,急忙用身体挡住,不露出一点破绽来。
导火线喷射出火星······左队长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计算着炸药爆炸的时间。
当炸药还有四秒钟就要爆炸的时候,左队长放开了嗓子大声说道:“老总,放俺过去吧!
“哒哒哒······”一阵清脆的枪声,从山涧中传来。听到枪声,敌军一阵大乱。正在混乱之际,左队长以最快的速度向桥南跑去。
当左队长离开桥不到三五步,就听背后“轰隆”一声像天塌地陷似的巨响,他一头栽到一个土坑里。
被炸毁的桥梁,正在燃烧着,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一团团的烟雾,向高空飘去。
过了一会,左队长爬了起来,他正要朝预先规定的联络点跑去,这时,同志们都赶到了。趁热打铁,左队长和他的武工队员们把守桥的敌人都彻底消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