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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卖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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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17:02: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三一年九月的一个黎明。当人们应该张开眼睛的时候,那些住在高楼大厦里的洋人、阔佬们却刚闭上了眼睛。这个畸形繁荣的大城市—上海,沉浸在短暂的宁静中。

这时候,在这城市的另一角,另一种人却苏醒了。暗淡的路灯下,穿短打、拎饭盒的行人来往匆忙;卖烧饼的刘阿大,睡眼惺忪地背着小藤箩,也走出了狭小的里弄。

平时,阿大常在路旁的一幅『仁丹』广告牌下玩耍,此刻他并没有被那怪模怪样的人头所吸引,很快地从墙角边溜过去了。

因为他出门时,妈曾叮嘱过:『阿大!赶快卖掉 烧饼,买点米、买把柴,早些回家,妈等着你····.』这声音老在阿大耳边打转,所以他不能溜野眼,像出窝的麻雀似的直往前去。



路灯突然熄灭,天亮了。阿大知道时间不早,责怪自己起得太迟,不然早就批发到烧饼开始叫卖了。他心中一急,那双穿着破胶鞋的脚,啪嗒啪嗒跑得更快了。

其实,他并不是个爱睡懒觉的孩子,只怪他昨夜尽做乱梦。一会儿梦见远走外洋的爹回来了,一会儿又梦见妈在厂里摇班(罢工),被巡捕打伤·······想到这些,他禁不住脚步放慢,心酸起来。

走着、想着,天已大亮,便一口气奔到一家饼铺门口。那里吵吵嚷嚷;小贩们争先恐后地抢批烧饼。

他好容易挤到前面,将小藤筐里的铜板哗啦一声倒在桌板上。併师傅一五一十地数过铜板,就往阿大的小藤筐里扔进八十只烧饼。

阿大批发到烧饼,心里好不高兴,连忙背起小藤筐,挤出人堆叫卖起来「嗳」刚出炉的热烧併…………」

阿大沿街奔跑叫卖,几个黄包车夫向他买了烧饼。阿大见生意还不错,心里暗暗高兴。

他兴冲冲赶到北火车站去叫卖。那里虽然旅客很多,但已过了用早点的时候,生意不多。阿大并不灰心,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钻来钻去,兜售烧饼。

「号外号外!东洋兵占据沈阳!」车站上突然响起了报贩急促的叫喊声。顿时,人心惶惶。阿大的叫卖声,谁也没有理睬。

人们议论着:『南满铁路炸掉一列兵车,去东北的车票停售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听说回不了老家,大哭起来。阿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只想赶快卖烧饼。可是谁还有心思吃烧饼呀!

『怎么办呢?』到车站以后,只卖掉六七只烧饼。他想:走吧!到别的地方去卖。于是他心情沉重地走出了火车站。

午后的太阳,热辣辣地暴晒着柏油马路。阿大汗流浃背来到公共租界上。这时,他又饥又倦,两条小腿提不起来。站在岗亭中的印度巡捕直向他瞪眼

阿大没理他,走到一家酱油店门口,坐了下来,吃力地叫喊:『嗳······.刚刚出炉的·····』

马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他想:要是这些人都来买烧饼吃,那该多好?马上我就可以买点米,买把柴,早些回家。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想呀想呀,不自觉地从小藤箩里拿出铜板,叮当叮当地数起来。这一数,他睁大眼睛,焦急地嘀咕道:『哎!还有四十多只没卖掉呢!』

他把铜板一叠一叠放在箩底,准备再穿一条马路叫卖。这时,忽见墙边站着一个穿长衫的人,这人的两只眼睛老是盯住阿大。


阿大立刻凑上去问:『爷叔!烧饼吃哦?』那人说:『肚皮倒不饿,好吧,帮你推销一只。』阿大乐极了,忙拿出一只烧饼递给他。

那位『爷叔』边吃边说:『嗯!烧饼倒不错。』阿大急忙说:『爷叔!还吃吗?』那人歪嘴巴一咧,摸摸阿大的头和他交谈起来。

那『爷叔』又关切地问起他的爹妈,阿大皱着眉头说:『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妈妈厂里摇班时,被巡捕打伤,病在家里!』

阿大见这位「爷叔」对自己挺好,也就和他亲热起来:「你姓啥?做啥生意?」那人说:「我姓王,名叫贵财、是跑街的。唉!你这孩子倒蛮聪明要是生在有钱人家的话,怕还在爹妈身边撒娇哩!」

阿大不解地问:『爷叔!你说可惜啥呀?』王贵财说:『上礼拜,我舅舅说南京路跑马厅附近,有家「罗蒙脱」弹子房,要雇两个小仆欧。可惜·······机会错过了。』

王贵财一本正经地说:『当然真的,我还会骗你吗?每月有五块洋钱工钱哩!』阿大一听,兴奋得面孔红红的,又饿又倦的感觉早已烟消云散了。

他想,要是当上小仆欧,挣到五块洋钱,就能替妈治好腰伤,以后每天早上,妈就能到香烟厂上工了,这多美呀!可是,人家已雇到人了,还有什么希望呢?

不,也许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阿大想到这里,拉住『爷叔』央求道:『请你去问问你舅舅,弹子房要是还没雇到小仆欧,就介绍我去吧!我一生一世也不忘你的好处······』

阿大伤心地低下头。王贵财拍拍阿大肩膀说:『嗨,我可以替你问问,要是没有雇到人,当然就介绍你去·······』他眼珠一转又说:『反正我舅舅每天下午在同春茶楼喝茶,找他一次也还容易。不过今天我还有点事,所以········』

阿大听王贵财这么说,欢喜极了:『爷叔,你真是好人!』王贵财笑着说:『好吧,我陪你走一趟……

他们沿着新闸路向东走。路上有一家正在『大减价』的洋货店,门ロ贴满了红绿纸条,楼上的洋鼓洋号吹打得震天价响。现在阿大对什么都感兴趣,似乎连这种洋鼓洋号声也特别好听。

半路上,阿大问王贵财,啥叫小仆欧。王贵财说:『喏,小仆欧就是戴着橄榄帽,穿着三角号衣,专门站在门口拉玻璃门的小孩·······』充满好奇心的阿大,听着听着,禁不住笑了。

阿大边走边想,要是自己能当上小仆欧,那该多好啊!挣到五块当当响的洋钱交给妈,『好孩子,你真了不起,小小的年纪,居然也能挣到大钱了。』他的心兴奋得怦怦直跳。

忽然,一个新的问题在阿大脑子里跳出来,他问道:『爷叔!要是弹子房里的小仆欧都没有雇上,那怎么办呢?』王贵财说『那就让你顶上一个。』

这以后阿大好久没说话,似乎一直都在为『空着的职位』而惋惜。当他们走过一家酒店门口时,他对王贵财道:『爷叔,我想到前面马路上找个人。』

王贵财眉头一皱答应了。阿大急忙向一家酒行走去。原来阿大的表弟在那里当学徒,生活很苦。阿大想约表弟一起去做小仆欧。

贵财紧跟着他,不住地问他去找啥人。阿大把自己的打算说了,王贵财歪着嘴,嘿嘿笑了两声。

阿大走到酒行门口,朝里一看,见表弟官芳正伏在大酒缸上刮泥脚,连忙叫道:『官芳,我来看你了,快来一下。』

官芳听见叫声,心里十分高兴,忙向伏在柜台上的师兄说了一声,就飞一般跑出来。

他们走到弄堂口站了下来。阿大把如何碰到王贵财以及当小仆欧的事说了一遍。官芳起先似乎也很高兴,但听着,听着,脸上兴奋的神色却渐渐消失。


阿大见官芳一声不吭,急着说:『唉哟,你倒是说嘛!』 官芳的眼睛湿糊糊的,只是咬着嘴唇不说。

阿大失望地问:『那你是为啥呢?』官芳流着 泪说:『不,进店的时候,范老板说,妈给他写过关书,要学满三年生意才可以离开店,要不然,他要我贴还饭钱,赔偿损失。』

阿大气愤地说:『怕啥?你当了小仆欧,拿到工钱就还他饭钱。』官芳擦了下眼泪说:『不,妈对我说,不管怎么苦也要熬过三年··.··』说罢,禁不住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

阿大没想到官芳会说出这么多的难处,看看时『那我走了。』官芳伤心地瞧间不早,便惋惜地说:他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阿大背着小藤箩,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官芳用手背抹着眼睛走进去,心里一酸,差一点也流出眼泪。

这时候,王贵财早已等急了,一见阿大回来,立刻迎上去说:『时间不早了,快,我们坐电车去吧。』

坐在电车上,阿大沉默不语。他想:等我当上了小仆欧,再帮助官芳介绍吧!可是他们要他贴还饭钱,赔偿损失·······怎么办?

忽然,王贵财叫道:『阿大,到站了。』阿大他们下了电车,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走不多远,两人到了同春茶楼。楼下有个赤着上身的大胖子,一边敲着扁圆锅子,一边做生煎馒头和「蟹壳黄」。旁边有一条扶梯,直通楼上。

这里进进出出的茶客很多,王贵财走到楼梯口突然站住了。他从头到脚打量着阿大,说:啧!你 穿得这么破烂,又背着藤箩,这······』

王贵财低声说:『阿大!我倒无所谓,不过我舅舅是场面上的人,你这样上去,不是坍我舅舅的台吗?』他顿了顿又说:『我先替你借件衣服,然后你再上去,好吗?』阿大点着头说:『好的,爷叔!』

『还有········』王贵财苦笑着指指阿大的小藤箩说:『你背着这只小藤箩上楼像啥样子?嗯—这样吧!我替你寄到茶房那里,回头来拿。』阿大迟疑地『里面有铜板哩!』

『好!』阿大把小藤箩交给王贵财说:叔!你要他们放好,别让人家偷走呀!』王贵财连声『放心!放心!』便上楼去了。

王贵财上茶楼以后,阿大等呀等呀,始终不见他下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会儿坐在阶沿上,一会儿跑到扶梯口张望,但老也不见王贵财下来。

暮色渐渐浓重了。楼下那个卖生煎馒头的大『小阿弟,肚皮饿哦?来一客生煎馒头胖子问阿大: 『不!我袋里·······没铜板』阿大摇摇头说:

大胖子听了,关切地问:『小阿弟,你等人吗?』阿大焦急地说:『是呀,他上去一个多钟头了,还不下来。』大胖子挺热心地说:『哎哟!此地是茶馆,又不要买票,你为啥不上去看看呢?』

阿大跑上楼去。只见楼上许许多多茶客,有穿长衫的,有穿短打的,有托着鸟笼的,也有挂着金表链的。他们跷起脚喝着茶,哇啦哇啦地谈天说笑

阿大在茶楼上穿来走去,到处都找遍了,独独不见王贵财,急得他那小小的额头上,汗珠直淌。

他无可奈何地走到一个茶房身边问道叔!你看见过一个拿着小藤箩的人上楼来吗?』茶房 摇摇头说:『我倒没有注意。』阿大一跺脚说:呀,那怎么办呢?』

那茶房看见阿大急成这副样子、就说:「唉我代你问一声阿福,他眼尖‘记性好。」说罢,就朝另一角大声喊叫 「阿福!阿福」


一会,一个约模二十岁的茶房,奔跑了过来。阿大把要找的人说了,阿福眼睛翻了翻,说:的,不过他早已走啦!大概在后门上茅房吧!你去看看。』

阿大由阿福指点着,下了扶梯来到后门一看,原来是条弄堂,茅房里空无一人。顿时,他感到眼前一黑,天在转,地在转,整个世界仿佛倾斜了一般。

阿大呆呆地站了不知多久,天已经暗了。他想起了妈,好像看见妈正焦急地盼望着自己…………可是现在自己的小藤箩呢?烧饼呢?本钱呢?倔强的阿大,热泪忍不住淌了出来。

他抹了抹眼角,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呀,走呀,不觉来到西藏路南京路口,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使他感到眼花缭乱。往哪儿去呢?他徘徊着

『没有了烧饼、小藤箩和钱,怎么去见妈?』阿大在绝望中忽然想到:找王贵财去!到『罗蒙脱』弹子房也许可以打听得到。他咬了咬嘴唇,毅然地沿着南京路朝跑马厅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阿大终于看见了『罗蒙脱』弹子房的两扇玻璃大门,还看见一个小仆欧,戴着绿橄榄帽,穿着红三角衣,号衣上的铜扣子呀,就像金的一样闪闪发光。他呆呆站住了脚,多么羡慕啊!

突然,阿大听见玻璃门里响起了一阵笃笃的皮鞋声,接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穿着白西装的外国人,红光满面地走了出来。

小仆欧赶紧拉开玻璃门。谁知铜把太粗,小仆欧没抓牢门把,玻璃门啪地一声弹了回去,打在高鼻子绅士身上。

那绅士怒气冲天,伸出一只长满了毛的大手,啪地打在小仆欧头上,小仆欧被他打倒了。

绅士拍了拍雪白的西装,连看也不看小仆欧一眼,『笃笃笃』地走了。阿大看到这情景,心里顿时燃起了一股愤怒的火焰,一箭步蹿过去,把小仆欧搀起来。

小仆欧用小手一摸鼻子,手上沾满着鲜红的血,眼泪在眼眶里滚动。他哽咽着对阿大说了一声『谢谢你』,仍跑到玻璃门边去守门。

阿大跟过去,愤恨地说:『这个外国赤佬真 坏!』小仆欧只是低声哭泣。阿大问他是什么人介绍来工作的,是不是王贵财?小仆欧连连摇头,根本不知道这人。唉!找王贵财的希望落空了。

临走前,阿大又半信半疑地问:『他们每月给你五块洋钱工钱吗?』小仆欧含泪说:『哪里有?每天少吃几记耳光就算好了。』阿大当小仆欧的美丽愿望,就像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一样,飞着,飞着,突然在他的眼前破灭了。

离开了小仆欧,阿大茫然向周围环顾着。夜空中的霓虹灯在闪耀,跳舞厅里飞出了刺耳的音乐,酒楼里正在猜拳哗笑······阿大恨这个黑暗的世界,他捏紧拳头向浓重的夜色中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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