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早,工农兵剧院里更是春意盎然。灯火通明的舞台上,一位化装成英武的解放军战士的报幕员报幕完毕,在《解放军进行曲》雄壮的乐声中,紫绒大幕缓缓拉开了。
几千名观众都被京剧《智取威虎山》的精彩演出所吸引,谁也没注意到场子里有一名特别的观众,他一会儿猫着腰到近台,一会儿又贴着墙根走到最后排,好像是没有座位,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立脚似的。
这时,他正屏息凝神地倾听着。那神情,似乎要从乐声的汪洋大海中镊取绣花针,也许,他要从“朔风吹,林涛吼”的滚滚声浪中捕捉细碎的雪花声。
“同志,您的座位?”一位提着电筒的剧场工作人员来到他身边。他这才被惊醒了似的连说:“在前面,在前面。”随即轻手轻脚地走到前座的一个空位子上。
坐定以后,他轻声问旁边的一个女青年:“小张,你觉得效果怎样?”小张连连称好。他却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多好的戏!可惜美中不足。”“美中不足?”小张惊讶地朝他看着。
他指着台前上空的一只音柱说:“声音很厚实,但明亮度不够。另外,噪声也嫌大。”小张侧着头细听了一会儿,说:“是高音不足吧?”那人点了点头:“最好再亲耳听演员唱一段,作个比较。”
戏散场后,那人和小张来到后台,找到了负责剧场音响效果的老李同志。老李热情地请这两名观众到装置着播音控制设备的机房里坐下。剧场的音响效果,就是通过这些设备控制和调节的。
那人扫视了一眼机房里的设备,建议老李把高音再提升一点,可以使音色更丰富、逼真。谁知老李无可奈何地把手一摊:“机器不争气啊,高音一提升,噪声、失真都要加大。”
那人听了微微一笑,说:“机器不争气,要靠人争气。”可是老李露出一副说来话长的神气:“现在是“拖着黄牛当马骑”啊!”接着他讲起了三年前的一件往事-
“三年前,我曾去过一个研究所,请他们设计一台新型的高传真调音控制桌。接待我的是个精通电声专业的技术员。他一看剧团提出的技术要求,连连摇头说:“照这要求,目前只有从国外进口。真惭愧,爱莫能助啊!
“后来,那个技术员总算帮我们把旧设备修理改进了一下,就“拖着黄牛当马骑',一直用到现在。”听老李说到这儿,小张有点气愤地插上了嘴:“咳,真不争气!”她那同伴也微微蹙起眉毛,陷入了沉思。
他不紧不慢地问:“我国电子工业这几年面貌日新月异,你为什么不去找找工人呢?”老李觉得这话有分量,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急切地问:“同志,贵姓?”“姓季,季长春,飞跃无线电厂的工人。
小张在一旁补充:“季师傅是厂党支部委员,新产品试制组组长。”老李满怀希望地说:“今年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老师傅能不能支持我们,革掉“老黄牛'的命?”季长春答道:“这是我们的责任。
他和小张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对老李提出,能不能让他们再直接听演员唱一段,作个比较?老李爽快地答应了。
老李领着季长春和小张,找到了扮演杨子荣的青年郑大雄,向他说明了两人的来意。郑大雄感兴趣地打量了一下这两位特别观众,说:“行啊,唱哪一段呢?”季长春道:“就请唱“越是艰险越向前'一段。”
郑大雄点点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扬:“参谋长!”接着就满怀激情地放声唱了起来。
“······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他唱得声调高昂、刚健,以一种革命战士勇往直前的气势,强烈地打动着两个观众。“唱得好啊,真有感情!”两人交口称赞。
郑大雄谦虚地说:“我是B角。演A角的林缨同志出国访问了,他比我唱得好,特别是在向工农兵学习方面,他比我做得好。记得老林在辅导我演唱时,曾给我讲过一个向工农兵学习的动人故事····..”
郑大雄兴致勃勃地正想往下说,季长春打断了他的话:“看来,我们的技术工作落后了!同志,应该给你们这儿的音响设备革个命,否则会影响演出效果。”小张也说:“老李,到我们厂来吧。
从剧院出来,老季心里像烧了盆火炭,有一股异样的力量在搅动他的思潮。和小张分手时,他说:“对于革命样板戏,我们可不能仅仅做个平常的观众啊。”小张点点头,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似乎理解得还不够透彻。
季长春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却不想睡。“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这激昂的唱腔,在他耳边响着。没有先进的电子技术为人民的艺术服务,作为一个电子工人,他感到羞愧。他下决心明天就向党支部汇报、请战。
第二天,季长春一早就来到阳台上做早操。复员多年来他始终保留着部队的生活习惯,思想上从没忘记自己是个战士,无论革命的浪涛把自已推到哪里,他都知道怎样寻找哨位和进攻目标。昨晚看戏时,他也发现了“敌情”。
季长春知道,要在短时间里完成一台高传真调音控制桌,困难是很多的。他打开工作手册,把预料中的困难都记了下来,然后决定到厂里去,发动全组同志一起研究战斗方案。
小组会上,同志们听季长春讲了昨晚看戏的事,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我们的技术跟不上先进的艺术,人家要问:“你们电子工人是吃干饭的吗?'岂不惭愧煞人!”有的说:“光惭愧顶什么用,研究所那位先生不也“惭愧'么?”
“对,我们要拿出实际行动。”“试制组可不能关门搞试制。”大家热烈的议论,使副组长苏琪的脸有点发红。他扶了扶眼镜,对季长春说:“根据需要,制订明年试制计划时,应该增加这一项目。”
苏琪是小张佩服的一个人,在小张眼里,他简直像本技术辞典,就是说话老爱带句“真不知天高地厚”,听着不是滋味。这回老苏要把试制任务搁到明年,小张急了:“怎么,革“老黄牛”的命还能用老黄牛的姿态?”
老苏有点不高兴地瞪了小张一眼:“真—”他想说“真不知天高地厚”,碍着季长春的面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试制调音控制桌我是有数的,头绪多、难度高。目前小组里工作又忙,要慎重啊。”
正这么说着,下班时间到了,忽然有电话来通知,要季长春和老苏去生产组,说是剧团的老李同志来厂签订技术合同了。
季长春要老苏一块儿去签订合同。苏琪正凝神想着什么,听季长春一叫,不由微微一惊,连忙说:“不巧得很,今天我有点事,要早点回家。说着拿起拎包要走。
季长春稍感意外,说:“那你快回去吧,回头我再转告你。”苏琪连说:“好,好。”匆匆走了。小张看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有事了!”
季长春订技术合同有点特别,老李提出失真度小于1%,他改为小于0.5%;老李要求年底交货,他却说五月份交货,向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献礼;有些项目,季长春干脆写上“以需方满意为准”。
订好合同,季长春心中充满了临战的喜悦,当晚来到苏琪家里。老苏经手签订过不知多少技术合同了,而现在季长春给他的这份,有些项目竟写着“以需方满意为准”。他不由叹了口气,连连说:“被动,被动。
“被动在哪儿? ”季长春认真地问。苏琪说: “技术合同应当一榔头一颗钉钉死,做这种‘以需方满意为准’的活络生意要吃亏的。”季长春直视着苏琪: “支持革命文艺,当然要保证满意,怎么说是‘活络生意’?”
苏琪不语,点起了一支烟。季长春沉思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是 啊,支持我们人民自己的文艺,这话说来可不容易。在旧社会,我们劳动人民哪里知道舞台有多高,座位怎么排啊!”
一谈到这个话题,季长春深有感触:“解放前,我父亲是个拉黄包车的。旧上海十里洋场,哪一家戏院门口不是印满了黄包车夫的脚印?可是看戏,却从来没他们的份。
“我七八岁时,有一次拾煤渣经过一家小戏院,听见里面热闹,想伸头进去看看,一个穿长衫摇纸扇的家伙将我一把摔在马路上,恶声恶气地骂道:“这里也是你来得的么!
“我心里真恨啊,也顾不上摸一下擦破皮的膀子,抓起一把打翻在地的煤渣,对准他那个脑袋甩过去,然后撒腿就跑了。”
说到这里,季长春话锋一转:“解放后,人民才真正占领了舞台。我们为革命戏曲做一点工作,这是为了捍卫革命文艺路线啊!
苏琪讷讷地说:“季师傅,你讲得对。可是,“看花容易绣花难技术指标定得这么高,我哪能不担心?”季长春摇摇头:“老苏,'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党支部决心大,大伙齐心干,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苏琪语塞了,他看看技术合同,说:“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啦!”季长春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认准了方向,老苏,我们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临走,季长春握着苏琪的手说:“我们只能为革命戏曲增添光彩,而决不能给它带来丝毫失真。这并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我们做工作不能单想怎样做,更要多想想为什么做啊!
苏琪点着头殷勤地送走了季长春,回到屋里,呆了片刻,忽然想起:“哎呀,我真糊涂,这合同上写的向《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献礼,不就是今年五月份吗!?”
他赶忙看看日历:三月十日—还有两个月光景。“我的天!去年为春江饭店试制会议音响控制桌,足足搞了半年哪!”苏琪鼻尖上沁出几颗汗珠,一拍膝盖脱口吐出一句,“真不知天高地厚!”
调音控制桌投入试制。苏琪思想上有保留,他说: “两个月交货,除非你们有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本领!”小张只知道“草船借箭”的故事,却没有“草船借箭”的本领,她听得季长春笑笑说: “群众要比诸葛亮高明啊!”
季长春适当调整了小组里的工作,便和小张等人一起投入试制。这些天来,下班后,季长春便叫小张吃了晚饭一起到剧场去做义务工作人员。他说:“人家织布的还去学卖布呢,我们造机器的不参加实际使用还行?”
他们到剧场去,一个在机房里操作,一个在场子里巡回,用袖珍晶体管报话机相互联系,研究剧场每一个角落的音响效果。
他们还和老李一起商量,对旧设备的不足之处一一记下,从而制订了新的调音控制桌的结构方案。革命的自豪感和责任心交织在季长春心头,从他身上迸发出旺盛的工作热情。
小张也尝到了深入现场的甜头,她钦佩地说:“季师傅,你真行,总有些新点子。”季长春爽朗地笑了:“哈,你怎么糊涂啦?实践第一嘛!人的脑子像把刀,常在实践的砂石上磨磨,就锋利了。”
回到家里,小张回味着季长春的话。虽然时近午夜,她还是打开毛主席的《实践论》,认真地读着、读着。她感到自己对季师傅更理解了。
苏琪还是信心不足,他要看事实。一天上班时,他看见宣传栏前围了许多人,走近一看,上面贴着一张调音控制桌的电路图。苏琪发现,这电路吸收了不少新产品的长处,集中了群众的智慧,而从整体看,却是崭新的设计。
他看到,前些日子他向季长春提出的一些技术建议,不少都在这里用上了。这张图纸打破了关门试制的陈规,使苏琪感到了一种鞭策。他暗暗称赞:“老季有办法。”但又想:这还只是纸上谈兵。
小张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老苏,今晚讨论机箱结构,你打算拿出多少好点子来啊?”苏琪告诉她,季长春早征求过各方面的意见,已有了个初步设想啦!小张道:“季师傅说你经验丰富,你得多多发挥作用呵!
下班后,季长春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一捆细木条条。小张看了心里直纳闷:讨论结构,拿捆柴爿来干啥?苏琪也眯着眼打趣道:“人家老木匠都改行搞电子工业了,你还拣这玩意儿干什么?
季长春不慌不忙地说:“设计机箱结构不是要先做草样吗,我想就用这个做,试试尺寸,能大能小,可拆可装,定下样子,再拿到金工车间去做正式的机箱,不是可以加快速度吗?”小张懂了:“季师傅,你这又是实践第一!
“真是······真特别!”老苏不知怎么说才好。三人配合起来,小张报尺寸,季长春截木条搭架子,苏琪一面绘制草图,一面提建议。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经过两个月奋战,一台高传真调音控制桌终于出来了。小张乐得笑眯眯的,苏琪也高兴地忙着打电话通知剧团的同志来试听效果。可是季长春好像还有什么不满足,绕着机器反复查看。
季长春把一只大喇叭箱接上机器,耳朵贴上去听了会儿,突然喊了一声:“不行!”苏琪吃了一惊。季长春向他做个手势:“你来听,噪声!”苏琪耳朵凑上去听了好久,才听出有一点“丝丝”声,像晴朗的天空中飘过一缕轻云。
“这算得了什么,吹口气也比这声音大。再说,剧场里那么嘈杂,谁会注意?”苏琪不以为然地说。季长春进一步提出:“那么,在演出中的静场呢?那可直接破坏效果了。我们难道能马马虎虎算啦?
苏琪有点急了:“哎呀季师傅,事情总得有个底呀!难道你不知道交货日期马上到了?”“对呀,时间不能耽误,我们要继续进攻,再开个会好好研究一下。我这就去通知同志们。”季长春没等苏琪答话就走了。
苏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直嘀咕:季师傅这人啊,把什么都看成打仗,只知道进攻、进攻······小张也有点着慌,这机器里的线路像人身上的血管一样复杂,为了减少一点噪声,重作调整,那要花千斤力气呀!
“季长春同志在吗?”门口传来一声询问,打断了两人的思路。小张一看,原来是演员郑大雄陪着一个同志来了,忙对苏琪说:“怎么办?剧团的同志来听效果啦!
苏琪忙殷勤地上前接待。郑大雄指着另一个同志对小张说:“这就是扮演杨子荣的A角演员林缨同志,最近刚从国外回来。搞音响的老李今天没空,我们俩一方面来看机器,顺便,林缨同志还要看看季师傅。
“你们请坐。季师傅马上就来。”小张热情地招待客人。苏琪这时心里一动,暗暗打了个主意:“是啊,你们两位请坐一会儿。机器基本好了,不容易啊。来,我放一段录音给你们听听。”
两个演员听了一段音乐,满意地交换了一下目光,连称音色优美逼真。苏琪也不答话,径自关掉录音机,请他们听听噪声。两个演员聚精会神地细听,老苏和小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脸色。
“满意吗?”苏琪试探地问。郑大雄笑道:“工人师傅艰苦劳动的成果,我们能不满意?”苏琪也笑了:“合同上写着“以需方满意为准'啊,哈哈!
“这方,那方,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林缨热情地说,“革命戏曲的演出,离不开广大人民的关心爱护。就拿我唱“越是艰险越向前'这唱段来说,季师傅就是我难忘的老师。”“你的老师?”苏琪、小张不解地问。
郑大雄笑着对小张说:“上次我不是说老林关于这个唱段讲过一个动人的故事吗?想不到故事的主角就是你们厂的季师傅。”“快讲给我们听听吧。”小张急切地说。“那倒有意思!”老苏也很感兴趣。
“好。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林缨沉入回忆,“那年我们到东海前哨某部队深入生活。一次演出后有个战士找我提意见,说我表现杨子荣“越是艰险越向前'的英雄气概不够带劲,有点“失真”。这战士就是雷达班长季长春。
“对他的意见,我开始还不大服气。一天黄昏,我随快艇出海演习,不巧遇上了风浪。战士们摩拳擦掌,庆幸这是个苦练杀敌本领的好机会;我却暗暗叫苦,即使站在颠簸较小的中甲板上,也还感到天旋地转,一阵阵恶心。
“季班长关心我,正要扶我进舱。忽然雷达兵报告:无法跟踪目标。,,原来天线发生故障,不转了。怎么办?艇长紧锁着眉毛,问题看来很严重。
“没有雷达,舰艇就成了瞎眼的猛虎,只能在海上瞎闯。要在平时,只需一个战士爬上天线杆检修就是了,可是现在,恶浪如山,呼呼的风简直要把甲板上的人都掀起来扔到海里去,谁还能爬上天线杆?
““返航吧。”我轻声嘀咕了一句。季班长瞪了我一眼,检点好修理工具就往外冲。“危险!”我不由自主地拉住他。“同志,这是打仗!'他的说话声就像沉甸甸的铁块,摔在甲板上铮铮作响。
““可是今天是演习。”我说。“演习?”他直视着我的脸,“同志,你是一个演员,当你演出时,尽想着这是演戏,你能演得好英雄人物吗?
“说完,他甩开我跑到艇长面前:“报告,季长春请求排除天线故障。'在季班长带领下,好几位战士站出来请战。艇长拉了拉季班长身上的保险带,严肃地说:“季长春同志,上吧!沉着些。
““是,坚决完成任务!'季班长纵身一跃,上了天线杆。风浪打得快艇左右大幅度晃动,长长的天线杆像钟摆一样在海空摆动。季班长迎着风浪一步步向上攀登。刹时,呼啸的风,狂吼的浪,好像都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顿时,天线又缓缓转动,季班长的身影开始下移了。同志们高兴地向季班长欢呼,我紧握他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却淡淡一笑,马上奔回自己的岗位。
“我忽然觉得手上有点湿漉漉的,心想大概是季班长的汗水,低头一看:沿着我右手的虎口,抹上了一片殷红的血迹。这是英雄的血啊!惊涛骇浪,丝毫撼不动他那英雄虎胆哪!
“就这样,季班长以他的英雄行动,教给了我什么是“越是艰险越向前'的精神。从此,每当我演出杨子荣时,我就会想到这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林缨说到这儿,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彩。
苏琪被老林这个有声有色的故事所打动,半晌才说:“老季真不简单,不减当年勇,仍是个“越是艰险越向前'的英雄!”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噔噔”的脚步声。“季师傅来啦!”小张激动得声调也有点异样了。
“季班长!”林缨一个箭步上前,紧握着季长春的手。两人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郑大雄在一旁说:“季师傅,你们的调音控制桌搞得真好,我们听了很满意。
“不,不能满意。噪声还嫌大,我们一定要攻下这最后一关。”说话的却是苏琪。季长春惊喜地看着他:“老苏,你—”小张大声说:“季师傅,我们也要“越是艰险越向前'!”
林缨和郑大雄被这场面感动了。郑大雄说:“你们这种精神真值得我们学习。”小张不安地摇摇手:“哪里,我们只是想,不能像老李上次讲起的那个研究所的技术员那样,而要学习杨子荣,迎着困难上。老苏,你说是不是?”
苏琪的脸涨得绯红:“小张,不瞒你们说,那个技术员就是我呀。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我就是从那以后到“五·七'干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再调到工厂来的。这一回是造了机器又改造人啊。
“老苏!”季长春走上前去握着苏琪的手,满心高兴。“啊,真有意思!”小张禁不住拍起手来。林缨也不住口地赞叹:“真是太富于戏剧性了!”
这天晚上,试制大楼里,洁白的灯光底下,季长春、苏琪、小张和同志们一起投入了攻克噪声的战斗。夜很静,指示灯晶莹闪亮,仪表指针轻捷地摇晃,时光悄悄地流逝。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线路,像细心的姑娘刺绣最心爱的图案;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试听,像警惕的哨兵侦察最复杂的敌情;他们一回又一回地集中讨论,像严格的医生会诊最疑难的病症。
终于,胜利的喜悦跳上了大家的眉梢,机器的噪声听上去越来越小,逐渐消融在春夜的宁静中了。是啊,革命就要进攻!胜利,属于敢于进攻的战士!
五月,江南春浓。工农兵剧院里,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的演出即将举行。三位特别观众,应邀前来试听高传真调音控制设备的音响效果。
演出结束,在一片赞扬声中,观众像潮水般地涌出剧场。三名特别观众走向舞台,老李、郑大雄和还未卸妆的林缨热情地招呼他们,老李感激地说:“今天演出效果真好,谢谢工人师傅的支持。
季长春谦虚地回道:“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杨子荣“越是艰险越向前'的革命精神,一定会成为我们继续革命的动力。”林缨说:“我们还要不断地向人民学习,提高演出水平。”
苏琪和老李又见面了。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说:“试制这台机器,对我可是一场深刻的教育。”一个说:“这样看来,真可以建议编剧同志把你们编到戏里去呢。
“那怎么行?”小张连连摇头,“我们只是几个观众呀!”林缨笑了: “你们是几个特别观众呢!我们台下的满座观众中,像方海珍、江水英、杨子荣那样的英雄人物,一定不少。他们是文艺的真正主人。”
季长春紧紧拉住林缨、老李他们的手说:“是啊!人民的文艺之花,要靠人民来栽培,从这个意义上说,台下每一位观众,都是特别观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