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主力北上抗日,中央苏区的一些赤卫队,组成游击队进山打游击。因我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党组织决定把我和我丈夫留在村里,建立一个秘密联络站。
昨天,是约好的日子,桥头镇的赵大叔该来取烟荷包的。荷包里面有游击队对桥头镇游击小组的指示和要求。我们怀着难熬的焦急心情等了两天,却一直不见他来。
按照秘密工作的纪律,我们不能直接和游击小组联系。我丈夫永庆决定到游击队去请示如何处理。
永庆去了一天一夜,带回消息:说是由于叛徒出卖,赵大叔被捕,游击队指示我们立即转移上山。
“转移!”我听了一怔,说:“我们的任务交给谁呢?”“这条线暂时不能用了。”永庆催促我快把孩子送到吴大婶那里去,天黑之前一定要进山。
我收拾好,抱着孩子刚走出茅屋,不由惊呆了,只见竹林里许多白狗子,房子已被包围了。我连忙后退,压低声音喊道:“永庆,有白狗子,快走!
永庆急忙将烟荷包塞在墙缝里,摸过猎枪。为了掩护我和孩子,他持枪冲到屋外,对白狗子开了枪。
“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保安团的特务连连长嚎叫着。十几个匪兵端着刺刀把永庆围了起来。
永庆抡起猎枪和他们搏斗。他见我还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就大声喊道:“青莲,快跑!
我一看,跑是跑不脱了,就把孩子往床上一放,顺手摸了把菜刀冲出来,向白狗子扔了过去。
匪兵人多势众,向我扑来,把我的胳膊往背后一拧。我用脚踢他们,用牙咬他们,但还是被他们绑起来了。
永庆象一头凶猛的豹子,冲过来,杀过去,匪兵不敢接近他。
特务连连长急了,便向永庆的腿上开了枪。永庆打了个趔趄,跌倒在地。
一个匪兵扑过来。永庆丢了猎枪,两手抱住匪兵,猛一翻身把他狠狠地压在地上。这个匪兵边挣扎边向特务连连长大喊:“姐夫,救····
匪兵的喊声未了,永庆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特务连连长闻声连向永庆开了三枪,永庆倒在血泊中。
我满怀悲愤地挣扎着冲上去,但被匪兵们死死扭住。随后,他们把我押往桥头镇去。
保安团团长王魁听完了特务连长的报告,气得发抖,破口大骂道:“真是个大笨蛋,打死有用的,带了个无用的来。
王魁瘸着腿,走到我面前,堆满笑容说:“你丈夫本来是可以活命的,可他行凶反抗,不得不把他打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是女人家,不难为你,快回去看孩子吧。
我拖着沉重的腿,带着破碎的心往家走。在路上我边走边想王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该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吧?我要特别小心才对。
回到家里,乡亲们都来看望我,安慰我,告诉我孩子已由吴大婶抱去,让我尽管放心。
我看着这空旷而又零乱的房子,痴呆呆地望着破床,平日永庆常常坐在这张床沿吸烟。我下意识地问道:“孩子他爹呢?
大妈抹着眼泪指了指门前的那棵树下。我看见那里有一堆崭新的土包,这才明白过来。我大喊一声“永庆”!向土堆奔去。
我被乡亲们抬到吴大婶家的床上。吴大婶抱着我的孩子,陪着我。我一直到深夜才苏醒过来。
哇——哇—孩子在我身边哭喊着,我急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吴大婶用灯光哄着孩子。这时我两眼泪水象泉涌一般流了下来。
我擦去泪水,悄悄对吴大婶说:“你替我照顾孩子,我要进山去一趟。”吴大婶懂得了我的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找到永庆藏的烟荷包,提着扦担,腰里别上柴刀,出了门。
山崖上映山红盛开,象一片野火在燃烧。走着,走着,仿佛听到背后有响声。我回头只见一个打柴人跟在我身后,不等我仔细看清,他就躲进树丛去了。
我继续往前,走到一块树丛较稀疏的地方,又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我立刻明白了,敌人在盯我的梢啊!
我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通往游击队营地的路线,必须设法摆脱敌人。我只好在山坡上真的砍起柴来。
第二天,我再上山,到处乱转,又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我转过身来去追赶他,想看看到底是谁,也有意让敌人知道我发觉了他。
我断断续续在山上转了三天,第四天发现身后不再有人跟踪了。第五天,经仔细观察,断定确实没有“尾巴”,我便绕路向游击队的营地找去。
游击队的瞭望哨带我找到了方队长。我把出事前后和可疑的情况都详细地向他作了汇报。方队长说:“敌人对你解除监视,这是一个大阴谋!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他们是想麻痹你,然后再设法顺藤摸瓜,摸到游击队的营地来,你可千万警惕啊!
我想了想,对方队长说:“王瘸子是只老狐狸,难道我们就不能做个聪明的猎人来个将计就计吗?”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方队长沉思地:“这要冒很大的危险!”在我坚决要求下,他终于同意了,说:“好!我们来研究一下行动计划,再给你派个助手。
这天,我刚回到家,一个也做地下工作的堂哥哥来了,他对永庆的牺牲说了很多同情的话,还不断地安慰我:“莲妹子,永庆的血不能白流,咱们得给永庆报仇。”我说:“这个仇总是要报的!”
堂哥叹了口气又说:“唉!想不到赵海山叛党了,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赵大叔叛变了呢?
“你想,在他被捕的第三天,保安团就包围了联络站,这准是他供出来的。”“可又是谁出卖了赵大叔呢?”我反问他。堂哥吱吱唔唔地说:“这······,这······就很难说了。”
说完他慌忙低下头,点火吸烟。我见他的额上渗出一层汗珠子,突然记起第一次进山时发现的那个跟踪人的身影。心想:“噢!怪不得那么熟,原来是他!
我极力压制住心中怒火,装做没事地问道:“哥!来找我有事吗?”他故作镇静,回答说:“有重要任务,牛头岭的游击队被敌人打垮了,突围的同志投奔我们九峰山来了,现在树林里,你能带他们去找游击队吗?
他的心思我看出了七八分,准是他出卖了赵大叔,接着来跟踪盯梢,现在又来施计于我。我装做关切地说:“快把同志们带来吧,我送他们进山。
傍晚,三个神情诡秘的人在堂哥的带领下,来到了我家。我立刻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的武器都很好,而且子弹也很充足。这些“游击队员”和我客气了一通,就催我上路。
我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说:“你们等一会儿,我托乡邻照看一下家,马上带你们进山!”说完就出了门。
趁此机会,我把带白狗子进山的消息告诉了吴大婶的外甥游击队派来的人。
我带着这三个人往山里走去,一路上心中琢磨着,王魁一定带着大批人马悄悄地跟踪在后面。
这三个人,一个自称是张班长的紧挨着我,两个在后跟着。我心里有数,沉着冷静。
在山路转弯处,我看到后面的那个叫王三的偷偷地在路上撒白粉。这是给王魁设路标,我完全识破了敌人的花招。
天色渐渐黑下来,月光朦朦胧胧,我带着他们上了地形险要的蜈蚣岭。
那个自称叫张班长的疑惑地问我:“这是什么地方?这么险。”我告诉他们:“到游击队营地非从这里走不可,正因为险,王魁的保安团才不敢找到这里来嘛。”
敌人是很狡猾的,他们互相嘁喳了几句,又跟着我往前走。不一会儿,王三远远地掉在后面,随后就不见了。
我对那个叫张班长的人说:“王三掉队了。”“会赶上来的!”他满不在乎地回答。这明明是在我面前做戏。
夜深了,树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山涧流水哗哗地淌着,蜈蚣岭那锯齿形的山脊后布满了星星,整个蜈蚣岭象一扇顶天立地的大屏风,遮挡着半个天空,雄伟而又神秘。
这时,后面响起了脚步声,王三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埋怨地说:“赶得我好苦,歇一会吧,我走不动了。”
我们停了下来。王三来到我身边,强作笑脸对我说:“你记错路了吧,上个月我到九峰山来和游击队联系过,好象不在这一带,你仔细想想。
我知道这是诈我,就以十分肯定的口气说:“那是你弄错了,过了蜈蚣岭,再过一个小山头就到!他们见我说得那样肯定,就信以为真。
又往前走了一阵,那个张班长忽然对王三说:“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匆匆走了。
过了将近有半个多小时,果真带了王魁一伙人赶来。我心中自喜,这只老狐狸终于被我牵住了!
王魁径直走到我面前,阴阳怪气地向我点点头,说:“我得谢谢你的带路。
说完,他转身命令他的手下跑步前进,拂晓前包围游击队的营地。白狗子们从我身边过去。
我装成吃惊的样子站在路边。王魁神气十足地用手枪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说:“若是中了游击队的伏击,我第一枪打死的就是你,跟我走!”显然他心虚,我冷冷一笑。
“呼!”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我知道,这是方队长发出的信号。伏击战打响了,白狗子懵头转向,慌乱迎战。
“啊,啊!我上了你这个鬼婆娘的当了!”王魁气急败坏地吼叫,举枪对着我。我不等王魁开枪,立刻使尽全身力气向他猛扑过去。
我们一起滚下山涧。风声在耳边呼啸,我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周围一张张亲切的笑脸朝着我。
方队长来看我,告诉我伏击战已获全胜,打死了三十多个敌人,缴获了二十多支枪,王魁这个大坏蛋已摔死,我那当了叛徒的堂哥也因敌人上司怪罪下来,被枪毙了。
这时,我听到吴大婶的声音:“青莲,我把小东西给你送来了。”
我猛地坐了起来,从吴大婶手中接过孩子,一种自豪和幸福的感情从我心头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