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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红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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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0 11:53:15 | 显示全部楼层
1939年深秋的一个夜晚,乌云满天,北风呼啸。在日寇侵占的东北龙潭火车站附近,扳道工人李玉和从容镇静地在道闸边徘徊。

李玉和是个地下党员,按照党的指示,他在等候哈尔滨来的一个交通员。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可仍不见有人来。

路轨那边传来一声清脆叫唤:“爹!”李玉和见是女儿铁梅,叫住了她说:“回去告诉奶奶,表叔就要来啦。”铁梅问:“爹,今儿的表叔是从哪里来的?

李玉和慈祥地说:“小孩子别问这个。”铁梅笑笑说:“爹不说我也知道。我家的表叔可多啦!他们是爹爹、奶奶的亲人。没有大事情,亲人不登门。”

李玉和解下自己的围巾,给铁梅围上,叫她快回去。铁梅点点头:“爹,您千万要留神呐!”说罢,沿着铁轨边的小道走了。

一直到下班,那交通员仍没来。忽然,前面手电光一闪,有个人影向李玉和走来。

来人是铁路警卫团的王巡长,也是一个地下党员。他装作借火抽烟,在李玉和耳边说:“老李,今天鬼子的岗哨布置得很严,看样子,一定有什么事!

李玉和叮嘱他要特别留神,正说着,传来一阵火车汽笛声,一列快车在他们面前奔驶过去。

忽然,一个人从火车上跳下。接着,“砰!砰!”车上响起了枪声。

李玉和急步上前,只见跳车人身穿朝鲜服,左手戴只蓝手套,是自己人。可是他已经负伤了。

列车一阵尖啸,紧急刹车。押车的日伪宪兵纷纷下车,向这里跑来。王巡长对李玉和说:“快背走,我掩护你!

李玉和背起跳车人,跑进黑暗的桥洞。王巡长看见日伪宪兵追近,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便朝前放了两枪,又朝自己胳膊上打了一枪,跌倒地上。

几个宪兵用机枪狂射一阵,赶到王巡长跟前问:“跳车的有?”王巡长故意呻吟一声,朝树林里指了指:“那边,跑了!

就在这时候,李玉和把跳车人背到家里。母亲和铁梅看见他背着一个受伤的人回来,都吃了一惊。

李玉和把跳车人放到炕上,叫铁梅到窗口前警戒;一边扯开他的衣襟,擦洗伤口。跳车人从昏迷中睁开眼晴,问:“此地可有个扳道的李师傅?

李玉和点点头:“我就是。”跳车人说出了联络暗语:“我…………我是卖梳子的。”李玉和问:“有桃木的吗?”跳车人说:“有,要现钱。”

暗语全对上了,李奶奶点亮了桌上的小方玻璃灯。跳车人一看挣扎着站起来:“啊,让我…………走!”

李玉和马上举起号志灯,一拧灯把,喇叭口里射出红光。跳车人兴奋地说:“同志!我可找到你们啦!


跳车从身上摸出一件东西,说:“李同志!这是一份…………密电码,快…………快把它转送北山游击队,明天下午破烂市场粥棚…………”说到这儿,他喘息得厉害。

好不容易,他才缓过一口气:“.·····那儿,有个磨刀的人和你接头······暗号照旧······”说完这一句,跳车人停止了呼吸。

李玉和把战友遗体掩埋了。第二天下午,他把密电码用油纸包好,放在白铁饭盒里,提着号志灯向破烂市场走去。

走到破烂市场粥摊前,他把号志灯挂在棚柱上,要了碗粥,一面喝,一面紧盯着街上的行人。

街对面响起一声吆喝:“磨剪子来······镪菜刀!”一个磨刀的向粥摊走来。

磨刀人看见棚柱上的红灯,便扬起戴手套的左手。李玉和知道这是游击队的联络人,兴奋地站起,想上前对暗号。

突然,一辆警车闯来了,一队日本宪兵吆喝着冲进粥棚。磨刀人见情况发生变化,故意把挑子推倒,将宪兵吸引到自己身边。

李玉和趁宪兵搜查磨刀人的当儿,将喝剩的粥倒入饭盒,盖住了密电码。

宪兵又来搜查李玉和。李玉和把饭盒递到他们面前,宪兵们不理,在李玉和身上搜了搜,喝一声:“走!

李玉和走出粥棚,想朝东去追赶磨刀人,一个宪兵拦住了他,喝道:“走,走那边!”就此他和磨刀人分散了。

这一天,龙潭八条街全给封锁了。日本宪兵出动了军车、摩托车全城搜查,可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傍晚,宪兵向大队长鸠山报告:跳车人杳无影踪,只抓到几个可疑分子。号称“中国通”的鸠山,再也沉不住气了,跳起来叫道:“抓几个可疑分子,有什么屁用!

鸠山得到了情报,知道跳车人身上带着一份重要的密电码。他原想从这点线索上找到游击队,可现在,线索断了!这时,关东军司令部来了电话,限他三天内破案。

鸠山找来宪兵队的侯宪补,问他王巡长的历史查过没有,侯宪补说:“查过了。他祖父卖过烟土,父亲开过酒馆,本人是满州帝国警官学校毕业生。”鸠山点头沉吟:“唔!此人倒是个良家子弟······”

第二天,鸠山在铁路警卫团的操场上,召见了所有警官。他当众夸奖王巡长说:“是这位年轻的军官,用身体挡住敌人的子弹,不怕牺牲···...”

乐队奏起军乐,鸠山亲自把一枚三级战功勋章戴在王巡长胸前。他还笑着说:“年轻人,我为你设下便宴,今天晚上咱俩喝个痛快。

王巡长心里像小鹿似的乱撞:事情真是那么顺当吗?他捉摸不定。天黑时,他来到了宪兵队司令部。

宪兵把他带到一间房前。王巡长犹豫地推开了门。他忽然像触电似的愣住了。屋里没有筵席,只有鸠山冰冷的面孔!

王巡长向鸠山行过礼,鸠山微微一笑,说:“年轻人,你来啦!很好!只要你忠心为帝国效劳,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有道是:回头是岸,就看你知趣不知趣啦!”


王巡长装作不懂问他:“啊!队长的话,我不明白。”鸠山霎地收起笑脸:“你应该明白!你不是演员,为什么要在我跟前演戏?可惜你的演技只能叫人喝倒彩!”

“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历史吧?告诉你,当你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已经是著名的外科医生啦。你说,跳车人能距离你只有三厘米的地方开枪吗?嘿嘿嘿!”鸠山发出几声冷笑。

王巡长的身子一下凉了半截,呐呐地说:“如果队长阁下那样认为,我很遗憾······”鸠山脸色阴沉地说:“遗憾的是我这个老头子没有受你的骗!老弟,快说实话,跳车人在哪里?谁是你的同党?嗯

王巡长推说自己受伤倒地,什么也不知道。鸠山喝叫着:“别卖弄“聪明'啦!快说实话,你们把交通员藏在什么地方?

王巡长说话都打颤了:“队长阁下,你的话,我越听越糊涂·····.”鸠山喝道:“这么一说,你应该清醒清醒啦!好的,侯宪补!你去帮助这位年轻人清醒清醒。”

两个宪兵冲进来,把王巡长架走。王巡长喊道:“队长,我冤枉!我冤枉!”鸠山轻蔑地哼了一声:“带走!

鸠山靠在转椅上,拿起一支铅笔一张纸,悠闲地画画。隔壁刑房里,传来一阵阵的喝叱声和一阵阵的喊叫声。

一会,侯宪补进来报告:“他招了!同党是扳道夫李玉和。”“李玉和,李玉和…………”鸠山一下想了起来,他当年在哈尔滨铁路当大夫时,曾经和李玉和见过面。

却说李玉和和磨刀人分散后,回到了家里。他取出密电码,藏到炕边柱子裂缝里,把今天遇见的事告诉了老奶奶和铁梅。

李玉和拉着铁梅坐下,嘱咐道:“铁梅,你什么都看见啦!爹也不再瞒你啦!这可是比性命还要紧的事,宁可掉脑袋也不能露底呀!”铁梅说:“爹,我懂!

李玉和看看怀表,对老奶奶说:“妈,我还得出去一趟。”奶奶嘱他早点回来吃饭。

李玉和走后不久,隔壁传来小孩哭声。铁梅对奶奶说,邻居桂兰姐的孩子又病啦。奶奶叹息着:“这孩子真苦!又没吃的啦!咱家的橡子面还有吗?

铁梅取出罐子一看,橡子面也不多了,她倒了一碗,给桂兰送去。

桂兰的丈夫失业,孩子闹病,她正和婆婆发愁,见铁梅送橡子面来,感激地说:“铁梅······你们也不宽裕啊!

奶奶随后也来了,她跟桂兰的婆婆说:“穷帮穷,邻帮邻,大家凑合着过吧!

奶奶和铁梅回到家,想起铁梅她爹快回来了,就烧火做饭。忽然外面有人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铁梅开门一看,是个戴旧毡帽的老乡。老奶奶问:“你找…………”那人举起戴蓝手套的左手:“我是卖木梳的!”

老奶奶打量着那个人问:“有桃木的吗?”“有,要现钱!”铁梅一听,高兴地说声:“你等等。”过去拿号志灯。

奶奶咳了一声,从铁梅手里接过火柴,先点亮了小方灯。

那人一见小方灯,就高兴地说:“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你们啦!”铁梅顿时呆了:“你?”这姑娘是第一次受到欺骗,满腔的愤怒都露在脸上。


奶奶还是那么平静:“掌柜的,你把木梳拿出来,给我挑挑吧!那个伪装老乡的特务急了:“老奶奶,快把密电码给我,游击队等着用哪!

铁梅推了下那特务说:“你啰嗦个啥?出去!”“老奶奶,我特务还想耍滑。铁梅连推带搡地把他轰出门去。

关上门后,老奶奶告诉铁梅:“一定有人走漏了风声,要不,癞皮狗不会找上门的。”铁梅十分着急,要出去找爹。

老奶奶吹熄了灯,掀开窗帘向外看。看见街对面的电线杆下,站着一个人。老奶奶用沉重的口气说:“那也是一条狗。咱们走不掉啦!

老奶奶在针线盒里找出一对剪纸蝶碟,交给铁梅说:“把这粘到窗户上,你爹他们看见,就不会进来了。”

贴好纸蝴碟,奶奶叫铁梅赶快点灯。可是,李玉和已出现在门口。

李玉和走进屋里,看见两人的神情,回头瞧见窗花,什么都明白了。

这时,有人敲门。李玉和镇静地对老奶奶说:“妈,我可能被捕。刚才我去找周师傅没见到。以后有什么事,到西河沿三十六号找周师傅联系,要小心。

铁梅打开门,侯宪补递过一张请帖,对李玉和说:“您是李师傅?鸠山队长今天过生日,请您去喝喜酒!

李玉和非常镇定,回头向老奶奶告别。奶奶庄重地说:“慢走,你平时爱喝酒,妈不许你喝,今天,妈请你喝,铁梅,拿酒来!”侯宪补露牙笑笑:“老太太,酒席上的酒就够他喝的啦!

李玉和不理会他,对老奶奶说:“好,有妈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都对付得了!妈!你瞧着我喝。”他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铁梅再也忍不住,扑到爹的怀里哭起来。李奶奶看看孙女说:“铁梅,不要哭,咱们李家有个规矩,亲人上路不许哭!”铁梅擦了擦眼泪:“我不哭!

李奶奶叫铁梅开开门,一阵狂风飞卷进屋。李玉和迎着风,大踏步地走了。铁梅拿起爹的围巾,叫着追上去,刚追出门,就被几个特务挡住。

铁梅进屋,望望奶奶,一头扑到她膝上放声哭了。李奶奶抚着她的头:“哭吧!孩子,大声哭吧!”

“奶奶,我爹还能回来吗?”铁梅含泪问。李奶奶咬咬嘴唇说:“孩子,眼泪救不了你爹······咱们家的事,应该让你知道啦!

李奶奶问铁梅:“孩子,你爹好不好?”铁梅回答:“爹好!天底下再没有比我爹更好的爹啦!”李奶奶说:“可是—他不是你的亲爹!

铁梅吃了一惊:“啊!您说什么?奶奶······”李奶奶接着又说:“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铁梅更吃惊了,叫道:“奶奶!你今天怎么啦!气糊涂啦!

李奶奶叫铁梅坐下,说:“孩子,咱们祖孙三代不是一家人哪!17年来我们都没有给你说,怕的是你心不坚,志不刚,如今,你爹眼看回不来,奶奶也难免给敌人抓去,革命的重担就落到你的身上啦。”

奶奶擦着号志灯,告诉孙女:“这盏灯,30年啦。30年来,它照着穷人的脚步走!你爷爷举过它,你爹爹也举着它。你亲眼看见了,昨晚今天两件事都离不开它。红灯是咱家的传家宝啊!

李奶奶对着红灯,痛说家史:“咳,提起话长。早年我丈夫在关里江岸机务段当检修工。他有两个徒弟,一个是你亲爹陈志兴,一个是你现在的爹张玉和。


“那时,军阀混战,天下大乱。民国十二年二月,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江岸一万多人都上大街游行。

“就在那天晚上,天也这么黑,这么冷,我正在灯下缝补衣裳,忽听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进来的是玉和。他浑身是血,一手提着号志灯,一手抱着个孩子······

“玉和告诉我,军阀吴佩孚的队伍开枪杀人。我丈夫死在调车场,你亲爹死在江边,你妈也被五花大绑押走了·····.”

“奶奶,这孩子······”铁梅着急地追问。奶奶说:“这孩子不是别人,就是你······当时,你还不满周岁。

“你爹含着眼泪跟我说:'师娘啊,师娘!这孩子是陈师兄的一条根!我要把她抚养成人,继承革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儿子,这孩子就是你的亲孙女·····

“奶奶!”铁梅一声长喊,扑到奶奶怀里。奶奶要她擦干眼泪,挺起身来,立雄心树大志,和敌人清算这笔血泪账!

铁梅说道:“我一定跟着爹的脚步走,不打尽天下的豺狼决不下战场!”她把红灯高高举起,决心继承革命事业。

再说李玉和这会已到了鸠山家里。客厅里灯火辉煌,酒菜丰盛,可席上空无一人;只有数名日本舞伎,随着乐声在厅侧起舞。

李玉和四周扫了一眼,感到恶心。忽听里面传出话来:“鸠山队长到!”身穿和服的鸠山,急促地跨进客厅:“哦唷唷,老朋友呀,幸会!幸会!

鸠山满脸堆笑地请他坐下,说:“好不容易见面啦,你还记得吧,当年咱们在哈尔滨老毛子铁路混饭吃的时候······”

“噢?那时候,你是日本阔大夫,我是中国穷工人,咱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啊!”李玉和脸是笑的,话是凉的。鸠山仍是打迂回:“吓,不管怎么说,总不是初交嘛!

他给李玉和满满斟了一杯,可李玉和把酒杯推开了:“鸠山先生,你太客气啦,实在对不起,我戒酒啦,嘿·....."

鸠山尴尬地笑笑,独饮一杯,叹道:“老朋友,你何苦啊!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李玉和讥讽地回答:“是啊,听听歌曲,看看跳舞,这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但愿你长命百岁!荣华富贵!

鸠山吃了败仗,渐渐沉不住气,他施加压力,再向李玉和进攻:“老朋友,我是个信佛教的人,佛经上有两句话,叫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玉和针锋相对地说:“我不信佛,可也听说有这两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鸠山一怔,只好转缓话题:“这都是人生的一种信仰,其实最高的信仰,怕就是“为我”两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老朋友,这是做人的诀窍。”鸠山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李玉和的脸色。李玉和回答:“怎么?人不为己,还要天诛地灭?你这个诀窍,对我来说,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真是顽固不化!”鸠山心里骂着,强忍住火气,改变声调:“朋友,咱们不要兜圈子啦,就请老兄帮帮忙吧,那玩艺儿······”李玉和故作诧异地问:“啥玩艺儿?”

鸠山只好直说:“密电码!”李玉和笑笑回答:“哦,电码?咱干活的时候,不用那玩意!”鸠山沉下脸叫道:“老朋友,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休怪我不讲交情!

李玉和抽着烟:“那你瞧着办吧!”“好!”鸠山用筷敲几下碟子,客厅的侧门突然拉开。

李玉和朝门外看去,只见王巡长垂着头站在那里。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狠狠地骂了一声:“无耻的叛徒!


鸠山一挥手,门又关上了。他满脸含笑地说:“老朋友,这张王牌是你逼着我打出来的啊······”李玉和冷冷一笑:“你这张王牌不过是一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我不会使你满意的!

鸠山哈哈大笑:“比方得妙!老朋友。我能使你满意的啊!这是一桩很好的买卖······信仰在我们看来,只不过是一种买卖。”李玉和反问道:“这么一说,只要能赚钱,你会把什么都当作破烂卖给别人啰!

鸠山像挨了一鞭子,咆哮起来:“太放肆啦!朋友,我干的这一行,专是给进地狱的人发放通行证的!”李玉和冷冷笑道:“我干的这一行,是领了通行证,专去拆你们地狱的!

鸠山做出惋惜的样子:“我劝你早早回头,免得敲碎筋骨!”李玉和坚决地回答:“宁可筋骨敲碎,决不回头!”鸠山一拍桌子,几个宪兵冲了进来。

鸠山的脸上一阵抽动,喝叫:“我请你坐坐老虎凳!”李玉和神色不变地说道:“我正好把筋骨松一松!

宪兵来拉李玉和,李玉和喝道:“用不着!”从容地从桌上拿起帽子,吹一下帽上的灰,又掸几下,昂然迈开了步子。

什么刑都用尽了,李玉和没露一个字。伍长问鸠山要不要亲自带人去李家搜查,鸠山摆手道:“算了!据我的经验,一个共产党人藏的东西,一万个人也找不到的。

第二天一早,在李家门对面,出现了一个鞋摊。那鞋匠不时抬起头来,贼溜溜地盯一眼过路的人。

鞋匠的举动早被李奶奶和铁梅察觉。这时,街上传来磨刀人的叫喊声。两人向窗外看去,只见磨刀的走到门前转了转,发现窗上的纸蝴蝶,又叫喊着走开了。

奶奶知道这磨刀人是来接头的,叫铁梅带上红灯、密电码去找他。可门外有狗特务,怎么走呢?铁梅急中生智,想出了主意。

铁梅把炕壁拆下一大块,拿着号志灯和装着密码的饭盒,从炕洞里钻到隔壁桂兰家。她小声对桂兰说:“姐姐,我有事,让我从你家出去一趟,行不?

桂兰婆媳俩知道她家出了事,忙说:“行,就从咱家走!”桂兰给铁梅换上了自己的蓝布褂,扎上头巾,又替她把饭盒、号志灯卷在小被里,打了个娃娃包。

铁梅从桂兰家出来,“鞋匠”果然没有注意。她顺着磨刀人走的方向追去。走遍南河沿小街,也没看见磨刀人。铁梅回头到西河沿去找周师傅,也没找着。

铁梅怕在外耽搁久了,被特务发觉,便转身回家。经过短桥时,她走下桥墩,拨开水草,把饭盒放在桥缝里,又弄了几块石头把它盖住。

铁梅从桂兰家出来不久,那“鞋匠'假装借火,到她家来了。他见屋内只有老奶奶一人,问:“老太太,你家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她在哪?”李奶奶爱理不理地说:“病啦,在炕上躺着哪。

鞋匠搭讪了几句,走到炕前想去掀炕帘。李奶奶一步上前阻住:“你想干什么?问三问四,胡搅蛮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滚出去,走!

鞋匠悻悻地出门,和门口两个特务暗语几句。两个特务冲进门来,装作查户口,盘问:“你孙女哪?”李奶奶说孙女病啦,特务追问:“她在哪儿?我要看看!”

特务正要上前掀炕帘,不想帘内传出声音:“奶奶,谁呀?”奶奶回答:“查户口!”两特务听到炕上有人,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奶奶关上门,走到炕前问:“真玄哪!铁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炕上跳下一人,不是铁梅,却是隔壁的桂兰。

桂兰告诉奶奶,铁梅已从她家走了。刚才她听见特务盘问,就装作铁梅,睡在炕上。李奶奶感激地说:“你可真把我救啦,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处!”


说话时,铁梅回来了,桂兰也就钻炕回屋。铁梅把经过告诉奶奶,奶奶松了口气说:“孩子,你做得对呀。密电码转移到安全地方,我就放心啦。”

天漆黑时,有人敲门高叫:“开门,鸠山队长来看你们了。”奶奶抱住铁梅说:“孩子,奶奶要是被捕,那东西一定要交给周师傅,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上北山。

奶奶开门了,鸠山“恭敬”地对李奶奶道:“我是李玉和的老朋友,特来看看您。”侯宪补随后进来,把两盒点心放在桌上。

李奶奶冷静地答着话:“哦,你是鸠山先生!”“不敢当,不敢当。”鸠山装出十分关心的样子问:“老人家很想儿子吧?”李奶奶道:“亲儿子嘛,哪能不想!

鸠山叫她放心,说李玉和会平安无事回来的。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儿子说,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了。”李奶奶问是什么,鸠山应道:“密电码。”

李奶奶装作没有听懂,一问再问,鸠山说:“是一本书。”李奶奶说:“咱一家人都不识字,哪来的书呀?”鸠山神秘地笑笑:“真有意思,李玉和都说了,你们还瞒着干啥?

鸠山总以为孤儿寡母好欺,答应给她们许多好处,叫她们把密电码拿出来。李奶奶听了,说:“你既然喜欢这本书,让我找找看。”说着,就起身走向炕帘。

一会,她果真拿了一本书出来。鸠山接过一看,说:“不,这是本皇历!”李奶奶说:“是呀!还是去年买的呢!

鸠山受了愚弄,怒不可遏。他捺住火气说:“我知道你们很想自己的亲人,一起去见见他吧。”奶奶回答:“好啊!那我应当谢谢你啦。”回头跟铁梅说:“孩子好好看家!

鸠山冷冷地一摆手:“姑娘也一起去吧。瞧瞧你的爹去!”李奶奶一愣:“也去?她,她是个孩子啊!”鸠山不理会,对门外特务说:“好好地给她们看着家!

鸠山回到宪兵队。他叫侯宪补在监狱里设下窃听器,随后把李奶奶带进他的办公室。

鸠山一变刚才的脸色,狞笑着对李奶奶说:“老太太,实话实说,你的儿子就要到极乐世界去了!你想,一个母亲对儿子见死不救,未免太残忍了吧?”

李奶奶神情坦然,驳斥他说:“我儿子平白无故被你们抓进监牢,还要把他害了,这是你们残忍!”鸠山威胁她说:“老太太,这样来回答问题,你想想后果啊?

看到老奶奶面无惧色,鸠山又说:“好吧,去见见你的儿子!老人家,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啦!”李奶奶回答:“这,我知道该怎么办!

穿过几条走道,来到一间阴暗的牢房,李奶奶看见了戴着脚镣手铐的儿子,心痛地叫了声:“玉和!”母子俩紧紧抱在一起。

李奶奶抚着儿子遍体鳞伤的身子,愤怒地痛骂敌人。李玉和道:“妈,您别心酸。阶级恨,民族仇,我们要牢牢记住!为着全中国的解放,就是把牢底坐穿,我也要挺胸向前!

革命的激情冲击着李玉和的心。他回头对李奶奶说:“妈,我纵死无憾,只是那笔账未了······”李奶奶说:“账已存'太平店',千难万难总会归还,你就宽心吧!

侯宪补在窃听器前,半天听不见他们母子漏出句话,便把李奶奶带到鸠山办公室去。


紧跟着,又把铁梅送到牢房,铁梅看见爹身上锁着沉重的镣铐,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扯断!

铁梅问爹爹,有什么话要嘱咐的。李玉和说:“孩子,有件事我隐藏心头17年,我······”铁梅阻住爹的话,叫道:“您别说啦,您是我的亲爹爹·····.”

李玉和要她把仇恨牢记心间,说家中没留什么钱,只有一盏红灯传给她。铁梅道:“爹爹留下的是无价宝!爹爹的财宝千车万船装不了!

祖辈的红灯有人传了!李玉和欣慰地笑了。他告诫铁梅:“一旦有机会回家,就把账目还清,让我了却一番心愿!”铁梅郑重地回答:“爹,我记住了!”

侯宪补冲进牢门,冲着铁梅叫:“小姑娘,密电码怎么样?”铁梅头也不回:“该说的,我爹和奶奶都说啦!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侯宪补命人把李奶奶带来,叫道:“你们一家子都在这,好好核计核计,鸠山队长限你们5分钟考虑,再不交出密电码,统统的枪毙!

李奶奶悲愤地说:“你们这帮强盗,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一个都不留!”侯宪补大声嚷嚷,拖过铁梅,威逼她快说,铁梅硬硬地回答:“不知道!”

5分钟过去了。几个宪兵拥上,想把这一家三代人拖往刑场。李奶奶一挥手:“不要那么张牙舞爪的,咱们娘儿三个一块儿走!

铁梅扶着奶奶,跟着爹,昂首阔步地走向刑场。

鸠山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赶到刑场,对李玉和说:“我要做到仁至义尽,再给你们一分钟考虑!”李玉和回答:“鸠山!中国人民和中国共产党是杀不完的,我要你考虑考虑!

鸠山气馁地低声跟侯宪补说:“照计划执行!”一排宪兵向他们举起了枪。

三代人手握着手,面无惧色,望着远方。李玉和高呼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一排枪响,又记下敌人一笔血债!英雄们永垂不朽!

李玉和、李奶奶牺牲了,鸠山有意留下铁梅,想威逼她交出密电码。可是,他失望了。年轻的铁梅,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鸠山。

鸠山挥挥手:“来,把她放了!”几个宪兵赶来,把铁梅赶出宪兵队。

侯宪补疑惑地问鸠山:“队长,怎么把她放啦?”鸠山说:“都杀了,我向谁要密电码?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嘿!

铁梅回到家里,锅砸了,柜倒了,可红灯仍挂在柱上。她摘下红灯,叫道:“爹,奶奶!你们为什么死的,我都明白了,我是红灯的继承人!”

铁梅明白,鸠山放她回来为的是什么,她咬住仇,咬住恨,粉身碎骨也要保住密电码!

血海深仇一定要报!密电码一定要送北山!铁梅擦了擦红灯,准备出门。这时,桂兰婆媳从炕洞里过来了。

大娘上前问:“铁梅,你爹和奶奶呢?”铁梅扑到大娘的怀里哭了。大娘激愤地说:“我明白啦。这一帮野兽,看他们横行到几时!”


桂兰告诉铁梅,外面有人盯着她,叫她换上衣服钻炕洞逃走。铁梅摆手道:“不,姐姐!我不能连累你们。

桂兰说:“我们是两颗苦瓜一根藤,不管担什么风险,也要把你送出去!”刘大娘忙替铁梅更换衣服。铁梅感激不尽:“大娘,桂兰姐,我永远忘不了你们!

大娘和铁梅钻进炕洞后,桂兰就围上铁梅的围巾,提个篮子出门去了。守候在街对面的特务看见,把头缩进衣领,紧跟上去······

这时,街角闪出一人,正是我游击队联络员改扮的磨刀人。他发现特务盯上手提篮子的姑娘,不由一怔。

他眼顾四周,看看是否还有旁的特务出现。却见铁梅家隔壁走出一个姑娘,手提红灯,朝北疾走。磨刀人看见红灯,心里豁然开朗,暗暗地跟随着她。

铁梅转了个圈来到短桥,从桥墩下取出装密电码的饭盒,把它揣在怀里。

路过周师傅家,铁梅瞥了一眼,周师傅家的门锁着。周师傅已经转移了。“走!上北山!”铁梅奔向通往北山的大路。

铁梅走到荒郊,磨刀人赶了上来,叫道:“好闺女!好闺女!”铁梅闻声一惊,奔跑起来。

磨刀人一转念,喊了声:“磨剪子来······镪菜刀!

铁梅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转头来,站在那里。人走近了,她看清了:眼前正是在她家门前逗留过的磨刀人!她像见到自己亲人似的快步迎上去·····

铁梅随着磨刀人来到北山下的交通站。在那儿,她见到了周师傅和几个游击队员。铁梅叫了声“周师傅”,扑到他肩上哭了:“我奶奶、爹爹······”

周师傅抚着她的头,亲切地说:“我们都知道了。好孩子,别难过,要把悲痛化成力量。密电码带着没有?”铁梅点点头:“我带来啦!

周师傅得知铁梅脱险,是邻居桂兰他们掩护的,便吩咐一个游击队员,设法将桂兰一家转移。

突然,一阵警车声响,特务朝北追来了。周师傅保护铁梅上山。几个游击队员立刻隐蔽起来,准备伏击敌人。

警车在山脚下煞住。车上跳下几个宪兵,王巡长举枪在后指挥。几个人散开,向树丛里搜索。

敌人刚走进一片树林,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手榴弹在他们当中开了花。“游击队!”王巡长惊叫一声,转身便逃。

没走几步,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后心。这个可耻的叛徒栽倒在桦树干上,身子慢慢地滑了下来···.·.

山风劲吹,红旗飘扬。铁梅随周师傅上山,把密电码交给了游击队队长。她决心高举红灯,沿着爹爹、奶奶的革命道路,继续前进,革命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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