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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二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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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0 12: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巴黎被围,情势严重。城市面临饥饿;人们不管什么东西都吃。

这天清晨,钟表匠莫利梭,空着肚子愁闷地沿街踯躅,正好迎面走来一个熟人,那是索瓦什,战前常在城郊河畔会面的钓鱼伙伴。

在这种异样的环境里相遇,两人不禁都有些感慨。索瓦什叹口气:“变故真不少哟!”莫利梭抑郁地哼道:“天倒是真好!今儿是今年第一个好天气!”

天空的确是蔚蓝而且晴朗的。他们并肩走着,闷闷不乐地各自想着心事。莫利梭首先打破沉默:“钓鱼?嗯,多美的回忆!”这话,立即从对方心底引起无数令人怀念的往事

在战前,每逢星期日,他们两个总是在郊外马郎特洲会面,然后贴近地临河坐着,手握钓竿,双脚悬在水面上,一直钓到天黑。尽管一句话不谈,彼此却是完全默契的。

春天里,和煦的朝阳,浇在这对醉心垂钓者的背上。莫利梭往往赞叹地说:“嘿!多暖和!”另一位的回答是:“再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啦!”就这简单的几句话,便足以使他俩互相了解和互相推崇了。

在秋天,落霞染红了河水,两个朋友的脸上像是着了火,在寒风中抖动的黄叶像是镀了金。索瓦什微笑地望着伙伴:“这景色,真是奇观!”莫利梭两眼并不离开水面,随口应道:“比城里好多了,老哥!

回忆是短暂的,一阵和风把他们拂醒。索瓦什停住脚步问:“上哪儿去?”莫利梭悠悠地说:“钓鱼去啊,这还用问?”

到什么地方去钓呢?索瓦什想了想道:“老地方怎么样?我认识前哨防卫团的杜姆兰上校,他会放我们通过禁区的。”

莫利梭高兴得发抖了:“算数!一言为定。”他俩分了手,各自回家去拿钓具。一小时以后,他们已经走上城外的大路,直奔杜姆兰上校的办公别墅。

上校微笑着同意了他们的新奇要求,并且签发了一张通证。两个朋友重又上路。他们穿过前哨,哨兵把回去的口令告诉他俩。

傍午时分,两人来到赛纳河下游的葡萄园边上。平原是空旷的,空气是死寂的,对岸麦芽山的高峰压得他俩透不过气来。索瓦什指指山顶:“普鲁士兵就在那上头!


普鲁士人!他们从未瞧见过,不过几个月来,大家觉得普鲁士人存在着,包围了巴黎,蹂躏了法国;这是些看不见而又无所不为的人。想到这一层,莫利梭迟疑地说:“倘…………倘若撞见他们,怎么办?”

索瓦什带着巴黎人目空一切的幽默感回答道:“我们不妨请他们吃顿煎鱼!”说完,拉着朋友便走。

两人进入葡萄园,弯着腰,侧着耳朵,东张西望地匍匐前行,利用一些矮树掩护自己。

现在,要走到河岸,只须穿过一段没有遮掩的地面就行了。他们拔腿就跑······

跑到岸边,赶紧躲入一丛芦苇中。莫利梭把脸贴在地面上,细听附近是否有人行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显然他们的确是单独的,完全单独的。

他们放心了,就动手钓鱼。索瓦什得到了第一条鲈鱼,莫利梭钓着了第二条。他们郑重地把鱼放进一个细密的网袋,浸在脚边的水里。

随后他们时不时地举起钓竿,就在钓丝的钩子上带出一条银光闪耀的小动物:真的,这一回钓鱼是如有神助似的。一阵甜美的快乐透过他们的心。

柔和的日光,在他们背上洒下暖气,他们不去细听什么了,不去思虑什么了,不知道世上其他的事了。他们只管钓鱼。

突然,一阵像是从地底下发出的微弱声音,震得大地发抖。大炮开始打雷似地轰鸣。

莫利梭回过头,望见远处瓦雷良山的侧面正罩着一团白絮—那是刚从炮口喷出来的浓烟。

雷声接踵而来,山峰上一阵阵迸出杀人的哼哈,一簇簇白烟在宁静的天空里缓缓上升。索瓦什耸着双肩说:“他们又动手了!”莫利梭也很愤愤不平。

两人对那些发动战争的疯子十分生气。一个说:“像这样残杀百姓,不能不说他们是荒谬的。”另一个回道:“真不如畜生!

说着,正好一条鲤鱼上了钩,莫利梭扬起钓竿,高声道:“想必凡有政府在世,一定都要这样干的。”索瓦什不同意,打断他说:“共和国就未必会宣战······”

莫利梭坚持已见,用肯定的口气反驳:“君主政体,就有国外战争;共和政体,就有国内战争。”

就这样,他们开始讨论种种政治上的大题目,结果彼此都承认,人在这样的世界里,是不会自由的。

然而瓦雷良山的轰鸣却没有停息。炮弹摧毁了好些法国房子,捣碎了好些生命······索瓦什叹口气:“这就是生活!”莫利梭补充道:“您不如说,这就是死亡!”

但是他们不由都张惶地吃了一惊,觉得他们背后有人在走动;转回头去一望:哎呀!4个穿着异样军服的大个子,用4支枪指着他们的脸。


钓竿从他们手里滑下来,掉入河中。几秒钟之内,他们都成了俘虏。普鲁士人把他们俩绑好了,抬走了,扔进一只小船里了······

末了渡到河对岸一个沙洲上,他们面前出现20来个普鲁士兵。一个满身长着浓毛的大汉骑在一把椅子上,用流利的法国话盘问:“喂,先生们,你们很有趣地钓了一回鱼吧?”

一个兵士把小心翼翼带回来的那串鱼呈上去。那普鲁士军官皮笑肉不笑地说:“嘿!我明白你们钓鱼钓得成绩不坏;不过另外有件事,你们得好好听我说····

他啐了一口唾沫,脸一沉:“你们是两个奸细,我要枪毙你们。你们假装钓鱼,如今落到我手里,活该你们倒霉!”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换上另一种口气:“不过······

“不过你们既然能从前哨走出来,自然也知道回去的口令。把这口令告诉我,我饶了你们;倘若不答应,那就死路一条。

两个朋友面面相觑,并肩站在一起,4只手因一阵轻微的激动而震颤。他们一声也不响。

那普鲁士人始终是平静的,他伸手指着河心:“你们想想罢,5分钟之后,你们就要给丢到水底下去了。5分钟之后!你们该都有妻儿老小罢?

瓦雷良山的吼声依然没有停止。两个钓鱼的人依然没有开口。军官用普鲁士话发了命令,然后挪动一下坐椅,以免过于贴近两个俘虏。

12个兵士并排走上来,站在20步开外,把枪靠脚边放下。军官又说:“我限你们一分钟,多一秒也不行!

随后,他猛地站起来,走到莫利梭身边,客气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引到远一点的地方站下。

他低声向莫利梭说:“快,那个口令呢?你那伙伴什么也不会知道的,快说吧!”莫利梭一个字也不回答。

普鲁士军官随后又引开了索瓦什,并且对他提出了同样的问题。索瓦什也没有回答。

两个朋友又紧靠着站在一起了。军官发了命令,兵士们托起枪。

这时候,莫利梭的眼光偶而落在那串鱼身上:鱼儿在跳动,银鳞在闪光。他一阵心酸,眼眶里满是热泪,口吃地说:“永…………永别了,索瓦什先生。”

索瓦什回答道:“永别了······莫利梭先生。他们互相拥抱,紧紧地握手,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使他们从头到脚都抽掣起来。


军官高喊:“放!”.·····12支枪同时发出一声响。索瓦什应声扑倒在地。莫利梭摇晃了两下,才侧身仰天倒在伙伴身上,鲜血从胸口迸射出来。

军官又发了命令,他的士兵向四面散开,一会儿带了些绳子和石块重又聚拢来,把石头系在两个朋友的脚上。

他们把尸体抬到河边。瓦雷良山的炮声越来越紧,山顶上盖着另一座烟山。

两个兵士抬着莫利梭的头和脚。另外两个,用同样的法子抬着索瓦什。这两具尸体给人用力摇荡了几下,就被远远地扔了出去。

河水溅起了,翻腾了,皱起波纹了,随即重归平静了。一缕缕鲜血,浮—起—来—了—

那位军官神色泰然地回到椅子边,嘴里咕哝着:“现在该轮到鱼了。”他拾起那串鱼仔细打量一会,微笑着高声嚷道:“威廉,来!

一个系着白布围腰的兵士应声而至。军官把这两个刚被枪毙的人钓来的东西扔给他,吩咐道:“趁鱼还活着,赶快给我煎来,味道该是很鲜的!

说完,他又若无其事地抽着他的烟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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