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江省地区在军阀地主阶级的反动统治下,兵匪横行,政局动乱,经济凋敝。许多达斡尔族农民被地主、妊商欺诈盘剥得失去土地和房产,沦为赤贫。
罕伯岱村的绍郎,从小家境贫寒,十三岁就给财主放牛。二十岁时已长成宽肩硬背、粗敦敦的身材,目光锐利,膂力过人。
民国二年腊月二十三,绍郎从八里外的杜尔门沁财主家收工回村。刚走到自家院门前时,就听到屋里张掌柜用木棍嗵嗵顿着屋地逼债和父母苦苦哀求的声音。
绍郎心中不由得燃起怒火,推门跨进屋里。
张掌柜是罕伯岱村张家小铺的掌柜,每到年关到穷人家里逼债,砸锅摔碗、上房堵烟囱,什么损事都干得出来。可他对绍郎还惧怕几分,一见绍郎,忙欠起身,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绍郎问欠账数字和项目,张掌柜从怀里掏出“花账”(弄9虚作假的流水账),查到绍郎家欠现钱三千五百吊,加上利息,一共四千吊。
绍郎的父亲记得没有那么多。张掌柜敲着账本说:“这上 面一笔一笔都记得明白,难道我讹你不成?”
绍郎不识字,两眼墨黑。心里虽不平,嘴上却恳求道:“宽限三天吧,三天后一定还清。”张掌柜哪肯通融:“三天我可等不了。明天午前不还清,我的买卖就要停啦!
“明天就明天。再赊给我两大瓶子酒,记在账上一起还!”绍郎把父亲三斤八两装的两个“西日嘎”大酒瓶塞给小弟弟,连张掌柜一起推出屋门。
郎把赊来的酒一半分送给几位叔父;又带了一点儿酒去舅舅家,想借牛车把顶工钱的粮食从杜尔门沁拉回家。
舅舅全家指望这辆牛车糊口度日。绍郎牵走牛车的时候,舅母再三嘱咐,绍郎叫她放心,用完马上就送还。
越小心越出事。绍郎从杜尔门沁拉粮回来的时候,张掌柜拄着木棍在村口等他,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式。
等绍郎走到跟前,张掌柜一把攥住牛鼻绳,定要留下牛车和粮食抵账。
绍郎欠账没办法,只得把怒气往肚里咽:“这十来石粮是我一年的工钱,你都拿去抵债也行,牛车是我舅舅的,全家老小指它糊口过日子。”
张掌柜蛮横不讲理,一定要把牛车和粮食都留下抵债。不然,就叫绍郎从他尸首上压过去。
绍郎忍无可忍,心里冒火了:“就算该你钱,也该讲点道理吧!”张掌柜一听,扯住绍郎衣袖叫嚷起来:“你想讲理,那太好啦。咱们一块儿去见官!”
一提见官,绍郎心里明白:保卫团营长马小个子、巡警局张巡官都能跟张掌柜挂上亲戚,再往上捅几个钱,哪还有穷人可讲的理?于是,索性撒开牛鼻绳,把牛车和粮食全都留给张掌柜。
绍郎空着手回到家里。父母问他,他只是唉声叹气。
父亲说:“是不是叫张掌柜半道都截去啦?”母亲说:“孩子啊,要真是这样可就掐了你舅舅全家的脖子啦!”
这时,只听得窗下有绍郎的亲叔伯弟弟岱夫的声音:“哥哥,你叔叔喝了你送去的酒可乐坏啦!骂我干了一年,连一滴酒钱都没挣到呢!”
随着声音,身材高大的岱夫低着半个头从屋门钻进来。紧接着,满腹计谋的桑波勒、饶有风趣的绰恩宝和血气方刚的涓岚也都来看望绍郎。
绍郎暂时把忧愁烦燥情绪压下来,给南炕上的父亲倒了一砂壶酒,自己和几个亲叔伯表兄弟在西炕上端起大碗酒来。
桑波勒见绍郎双眉难展,见大爷大娘叹息落泪,忙问原由。绍郎只得把被张掌柜逼债的事和盘托出。
岱夫听了,腾地一声跳下地:“哎呀我的哥哥呀!人家把咱们逼到这种地步,你怎么还能忍得下去呀!”
桑波勒说:“该钱就讲该钱的事,动了抢,这跟土匪有什么两样?”岱夫干脆要用砍柴斧子去跟他们“讲理”。
绍郎的父母忙劝阻岱夫他们千万别惹事,全家人还指望他们的劳力养活,官府老爷要是天天来折腾,全村上下就没个安生日子啦。
岱夫说:“绍郎哥,咱们穷苦老百姓叫官家财主骑上脖子啦,不豁出命来跟他们出出这口气,我们还算什么男子汉!”绰恩宝、涓岚也磨拳擦掌地要跟着绍郎起来一块儿干。
有心计的桑波勒说:“要想干那还不容易?可咱们手里连一件带响的东西都没有,难道扛着割刀攥着镰刀吗?”绍郎听了暗暗点头。
绍郎的父亲眼看着他们要闯祸焦虑不安,心想不如现在就报官制止他们。于是,挪开酒壶蹭下炕,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父亲的神情,绍郎早看在眼里,暗向涓岚使了个眼色。涓岚忙随后跟出去。
涓岚在大门口拦住大舅,叫他回屋里喝酒。绍郎的父亲忿忿地说:“你们这几个畜牲真想惹事吗?咱们祖祖靠辈可没干过那种勾当!”
绍郎的父亲回屋里还在唠叨,绍郎却低头不言语。几个侄儿和外甥涓岚更听不进老人的劝告,只是叫他多喝酒,少管闲事。
岱夫对绍郎说:“哥哥要真想领着弟弟们干,我去嘎辛达大姨夫家“借”件带响的东西来!”绍郎一听跃身而起:“这事还得我去!”
日落时,绍郎揣着一瓶酒去给嘎辛达大姨夫“请安”。嘎辛达很高兴,忙把绍郎让进里屋。
绍郎跨进门槛往炕梢一看:炕琴底下露出一只崭新的连珠枪。就把酒瓶往炕桌上一放,顺势落坐在炕琴跟前。
嘎辛达叫大儿媳妇炒菜烫酒,二人在炕桌前边喝酒边叙家常
不一会儿,岱夫闯进来,见他们喝酒,就紧挨绍郎坐下,请求借点余钱度年关。
绍郎不满地责问岱夫,一个男子汉一年干到头,连年都过不了?岱夫说:“嘎辛达大姨夫不是坐在这儿吗?前天算的账,倒该他两千吊。”
绍郎问嘎辛达,岱夫干了一年怎么还倒该钱?嘎辛达用鼻子冷笑着说:“钱财都是有数的东西,岱夫的花销都有账本作凭证”。
绍郎猛地一拍桌:“好个“账本作凭证'!那上面搞了多少鬼,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嘎辛达知道兄弟俩今天登门没好事。
绍郎果然摊牌,说:“今天到此没别的事,不求钱,不贷粮,只借连珠枪去办点年货,用完马上送还。”
嘎辛达心里咯噔一下,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借枪我倒不心痛,官府知道了,怕先拿我是问。”
岱夫说:“今天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如不借给,我们的拳脚恐怕不认得你这个大姨夫。”
嘎辛达没办法,指指绍郎身后。绍郎没用转身,往后一伸手,就从炕琴底下拽出那只连珠枪。
绍郎把枪拿到手里以后又说:“子弹也借给一百粒吧。”嘎辛达从炕琴里取出七十粒子弹交给绍郎:“都在这里了,你都拿去吧。”
临走时,绍郎叫嘎辛达把自己和家里人的嘴都管住,如果把这事张扬出去,过后定不客气。嘎辛达心里骂,嘴上答应。
天黑的时候,张掌柜赶着驴车从富拉尔基街里出来,得儿得儿地跑上洪和岗子,车上装满各样年货。
驴车刚刚下岗,道两边呼地跳出两个黑影。张掌柜拭目细看:原来是绍郎、岱夫二人,一个紧握砍柴斧,一个手里操着枪!
张掌柜混身毛发悚然,忙滚下驴车硬着头皮问:“绍,绍 郎、岱夫兄弟,你们在这儿干,干什呢?”
岱夫说:“绍郎哥哥的粮食和牛车大白天叫胡子抢了,全家老小没米下锅。眼看要过年,我陪他出来办点年货。”
张掌柜知道这是专来找他的。马上堆出笑脸,让兄弟俩随便拿——拿多少也不入账,就算他送给绍郎和岱夫的拜年礼。
岱夫说:“张掌柜够大方!我们连货带车都留下了!罕伯岱全村穷人的房子地都入了你的“花账”,只换一车年货你也不赔账!”
张掌柜知道此刻不留下这些东西,自己性命就难保。索性把心一横,拽下装着半袋毛吊钱的麻袋就想溜。
岱夫按住他的手说:“车上的东西一件不能少,日后咱们好算账。”还提醒道:“算账的时候别找错了人,我们的名字叫绍郎和岱夫!”
张掌柜走出挺远,嘴里还嘀嘀咕咕骂:“不能忘,不能忘,你们的尊号我岂能忘!算账的日子就在明后天!”
岱夫摸摸车上大袋小捆的糖果、炮杖、月饼、香烟,还有大坛小篓的烧酒,呵呵笑起来:“哥哥呀,这下咱们几家可不愁过年啦!”
绍郎说:“不愁过年,可要见官老爷啦!”岱夫却满不在乎。说长相一样的人有的是,抢人哪有留名的?官府找到头上,一口咬定不知道!
绍郎趁夜背着一麻袋年货和一洋面袋子毛吊钱去看望舅舅。舅舅屋里有唱歌跳舞的声音,绍郎挺奇怪,站在窗下细听。
原来嘎辛达的两个女儿硬拽着舅舅的女儿跳哈肯迈舞取乐,舅舅的女儿无心陪她们,怎么也跳不起来。舅舅、舅母坐在炕上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绍郎扛着东西站在窗根下,好不容易等到嘎辛达的两个女儿噘着嘴走了,才急忙闪进屋里。
舅舅的孩子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糖果炮杖,都争着去抢,在炕上叽叽嘎嘎闹成一团。
舅舅和舅母见绍郎送来的钱两辆牛车也买下了,也乐得闭不上嘴。舅母说:“刚才我还埋怨你舅舅呢,哪曾想你还惦记着我们一家七、八口呢!”
舅舅发现夹在炮杖里的一大捆灶王爷,对绍郎说:“孩子啊,你一年到头卖苦力,挣点钱不容易,送这些这玩儿干什么?”绍郎看看也笑了,暗中怪自己太粗心。
绍郎把分送给几家叔伯表亲剩下的一些年货带回家里。父母不安地打听来历,绍郎只说是从嘎辛达那里借钱买的。
不一会儿,桑波勒跑来悄悄告诉绍郎:杜尔门沁巡警局的十几个巡警进了村,嘎辛达和张掌柜已经把他和岱夫的事都告发了。劝他们赶快躲一躲。
绍郎忙去找岱夫,岱夫不肯躲。桑波勒好说歹说才帮着绍郎把岱夫拽走。
兄弟俩带着连珠枪和砍柴斧出村去。岱夫回头看看村里仍旧静悄悄,就埋怨绍郎偏害怕杜尔门沁的那些黑狗,耽误了他的一宿好觉。
杜尔门沁的巡警们听说是绍郎、岱夫惹了事,又赶上天黑.没有个敢出头的。幸亏兄弟二人已出了杜尔门沁巡警局管区,就连忙告知海拉提巡警局截捕。
海拉提巡警局立即出动两排警察,寻踪追捕绍郎和岱夫。再说绍郎和岱夫连夜投奔毛古热村的大姨夫家,边喝茶边商议。
尼坎大姨夫劝他们三思而行,免得后悔。绍郎说:“我们是被狠心的财主们逼上这条绝路的。我们走后,家里还要拜求大姨夫照看。”
尼坎大姨夫送给兄弟俩每人一匹全副鞍鞯的骏马,给岱夫一只大盖枪和几百粒子弹。让兄弟二人在外自行珍重,家里大事小情由他照应。
兄弟俩离开毛古热,准备到色特热村去。色特热离罕伯岱较近,又有进退余地,所以他们打算在那里约集桑波勒等兄弟起事对抗官军。
毛古热到色特热,中间有大江相隔。积雪封冰的江面被江心的急流切断,兄弟俩不顾一切驱马向前。
绍郎抬头向对岸一看,失声叫起来:“坏事啦!坏事啦!对 岸全是官府的黑狗!”
岱夫看一眼对岸依稀可见的巡警们,不以为然地说:“连这几条黑狗都怕,日后怎么在外闯荡?现在天还没亮,枪子儿没长眼睛,从哪儿闯还闯不出去!”
绍郎连忙喊:“不行啊不行!”让岱夫赶快调马头往回返,色特热马上去不得,先到别处躲几天。
岱夫却一定要去色特热,拉起兄弟们跟官府财主见高低。只见他连连加鞭,座下的黑马几跳就蹿到前边。
绍郎喊不及拽不住,只好跟在后面闯上对岸沙滩。三排警察一窝蜂似的围裹上来。
岱夫左右突围,打得黑狗们连滚带爬。他硬从黑狗群中闯了出去。绍郎落后了一步,被众黑狗缠搅,难以脱身,最后被捕。
三排警察追捕岱夫落空,在罕伯岱嘎辛达家喝茶用饭。嘎辛达和张掌柜盛情招待。
嘎辛达和张掌柜向张巡官说明:别看出头惹事的是绍郎,最能惹事的还是岱夫。张巡官叫他们随时留神,岱夫一回村就火速报告。
绍郎被绑在大车上押出罕伯岱村,嘎辛达跟在车沿旁劝他:见了官,什么罪过也别隐瞒,多说判个三年五载;出来后别再惹事,老老实实干活养家。
绍郎却咬牙切齿地发狠:出来后定要找他算账。嘎辛达吓得当时就发起抖来,过后串通张掌柜一个劲儿往军法科使钱,让官府重重地判处绍郎。
绍郎被押进城里军法科严刑拷问。绍郎一口咬定嘎辛达和张掌柜是诬告,他和岱夫借枪只为打野兔。
谁料想第二天岱夫也被推进监牢。原来他砍了张家小铺张掌柜,烧了吸尽穷人骨髓的“花账”。过后留在村里没走,嘎辛达报告巡警将他捕获。
绍郎听了,不迭声地叫苦:“我的二虎弟弟呀,你怎么净往绝处逼我呀!咱们原先的案子就不轻,这下官府更不肯轻易罢休!”
岱夫却满有理地说:“这些年,张家小铺把咱们罕伯岱的穷人都欺负苦了。砍了他,烧了他的“花账',是替乡亲们做了一件好事!”绍郎对他这个倔人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挺着啦。
旧案未结,又添新案。军法动用七十二般酷刑,轮番拷问绍郎和岱夫。
绍郎、岱夫认死不认招,还反问军法科长刘罗锅:张掌柜和嘎辛达抢穷人东西、吸穷人血,官府为啥不管?难道坏事都是穷人干的?他们怎么告,官府就怎么信吗?
兄弟俩整整被拷问了三个月。案情突然有了变化:有人传说张掌柜是过路土匪杀的,有名有姓;刘罗锅吃了嘎辛达和张掌柜的钱,外面也出了不少闲言。
军法科越来越棘手,只得暂判绍郎、岱夫七年苦役,到城南塔列沁苇塘割苇子。
绍郎和岱夫是重犯,不但脚上戴着沉重的铁链,看守的警察们防范得也格外严。
绍郎、岱夫是穷困里熬大的人,戴着铁链还比别的犯人割的苇子多。干完自己份内的活儿,下棋闲聊等着收工。天天如此。
后来,兄弟俩跟看守的警察们都混熟了,防范得也就不太严了。有时还一块儿下棋闲扯,称兄道弟。
岱夫有时暗暗与绍郎商量逃跑的事,绍郎劝岱夫再熬个三年两载出去就没事了。岱夫却一天也不想多呆。
一晃到了第二年春天,苇塘的冰开始融化。犯人们只能从边边沿沿的地方割苇子,要凑够限定的数目,实在很难了。岱夫更加紧催促绍郎逃走。
清明节那天,看守给每个犯人发了一盒香烟,但不给火。绍郎和岱夫心里早有了个主意。
兄弟俩干完活的时候,两个看守正怀抱着枪打盹儿。于是,相互使了个眼色,分别向他们靠过去。
一个看守发觉绍郎走近身边,猛地惊醒。绍郎说:“借个火儿吧!光给洋烟不给火儿,叫我们怎么抽?”
那边的警察也醒了,见势不妙,刚想喊叫,岱夫一步蹿上去用镰刀钩住他脖子:“不许吱声,吱声就把你脖子割下来!”
这边的警察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早被绍郎把怀里的枪拽过去,枪口对准了胸膛;岱夫在那边也同时缴下警察的枪。
警察问绍郎:“兄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绍郎说:“你两个爷爷今天要远走高飞啦!快把警服脱下来,脱慢了别怪我们不客气!”
兄弟俩穿上警服,把两个看守捆了个结实。告诉他们,过后就说绍郎、岱夫是被好几十号弟兄劫走的,这样可免被问成死罪。两个看守磕头不迭。
兄弟俩又朝天嘎嘎鸣枪,对在苇塘里干活的几百个犯人喊道:“有种的快逃活命,没种的就算拉倒,我们俩可要走啦!”
犯人里刑期长、胆子大的立刻有二、三十人四散逃走。刑期短、胆子小的留在原地不敢动弹。
绍郎和岱夫用犯人们收工时往回背柴禾的绳子把留下的犯人胳膊靠胳膊绑在一起,两个警察绑在最后,叫他们横着身子慢慢挪回去。
绍郎、岱夫闯出苇塘,因为脚上戴着铁链怕人看见,只得沿着大道边的荒草土包摸向嫩江东岸。
在昂昂溪南大道上,遇见一个山东籍锔锅匠。兄弟俩借他的工具砸开脚上的铁链。
锯锅匠见二人踝骨被砸得鲜血直流,眉头不皱,牙关不紧,心里暗暗佩服。绍郎说:“多谢兄弟啦。我们事急,不能多叙,日后相见一定重重报答。”
兄弟俩脚下轻松,大大方方扛着枪,来到齐齐哈尔城北官摆渡东岸乘船过江。
摆渡船上有十几个兵痞,一看上来两个警察,这个找茬儿骂,那个凑过来取笑。岱夫哪受得了这个窝囊气?和他们吵嚷起来。
有个兵痞解下皮带要来抽打岱夫,岱夫气炸了肺,就势一拎就扔进江心里。别的兵痞一看,都嘁嚓咔嚓操枪推子弹。摆渡船上的几个乘客都吓呆了。
绍郎见要坏事,把咋呼得最凶的兵痞扔下江去。岱夫性起,和绍郎你一个我一个,转眼间把十几个兵痞都掼进江心。
正在这时,只听砰砰砰枪声急促,一伙保安团来到官摆渡东岸。原来官府已得知绍郎、岱夫等重犯反出苇塘,急派一营保安团各处寻捕。
马小个子带一连人来到官摆渡。眼见绍郎和岱夫把兵痞掼入江里,乘船驶向对岸,就连连鸣枪喊叫:“船上有逃犯!摆渡船快掉头!”
舵工想调船,绍郎用枪口顶住他胸膛:“掉头就打死你,快把我们送过对岸!”
保安团见船不掉头,枪声噼噼啪啪响得更紧,子弹从江面上嗖嗖飞过。船上的大人小孩吓得挤在一起。岱夫立在船尾喊道:“乡亲们不用怕!他们伤着一个百姓,我拿他们十条命来抵偿!”
绍郎和岱夫登上西岸,让乘客上岸走远,才卧在草甸子里等着保安团过江来。
马小个子带着一连人,气势汹汹地抓船赶过江来。见绍郎和岱夫趴在草甸里不动,就在后面大喊:“活抓逃犯!”
当兵的不知深浅,一起踊上来。草甸子里突然响起枪声,当兵的一对一对倒下去;哪块儿抻头,那块儿先倒。
眨眼间,草甸子边倒下三十多个当兵的。不管马小个子怎么喊叫,当兵的再也没人敢抻头了。
这时天渐渐黑下来,马小个子心里打怵:白天还吃亏,天黑更别想接近他们。于是,撤回东岸走了。
绍郎、岱夫兄弟俩等保安团撤走后,才稳稳当当沿着江岸,从富拉尔基东南的侯龙该、霍迪坎和罕伯岱河套,摸回罕伯岱村。
绍郎和岱夫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绍郎的父母听说兄弟二人反出苇塘,又杀了不少官兵,吓得说不出话来。
桑波勒、绰恩宝、涓岚听信儿连夜来聚会。他们都横下心肠跟着绍郎和岱夫,与官府干一场。
绍郎酙酒在盅,双手敬给父亲:“苦命的父母啊,你们的孩子们今后有家难回啦!不是我们不愿在家孝敬老人,是官府财主逼我们走上这条绝路的!”
父亲颤抖着接过酒盅,母亲失声痛哭起来:“你和岱夫出走就够揪心的啦,何苦还拽着桑波勒他们?你们这些养家的人都走光。乡亲们今后还指望谁?”
岱夫越听越按捺不住性子:“哎呀我的大爷大娘啊!人家都骑到咱们脖子上啦,有多少眼泪也白流!我们出外闯荡是替穷人出气,不是给祖宗丢脸!”
桑波勒劝岱夫,让老人把话说完。这次走了,不知啥时候回来。岱夫说:“等杀尽财主,荡平官府,就能回来!”
岱夫的父母和桑波勒的母亲也跌跌撞撞地来劝阻。可是,兄弟五人早已横下了心,多少头犍牛也拉不回转了。达斡尔的英雄们心悬大义,他们要除暴安良与官军激战的故事和悲壮的结局如何?请看下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