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的春天,乌苏里江畔分外来得早,刚刚过了三月,江上的冰排已经跑尽了,只见碧水鳞鳞,渔帆点点,阵阵渔歌在江面上荡漾。
夕阳西下时,红光渔场的渔船已经返航了。突然,一艘苏联炮艇,喷着一股股黑烟挑衅地围着渔船兜了一个大圈,掀起滚滚浪花,然后走了。
站在船头的101渔业队老渔工李大橹望了一眼苏联炮艇的背影,笑哈哈地对身边的渔业队长李春风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们又耍什么花招?”李春风皱紧双眉,说:“反正没安好心,我们要提高警惕!
李春风刚说到这里,女渔工张亚男到船头焦急地说:“队 长,今年江水枯竭到历史最低水位,我看春汛生产要成问题。李春风想了想说:“是啊,我们必须开发新渔点,努力完成百吨鱼的生产任务!
汽笛长鸣一声,渔场码头快到了。李春风举起望远镜往码头上边看边说:“红光二号正在卸砖瓦灰石。侯调度为什么在这 个季节,忽然关心起盖俱乐部的事来!”李大橹听了这话脸上的 笑容消失了,反问道:“田指导员到县里开会怎么还没回来?”
红光渔场指导员田刚是个转业军人,在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中荣立了三等功。半月前,他离开渔场到县里参加生产会议。散会后的当天,他就怀着急切的心情,登上开往沿江区的大汽车往回赶路。
在沿江区委书记办公室里,张书记听了田刚的汇报之后,说:“你们渔场是一九七四年的红旗单位。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做出新的贡献!
这时,边防站方站长匆匆地走进屋来。他向张书记汇报了一个新的情况:最近几天,苏联炮艇曾两次趁大雾窜进我莲花泡。每次大约停车半小时,好象在排除故障。
张书记拉开墙上的边防地图,指着莲花泡对田刚说:“你 看,一O七工程就在紧挨莲花泡的伏虎山中,莲花泡就是一O七工程的大门。你们在开发莲花泡的同时,要和边防站紧密配合,提高警惕,防止敌人进行破坏。”
告别了张书记,田刚兴冲冲地回到渔场码头上。红光渔场的两艘机船一个在卸鱼,一个在卸建筑材料。正在擦洗甲板的张亚男,一眼看见田刚兴奋地喊:“指导员回来了!”
职工们一听说指导员回来了,都纷纷迎了上来。老保管徐大爷对田刚说:“老田啊,你走这半个月,咱们场里可出了不少新鲜事:李春风建议开发莲花泡,扩大渔点;侯调度提出方案盖俱乐部,大兴土木,听说张场长就等你回来研究撤点抽人呢!
老徐头这几句话引起了大家热烈的议论:有的说,小李子这一招虽然有点冒险,值得一试;有的说,侯调度提的那个方案 也是为了大家。众说不一。田刚默默听了一阵,让大家抓紧时间卸完船上的物资回去休息,他返身朝渔场办公室走去。
在场部办公室里,场长张功武看看生产进度表,觉得压力很大。这时,一个瘦长个子的人推门走了进来。他就是渔场生产调度侯越东。
侯越东把一分报告递到张功武手里说:“这是撤点的安排。场长,李春风开发莲花泡的建议我看是异想天开,以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简直是劳民伤财!”张功武听了这话说:“这些问题还是等指导员回来再定吧。
这时,田刚推门进来,张功武一见高兴地说:“老田啊, 你可回来了!”侯越东也凑上前说:“指导员,刚才场长还叨喳你呢!....”
张功武打断了侯越东的话说:“老侯,你忙去吧,我和老田谈谈。”侯越东推门走了出去。田刚望着侯越东的背影说:“听说侯调度对撤点的事很积极呀!”张功武却说:“这都是我的意见。”说着顺手拿起那份报告,递给了田刚。
田刚翻了翻报告说:“关于撤点搞基建的方案和开发莲花泡的建议,我看明天在支部会上讨论一下再定吧!”接着,田刚向张功武详细地传达了县委召开的生产会议精神。
田刚把和区委张书记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张功武,最后他说:“开江以来,苏联炮艇两次乘大雾窜入我莲花泡,看来是另有目的。莲花泡是附近的一O七战备工程的门户,我看,开发莲花泡对保护战备工程具有很大意义。”张功武听了没有吱声。
侯越东走出了办公室,遇到了老渔工何祥。何祥对侯越东说:“刚才在码头上听指导员的意思,不想撤点搞基建了,支持开发莲花泡。这是真的吗?”侯越东一转眼珠说:“你是老渔工,有经验,开发莲花泡你可以大显身手喽!”
侯越东这几句话,勾起了何祥的一段往事:文化大革命前,张功武带领大家去开发莲花泡,船到泡心,何祥下水摘挂差点被淹死;后来还落下个关节疼的病。每当他想起这件事心里总 是不舒服。
因此,何祥一听侯越东这话,马上就火了,说:“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侯越东又乘机说:“李春风能建议开发莲花泡,你就不能建议撤点搞基建?”何祥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就转身走了。
田刚为了摸清群众对开发莲花泡的看法,第二天一清早,他就找李大橹在小船上下蹚网。他们一边下网一边唠着开发莲花泡的事。
下了两网只打了几条小鱼。李大橹把小船划到码头,对田刚说:“莲花泡上接山水,下有凉泉,不受大江落水的影响,水阔鱼肥。老田啊,可别听侯越东那小子的弯弯道。咱们渔场若是不抓鱼去供应人民生活需要,还叫什么渔场!”
这时,忽听江上有人喊了声:“指导员!”田刚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小船飞流而下。一个小伙子敞露着胸怀,有力的两臂飞快地推动着双浆。这小伙子就是一零一打鱼队队长李春风。
李春风把小船划到岸边。田刚一个箭步跳了上去。李春风调转船头,飞快地把小船划到江心。他对田刚说:“指导员,有个新情况,向你汇报·.....”
原来自从李春风提出开发莲花泡的建议以后,他就带领几个人利用休息时间对莲花泡进行调查。他们在以前张场长和何祥清除过倒木、乱石的地方,开始了新的清理工作。
为了节省时间和劳力,李春风带领渔工试做了一个土绞车,把泡子里的倒木和铁丝子很快地捞净了。他们连着下了两次拉网,都没成功,水底下好象有什么东西挂着似的。
昨晚,李春风接到开支委会的通知。他估计在会上要研究他提出的开发莲花泡的建议,半夜就和青年渔工小王划船向莲花泡奔去。
夜里,大雾遮住水面,三尺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李春风和小王凭着平日的记忆,轻轻地把小船划到了莲花泡挂网的地方。李春风把腰上的绳子紧了紧,飞身跃进水中。
春天的水刺骨的凉。李春风在水下艰难地摸索一阵子,终于摸清了情况:原来水底布满一层荆棘、柳根和埋在泥里的倒木。它们枝枝相连,根根相盘,给下网带来了困难。
李春风刚穿好上衣,小王忽然听到雾中有划船的声音。他以为是渔队的同志来了,便问了句:“谁?”那只船听了小王的喊声掉头朝泡口划去了。李春风觉得有问题,立即划船向泡口追赶。
那只船快到出口时一看后面有船追来,便打着了马达,喷起一股黑烟,慌忙地向江对岸逃跑了。
李春风汇报到这里,田刚愤怒地说:“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情况来看,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田刚知道了李春风深夜探泡的事,便深情地说:“小李 呀,春水凉,以后不准一个人下水!”李春风听了微笑地说:“指导员,这比你1969年下冰窟窿打捞苏联的“乌龟壳”(坦克)还差得远呢!”
晚上,田刚主持召开了支委会。会上他先传达了县委召开1的生产会议精神,然后就开发莲花泡,撤点搞基建两个问题进行了讨论。
张功武在会上发言说:“目前江水干枯,无法再进行作业,我们应该抓紧这段时间,搞好基建。”
张功武的话遭到了大多数支委的反对。李春风指着桌子上 的撤点方案说:“这是一般的撤点问题吗?这是要我们经春 济新跃进的形势下从生产岗位上撤退下来。”张功武打 风的话说:“要实事求是,不要给人家扣帽子嘛!
李春风接着说:“侯调度随便从渔点调人搬运基建物资,这是乱用职权!”张功武不高兴地说:“抓不着鱼,人闲着也没有用,抽几个人备备料有什么不好的。”支委张亚男插了一句说:“怎么能说人闲着,开发莲花泡有多少事情要做啊!”
张功武听了张亚男的话,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说:“还提莲 花泡?以前,我跟何祥差一点把老命搭进去,那里的情况我还是清楚的。”田刚伸手拽了一下张功武的衣角,示意让他坐下。他回头对老田说:“老田,谈谈你的意见嘛!
这时,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田刚身上。田刚站起来说:“我同意大多数支委的意见:开发莲花泡。最近李春风他们队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取得了第一手材料。他们自制的土绞车已经试验成功了。”
接着,田刚又把苏联炮艇近来的活动情况向大家做了介绍,最后他说:“开发莲花泡不仅是一项生产措施,而且有重大的战备意义。敌人妄想窃取我一零七战备工程的情报,有可能在莲花泡下手。因此,我们要提高警惕,防止敌人的破坏活动。
一阵敲门声,侯越东拿了一卷大字报推门进来。他环视了大家一眼,然后对田刚说:“指导员,何祥太不象话了,有意见可以向组织提嘛,为什么要把大字报贴到大门上!我们渔场是红旗单位,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侯越东说完打开大字报念道:“开发莲花泡,费力不讨好,鱼也打不着,房子盖不了,赶紧撤渔点,基建是正道。”张功武听了说:“何祥在莲花泡是有过教训的呀!
侯越东转身欲走,张功武叫住他说:“你是生产调度,谈谈你的看法!”侯越东无奈地说:“还是支部来定吧,我不好说,不好说。”说着急忙转身推门往外走,正巧和进来的李大橹碰了个满怀。
李大橹手里也拿着一卷纸走进屋来。侯越东看见忙问:“又一张!”李大橹把手一扬说:“这是我们队开发莲花泡的决心书。全国都在大干社会主义,我们也要拿下新渔点,为革命做出新贡献!”
李大橹热情洋溢的几句话博得全体支委的热烈掌声。侯越东听后,自觉无趣便退了出去。李春风望着侯越东的背影说:“侯调度这些日子行动有些奇怪。他到我们队去大谈场长那次开发莲花泡的教训,有几个小青年都动摇了。”
支委会经过充分地讨论,做出决定:立即开发莲花泡,并把“莲花泡”改名为“跃进泡”由李春风担任开发队长。基建任务暂缓进行。张功武虽然同意了支委的决定,但思想上还是没完全搞通。
第二天,田刚来到了跃进泡,只见在伏虎山下的跃进泡由一条不到一里地的小通和乌苏里江连着。他站在船头远远望去,只见李春风正带着渔工们在欢乐的号子声中紧张地打捞泡里倒木和树挂。
田刚听完了李春风的汇报,便参加清理水面的劳动。渔工们一看这种情景,干劲更足了。
晚上,田刚和渔点民兵们一起配合边防军警惕地巡逻着这一带水面,密切注视着苏联炮艇的活动。
经过半个月的战斗,要在清理好的蹚子里试网了。张功武乘着一只新船从场部赶来。当他看到岸上放着一堆堆倒木、树挂和眼前平静开阔的水面时,心中一阵激动,对田刚说:“李春风,他们这些小伙子真有股子干劲呀!
要下网了,张功武仔细地检查了网具。他嘱咐李春风注意安全。他还让划船的小王去撒网,自己亲自搬桨。只见小船轻快地向跃进泡划去。
第一网成功了。张功武看到船舱里活蹦乱跳的大鱼,高兴得嘴都闭不上了。站在岸上的人也兴奋地欢呼起来:“试网成功 了!”
张功武上了岸,对田刚说:“生动的一课呀!老田,我看明天就把另外几个渔点的人组织过来,大闹一阵子,今年的任务就没有问题了。”这时,李春风也跑了过来,要求做第二次下网试验。
张功武看了李春风一眼说:“嗬嗬,这样就满不错了吗。小李,得给你记上一功,不用再试验了。”李春风说:“场长, 刚才用的网身子短,蹚不到底,再用长网试试。
这时,一个民兵跑来报告说:“一艘苏联炮艇开到江心处抛锚了。”田刚眉头一皱,心想:“他们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捣乱呢!”他一步跳上船,斩钉截铁地说:“做第二次下网试 验!
小船在泡子里艰难地拉着网。几条鲤鱼跃出水面。突然网一紧,小王喊道:“挂网了!”田刚一搬桨,船立刻停住了。
他们溜着网,找到了挂处,李春风要脱衣下水摘挂。田刚一把拉住他说:“拽一下试试看。”李春风脚蹬船帮,使劲的拽了一下,还是没有脱挂。
田刚走过来,搭上手说:“再来一下!”三人一用力,只听“咔喳”一声,船舷板断了,三人一齐跌到泡里。岸上的人急忙划船过来,把他们连人带船划到岸边。
张功武走上前来说:“好了,第二步试验就别搞了。”田刚指着断处说:“不,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李春风走过来一看,轻声地说:“这不是锯口吗?”
大家围着拽上岸的破船,发现在断了的船帮上有一道锯印。张功武一跺脚说:“这不是何祥修的船吗?他是怎么搞的?”田刚说:“老张,先别忙着下结论,咱们进一步检查一下。”
李春风走过来说:“我感到很奇怪,刚才下网的那个地方,前几天我们用钩子钩了好几遍,什么也没有哇。怎么又出现了挂呢!”田刚这时抓起拽上岸的破网仔细地看着。
突然,田刚眼睛一亮对张功武和李春风说:“树枝挂网网碎的口子不正齐,你们看这口子象刀割的一样。这泡子底下有秘密!”张功武一看就楞住了。李春风说:“我下去看看!”于是他们一起跳上船去。
李春风在翻船的地方下了水。一会儿他露出头来紧张地对田刚说:“有情况!”说着又钻进水里去了。小船慢慢地朝未清理过的水面上划去。
张功武在岸上正烧起一堆火,他望望岸边的碎船破网,又看看远去的小船,觉得这跃进泡真有点琢磨不透。他刚才那一阵子的喜悦又被这眼前发生的事情冲淡了。
这时,田刚划的小船一歪,李春风从水里又钻了出来。他想用手搬住船帮,没有抓住。田刚急忙伸手把李春风拽上船来,小船急速地朝岸边划去。
大家把李春风搀着到火堆旁,用酒搓着他的身体,活动着他的四肢。这时大家才发现李春风手里握着一块焊有铜丝的铁块。
李春风轻轻地对田刚和张功武说:“指导员、场长,水里有情况”他看了一下四周又马上闭上嘴,没有往下说。田刚会意地吩咐其他同志继续工作。田刚和张功武搀扶着李春风在岸边遛着。
李春风告诉田刚和张功武:“刚才下水后,在挂网的地方69没有摸到树挂,却摸了一块三角铁。三角铁被一个铁丝拴在一根埋在泥里的电缆线上。顺着电缆往前找,由于泡子前段没有清理,电缆线找不到。”
窃听器!”田刚和张功武几乎同时说了出来。张功武气。愤地骂道:“他们真他妈卑鄙,竟搞到我们内河里来了!”田刚严肃的脸上也充满了愤怒,他望了望泡子那边的伏虎山道:“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是一O七战备工程!
三人在一棵大柳树下坐下来,经过反复研究,最后决定立即向区委汇报。
在区委办公室,田刚向张书记、方站长谈了发现苏联窃听器的经过。张书记和方站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对田刚说:“你们 要加速开发跃进泡,找到敌人的窃听器,拿出罪证。当前要密切监视可疑的人,防止敌人狗急跳墙,毁坏证据。”
当天下午,田刚一回到场部,张亚男就对他说:“指导 员,现在不知从那里刮来一股风,说何祥搞破坏。侯越东说的最厉害。”田刚沉思一阵,告诉张亚男:“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很快就会真象大白。今晚我去找何祥谈谈。”
何祥搞破坏的议论很快地传到了场部。正在修船的何祥听了这消息,脑袋“嗡”的一下险些昏倒。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呆了。
这时,侯越东走来。他看到何祥发呆的样子,嘴角掠过一丝奸笑,凑到何祥跟前说:“真没想到你能干出这样事来,我以为你写了大字报说明观点就算了,谁知道你还搞起破坏来了,差点把指导员和李队长淹死。这下你可闯了大祸了!
何祥身子一颤对侯越东说:“侯调度,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不知是那个王八蛋给我安赃。”侯越东把眼一瞪,说:“还想低赖!依我说你赶快认个错,就说你下料时没注意。咱哥们相处这么多年,我再给你兜着点。不然,····..”话没说完转身走了。
何祥望着侯越东的背影,痛苦地一拍大腿说:“咳,我就 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呀!”说完抱着头蹲了下去。
傍晚,何祥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一个劲地抽着闷烟发呆。他的老伴一边洗碗一边数落着他:“你 就是没事找事,跟着侯越东的屁股,今天要盖房子,明天写大字报......”
何祥说道:“大字报还不是侯越东给我编的,该我个屁事!我也琢磨不透,好好的船怎么能坏了,这不诚心往我身上栽赃吗?”这时田刚来到何祥家门口,听到了这些谈话。
田刚推门走进屋来。何祥的老伴对田刚说:“指导员来了,我正数落这个没长脑子的人呢。”何祥忐忑不安地对田刚说:“指导员,有人说我搞破坏,你相信吗?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写那张大字报啊!
田刚坐在炕沿上吸着烟袋,对何祥进行了耐心的帮助和教育,要他放下包袱,相信党支部,会把一切问题都弄得水落石出的。田刚最后说:“老何啊。你觉得侯越东这人怎么样?亻你 们是 什么时候认识的?”
田刚的一席话,使何祥心里顿时亮堂起来。他轻轻地嗑了刻嗑烟袋锅,慢慢地讲述着他和侯越东认识的经过······。
一九四五年的春天,何祥给伪乡长侯扒皮家打鱼。一天,侯扒皮在沈阳念书的大儿子侯华堂领来一个人住在侯家大院。以后何祥才知道这个人叫侯越东,是侯扒皮的远房侄子,又是侯华堂的同学。后来因为时局动荡,侯越东便在这里住下了。
解放以后,群众把侯扒皮抓了起来,侯华堂却逃跑了。在斗争会上,侯越东带头揭发侯扒皮剥削长工和鱼肉百姓的罪恶,获得了群众的好感,何祥也觉得侯越东和穷人一条心。
从那以后,侯越东主动地找何祥一起打渔。红光渔场成立时他们一起参加工作。那时,何祥孩子多,生活比较困难。侯越东经在经济上接济他。就这样,两人成了好朋友。在历次运动中侯常在经济方换一直是何样当证明人。
听完了何祥的讲述,田刚沉思一阵说:“老何啊,造新船时,侯越东去过你们那里吗?”何祥想了想说:“他去是常去,可是他从来不动手干活。”这时,何祥的儿子小宝躺在炕上插嘴道:“他干过,我看见了。”于是小宝便讲起了他看见的一件事情··
原来有一天,小宝放学后,到修船组附近的木楞上玩耍。他看见侯越东和他爸爸嘀咕了一阵子写大字报的事,然后他爸爸放下手中的工具转身走了。
何祥走后,小宝看见侯越东鬼头鬼脑地张望了一阵子,操起刀锯,急急忙忙地在新船割几下,然后又拿乱麻塞进锯口,便刷起沥青来了。
田刚问:“后来呢?”何祥接上说:“我回来的时候,侯 越东正在刷漆。当时我也没大注意。”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还能是这家伙捣鬼?”田刚说:“老何啊,有人往往抓住你胡里胡涂的弱点,把你往泥玩里推啊!
田刚从何祥家出来时,天上乌云翻滚,远处响着阵 阵 雷声。他看了看天色,心想:“越是这样的天气,越要提高警惕,防止敌人内潜外逃。”这时渔场民兵巡逻走来,他便走进队伍一块巡逻去了。
田刚和民兵们巡逻到跃进泡附近的江口时,突然听到江中一阵水响。他们立即卧倒,观察动静。
一道闪电,只见一个黑糊糊的家伙在水里站了起来,这家伙向四周望了望,便向我岸上走来。原来是一个穿着脚蹼泅水越境的特务。
一见特务,民兵小马一下子站了起来。田刚急忙把他按倒,小马不小心,把一株树枝碰断。那特务听见响声,扭头跑到江边,想往水里跳。
小马一看特务要跳水逃跑,一扣扳机,“砰”的一枪,那 特务在江边摇了几下,便倒下了。民兵们随着枪声冲了上去。
民兵们在特务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和一个塑料袋装着的一张密语单。上面写着“老三,母病极危,立即手术,速归老家。”
天刚放亮,一辆吉普车急速驶来,区委张书记和方站长一起下车验尸。许多群众也赶来观看。何祥凑到近前一看,觉得这个特务有些面熟。他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忽然想起五年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前夕的一天晚上。何祥到侯越东家串门,在门口和一个人打了一个照面。那个人一见何祥就急忙扭过头来戴上口罩,匆匆地走了。何祥看到那个人觉得好象是侯华 堂,就想去追,这时候,侯越东把他叫住了。
何祥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侯越东笑了一下说:“别疑神疑鬼的,这么多年他早死了。刚才那人是问路的,不能瞎猜疑。在 边防地区闹出乱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从那以后,何祥再也没提这件事。
吉普车开走了,何祥猛想起眼前这个被打死的特务就是侯华堂。他想:“侯越东与特务有牵连,得马上报告!”于是他马上顺江边小路朝场部跑去。
沿江的小道,草深路窄。何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紧接着后脑勺被打了一棒。何祥摇晃着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那人又打了他一棒,何祥“哎哟”一声昏倒在地上 。
一阵汽车马达声,从远处传来,那人慌张地把何祥往草棵里一推,钻进树林里逃走了。
上班后,渔场职工和家属们三三两两的议论着特务被打死的事。侯越东若无其事地朝江边走来。张亚男根据田刚的安排,密切地监视着侯越东的行动。
在渔场办公室里,田刚拿着一个纸条对张功武说:“根据 密语破译,苏联命令潜伏特务03毁掉窃听器,然后越境,返回江东。敌人的第一步行动已经失败了。现在我们得将暗藏在我们内部的03揪出来!
这时,民兵小李跑进屋来对田刚说:“指导员,何祥失踪 了。”张功武听了怀疑地问道:“难道何祥是“03”吗?真复杂!快派人去找。”这时,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张书记在电话里告诉田刚,何祥在区医院正在抢救,让他马上到区里来。田刚放下电话,对张功武说:“根据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何祥被害肯定和侯越东有关。现在我马上到区医院,你要密切监视侯越东的行动。”
田刚走后,张功武出去把民兵小马叫来,耳语了几句。小马点点头,朝侯越东住的宿舍走去。
午饭后,侯越东悄悄地溜回宿舍,拿起桌上的半瓶酒,咕噜灌进肚里,便一头躺在床上。他望着墙上挂的那面镜子出神,一阵思潮翻滚,过去的影子仿佛一一在镜子里闪现出来······
侯越东早在沈阳读书时,就和堂兄侯华堂当了日本特务,曾多次告密、破坏学生运动,使几个共产党员被害。在革命急骤变化的形势下,他们预感不好,便在日本投降前夕,跑到了他堂叔侯扒皮家躲了起来。
解放后,他隐瞒了历史,伪装积极,蒙蔽了群众,得到了张功武的信任,被提拔为渔场的生产调度。
一九六九年春天的一个夜晚,二十多年前失踪的侯华堂突然来到了他家,对侯越东说,“我这二十多年在江东那边混的不错,咱们还是一块干吧,保证有你的好处。”说完把一落子钱扔给侯越东。
侯越东向候华堂提供了许多边防情报,侯华堂临走时对侯越东说:“兄弟,这些情报很重要,我得给你去请功领赏,等你干了一件大事之后,便可以跟我到那边去过幸福生活了。”从此,侯越东当上了苏联特务,代号“03”和代号“02”的侯华堂单线联系。
这件大事侯越东终于等到了。一天夜里, “02”悄悄来到他家,告诉他窃取一。七战备工程情报的种种方法已经失败,现在要侯越东千方百计保住莲花泡里的窃听器,必要时毁灭证据,越境过江。
可是,现在“02”已经被打死,他自己也要暴露并被民兵监视起来。他突然翻身跳起,象热锅里的蚂蚁似的,在屋里来回 地转着。一个狡猾的计划突然涌上心头,只见他的刀条脸上显出 一丝奸笑。他打开窗户,便又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睡了。
负责监视侯越东的小马,从窗户里看到侯越东在睡觉,便放心地坐在远处的树下,抽起烟来。
田刚赶到区委后,张书记和他到区医院去看何祥。原来方站长在巡逻执行任务时发现了何祥,便立即用边防站的汽车把何祥送到区医院抢救,但因何祥头部受伤很重,虽然脱离了危险,仍然一直昏迷不醒。
在手术室里,抢救何祥的手术正在进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只见何祥慢慢地睁开眼,他看到田刚,吃力地喊了一声:“指导员,快抓侯越东······”便又昏了过去。
一辆吉普车在侯越东家门口停下,田刚和方站长带着战士、警察跳下车来,迅速地冲进屋去。
民兵小马揭开大和一看,原来是几个枕头放在被窝里,侯越东已经逃跑了。田刚说了句:“追!”大家立即跳上吉普车,朝跃进泡方向追去。
吉普车在通往跃进泡的小路上疾驰着。不大一会就见一个人影在跃进泡附近转悠着,江对岸一艘苏联炮艇缓慢地朝江心开来。
侯越东托着炸药,跳下陡岸,刚要上木船,去跃进泡监视敌特活动的李春风一下子扑了过去:“不准动!”这时,田刚,方站长也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将侯越东包围起来。
侯越东狗急跳墙,“哧”的一声把炸药包点着朝人群中一扔,转身向江边逃跑。这时,江中那艘苏联炮艇已停在主航道上,汽笛象狼嗥似的叫着。
“卧倒!”田刚一个箭步跳上前去,抓住炸药包,把冒烟的导火线抽了出来。这时张功武也飞跑着朝侯越东追去。
在江边,张功武一脚把侯越东踢倒。这个隐藏多年的苏联特务,被抓住了。苏联炮艇哀叫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抓住了苏联特务侯越东,挖出了苏联的窃听器,给渔场的职工上了一堂生动的边防斗争教育课。张书记对大家说:“同志们,敌人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他们每时每刻都想颠覆我们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跃进泡开发成功了。山下水上歌声阵阵,红旗飘扬。试网开始时,张功武握着田刚的手说:“老田啊,这一连串的事件对我的教育太大了,这第一网鱼我来打吧!
李春风划着一只崭新的小船,载着张功武向泡心奔去。银白色的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起网了,金色的鲤子,银白色的鲫鱼,挂满了网。岸上的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呼声“试网成功 了!”这欢呼声在伏虎山上、乌苏里江边迥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