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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河大队党支部书记银杏婶参加公社举办的理论学习班就要结束了，这天清早，银杏婶刚吃过早饭，就见第五生产队的菊妹挎着只竹篮向她走来。
菊妹的爱人勤生是第五生产队的会计，银杏婶在参加学习班之前，曾要勤生在劳动管理上搞个试点。今天菊妹来上街，顺便就把勤生拟订的一份劳动管理方案带来了。
银杏婶带菊妹进了宿舍，问起勤生的情况。菊妹 嘴一撇说：“他呀，整天忙算百分比，也不看看人头。前天我为富裕中农刘二婆抢高工分的事，还跟他干了一架哪！
银杏婶满有兴趣地问：“那为啥？”“他不但不教育，还说这是好事，工分调动了刘二婆的积极性。我看，他明天带队去割草也用这办法搞试点，准要出问题。”银杏婶说：“对，这个问题是要搞清楚。”
送走了菊妹，银杏婶打开那份劳动管理方案，看着看着，不觉沉思起来：规章制度需要，评工记分也要抓好，但不能把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这个大前提忘记呀！想到这里，她在学习班一结束，就来到了东河五队。
第二天，在会计勤生带领下，三只割草船出发了。头一条船上，勤生亲自掌舵，船舱里坐着银杏婶、菊妹和刘二婆等几个社员。
一路上，三只船乘风破浪，很快驶进了河浜。谁知一进星湖口，却劈面碰上了顶头浪，腾起的狂风，把勤生带来的记工簿、工分账吹得乱飞。船一晃，连秤锤也滚进了舱里。
勤生一时慌了手脚，撇开舵就去抓账簿。船顿时失去了平衡，在湖里摇摆起来，吓得刘二婆双手捂住了脸，浑身直打哆嗦。
“莫慌，大家坐着别乱动！”突然，银杏婶从舱里敏捷地窜到后梢，一把抓住乱晃着的大舵，将野马似的船稳住了。
但是，船帆还在桅杆上被狂风刮得甩来甩去，危险还没过去。“菊妹！”“有！”“来稳住舵！”银杏婶把大舵交给菊妹，又迅速冲到桅杆下，一使劲，将帆落了下来。
这时，勤生才把账册收拾好，忽然，又下起大雨来，勤生搔着头皮想：“这次割草任务，怎么完成啊！对，乘这机会，给大家鼓鼓劲！
勤生掏出工分簿，头头是道说了起来，最后他朝秤杆一指：“工分多，工分少，秤上见分晓！”“会计，说得在理！”刘二婆高兴地接上了腔。
菊妹在后舱生气地盯着勤生，正要开口，突然，舱篷里响起了一阵激昂的歌声：“毛主席号召农业学大寨，贫下中农把红旗举起来。..····”原来，银杏婶把半导体收音机打开了。
收音机里正播送着农业学大寨节目。大家顿时活跃起来。勤生见银杏婶一下就把他的鼓动工作打乱了，心里恼火，又不好发作。只见银杏婶却来找他了。
这时，雨停了，银杏婶和勤生来到船头。银杏婶笑着问：“刚才的广播你听了？”勤生刚才根本没有听，愣住了。银杏婶说：“光靠秤，只能秤出斤量，不能用来确立社会主义思想啊！”
银杏婶继续说：“这可是关系到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大事啊！”勤生困惑地摇着头，他想，评工记分就是要实打实敲，鼓励社员多干活，不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吗？正想着，船已靠岸了。
九月的水乡，正是水肥草茂的季节。旺盛的野草铺满了湖滩。社员们一上岸，就生龙活虎地割起草来了。
菊妹割草是全队的拔尖儿，没多会儿，她割下的草已堆到筐口边。她撩起竹裙，擦了擦满脸的汗珠子，发现刘二婆径直地朝她走来。
原来，刘二婆一心想多挣工分，见菊妹这边草旺，就抢着拦在菊妹前头割起来了。菊妹有些生气，她一转身，干脆转到另一条田埂去了。
谁知，这条田埂两边都栽了豇豆，豆梗上正开着花，她怕割草时碰落花朵，影响结荚，又转身另找地方去了。菊妹刚走，刘二婆却又跟了过来，看到豇豆田埂旁旺旺的草，蹲下身来就割。
“慢着！”菊妹过来指着落在地上的豆花说：“我们割草，可不能损坏兄弟队的庄稼呀！”刘二婆嘴一撇：“嗳唷，这点花有啥稀奇，大惊小怪！”头也不抬地又割起来。
“你给我住手！”菊妹气愤地又喊了一声。“喔喔唷！你 是什么干部？听勤生的，还是听你的？我割草，你管得着？”菊妹的心象被针刺了一下，她背起草筐，找勤生去了。
菊妹一见勤生，气乎乎地说：“去看看吧！刘二婆为了抢工分，把兄弟队的豇豆都损坏了。”勤生不但不听，还拍着工分簿冲她说：“你这个虎将怎么搞的？连刘二婆都割不过，还妒忌她！”
菊妹好不容易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扭头走回田埂旁。突然感到肩头上有一只手拍着，她以为是勤生，火爆爆地说：“要我学刘二婆那股损公肥私的邪劲，我不干！”回头一看，却是银杏婶。
“别难过！”银杏婶爱抚地替她拣去头发上的草星，鼓励她说：“要知道，对小生产者的改造工作，只有通过很长期、很缓慢、很谨慎的组织工作才能做到。”菊妹点着头又割草去了。
这时，勤生看见银杏婶，满心喜欢地说，“社员的干劲可高哩，特别是刘二婆，得表扬表扬她！”银杏婶眉毛一耸，坚定地说：“我不同意！我认为应该表扬菊妹！”“她！”勤生愣住了。
勤生皱着眉头说：“菊妹比刘二婆少割三十斤草哩！”“刘二婆的积极性是什么调动起来的，你分析过吗？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分清是社会主义积极性和资本主义积极性的界限啊！”
勤生还是没想通，银杏婶语重心长地说：“是政治挂帅，还是工分挂帅，这是两条根本对立的路线，过去有过斗争，今后还会有斗争，你再好好想想吧！”说完走了。
银杏婶一走，勤生才没精打彩地抓起挑草的丫枪，到斜坡上去收草了。他心里憋了一团火，好几次都把丫枪头戳在泥里，拔都拔不出来。
正好菊妹前来倒草，她抓起草堆上的一把草喊了起来：“哟，你怎么把这种草也收下啦！”勤生过来一看，那草根上粘着一块块的大泥疙瘩。
旁边几个社员也嚷了起来：“会计只看秤，不看草！”“这草肯定是尖头户割的，只图工分，不顾质量！”“钻秤杆的空子！”勤生听得头皮发麻了，他提起秤杆，就往船上奔去。
一会儿，他扛着个空竹箩跳下船来。正好有个小伙子提了一大篮草走来。他放下竹箩，提起竹篮就往箩里倒：“不用秤了，改用竹箩，一竹箩算十五斤！”小伙子不答应，当场争了起来。
这争吵声传到正在梅林里割草的菊妹耳中，她着急地对银杏婶说：“他···他···”“别急，吵吵有好处，让他多听听群众的意见！”
吵嘴声越来越大，菊妹沉不住气了，她站起来：“我送草去，跟他谈谈！”“好，可 不能 爆炸 啊！”“嗯！”菊妹背起 草筐，一阵风地走了。
这时，小伙子已气鼓鼓地走了。勤生看见菊妹背着一大草筐走来、高兴地大声喊道：“嗬，我们的女金刚，背着一座草山来啦！”菊妹没理会他，把草筐一放，问：“换竹筐了？”“对，堵漏洞嘛！”
菊妹正色地说：“你这是换汤不换药，不抓思想，还能堵住漏洞！”正好刘二婆从背后走来，一听这话，连忙缩住了脚。
刘二婆赶紧从自己筐里抓起一把草来，故意扬得高高地喊着：“勤生，瞧，这下子总没有泥巴了吧！”勤生得意了，他瞟了菊妹一眼，好象说：怎么样，用竹箩能堵住漏洞吧！
菊妹没理他那架势，眼睛只是望着刘二婆朝竹筐里倒去的草。突然，她跨上去，从筐里一下就掏出了两个牵着一串瓜藤的小香瓜来。
菊妹再也耐不住了，冲着勤生说：“你看看，拿瓜藤来充数，连瓜也扯了！”勤生再也没话说了。愣了半天，才说：“你总不能把我这套劳动管理计划一棍子打死吧！”
菊妹见他还是不认错，气得“嘭”的一声，把竹箩踢翻。勤生一见，转过身子，就向小船奔去。
刘二婆见火烧到勤生夫妻身上去了，赶紧抬腿就溜，她刚走到湖滩东边一棵枇杷树下，却被银杏婶赶来截住了。
这时，勤生已用竹篙点开船，菊妹在岸上追着问： “你上哪儿去?” “秤、竹箩不行,我回家拿皮尺去,量好地皮包干,看 她再钻空子！”说着，又拉起篷来。
“你回来！快回来！”菊妹跺着脚高音喊着，可是，那船却头也不回地驶走了。就在这时，银杏婶也赶到了湖边。
“傻丫头，眼泪能把他那错误思想冲掉啦？我去把那条迷航的船追回来。刚才我已找刘二婆谈了一下，你再找她谈谈，帮她认识打小算盘的害处，树立为革命种田的思想······”说着，跳上了另一只小船。
菊妹凝视着追去的帆影，望着银杏婶那坚毅的身影，象得到了一股力量似的，身一转，找刘二婆去了。
再说，勤生驶着满帆的小船，正朝回赶，忽地，一阵“乱窜风”刮来，小船打了一个摇晃，他慌忙调向，就是掌握不住方向，小船在湖里打起转来。
勤生忙得满头大汗，最后只好干脆落了篷，摇起橹来。这时，后面银杏婶的小船却扬着满帆赶来了。
银杏婶镇定自若地立在船头上，看见已接近勤生的船，她抄起竹篙，看准他的船舷，“嗒”地钩住了。
银杏婶一使劲，勤生的船乖乖地停下了。接着，她一把抓住船缆，把它系在自己的船上，然后猛扳一舵，两只船转了一个大圈子，就一起返航了。
“银杏婶，我又不是回去玩，是去拿皮尺啊！”“你把秤换竹箩，又想把竹箩换皮尺，要是再不行，你再换什么？”“唉，一物降一物，我不相信治不了刘二婆！”说着动手要去解缆绳。
“住手！”银杏婶声音严肃了：“你连自己都搞不清是些什么东西在头脑里作怪，就能治得了刘二婆啦！”“我···我头脑里想的还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勤生摸着头说。
完成任务，用刘少奇、林彪一伙鼓吹的物质刺激的办法？那是扩大资产阶级法权，搞修正主义！”勤生的额角上渗出了汗珠。
勤生低下头沉思起来，银杏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论无产阶级专政》，递给他说：“你啊，再不能整天埋头在账册里啦！得认真学习啊！”
勤生听了银杏婶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双手接过书，沉重地说：“我明白啦！劳动管理制度应该建立在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这个指导思想上，我是得好好学习。”银杏婶点头笑了。
这时，两只船又靠近了湖滩，他们两人看到湖滩边上堆得象小山一样的草堆，都笑了。
菊妹接住银杏婶抛来的缆绳，边系边问：“思想通了？”银杏婶笑咪咪地点着头。那边刘二婆在喊：“会计，还是用秤吧！保证保质保量！”湖边上洋溢着一片笑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