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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战斗在敌人心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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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1 05:46:36 | 显示全部楼层
组织上经过周密安排,派我打进蒋帮特务机关保密局。任务是刺探情报,配合国统区风起云涌的罢工、罢课、罢市运动,保护同志和组织的安全。

一天,我到阴森森的拷问室记录“犯人”口供,发现那被吊打的竟是我地下党的领导人—周甫祥同志,不由大吃一惊。

敌人的皮鞭象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说!你快说!仇恨的火焰在我胸中燃烧,血液在我身上沸腾,我想到自己身上的重任,硬是把这难以容忍的痛苦吞咽下去。

忽然,一个打手轻轻地吐出“完蛋了”三个字。我的心要跳出来了,周甫祥同志被他们活活地打死了。

“蠢货!废料!”组长冷铁新发疯似地冲到一个打手面前,抡起一拳,又赶到第二个面前,撩起两个耳光。他绝望地挥舞着拳头:“我要活的,要活的,要的是他的嘴!

他的眼睛落到我身上:“拿过来!”我把一张白纸递上去。“什么?”他又骂开了,“先生,我是来请你旁听的吗?”我无奈地摊摊手:“可是,哪有一句口供啊!”他这才没话说了。

出了保密局,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家。当我扭亮电灯,突然发现案桌前坐着一个年轻妇女。我迅速拔出手枪:“别动,你是什么人?”她却安静地回答:“你还记得史秀英吗?”

“史秀英!”这一熟悉名字立刻引起我的回忆。她是我同村的一个童养媳,经常受到婆婆的毒打,我很同情她,常拿些冷饭给她吃。后来,又帮她逃走,一起参加了部队。

现在,她站起来,彬彬有礼地问:“先生,请问这儿是福开森路四十二号吗?”我回答:“不,这儿是二十四号。”“那么,四十二号怎么走?”“往前走,第三条弄堂。

“谢谢您,先生。”当她说完最后一句暗语,我惊喜交集。她说:“现在我向你传达一个紧急任务,周甫祥同志被捕是由于叛徒出卖,你要尽快把这人清查出来,这关系到组织的安全。

我悲痛地告诉她,周甫祥同志已经牺牲了!“啊!”她猛地一震,一串钥匙跌落在地。我轻轻捡起还给她,她喃喃地说:“这是老周留下的钥匙,事先,他似乎有所察觉·

我连忙问:“他察觉谁?”史秀英说:“这还需要进一步核实。我们已约那个人明晚八时在百乐门舞厅对面碰头。随后,她把那嫌疑分子的容貌特征告诉了我。

第二天,我装着认真抄写公文,暗里注意冷铁新的动静。他面前的电话机规定不许任何人碰。电话铃声此起彼落,我留心着他每一句话。

冷铁新忽然用温和的口气问:“噢,八点,在哪里?”"八点”两字引起我的注意。他挂断电话,劈头问我:“你说,被追赶的兔子应是躲起来,还是照样往外溜跶?”我回答:“什么事都有可能例外的。”

“啊,你说得对!”他打量我一眼说,“晚上,你穿上西装和我上舞厅去。”我顺势问:“去圣乔治还是爱埃令?”他说去百乐门。我心中暗喜:一切全对了。


晚上,我和冷铁新进入百乐门,坐在靠窗的台子边。约莫八时光景,马路那边出现一个瘦长影子,相貌特征与史秀英说的一样。路边停着一辆三轮车,我一眼看出这车夫就是特务杨玉林。

这时,一曲奏完,灯光骤然大亮,跳舞的人纷纷离开舞池。我蓦然看到史秀英穿着华贵衣服一闪而过,在离我很远的一个位置坐下。

音乐又响了,灯转幽暗。我看到窗外那个瘦子正不安地在东张西望。冷铁新装着点烟,一连划了两根火柴。那人看到信号,匆忙越过马路过来。

“走!”冷铁新带着我经过走廊,打开一个房间,瘦子就象兔子似地跟着进来。冷铁新问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呀?”“他······他们大概耽误了。”他声音有些发抖。这声音好熟,但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冷铁新火了,“这是共产党的圈套,人家已把你识破了,老子枪毙你!”“组······组长,看在我上次立功的份上······”瘦子抖索着跪下来。“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巴掌,把瘦子打得仰翻在地。

他爬起身来,正和我打了个照面。啊,这是二分区当过参谋长的黄显才!这时他也认出我了,指着我大叫:“他,他是共产党!

冷铁新突然一怔,立刻把右手伸进怀里。我的动作比他更快,霍地把枪口对准他们:“别动!

黄显才无可奈何地举起手来,冷铁新用最甜蜜的声音说:“老弟,怎么回事啊?”身子慢慢向我移动过来。“站着!”我大喝一声。“哈哈,老刘,咱们兄弟的交情,我会听信他吗?”

冷铁新忽地向门口点点头,我的眼睛不由向门边一闪,他趁机一脚向我右手踢来。我急速一偏身,避开了,顺手在他脑门上“啪”地一枪。他摇晃着倒了下去。

黄显才打算逃跑,我赶紧给了他一枪,他挨着内墙慢慢地瘫了下去。幸好,舞厅里正奏着疯狂的音乐,又隔开一条走廊,枪声没有惊动别人。

我立刻产生一个念头:“逃!”但理智把它否决了,党化了多少心血才使我打入敌人心脏,任务正重,能就此走掉吗?我主意打定,戴上手套立即行动起来。

我把冷铁新的尸体安置在面向门的座位上,又把叛徒尸体伏在桌前,似乎是他站着说话时,被门口一枪打中的。然后,我擦去地上的血迹和脚印。

我回到舞厅,史秀英不动声色地走过我身边,我跟她到偏僻地方,她小声问:“出了什么事?你显得有点紧张。“黄显才确是叛徒,我被他认出来了,就先下手把他们解决

史秀英略一思索说:“你赶快转移!”“不,我要继续留下来。”说完,我急速领她回到那个房间。

我把门关上,就举枪对准自己胸部。史秀英向我猛扑过来:“不,无论如何不能······”“只有这样才能欺骗敌人。请把我的枪拿走!”说完,我使劲把她推开,扣动扳机,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好久,才看清围在我床周围的是一群医生和护士。我偏头一看,一个穿着得很有身份的人正注视我。我刚一张口,胸部一阵剧痛,又逼我闭上眼睛。

当我渐渐地又睁开眼来,那人向我摇摇手:“你要用最大耐心,休息!”然后,他拿过一大包东西,站起来对医生说,“这位先生要最好的营养。”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反复地想,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同志?不象。那么,只能是敌人了,也许就是我新的对手。我挂念着史秀英的安全,这时我发觉与她除了同志的关系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折磨着我的内心。

过了一个月,我的伤养好了。一天,那陌生人和一个叫“老三”的青年来陪我出院。

那陌生人愉快地说:“你好得这么快,真幸运。”我问:“你贵姓?”“张仲年!”他客气地回答。老三一面驾驶汽车,一面给我介绍:“他就是我们新来的组长,少将长官。

“哦!”我惊喜地喊道,“您就是我们的组长!还劳驾亲自来接我······”他泰然地一笑。我关心地询问:“冷组长怎么样啦?”“这是一个不幸的事件,他已为党国尽忠了!”我忙追问:“凶手呢?”他默然地把视线移向窗外,不作声。

汽车开进一条宽敞的弄堂停下。我随着他们经过林木幽深的园子,又上了一幢五层楼房子。我的体力未复原,喘气不停。张仲年和善地说:“坐下吧,看来,你还得休息。

张仲年问我:“你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呢?是战局还是别的事呢?”我愤然答道:“长官,我想的是那打我一枪的凶手,我要知道他的结果!

他在我肩上一拍说:“对,任何人最强烈的要求,莫过于复仇!所以,我才带你到这里来。”顿时,我的心脏猛烈跳起来,马上装得喜形于色:“是吗?”“好,让你满足吧!”说着,他站起身来。

他带我到了另一座楼梯的底层,推开扇厚门,进入潮湿、黑暗的走廊,他在一间牢门前站住,把灯一开,说:“你看!”

借着那惨淡的灯光,我发现那牢房里的板床上卧着一个被严刑拷打过的女人,心里猛地一惊:这不是史秀英吗?我压住激动的心情,故意问:“这是谁?”“她就是枪击冷组长和你的凶手!

张仲年把我带回原处,问:“你觉得怎么样?”我呷了口茶,平静地说:“恕我冒昧,你抓错人了,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向我开枪那人是个男的。”

张仲年不理睬我的话,却冷冷地问道:“你们被害的时候,是谁先被打中的?”我苦笑一下:“要算我运气最坏,首当其冲。”我想这一说,以下问题就可以拒绝回答,免得言多必失。

不料,他却缠住不放,问枪击时门是怎么被打开的?我回答说:“冷组长正在对姓黄的发火,忽然房门大开,进来一个戴鸭舌帽的人,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当胸一枪。


“这倒奇了,”他盯住我问,“你们三人在房中枪伤,血迹为什么却在门口?”啊呀,糟了!这一定我在匆忙中留下的破绽,我耸耸肩表示无法回答。忽然,我想出一个答案,说:“这可能是敌人布下的疑阵,破坏现场侦察。

“啊,你说得对,刘啸尘,你真是个出色的干才!这下我的疑团打消了。”他摇着我的手,表示信任。我知道他原怀疑我是自伤,现在只不过暂时消除疙瘩,并没对我信任。

他叫一个青年军官余云禄送我回家静养,并说以后由他来照顾我的生活。当晚,我一直想念着史秀英,她是真的被抓了吗?不,不可能!唉,为什么又那么象她呢?我终于失眠了···

余云禄表面上来照顾我的生活,实际是来监视我行动的。有时我提笔写些东西或向外眺望,他便用各种理由来接近我。我明白:我已被剥夺自由了。

转眼春节到了。初四那天,一辆汽车接我到保密局。张仲年热情地接待了我,问寒问暖,似乎对我十分关切。

一个特务进来报告:“今晚沪东一家平房里有共产党开会。”张仲年忙问:“领头的是谁?人数?”那特务递上一张照片说:“这就是领头的,叫李阿金,人数不详。”

张仲年命令:“这事让第二行动组去解决。”有人回答:“他们执行任务还没回来。”张仲年正在考虑安排谁去,余云禄讨好地插上来:“组座,我和刘先生去一趟吧!

张仲年看了下我神色:“不,他身体还不行。”我忙说:“不要紧,我已完全好了。”他嘉许地说:“那晚上就请你辛苦一趟,我会派人来接应你。

黑夜降临了。我和余云禄由吉普车送到沪东。我们下了车,迎着朔风向北疾走,果然看到一家露出灯光的木屋。我们贴近过去后听屋里的人说话。

屋里有几个人在讨论着发动工人游行的事:“唉,拉钢丝老王看到我就避开了。”“老弟,群众觉悟不能一般高,要说服教育呀!”“李先生高见,敝人表示赞成······”我一听,神经象被什么触动一下:这哪象工人语言?

这时,余云禄脚下绊了一件东西,发出“咚”的一声。“有人!”屋里立刻冲出一群人,把我们包围住。

他们把我们拉进屋里,一顿拳打脚踢,喝问:“谁派你们来的?资本家和反动派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一个大汉霍地拔出一把尖刀,朝我吼道:“你不响,就要你的狗命!我认出这人就是照片中的李阿金,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他们掴我的耳光,打我的胸背,嘴上却背着进步词儿:“我们为着千百万劳苦大众,你为什么出卖良心?”李阿金把尖刀挨近我的头颈,喝道:“想想吧,有什么要说的,要不就来不及了!

我高声大嚷:“为了“党国”,我不怕死!”我双脚悬空踢向李阿金。他猝不及防,一下摔在桌边。桌翻灯灭,我就势把两侧的人打倒,喊道:“小余快跑!”余云禄一挣身,夺门而逃。

一人向我冲来,我一闪身让过,顺势一拳,那人倒在李阿金身上。我趁机再一脚把李阿金手中的尖刀踢飞。


李阿金要去捡刀,我狠狠一脚踢在他脑门。他捂头大叫。我迅速拾起尖刀向他甩去。他“啊”的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我扑向门去,“哗啦!”门被撞塌了。我到了门外拔腿狂奔,后面四个人象疯狗一样,紧紧地追上来。

忽然暗处闪出两条人影,“砰!砰!”开了两枪,把我掩护下来。我一看原来是保密局的两个亡命之徒—韩根和李生。

他们说是奉张组长之命前来接应的,见到我嘴角流血,脸部青肿,便雇了三轮车把我送回保密局。

我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全身疼痛,见到张仲年出来,支撑起来向他汇报。他听后咬着牙说:“这些共党太猖獗了,迟早得把他们抓住。小余说你很勇敢······唉,只是你才刚刚病好。”他似乎对我非常怜惜。

我回家养伤,仍由余云禄照顾我生活。很久以后 我才知被我刺死的那个李阿金是张仲年手下的王队长,怪不得他那天这样痛心。我知道,他对我的试探尚未完结,仍须时时提防。

一天,张仲年突然来到舍间,先是简单地问了我健康情况,后来他问:“那天你干得十分勇敢,是什么东西使你这样坚决?”我不假思索回答:“信仰!还有对敌人的仇恨!

他好象有点不解:“那,你对共产党有仇恨?”我“霍”地取过一只皮箱打开,拿出一包用缎裹着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放。他解开来一张一张数着:“啊,田契,两千五百亩!”

我这场“表演”想不到收到很大的效果。第二天余云禄对我说:“机关人手不够,张组长关照我回去。”他一滚蛋,我就恢复了自由。但是,我到哪里去找到党的联系呢?

一天,一个卖报的老头走到我面前:“先生,买份报吧!”说着便把报纸塞在我手里。我觉得有蹊跷,急忙打开,一则广告赫然入目:“寻找在福开森路走失一名叫刘成的孩子。”不由大喜。这是史秀英和我约好的一个通讯方法。

于是,我有空便在福开森路闲荡。一次,一辆轿车驶来,在我身边缓缓停下,里面传出一个很小的声音:“进来!”我立即弯身进去。

里面正是史秀英。她使劲地握住我的手:“我们到底见到了!”我问:“那天你没碰到什么麻烦吗?”“我走出舞厅,发现门口那个三轮车夫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用一个女人装成史秀英模样来试探我。我兴奋得要流泪:“秀英,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为你担心。

史秀英递给我一张照片说:“这是西北战场被我们打死的伪旅长。”她又拿出一本画报,“他和张仲年的关系密写在第十页和二十三页上,你尽量熟悉它,利用它。

我回到家里把密写的字显印出来,背诵熟记。随后就把那张伪旅长照片和其它照片一起压在玻璃板下面。


一天,张仲年拿来几份文件叫我抄后交给保管员阿纪。他随意看了下玻璃板问:“这张照片是谁?”我恭敬地回答:“我已故的姑父。”

“你的姑父?他叫什么名字?”“郭子衡,黄埔五期的。”我故作惊讶,“怎么,你认识他?”“对,他是我的老同学,又是老同事。

“哦,我听姑母常说,姑父在九江有个最好的结拜弟兄,名叫张英的。”“对,对,那时候我叫张英。”接着,张仲年问起郭子衡的事情,我对答如流。

忽然,他问:“老郭是四川人,而你?”我哈哈一笑:“我和姑母一样,是河北人嘛!我姑母年轻时可是出名的美人。”张仲年沉醉在追忆之中:“她的确美,可惜已过世了,唉!

张仲年对我显得亲热了:“怎么,你现在才混个上尉?啸尘,从今天起,我提升你为少校副官,我的贴身秘书!我马上站起来:“多谢组长的提携。

一天晚饭后,杨玉林驾着摩托车进进出出,紧张非凡。我摸出两张戏票招呼他:“杨队长,等会看麒麟童《跑城》,赏光吗?”他两拳一抱:“对不起,今天失陪啦。上级通知,调动队伍,紧急待命。

这表明敌人又要疯狂抓人了,我必须立即打听清楚。我见张仲年匆匆走出办公室,马上去拿件夹大衣给他披上:“组长,外面起风了,还上哪去?”

他毫无顾忌地把要去的学校名字告诉了我,并要我一块儿去。我心急如焚,但又不能拒绝不去,只好说:“好,我也去加件衣服。

我急忙从后门跑出去找公用电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沙哑声:“哎,卖报来!”我大喜过望,忙在戏票上写了几个字,迎上去:“买报!”随手把戏票递给他,“快,要紧!”

我回到机关,立刻随张仲年和外勤科长坐上汽车,一群大小车辆飞快驶向郊区,在沪东大学停住。下车后,张仲年下命令:“把这儿统统包围起来,不许跑掉一个。

杨玉林跑过来问:“要是打起来呢?”张仲年说:“用刺刀,要悄悄地干!”他又吩咐外勤科长,“把便衣队集中在门口,等候命令。

张仲年带着我们通行无阻地进入大门,通过校园,来到一幢二层楼房。一个光头在门口等着,张仲年上去和他握手:“李校长,劳你久等了。”

李校长问:“你们打算怎么动手?”张仲年说:“为了不惊动太多人,你分头派人把那些学生找来,说校长找他们谈话,然后,叫出一个抓走一个。”

“不,”李校长急了,“无论如何不可这样。这事一传开去,我还能保住这一位置吗?相反,在你们逮捕时候,我要竭力抗议,使学生把我当作他们的保护人,这才有利我们更好地合作。

正谈着,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紧促的钟声。操场上的灯全部亮了,一批一批的学生怒潮般涌来,发出巨雷般吼声:“反对逮捕学生!”“反对独裁!”“特务走狗滚出去!


操场上突然响起了枪声,这枪声不但不能吓退学生,反而火上加油,学生与特务展开激烈的搏斗。

张仲年对外勤科长下命令:“叫他们立即撤退,快!”“长官,这,这为什么?”“这样下去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快去!

不一会,外勤科长突然气喘吁吁进来:“不好了,他们全部出去游行了!”“什么?”“他,他们悄悄地分几路出去的,连教授、教工也统统出去了!”

电话铃响了,张仲年拿起一听:“唔,杨队长,你说,啊?各个大学的学生全出动了,什么?他们已去包围市政府,抗议特务深夜逮捕学生,这,这糟透了!”

这非法逮捕学生事件,触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给了张仲年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回到机关严厉追查泄密者。那天有个离现场十分钟的特务,由于他说的理由不够充分,就成了这次“泄密事件”的牺牲者。

学生运动以后,接着是电车工人罢工、纺织工人罢工······偌大的上海近乎瘫痪。张仲年布置特务混入游行队伍,暗中侦察罢工的骨干分子。

有一天晚上,余云禄匆匆来向张仲年附耳说了几句话。张仲年立刻露出笑脸,找来杨玉林,打开地图,指明地点,说:“这次可吃准啦,你们马上出发,把他们悄悄干了就行。

杨玉林往我肩上一拍:“刘副官,一块儿去吧!”我不置可否,张仲年点点头:“你就去吧,对方一共只有四人,你们得轻骑突袭,快去!

杨玉林和我带着四名特务,在离目的地不远便下车步行。忽然,前面有一个女人埋头急走,啊呀,这不是史秀英吗?史秀英发觉后面有人也加快了脚步。

当弯进一条弄堂时,杨玉林发出命令:“把那女人赶上!”有人附和:“妈的,用枪打!”“对!”史秀英差不多在跑步了。我忙说:“抓活的!”一下子就赶到他们面前。

我用身子遮掩在前,使他们不能开枪,然而,这不过是几秒钟的作用,我很快赶到史秀英背后,一伸手便可把她抓住了。我急中生智,装着一绊,扎扎实实翻倒在地。

黑暗中,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地打我身上翻跌过去,在一阵短促混乱中,我一扣扳机,“啪!”的一声震耳枪响。“谁打枪?”杨玉林爬起身来问,没有人回答。

史秀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重新跑了二十秒钟,到了目的地。杨玉林命令不准用手电筒,警惕地带着大家进屋。

到了楼梯口,杨玉林轻声问:“谁先上?”“我去!”我抢先上了楼梯,心想:今天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得选择一个好的地形发挥火力。

但是楼上毫无声音,难道跑了?能这么快吗?我朝里一看,只见两个人在翻腾东西。


“别动!”“不准动!”我背后赶上几个人,一起向这两人举起了枪。

“干什么?”那高个子诧异地问,那个矮壮的奇怪地看着我们。杨玉林用枪向他一扬,宣布道:“你们被捕了!

“被捕?”高个子向他的同伴瞟了一眼,仰头哈哈大笑,把我们都给弄糊涂了。“误会,兄弟是警备司令部的。那个矮壮的把证件递到杨玉林面前,上面有照片,有硬戳,一点没错。

“你们要人嘛,对不起,人已被带走了。”高个子傲慢地说。杨玉林被激怒了:“妈的,这是咱保密局办的案子!“你怎么骂人?”“老子就是这脾气!”双方吵了起来。

“别动!”矮个子突然把枪对准杨玉林,“叫他们把武器放下来,否则就毙了你!"杨玉林只得把枪扔了,其余的也跟着照办了。我迟疑着,正想乘机与他们干一场,忽见高个子随意摆弄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显眼的长柄钥匙。

我马上领会,随即把枪扔了。杨玉林求道:“兄弟,有话好说······”高个子打开壁橱,命令:“滚进去!”猛地一脚,把杨玉林踢了进去,其余的人只得乖乖地挤进去。

“咔嚓!”橱门给锁上了,只听外面说:“有官司找我们陈司令去打,对不起,后会有期。”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走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挤开壁橱,两个人已被挤伤。有一个怨道:“人家就只两个人,我们有六人…………”“住嘴!”杨玉林喝道,“这给组长知道,谁也没好果子吃…………”于是,大家统一了口径。

回到保密局,杨玉林向张仲年哭诉说:“我们正把四个共党抓住,忽然警备司令部一个排冲进来····..”“对,全副武装,美式配备。”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加以补充、证实。

张仲年与警备司令部陈大庆之间的旧恨宿怨的火苗一下给点燃了:“别说啦!”他用力往桌上“嘭”地一捶,咬牙道,“真是欺人太甚!

晚霞满天。我如约到公园与史秀英会面。我说:“那天的事做得太漂亮了。”她笑道:“你没被挤坏吧?幸亏那一枪响,才决定留下两同志掩护撤退。”我说:“要不是我见到那串钥匙,恐怕··

史秀英感叹地说:“周甫祥同志留下的钥匙,不但教会了我们懂得敌人的残忍,也教会了我们更巧妙地与他们斗争。”史秀英递给我一份美国画报,她告诉我里面有张四号档案室管理员的照片,叫我设法接近他,做他工作。

回到家里,我打开画报。原来那张照片就是阿纪。我用药水涂在那页画报四周,上面写着他的受排斥、爱逛书场和酗酒等等特点。我想不到经常见面的阿纪,竟成了我工作的对象。

我摸到了他的行动规律,他是先施乐园的常客。从此,我也经常去那里听书。一次,阿纪在我背后,笑嘻嘻地问:“刘副官,你也爱听评弹这玩意儿?”“啊,是你,这《楼台会》说得多好哇!”

这样我们很快混熟了。一天晚上,我请他上饭店喝酒,他喝醉酒,又哭又骂:“妈的,老子又没妹子给大官做姨太太······”听得出来,有一帮人和他过不去。


他和我谈到前途,感到黯然无望,希望多搞些钱,以备后路。我说在国防二厅有个朋友,只要能弄出些秘密文件,准可发一笔财。他听了大惊失色。我笑道:“二厅是中央嫡系,咱暗中挂个钩,怕什么?

阿纪被我说动了,经常向我提供一些文件,我也相应地给了他一些报酬。从此,保险箱给打开了,我们掌握了张仲年的大量秘密材料。

随着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一些国民党大员们忙着安排他们的后事,有的争购外汇和黄金,有的争购飞机票准备逃跑······张仲年这几天也特别忙碌,汽车来去,忙个不停。

张仲年按保密局头子毛人凤的指示,搞了一份“二线工作计划”,准备组成一支以地痞、流氓、日汪分子为主的地下军,潜伏下来。他把这个计划在国民党的应变会议上作了介绍,回来后,更加快了行动步伐。

时局越来越紧。一天,我按张仲年的嘱咐,给他的夫人和孩子都买好了飞机票。在回复张仲年时,他跟我说:“办得好,啸尘。咱俩的飞机票,你也要早些下手,不然··

我叫他放心,说今天准能办好。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报告声。张仲年见是阿纪,招呼道:“阿纪啊!来,来!”他拿出一件用火漆封好的文件,交给阿纪,叫他妥放在四号档案室。并叮嘱,没有他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入档案室。

阿纪临走,他又小心叮嘱,说这文件“关系到党国的复兴大业,涉及到上千名忠诚党国的人的生命安危”,要他按特级机密处理。我一听,知道这文件极为机密,很可能就是一批潜伏特务的名单。

阿纪走时,张仲年命行动组的余云禄带一名特工人员加以护送。我目送阿纪他们走后,也离开了办公室。

夜晚,我又约阿纪上饭馆喝酒,我对他说:“咱俩也许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了。”阿纪说:“纵使张某人有千方百计,我阿纪也有一定之规,上台湾我是不去的。我还有父母弟妹,我怎能把他们留在·····

我凑近阿纪轻声说:“我不能不向你透露,老蒋在南京失守前曾有令,凡是违令不撤退的,均可被视为企图投共,要一律逮捕······”阿纪哈哈大笑:“投共!哈哈哈,那是高抬我了!我就是给人烧香,还找不到庙门呢!

阿纪给我斟上一杯酒,又说:“不管怎么说,啸尘兄,你够朋友,你过去的心意,现在的心意,我都领了。来,让我敬你一杯!”我们相互碰杯一干而尽。几杯酒下肚,阿纪已有醉意,口齿不清了。

出了饭馆,我扶着阿纪在路上走,说:“阿纪,你喝得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阿纪摇摇头:“你送我?不行······我得自己回去!

我扶他到住处街口时,他坚持不要我送。但他一歪头,重重地摔倒在地,我扶他起来,说:“睡在这儿哪行啊,别犟嘴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阿纪再也无力反对,服服贴贴地说:“那要走······走后边的门······”他神情恍惚地引着我走进一条狭窄的弄堂,到了一扇矮小门前。我帮他摸了半天,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他在我扶持下,习惯地走上楼梯。我帮他打开房门扭亮电灯一看,门是用钢板拼成,厚而且重,四周墙壁用耐火砖砌成,整个房间就象一只巨大的保险箱。

阿纪倒在床上烂醉如泥。我小心地从他衣带上取下一串钥匙,针对保险箱眼子一只一只去试,有一只顺利地投进锁眼。我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只要一转,就可得到所需的材料。


突然阿纪喊了一声:“你干什么?”我猛地一惊,回头看,只见阿纪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还在不住地咕噜着:“姓张的,我饶不了你!”我定了定神,看他是说梦话,才转过身去。

我正要再次把钥匙伸向锁眼,忽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阿纪,开门!”听声音,是余云禄。一会,门敲得更响了:“阿纪,你他妈的睡过去了?开门!开门!

我急速地思考着对策,摘下门匙,把其余钥匙挂回到阿纪腰带上。阿纪听到越来越响的敲门声和喊叫声,也惊醒过来,看见我在屋里,显出有些惊异的样子。我给他丢个眼色后,阿纪忙应了声:“来啦!”起身去开门。

阿纪刚走到门边,又一头栽倒了。我从容地走上前去,把门打开。余云禄看见了我,显得十分吃惊:“怎么,刘副官,您怎么在这儿?”我反问他一句:“怎么?我不能在这儿!

余云禄看看栽倒在地的阿纪,又看看我,问:“他怎么啦?”我告诉他说,阿纪喝得烂醉,睡倒在大街上,我只好把他送了回来。

余云禄问:“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为什么没人接?”我对他说,我们刚刚回来。我叫余云禄把阿纪抬到床上去,这才和他一起出门。余云禄直把我送到家门口才走。

我知道余云禄已对此事引起怀疑,事不宜迟,必须从速采取果断行动,便当即折回阿纪屋里,用刚才摘下的大门钥匙开了门。

余云禄果然跑到张仲年那里去报告了。张仲年一听感到疑惑,因为他早先听说我是去买飞机票的,为何和阿纪一起去喝酒了?又为何出现阿纪屋中?他叫余云禄立即来传我问话。

余云禄赶到我家,未能找见我,又吃惊地跑去报告张仲年。张仲年叫余云禄立即去档案室监视阿纪,打算找人准备转移四号档案室的档案。他对余云禄说,如碰到了我,就想办法把我缠住,最好是抓住。

我这时已经在阿纪的档案室。阿纪见我突然进屋,惊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反问一句:“不是你把我领进来的吗?”阿纪一手支撑着他倾斜的身子,叫道:“不,不,那不是我有意的呀!”

我对他说,眼前解放军即将要进城了,上海马上就要解放,眼前只有一条光明道路,就是把那份“二线作战计划”的密件交给我。“你要潜伏计划?”阿纪几乎被吓昏了,哆嗦着问。

我走上一步,严肃地说:“阿纪,你不是说找不到庙门吗?我就是!”阿纪向后一仰,惊愕万分:“啊!你是共产党·

我对他说,交出这份潜伏计划,可以立功赎罪,共产党的政策就是立大功受奖。上海解放后,他可以回乡下去,和他家人团聚。阿纪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刘副官,我只要一打开柜子,命可就在你手里了。

正在这时,又砰砰地响起了敲门声。“阿纪,开门!快开门!”余云禄在屋外叫着。我叫阿纪赶快行动,阿纪抖索着手,扑向大保险柜,终于打开沉重的保险柜门。


余云禄的喊叫声更急了。他见阿纪不作声,似乎拿着什么铁器,猛砸着铁门。我和阿纪迅速地开启了柜里的一只小铁箱,从中取出潜伏计划。

正在这时,铁门忽然被冲开,余云禄手持短枪跨步进来:“把手举起来!”我镇定地问余云禄:“干什么?是不是想来监视我?”余云禄瞪着眼叫道:“监视你又怎么样?”

我飞起一脚,把余云禄手中的枪踢掉了。余云禄就势向我腹部猛击一拳,我闪让不及,捂腹退至墙边。

余云禄又是一拳过来,我闪过一边,扫了一腿,把他打翻在地,于是,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阿纪乘机将枪拾起。

余云禄扑向阿纪,被阿纪推倒在墙角。我这时抓起余云禄进门时丢在地上的铁器—一把手斧,向他头上劈去,余云禄顿时毙命。

我们正要出门,忽听门外汽车声。张仲年和一个开车的持枪冲进门来。张仲年见了我,凶狠地嚷叫:“把手举起来!”阿纪举起了发抖的手。

我正要有所动作,忽然一声枪响,张仲年整个身躯震了一下,倒在我的脚下。开枪的正是给张仲年开车的那个司机。我抬起惊讶的眼睛,问:“老三,你···

老三随即对我说:“前门已被封锁,快从后门出去!她在第三条弄口等你!”我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党派他在敌人内部工作,专为保护我的安全的。我冲上去,和他紧紧地握手:“同志!

我们从后门出来,在第三条弄口遇见了史秀英。我们跟着她,安全地转移至一个大楼楼顶。曙光初露,郊外的炮声依稀可闻。史秀英对我们说:“听,这是解放的炮声!上海即将是人民的上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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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19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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